第二十一章 白發少年,真靈饕餮
安陽縣城外，陸禹扶樹遠望。
四百里的路程，依他如今腳力，只用了不到三個時辰。
“大兄，那里好熱鬧。”陸冬抓著他的衣袖，滿是好奇。
“不要亂跑。”陸禹抱起她來，入城漫步在長街上。
行人熙攘，小刺猬悄悄探出頭，道：“陸禹，我想吃那個。”
陸禹苦笑道：“你們都小聲點，我們先去辦正事。”
他此來安陽縣城，一來確實有躲藏之心，二來就是他答應了馬廣如替他傳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城中藥鋪不多，只詢問了幾人，就找到了馬家藥鋪，但此時藥鋪柜上卻空無一人。
只聽院后傳來一陣嬰兒啼哭聲。
“刺猬兄，你和冬兒在這里等我。”
陸禹孤身走入院中，一顆大槐樹下，一名面容姣好的婦人一邊分揀著藥材，一邊輕輕拍打著懷中嬰兒。
“是客人嗎？”婦人忙得不可開交，無暇抬頭。
陸禹道：“請問您是馬夫人嗎，我是馬大哥的朋友。
馬夫人聞言一怔，終于停下了手中的活，抬頭道：“對，是我，你是外子的朋友，外子也回來了嗎？”
陸禹皺眉道：“沒有，是馬大哥托我來傳信。”
馬夫人連忙將嬰兒放到身后小床上，又用裙擺擦了擦手，笑著道：“小兄弟，讓你見笑了，外子很久沒有傳信了，你先給我吧，我看完后就給你們謝錢。”
“馬大哥沒有筆信，只有口信，他…”
看著她的眼睛，陸禹話到嘴邊，突然不知如何開口。
“他死了是嗎？”
馬夫人見他吞吞吐吐，忽然嘆了口氣，替他說了出來。
陸禹一怔，皺眉道：“是。”
馬夫人展顏笑道：“這一天還是來了，死了也好，省得總叫我擔心他，他留下什么話了嗎？”
陸禹訝異道：“夫人不想知道馬大哥怎么死的嗎？”
馬夫人搖頭道：“他怎么死的不打緊，我從跟他那一天起，就知道他早晚有這一天，他不是凡人，小兄弟，你也不是凡人吧？”
“不是。”
陸禹見她像是早有所料，心下反倒釋然，當即不再多說，法力激蕩，一指點去，大槐樹下飛出一只鐵盒來。
陸禹抓到手中，打開來看，盒子里七八塊金餅下壓著一只竹筒，一封信帛，一個透著沁人心脾香氣的小瓷瓶。
“靈炁？”
陸禹心中一動，隔著瓷瓶他就察覺到了其中熟悉的感覺，知道里面盛的應該就是馬廣如所說的那枚“靈炁丹”。
他心中雖然十分好奇，但看了一眼樹下母子后，還是沒有拿，只將竹筒與信帛取出，便將盒子給予馬夫人，道：“夫人，這些是馬大哥留給你的，我手中這兩樣是他許給我的。”
“小兄弟，你肯來傳信，我已十分感激，你拿去就是。”馬夫人面上仍十分平靜，可握盒子的手指卻微微發抖。
陸禹見狀，嘆道：“夫人節哀，在下告辭了。”
“前路漫漫，小兄弟保重。”
陸禹聞言腳步一頓，這話馬廣如也對他說過，此時再從馬夫人口中聽到，卻有三分勸誡之意。
但他沒有回頭，出了藥鋪，小刺猬跳到他肩頭，道：“陸禹，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陸禹恍惚道：“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事。”
陸冬道：“大兄，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陸禹摸了摸她的頭，提起去哪兒，他心下也是一片茫然，不過先尋一處落腳之地，總是對的。
于是徑直尋了一家飯館，此店規模不小，有上下兩層，但生意卻十分冷清，伙計也不甚熱情，店里只有零星幾個客人。
陸禹見有二樓，點完菜后，便帶著陸冬登上二樓。
二樓比一樓客人更少，僅有兩人，其中一人是個寬袍大袖，長須冉冉的中年男子，赫然是安陽縣令陳先！
