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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五、女帝的折中方案

  不愧是公公,說話這么有藝術感。

  不是,你這事怎么還能引薦介紹的?什么傳銷大師,來發展下線的是吧…

  歐陽戎嘀咕之際,周圍眾人悄悄側目。

  離裹兒不禁瞅了眼某位俊朗長史。

  “你們…在期待什么?”歐陽戎問。

  離裹兒、順伯迅速移開目光,去賞瓶花、去喝茶,回到前一秒在做的事情。

  歐陽戎承認,在某些方面胡夫確實走在了時代的前列。

  但這不代表在這方面歐陽戎想超越他。

  歐陽戎搖了搖頭:

  “以前可能有機會,現在…”

  在胡夫小心翼翼詢問的目光、離裹兒頗為怪異的余光下,他朝胡夫展顏一笑,面色自若道:

  “沒這福分了。”

  歐陽戎沒有斬釘截鐵的拒絕,或對這種事表現出嫌棄厭惡。

  人家胡夫就在旁邊呢。

  委婉點,是他沒這天大的福分。

  “好吧,可惜,而且歐陽長史應該也有自己的遠大前途。剛剛咱家其實是些玩笑話,豈能耽擱歐陽長史志向,還望勿怪。”

  胡夫似是不在意的灑然一笑,拍了拍他肩膀。

  歐陽戎當即嘆氣:

  “什么遠大志向,這江州長史說到底,不過是個忙活半天、做飯都不合陛下口味的三流廚子而已,哪有胡兄風光自在。”

  “歐陽長史繆贊了,咱們這些當奴才的、當下官的,不都是為陛下做事?”

  胡夫朝北方隔空拱手:“陛下圣明。”

  歐陽戎抱拳,平靜:“是極。”

  俄頃,歐陽戎與胡夫又商量了會兒正事。

  胡夫透露了些,接下來的巡查流程。

  今晚來走后門的歐陽戎也沒客氣,一一默記下來,心中大致有了應對之策。

  “對了。”

  胡夫像是想起什么,好奇問:

  “今日看見你和容真走的挺近,歐陽長史和她還有說有笑的,難道與容真很熟?”

  歐陽戎不動聲色說:

  “共事的同僚,前段時間在下一直配合女史大人查案,算是蠻熟…吧。

  “胡中使問這個作何,難道有何忌諱之處?還望指點一二。”

  “算不上忌諱,不過…”

  胡夫看了眼旁邊眼神好奇的離裹兒,猶豫了下,還是小小透露了一些:

  “咱家雖然是內侍省的,但也有所耳聞…這位容真女史在司天監的地位有些特殊超然,不似尋常彩裳女官,比較受到…受到陛下與大司命的偏愛,不光是天賦,可能是…出身緣故,其中有些講究。”

  “什么出身?什么講究?”歐陽戎皺眉奇問。

  胡夫看了眼他表情,搖了搖頭:

  “這就不知了,只是聽說。而且咱家平日也發現…陛下對這位容真女史,有些格外的關心照顧,有點像是虧欠,具體說不上來,反正是很少見的。”

  “懂了。”

  歐陽戎抿嘴,又追問道:

  “若是與那個有副監正老師的林誠比呢?”

  胡夫微微一笑:

  “寒士與貴種孰輕孰重還用比嗎?還有簡在帝心的,與沒簡在帝心的。

  “咱們大周朝的情況,歐陽長史又不是不知道。

  “其實看看他們二人的行事風格就可知了,看看誰更恭敬,誰更自若。”

  “明白了。”歐陽戎笑著頷首。

  胡夫反應過來,趕忙擺手:

  “剛剛不是說歐陽長史哈,只是就事論事,勿怪勿怪,歐陽長史不一樣…”

  “無事。”歐陽戎自若的按住他手臂。

  胡夫慨然道:

  “反正歐陽長史和這容真相處,還是注意一下,反正不可得罪她。”

  “得罪應該沒有吧…好的,多謝胡中使提點。”

  歐陽戎點頭,表情若有所思。

  此前匠作小家伙搶回她洗發白的紫色肚兜兒時,歐陽戎就發現端倪了,此女絕對非富即貴,和小師妹類似,可能是兩京頂級士族圈子里的?是高門大戶的貴女?

