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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八十八、雪中燭你去把歐陽良翰除掉

  聽到離大郎的做法,歐陽戎與燕六郎對視一眼。

  他臉上原本擔心的神色頓時消散大半。

  不過眉頭依舊皺著。

他豎起兩根手指  “第一,安惠郡主不是討厭大郎嗎,為何突然邀請大郎出門約會?

  “安惠郡主瞧著含蓄,為何大膽起來了。”

  歐陽戎冷靜出聲,像是自言自語:

  “第二,為何挑選咱們舉辦的宴會,請人過去,她若是真想私會大郎,應該有很多方式,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燕六郎聞言頷首:

  “明府所言沒錯,王爺那邊也覺得此事古怪,所以特意讓卑職來問下明府,現在該怎么辦。”

  歐陽戎沉吟片刻:

  “你回去先和王爺說,那邊的邀請暫時客氣拒絕,短時間內,不要再有和安惠郡主同場的活動,免得碰見,另外,大郎這次表現的不錯,及時通知咱們,這一點值得表揚…先這么多,其它布置等我這兩日回王府了再說。”

  “好,謹遵明府之命。”

  歐陽戎擺擺手,取出白布,擦拭木琴,少頃,卻發現燕六郎沒有下車的意思。

  藍衣捕頭臉色依舊嚴肅,還轉頭瞧了眼車外。

  歐陽戎頭不抬的問:

  “還有何事。”

  環顧一圈,確定附近沒人,燕六郎放下車簾,回過頭,低聲道:

  “明府,今早,那邊又來信了。”

  歐陽戎擦拭木琴的動作不停。

  還饒有興致的勾指,拉起一根琴弦。

  “錚”

  一聲琴響,燕六郎眼皮跳了跳,抱拳稟告的腦袋低的愈深。

  只聽到面前的年輕刺史一聲笑語:

  “好琴,六郎,今日合該會友。”

  幽靜小院。

  一粒朝露掛在庭中梨樹的花瓣上,欲落不落。

  今晨,星子湖的風有些大,天空是青灰色的。

  少了些什么。

  是晨曦。

  方勝男的目光從這滴露水上收回。

  她看了眼石桌對面安安靜靜端坐、目盲刺繡的趙清秀。

  這位小主不時的含住食指吮吸幾下。

  方勝男看見她食指處有些紅,是被繡針屢次刺中了指肚。

  小主卻臉色平靜,像是爬山一樣,慢吞吞的,一步一步,毫不停歇。

  雖然除了目盲之外的五感通明,可是失去眼睛,刺繡依舊是一件大難事,不過趙清秀更多的是遵循以前熟練的肌肉記憶,一針一線的縫制衣裳。

  此刻院內只有趙清秀與方勝男二人。

  不見方舉袖身影。

  方勝男懷中抱劍,正襟危坐,臉色有些嚴肅。

  趙清秀默默刺繡,偶爾手指被扎到,吮吸手指之際,會偏頭朝向院門口,似是傾聽著什么。

  方勝男的目光從趙清秀正在縫制的男子儒衫上移開,看了看這位小主認真專注的臉蛋。

  她突然很想知道這位越處子閣下當初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會這般堅守一位疑似被商婦包養、軟飯硬吃的白臉書生。

  雖然這些日子和歐陽戎混熟過后,方勝男覺得歐陽兄人還不錯,不算是完全的小白臉,至少是個講義氣、講感情、負責任的小白臉,頗對她胃口,嗯,除了疑似被包養這件事。

  但是,這種好男子天下并不缺,遠遠當不起尊貴無比的越處子閣下這般癡心。

  小主癡心到讓人心疼。

  就在這時。

  一陣風拂過院子,抖落了梨花樹上的大片露珠,像是下雨一樣,粉白梨花飄落。

  趙清秀刺繡縫衣的小手停下,微微仰起一張緞帶蒙眼的小臉蛋。

  涼風將她腦后打結的緞帶吹得胡亂飛舞。

  她放下刺繡,起身走向院子里的晾衣架。

  “好像要下雨了。”

  方勝男嘀咕,準備幫忙收衣服。

  院子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被推開,方舉袖的身影出現門口,她迅速進院,關緊院門。

  方舉袖沒有立馬進入院中,背對趙、方二女,透過院門縫隙,小心翼翼觀察外面。

  過了一會兒,方舉袖松了口氣,步入院中。

  “小主久等了。”她恭敬道。

  方舉袖今日一身低調的灰色男裝,頭戴一頂遮臉帽子。

  在趙清秀、方勝男面前坐下。

  趙清秀朝她張了張小嘴:“啊啊…啊?”

