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平頂山下。
一棵粗大樹木轟然倒塌,露出一名手持鐵斧的高壯漢子,他將鐵斧放在腰間,伸手抱住樹軀,輕喝一聲,居然硬生生將這粗大樹木抬起,扛在了肩上。
在他周圍還有一群人,不是在奮力的砍伐樹木,就在用犁耙平整土地。
不遠處,一身錦衣的張飛玄,此時蹲在地上,從灌木叢里找到一株有著紫色花瓣的藥草。
“此物叫烏頭,是常見的草藥,你走在路上都能找到,這東西能入藥也能吃,花瓣有回陽補血之效,根莖有散寒止痛的效果,用來燉湯的話,也可助陽止痛。但注意了,花開起來是三瓣的才能食用,四瓣的話就是有劇毒的,不能碰知道嗎?”
在他旁邊,有一十四五的少年,此時拿著一本小本本,一邊點頭一邊記,“明白了,二大仙!”
“大仙就大仙,什么二大仙,你這小子...”張飛玄額頭激起黑線,看向那少年面色不善。
“可是...大仙是宋老爺,您是宋老爺師弟,不就是二大仙嗎?”少年有些怯弱的說著。
“你叫我張老爺也行啊,怎么,我不配做你老爺?”張飛玄將那藥草折斷,丟給了少年。
少年接過藥草,說道:“可是宋老爺說不準稱老爺,咱們金仙門是正道宗門,沒有老爺這一說。”
“那你還叫他老爺!”
張飛玄站起身,指著那少年,氣不打一處來。
“二大仙,我,我有說錯什么話嗎?”少年被張飛玄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張飛玄手指都在抖,氣的說不出話來。
要換平時,他要遇到這等陰陽怪氣的小鬼,早就吸了他血,讓他嘗嘗失血的滋味。
可是做不得...
因為他在宗門山腳下,而在山上,有一位恐怖的師兄。
三天了!
自師兄那次傳法后,已過了三天。
那天他傳法完畢,張飛玄還想著回去消化一下,然后就被宋印叫住,接著他將那些剩余的工具組合起來,用那什么‘以物形物’之術變化出鐵斧鎬頭犁耙,讓他們下山伐木整地,開采石料。
伐木和采石,是為了修繕宗門建筑,順道給這些凡人修建屋子,而平整土地則是為了將山腳空出來,不然屋子就沒地方建。
這地方本就有一棟小屋,據大師兄說他之前就住在這里,正好就以這里為中心開始。
不管是山上弟子還是那些凡人,都被派了出來,在這里勞動。
他張飛玄也不例外,只不過今日輪不到他伐木整地,而是負責教授凡人辨明草藥與能吃的野菜。
而那些凡人中最年輕的少年,是他這次教授的對象。
按宋印的說法,每人每日選出一兩人來教授不同的凡人,不僅可考校他們自身對藥石的掌握度,也可讓凡人們互相印證熟悉,一舉多得。
可是,他堂堂金仙門二弟子,別人口中的邪魔外道,現在不僅要教授凡人,還得砍樹?還得采石?還得耕地?!
他當凡人時他也沒做過這事啊!
開什么玩笑!
然后他就乖乖照做了。
沒辦法,自師兄傳法那天開始,哪怕只是拿眼瞧他,他都心驚膽戰,什么反抗心思都沒有。
可受這勞務之苦也就罷了,三日以來,他們每一日清晨還要受宋印那‘大道氣息’的折磨,平頂山上哀嚎遍野,跟進了丹爐被煉過一回似的。
至于為什么不跑...
因為太香了。
吃的是上品丹,修的是真正法,才三天時間,這高壯男子從二階固元達到了三階斗力,如今氣力循環自生,不然也不能扛起這樹木。
就是張飛玄自己,也是日有所感夜有所悟,修為都精進不少,明顯朝著第六階‘通幽’邁進。
有明眼可見的好處,而且那大道氣息折磨人但又不會死,思來想去,張飛玄還是沒選擇跑。
話是這么說,那大道氣息煉人是真的痛,煉他一次連神魂都要迷瞪半天,今早更甚,他恍惚間似乎看到早就去世的祖母...
想到此處,張飛玄仰天長嘆:“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發出這聲音的,不止他一個,只見那扛著樹木的高壯弟子,此時也是目光悲憤,仰天長嘆。
而后,二人對視一眼,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這一刻,張飛玄不再瞧不起這連名號都排不上的弟子,因為在大師兄眼里,大家地位好像都差不多。
嗯...一樣的慘。
“天色不早了,走吧走吧...”