  眼下又有了胡夫的提醒,愈發印證這一點。

  胡夫忽然道:

  “對了,而且這次歐陽長史上報的東林大佛延期之事,據咱家所見所聞了解到的,除了有夫子公正說話外,若不是這容真說了下話,陛下受到消息那晚很可能要在寢宮龍顏薄怒的下旨…那現在就不只是派咱家和司天監的使者過來了…”

  “那,還會派誰來?”歐陽戎抿嘴。

  胡夫嘆息,點到即止:

  “魏王乃頌德天樞的總負責人,東林大佛延期之事傳來洛陽后,他和梁王第二日就當廷上書陛下,要求調換江州督造主官,重新擇良才能官接管…

  “不過當時陛下沒有點頭,隔日,折中了一些,原則同意延期,同時下旨派出咱家和一位夏官靈臺郎來此巡查一邊,實際是要驗證延期之理由…”

  “原來如此,在下明白了,多謝胡中使。”

  歐陽戎再度抱拳,自顧自的點頭,垂眸自語:

  “上面那位已經有些不虞、不耐了嗎…”

  胡夫見狀,低聲細語:

  “歐陽長史,陛下與朝廷也有難處啊,現在西南戰事還在延續,雖然捷報不少,但也不見盡頭…現在,從上到下的,大伙其實都不好受。

  “歐陽長史得體諒一下陛下。”

  歐陽戎笑了。

  “好。”

  他頷首:

  “不過胡中使有句話說的很對,大伙其實都不好受。”

  離裹兒轉頭,看了眼歐陽戎。

  不太了解歐陽戎的胡夫,并不知道歐陽戎嘴中的“大伙”二字與他說的“大伙”有何不同。

  胡夫轉而叮囑道:

  “私下說的這些事,歐陽長史千萬別傳出去。”

  “這是自然。”

  歐陽戎與離裹兒、順伯一齊點頭。

  又聊了會兒,歐陽戎三人準備告辭。

  被胡夫送出門前,歐陽戎摘下那柄佩刀,轉過頭,重新拍在了愣神的胡夫手掌中。

  他平靜道:

  “胡中使,當初伱單槍匹馬勸降北歸戍卒一事,在下后來了解過。

  “蔡勤軍叛亂一事,非你之罪,你已盡職盡責,膽氣橫秋,寶刀配英雄,胡中使請收下。”

  高大絡腮胡宦官低頭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軍伍佩刀,沉默了會兒,重重抱拳:

  “歐陽長史弱冠書生,為民請命,亦是膽壯心雄,不輸當世豪杰,咱家打心底里佩服!”

  夜深人靜的巷子里。

  聽竹軒后門,一輛停靠在陰影里的馬車緩緩前行,駛離巷子。

  馬車內,順伯臉色猶豫。

  離裹兒垂目:“順伯有話請講。”

  順伯嘆氣,重重拍腿:

  “多年不見,沒想到老奴這干兒子會走此歪路,真是…真是…”

  歐陽戎與離裹兒出言安慰。

  順伯看了下他們,似是消了些氣,轉而嘆聲嘆氣道:

  “說的也對。欸,小胡子這樣,應該也是被逼無奈。

  “想當初,老奴隨王爺離開洛陽,漂泊到這偏遠江州,小胡子失去靠山,沒有依托,在宮廷里,只能走條新路…

  “最后沒有被衛氏清算或同僚暗算、頑強走到現在,已經是萬幸了,自然也有一些他的生存方式,老奴難以苛責。

  “畢竟宮里競爭激烈,得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不然就要被殘酷替換…都難啊。”

  歐陽戎與離裹兒對視一眼。

  離裹兒視線挪開,不發言,歐陽戎認真頷首:

  “理解,沒有看不起之意。”

  順伯微微松了口氣。

  歐陽戎多看了眼這位憔悴白發的老宦官。

  說起來,這位順伯確實不簡單,當初若不是跟隨潯陽王一家離開洛陽,現在應該也是宮廷中德高望重的大宦官了,甚至主理內侍省。

  仔細想想就知道,離閑是乾高宗最后欽點的太子,按照宮廷干爹干兒子的習俗,順伯當初能成為離閑身邊的貼身宦官,他的干爹很可能是乾高宗、乾太宗時的內侍高官官,是與司天監監正并列的存在…