  方舉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深呼吸一口氣說;

  “小主,大女君、二女君那邊來信了。”

  趙清秀立即用布滿針眼傷口的纖細食指寫字。

  縷縷血絲染紅了指肚蘸有的清水。

她們說了什么,念與我聽  字也紅了,她不管不顧,聚精會神。

  方舉袖低頭開啟信紙,眸光落在那位二女君秀氣靈動的字跡上。

  再次確認了一遍,她看了眼方勝男,將信紙遞出。

  后者秒懂,接過信紙,大步去往廚房,取來一只鐵盤。

  方勝男掏出一枚火折子,吹亮了火星。

  咻——!

  信紙在鐵盤中燃燒,在火光中漸漸化為灰燼,消散在湖風中。

  跳動的火光打在方舉袖冷靜的臉龐上。

  “信上主要講兩件事,一件囑咐您的,一件吩咐咱們的。”

  方舉袖緩緩開口:

  “囑咐您的,是破境的事,二女君說,若是您有確切把握了,能夠抵御夢淵的影響,周圍又安全,可以嘗試破境,不一定要等她們,以往每次破境雖然都陪在您身邊,但是真正抵御夢淵的還是您自己,她們在旁邊更多的是讓您心安,有一個錨在,惡蛟奈何不了您…

  “現在身處潯陽城,算是在敵人眼皮子底下,若是合適,早點破境提升實力有益無害。

  “而且二女君還說,最好是趕在東林大佛落地之前破境,大佛一定會對夢淵產生不妙影響,程度尚且未知,但按照大女君估算,短時間內還在可控范圍中,不過還是別冒險為好,您在它之前進入七品,涉及云夢令的布置,就把握更大了…”

  方舉袖更多的是復述信上的話,以那位二女君的語氣講出。

  信上的一些內容,她并不太懂。

  方勝男也是,不過這位方女俠坐的筆直,眼睛亮亮,雖然二女君的很多話她不太懂,方勝男卻精神奕奕。

  得益于給越處子傳話的光,她算是聽到了不少了不得的秘辛。

  雖然不懂,但也算是自己人了,這回總能進云夢澤了吧…方勝男口干舌燥。

  趙清秀不知道二女與有榮焉的心思,聽完二師姐信上的這道吩咐,她全程臉色未變,像是早有料到。

  “啊。”

  她突然抬斷了方舉袖的話語。

還有嗎,關于檀郎的事情,她們沒提嗎  看見桌上的字,方舉袖臉色有些猶豫:

  “有,二女君在信的結尾提了嘴。”

  趙清秀寫完兩字,小手忍不住攥緊袖口,方家姐妹見她小臉有些緊張神色,此前傾聽前面二女君囑托時,都不見她如此表情。

  “意思是,小主想帶歐陽公子回去庇護,大女君那邊好像不太滿意,不過二女君說,既然和此子在一起,能夠助你恢復修行進度,甚至還能破境,接納他也不是不能考慮的。

  “二女君說,其實大女君最關心的是您的安危,以前是怕此子累贅,不安全…所以她讓您稍安勿躁,等她過來,瞧瞧此子,若是合適,就依你說的做,二女君最后還說…”

說什么  “說小主您已經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不必事事都是師姐們做主,上次龍城的事情,沒有處理好,讓您受到影響,也算是側面證明大女君關心您的獨斷做主也不一定對,這一點,二女君還是站您的。”

  趙清秀陡然松了口氣。

  “咿咿呀呀嗚嗚…”

  小臉上露出笑來,卻又眼角晶瑩,染濕了蒙眼的天青色緞帶。

  又笑又哭的,讓方家姐妹措手不及。

  “小主別哭…”

  趙清秀擺手,安慰了下二女,認真寫字:

二師姐真好,大師姐…用檀郎話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檀郎這么好,她們一定會喜歡檀郎的  方家姐妹對視一眼。

  方勝男欲言又止,卻被方舉袖扯了下袖子,她閉上了嘴,臉色復雜的看著驀然歡喜的清秀盲啞少女。

  總覺得對歐陽兄不太義氣。

吩咐你們什么事了  趙清秀懸著的心放下,繼續寫字。

  方舉袖臉色肅穆起來:

  “這是大女君的吩咐,要咱們收集一個人的行蹤,等二女君來潯陽城…”

此人是誰  方舉袖難得有些支支吾吾,剛剛閱后即焚的方勝男卻一臉開心的插話:

  “歐陽良翰!”