張飛玄看了眼太陽逐漸落山而顯得通紅的天空,擺了擺手,對著眾人道:“今日就歇了。”
話音剛落,余下弟子立刻放下手中工具,生怕慢了一息。
而凡人則是有些依依不舍,在張飛玄命令下收工。
一群人組成兩隊,弟子在前,凡人在后,排成一條長龍,井然有序的上山。
“嘶...”
只是走到山道一半,張飛玄突然吸了口涼氣。
“二師兄?怎么了?”高壯弟子發問。
張飛玄瞧著這整齊隊伍,張了張嘴,“咱們...平日里是這樣上山的嗎?”
“不知道啊...沒一起走過啊。”高壯弟子甕聲道。
“算了算了,沒什么...”張飛玄搖搖頭,繼續帶著人往山上行走。
沒過多時,他們就已達到山頂廣場,此時在廣場上,堆積著一些原木和石材,其中一道泛著白氣的身影在廣場周圍上躥下跳,他伸手一拉,將一塊半人高的巨石輕松舉起,隨后往前一擲。
擲出之時,這身影直接一拳打在巨石上,將石頭炸成碎片,可又在成碎片的瞬間變化,成了一塊塊瓦片,飛躍在一棟偏殿頂上,將其整齊蓋住。
接著,他五指嵌入粗大原木內,像是提什么空心物一樣將其提起,迅速閃到那偏殿前,將原木硬懟了上去,原木在他手中泛起白光發生變化,愣是和那偏殿建筑的缺口融合,將建筑修補完全。
那人不是宋印又是誰來。
“嗯...”
望著被補全的偏殿,宋印滿意的點點頭:“不錯,這算是補完了,若是以后門人多了,還能再添建筑。”
說著,他轉過頭,看向已到山門的眾人,“回來啦?你們今日也就到這吧,東西放下,歇息去吧。”
這時,那高壯弟子才吃力的將肩上樹木給放下,與地面接觸發出一聲悶響,而后在那揉著肩膀,喘著粗氣。
“師兄辛苦。”
張飛玄則是拱手躬身,眼角瞥了眼那高壯弟子,心下無奈。
同是斗力階,這位師弟扛半天樹累個半死,師兄隨手抓樹木就跟玩似的...
“說起來,師弟,這主殿偏殿都好修繕,唯獨那殿內雕像是個什么模樣我不知道,師弟可知?”
宋印走過去,托起一塊巨石,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看向張飛玄。
“我也不知道,或許師傅知道,師傅...”
張飛玄突然一驚,他想起來了。
金光老頭...似乎四五天都沒出來了。
“師傅在閉關,還是不打擾他老人家吧,等他出關再說吧。”
閉關?
張飛玄咂巴咂巴嘴,那老頭還沒到筑基吧,閉什么關...
“對了師弟,山下修整的如何。”宋印這時又問。
聞言,張飛玄拋開腦中思緒,立馬說道:“回稟師兄,山下已平整的差不多了,再過兩日,應該就可承建建筑,供凡人居住了。”
“甚好,多虧師弟了。”宋印笑呵呵的道。
“應該的應該的...”
張飛玄訕笑著恭維:“都是師兄教導有方,我這不僅是為師兄分憂,也是想早日習得真法。”
宋印笑著點頭:“想習得真法是好事,作為二弟子,伱是要加快進度...這樣吧,晚間起,我再用大道氣息煉你一遍,爭取早日習練人丹法。”
“!!!”
張飛玄眼睛瞪大,嘴巴無意識張開,臉色如死灰。
“不,不必了吧,師兄,我覺得一次就夠了,真的,這修真煉氣不宜過快,要循序漸進的!”
張飛玄擠出一幅比哭還難看的笑,講話的聲音充滿了哆嗦,細聽之下,似乎還有些變得尖細。
他對天發誓,他真的就是恭維一下,沒有別的意思!
“放心吧,我心中有數,晚間煉你不會太狠的,修道之人,受點磨礪很正常。”
宋印不由分說的拉住張飛玄手腕,面露微笑。
張飛玄使勁拉扯,吃奶的勁都要使出來了,但是宋印就跟這平頂山似的,任他腳底在青石板上磨出一道痕跡來,都沒能掙脫開。
眼見著宋印手中激起白氣,張飛玄發出絕望的吶喊:
“師兄!師兄不要,師兄不要啊!!”
主殿丹室內。
在丹室內待了幾天的金光正準備出去看看情況,石墻剛開一個口子,不說身子了,他頭都還沒伸出去,就聽到了聲音變形的嘶啞吶喊。
金光眨眨眼,重新將頭縮了回去,默默將禁制加厚,而后拿起藥架上的一株人參,放嘴里咀嚼著,重新看向那早已發臭的爛肉泥,神色突然堅定。
“無量天尊的賜福,今日老道我一定給你研究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