另一人卻是個神態瀟灑的黃衫少年，這少年一張臉清癯俊秀，劍眉入鬢，可偏偏一頭白發，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小老頭。
“少白頭？”
陸禹當然不認識陳先，只是看那白發少年長相奇特，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落座后，陸禹心里始終覺得不大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心想像眼前這么大的店面不應該只有這點客人。
“冬兒，你在這里不要亂動，我下去看看，”
陸禹快步下樓，發現伙計已不在柜上，他到后院去找了一圈，竟也空無一人。
回到前堂，他皺眉四下里一張，一樓的幾名客人突然不約而同的看向他。
“不好！”
陸禹頓覺不妙，身上電光一閃，一步回到二樓，可還是晚了一步，陸冬竟正與那白頭少年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大兄，你快來看，這伯伯寫的字好有趣！”
白發少年用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寫著什么。
陸禹凝神望去，只見那桌子上如鬼畫符一般密密麻麻寫滿了彎彎曲曲的怪畫，哪有什么字！
他只看了這怪畫一眼，霎時間頭疼欲裂，好似被人狠敲了一擊悶棍，不由悶哼一聲，連忙閉上了眼睛。
“冬兒，他們不是好人，你快跑！”
陸禹豁然回手，猛地一記脾宮神雷打向白發少年，喀喇一聲大響，銀電掀翻了兩旁桌椅。
此時陳先大袖一揮，一股巨力迎頭相撞！
陸禹“哇”的一聲，口中吐血，身體倒飛出去，彭的一下撞在墻上，體內五宮之力倒懸，脾宮劈里啪啦作響，卻發不出一丁點法力來，竟被陳先一擊釘死在了墻壁上！
“大兄！”
陸冬向他沖來，但剛剛邁出一步，就一下暈倒在了那白發少年懷中。
“你放開她！”
陸禹暇呲欲裂，內心惶恐，卻無能為力。
仿佛又回到了幾日前他還是個凡人之時，回到了宋家莊神吏面前。
“十個字，她認出了七個來，不錯，當真不錯。”
白發少年緩緩起身，口中稱贊：“陳先，你辦事用心了，隨我回去吧。”
“是！多謝老祖！”
聽到這話，陳先居然激動的渾身顫抖，眼含熱淚，當著陸禹的面，給這少年砰砰磕起頭來。
他眼下其實也如在做夢一般，從未想過上郡本家派來的“高手”，竟會是這白發少年！
“你們是什么人！”陸禹被釘在墻上，不能動彈，只能向他們怒吼。
陳先回首喝道：“大膽逆賊陸禹！你弒神殺官，罪不容誅！本官安陽縣尊陳先，本官面前，你還敢放肆！”
話雖這么說，陳先還是向白發少年恭聲請示道：“老祖，您看此子如何處置。”
白發少年道：“他是此女兄長，或許有些用處，一起帶回去罷。”
“是！”陳先屈指一彈，一道青光打中陸禹，陸禹登時眼前一黑，隨即耳不能聞，鼻不能嗅，有口不能言，雖然意識仍在，卻只能像個活死人一樣！
而那白頭少年則橫抱著陸冬，緩緩朝樓下走去。
他自始至終沒有看陸禹一眼，似乎陸禹不配讓他看上一眼。
可當與陸禹擦肩而過時，他卻突然眉頭一皺，隨即隔空一指，一直藏在陸禹懷中瑟瑟發抖的小刺猬一下飛了出來，飄到半空中。
小刺猬亂叫道：“大人饒命！大仙饒命！我和陸禹這個惡賊不是一伙的！我是一只善良的妖怪！”
白發少年瞳孔一縮，駭然道：“真靈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