  她有些得意的看了看以前一直話里話外欣賞、偏袒歐陽良翰的姐姐。

  “此人之前率先頒布了限越女令,實在可惡,身為南人,卻替北邊洛陽來的酷吏們賣命,東林大佛他出力最多…大女君的意思,是想找機會除掉此人,我和姐姐先探探路。”

  趙清秀歪頭。

你們去會不會危險  方勝男舞了舞小拳頭:

  “放心,我加上老姐,能搞定的。”

  方舉袖無奈搖頭:

  “小主別聽勝男胡說,我們先且試試,會小心行事,若能找到機會,就免了大女君、二女君那邊出手,若是不行…他身邊警衛又多,我們就盡量打聽他的行蹤,匯報上去…”

  趙清秀臉色有些猶豫。

  方舉袖看懂了,立即道:

  “小主,您不能去,千萬不能冒險,說句難聽的話,就算包括咱們在內的潯陽城線人全軍覆沒,也不能讓您出事,我們離開,某種意義上,也是保護您。

  “大女君、二女君在信里也再三叮囑,歐陽良翰的事情不準您插手,讓您老實待著,好好破境,此子狡猾,您容易落入他的陷阱,您的安危最重要,哪怕一絲一毫的風險也不能冒,先等二女君親臨,應該在路上了…

  “嗯,接下來的日子,我與勝男可能沒法在這里常陪您了,需要離開,一直待在此院,消息太過閉塞,得想辦法回家一趟,后面才好打聽歐陽良翰的事情。

  “就這么說定了,剩下要做的,就是和二女君約定好接應她的時間和地點,現在潯陽戒嚴,需要好好規劃,接她入城。”

  趙清秀默然少頃,輕輕點頭:

好,你們務必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保護老姐。”

  方勝男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脯:“歐陽良翰這小子要是給我活捉了,他可遭老罪咯!”

  方舉袖聞言,微微蹙眉。

  少頃,她看了一眼天色。

  “快下雨了,先擬信一封吧,送出去,和二女君約定好時間和地點。

  “嗯,小主這處院子的地址先不透露,防止信件中途泄露,對,換一個約定地點,比如承天寺禪院或咱們方家,小主在此院安靜等待。”

好,我在這兒等你們消息  方舉袖取來紙墨筆硯,書信一封,交到妹妹手上:

  “勝男,這次你去,送給前輩,我今早去過一趟,容易被人記住。”

  “好。”

  方勝男換了灰色男裝,攜信出門。

  方舉袖目送她背影遠去。

  這時,街道拐角處,有一輛奢華車架緩緩駛來。

  方舉袖見狀,立即關門,藏入一間屋中。

  少頃,裴十三娘下車進門。

  照例邀請趙清秀出門置購東西。

  趙清秀收拾了下,跟隨她出門,一如往常。

  方舉袖貼門偷聽了會兒,透過門縫瞧了瞧外面院中正對小主溫聲細語的裴姓美婦人,眼底有些復雜之色。

  一想起那位歐陽公子的事,她輕輕一嘆:

  “男兒還是該頂天立地、做大事業為好…可惜了。”

  裴十三娘牽起趙清秀的手,說笑著出門。

  院中恢復寂靜,方舉袖走出屋子,在庭中矗立,靜靜等待起來,某刻,她遙望青灰色的天空,呢喃自語:

  “可頂天立地,做大事業的男兒,如歐陽良翰,不也容易被洪流裹挾,受大勢傾軋嗎,難,難,難…正好,這次爭取見上一面。”

  奢華車架緩緩行駛離了星子湖。

  將后方承天寺、幽靜小院等建筑拋在腦后。

  馬車內,蒙眼傾聽車輪聲的趙清秀,突然拉了拉裴十三娘的袖子。

  裴十三娘溫聲問道:“怎么了,繡娘姑娘?”

  她笑著拉起趙清秀的手放在腿上。

  趙清秀在婦人豐腴的大腿上落字:

去哪里?不去桃壽齋嗎  裴十三娘微笑答:

  “桃壽齋今日關門了,咱們換個去處。”

  趙清秀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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