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怪談巴士
“好啊。”
聽到爺爺要帶自己去走親訪友，谷云自然是愿意的。
他很喜歡這靈異的世界，巴不得多去走走看看。
不過老爺子沒有立刻帶他去，而是在飯島老宅等待了一個下午，直到晚上11點，爺爺才將他叫到身邊。
“靈魂出竅？”
“嗯。”
爺爺微笑道：“我的那幾個朋友，已經過世多年，但他們仍舊居住在黃泉，并未走上來世之路。”
今晚爺爺要帶谷云去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眾生死后的歸所——黃泉彼岸。
“黃泉在另一個維度，那里不存在物質界的東西。”
他們倒是可以利用靈視術，提升自身存在，從而接觸到黃泉之靈，但那太麻煩了。
最好的辦法，還是靈魂出竅，然后如普通的死者那般，按照規矩前往死后世界。
“去往黃泉，最難的不是怎么去，而是去了后要如何回來。”
這里跟術士的實力沒有太大的關系，主要看的是法術與人脈。
前者指的是類似于靈視術一樣的手段，可以穿梭世界，類似于在世界規則上鉆漏洞，從而投機取巧的逃出來。
人脈，就是你是否認識神明。
神明的位格高于黃泉之靈，所以他們能夠接引一部分靈魂，回歸現世。
當然，這里的靈魂指的是沒有死去的人。
黃泉有其規則存在，死者是不能再回來的，神明的接引也沒有用。
“死了就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
爺爺說：“不過我們只是靈魂出竅，不算死去，黃泉法則管不到我們。”
因此谷云和爺爺兩人可以前往黃泉，然后在神明的幫助下，或者利用靈視術回歸人間。
爺爺的靈視術并不夠高深，他無法像甲五郎先生那樣，隨意的穿梭各個世界。
不過爺爺認識許多強大的神明，以往去黃泉之前，會跟他們提前約好，或者借一些神器，以便能夠往返生死之間。
“小空…”
谷云問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
爺爺笑道：“有了天狐大人，以后谷云你往返兩地可比爺爺我方便多了。”
朋友終歸只是朋友，神明們倒是愿意幫助爺爺。
祂們性格單純，幫助爺爺，就像是跟他交朋友，巴不得他多來找自己玩耍。
可一次又一次的麻煩人家，爺爺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就理念上說，爺爺是‘不過多接觸’派，他之前就跟谷云提過，不要過度深入另一個世界。
“小空就無所謂了，她是自己人嘛！”
空幻不一樣，她是谷云的狐貍，幫谷云往返黃泉，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自家有一個神明，”爺爺笑道：“果然讓人安心啊。”
“好了，我們開始吧。”
爺孫倆來到臥室，這里擺放著一大一小兩個被褥。
兩人跟八重子婆婆和飯島娟娟說過了，今晚他們會在一個房間休息。
“般若，小白。”
谷云召喚出了兩位式神：“我和爺爺去黃泉后，身體就拜托你們照看了。”
靈魂出竅后，身體會進入沉睡狀態。
這個時候，如果被有心人發現，進行破壞，那靈體就會被判斷為‘死亡’。
若是當時剛好又在黃泉，沒有離開。
那么，整個黃泉世界就會直接將你視作‘已死之人’。
也就是說，你回不來了。
就算是有神明的幫助，你也回不來了。
“交給我們吧，主人。”