  本就是一脈相承下來的,順伯的人脈資歷自然深厚,干兒子胡夫現在都混成女帝寵臣了…

  胡夫對他恭恭敬敬,除了念舊知恩外,說不得還有傳承這一衣缽、以正統自居的心思。

  很顯然,順伯也對胡夫較為滿意。

  而這些年來,跟隨廢太子離閑一家四處漂泊,也實打實證明了他的忠心…

  不多時,這輛低奢馬車抵達槐葉巷宅邸,先把順伯放了下來。

  潯陽城宵禁,夜里各坊之間無法明面走動。

  聽竹軒在潯陽坊,離裹兒、順伯無法返回,順伯今夜暫居歐陽戎那里。

  至于離裹兒,在潯陽坊有一套私宅,以前參加詩集酒會回去晚了,都會在那里落腳。

  順伯下車后,低奢馬車繼續前進。

  歐陽戎沒有下車,親自把離裹兒送回私宅。

  馬車內,沒有點燈,歐陽戎與離裹兒面對面坐著。

  一者掀開車簾、打量外面的星空。

  一者眼簾低斂,似是出神。

  外面的零星燈火光影射入車內,偶爾掠過歐陽戎與離裹兒的臉蛋,表情不清晰。

  “今夜辛苦你了。”

  “客氣。”

  離裹兒放下車簾,回過頭再道:

  “延期之事,祖母肯定是不滿的,又有衛氏雙王在一旁煽風點火…你注意些,胡夫還有那什么夏官靈臺郎,處理好他們,雙峰尖石窟那邊萬不可出岔子。”

  “明白。”歐陽戎臉色認真的傾聽。

  “算了,該怎么做,你肯定比我懂,畢竟是你的事業,謝姐姐也會提醒你,是我瞎操心,多嘴了。”

  她偏過頭,嘴里道。

  歐陽戎搖頭:“沒有。多謝了。”

  這時,馬車在一處私宅前停下。

  “到了,走了。”

  離裹兒輕盈起身。

  下車之前,她突然轉頭,借著外面傳來的朦朧燈火,打量了下歐陽戎臉龐。

  “這角度看,確實挺適合當面首的,俊朗但又不小白臉,有英氣。”她嘴里嘀咕。

  其它角度不行?

  歐陽戎很想問這個問題。

  他嘴上不爽道:

  “看什么呢,真給你祖母選妃呢?”

  “你就說心不心動吧,一步登天,扶搖直上。”

  “我謝謝您嘞。”

  歐陽戎點頭。

  離裹兒輕笑一聲,沒再啰嗦。

  她干凈利索跳下馬車車轅,頭戴一頂珍珠梨花流蘇帷帽,背著手,俏生生走進宅內…

  翌日,清早。

  歐陽戎攜帶一柄新做的油紙傘,前去江州大堂,

  休息間隙,用情傘稍微哄好了些小師妹。

  緊接著,他老老實實的向她請示下,巳初二刻按時去監察院找容真匯報新消息的行程。

  謝令姜不置可否,把玩了下油紙傘,才道:

  “之前寒衣節送你的香囊呢?”

  “在車上。”

  “戴過去,不準摘。”

  “好。”

  歐陽戎老實巴交點頭。

  謝令姜哼了一聲,轉頭拎著傘,挽著他胳膊,默默將他送出門去。

  “既然這次衛氏女帝和朝廷的態度,她也占一份功勞,那就大大方方感謝,無需藏著掖著,咱們也不是不知恩不懂禮之人。”

  她路上叮囑道。

  “好。”

  歐陽戎點點頭,不禁多看了眼小師妹。

  “你盯著看什么呢?和你說的話聽到沒?”謝令姜皺了皺小鼻子。

  “聽到了。”

  歐陽戎頷首,又笑說一句:“真可愛啊。”

  “什么?”她問。

  “我說,我家小師妹真可愛啊,刀子嘴豆腐心,哪怕吃醋也依舊很明事理。”

  在被謝令姜跳上馬車揍一頓前,歐陽戎趕忙溜之大吉。

  車上,他閉目嘆氣。

  昨夜在聽竹軒和胡夫的談話,歐陽戎今早也和謝令姜如實復述了一遍。

  所以現在保持與容真那邊的接觸,謝令姜沒有太過反對。

  “師妹還是通情達理的。”他嘟囔。

  很快,馬車抵達了監察院。

  歐陽戎習慣性的掀開車簾,瞧了眼外面的熱鬧大街。

  “等等,停一下。”

  他余光不經意間掃見了某道頗熟悉的身影。

  阿力急忙停下馬車。

  歐陽戎跳下了車,徑直來到距離檢察院不遠的一個路邊早餐攤子前。

  他走到某位微胖青年對面的空位上坐下,轉頭熟練招呼了聲:

  “老板,這桌再來一碗胡辣湯,兩塊油麻餅。”

  “好嘞客官!”

  正在埋頭吃面的林誠,兩眼微微上翻。

  在他瞅來的視線下,歐陽戎回過頭來,笑露兩排白牙:

  “林兄也喜歡這家的早點啊?巧了,在下也是,你看,這等緣分…等下林兄掏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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