般若和小白在此，再加上爺爺準備的數個上級妖魔層次的式神，除非大妖怪親臨，否則沒人能觸及到兩人的肉身。
“嗯。”
谷云就此躺下，隨后心中默念咒語。
不多時，一個跟谷云一模一樣的人便如同煙霧般自其身軀上浮現。
“這就是，靈魂出竅嗎？”
谷云看了眼躺著的自己，倍感新奇。
“靈魂狀態，的確十分方便。”
“哎？”
谷云聞聲望去，卻是瞪大了眼睛：“你，你是爺爺？”
只見此時站在谷云面前的，并不是一位老者，而是一個身穿舊式和服的青年。
他戴著圓形眼鏡，外貌俊俏，溫文爾雅，就像是日本上個時代的學者一般。
“嗯？”
青年說著，身形變化，又化作了老者的模樣：“剛才是我年輕時的樣子，谷云還是第一次看到吧？”
“原來爺爺年輕時候，是這樣的啊！”
谷云問道：“難道說，靈體狀態下，我們可以隨意變幻模樣？”
說完，谷云也開始運轉靈力，想要變成大人。
可惜無論怎么做，谷云仍舊是現在這幅模樣。
“嗯…”
爺爺看著谷云的舉動，哈哈大笑：“小谷云你是想要變成大人的樣子嗎？”
“我剛才試了一下，好像不行啊。”
谷云發現自己無法變大，這讓他有些不明所以。
于是，谷云期待的看著老人，希望他傳授自己在靈體狀態下，隨意變幻年齡的辦法。
“有可以讓靈體年紀變大的法術嗎？”
“這個，障眼法的話，倒是有。”
“但真正變大，”爺爺搖頭道：“我做不到。”
“不對啊！”
谷云剛才用靈視術看過爺爺青年狀態下的樣子，對方絕對不是用的障眼法和幻術，而是真的讓靈魂變年輕了。
“這是靈魂印刻術。”
簡單來說，就是人為的印刻一份靈體，以方便在未來年老后使用。
事實上，很多強大的女性術士都會將自己的靈體，定格在最年輕貌美的狀態。
不過，這種印刻術是唯一的。
也就是說，你只能定格一個形態，可以換，但每次只能刻印一個，且必須是你當時所處的狀態。
谷云的肉身還是個孩子。
假使他未來成了少年，就可以將青少年形態定格，等到年老之后，依舊可以選擇定格形態，來保持靈體的年輕。
但現在想要變大，這是辦不到的。
“或許有別的法術能做到這種事，可那樣的法術，爺爺真的不會。”
爺爺無奈道：“法術我等會兒就傳授給你，不過以谷云你的年紀，估計暫時也用不到這個法術吧？”
“嗯…”
谷云無語道：“這個法術除了好看外，還有…”
“呵。”
爺爺輕聲笑了下，隨即又變成了青年姿態，并張開雙臂讓谷云仔細觀察。
“原來如此。”
谷云知道了這個法術的用途。
人類是會蒼老的，而變老之后的身軀有著各式各樣的弊端，比如身手不夠敏捷、運動能力差等等。
這一點，即便是變作了靈體，依舊會存在。
不是說鬼魂也會疲憊，而是一種特殊的心理暗示，束縛著靈體的心靈和感知。
現在，通過靈魂出竅，爺爺卻能將靈體塑造成年輕時的模樣。
如此一來，哪怕肉身蒼老不堪，爺爺依舊能以靈體跟敵人作戰，獲得曾經的戰斗能力和反應速度。
“有些時候會遇到非常擅長體術的妖怪，它們速度很快，還喜歡越過式神，直接襲擊術士。”
爺爺不習慣年輕狀態，于是又恢復了老年模樣：“在這種情況下，一具蒼老的身體很容易受到針對。”
以年輕靈體來迎戰，可比七老八十的腐朽之軀輕松多了。
如果未來的某一天，谷云的肉體受了傷。
那他遇到事情，可能也需要以靈魂出竅的形式，去跟敵人戰斗。
靈魂之姿，肉身體魄肯定是沒了，但龐大的靈力不會改變。
“好了，我們出發吧。”
“我們去哪？”
“鐮倉。”
“那么遠嗎？”
很多人覺得，成為靈體就能隨意穿墻，想去哪去哪。
可事實上，這種想法是錯誤的。
因為鬼魂根本進不了有人居住的房屋的大門和墻壁。
每一座建筑都有自身的‘風水氣場’，它是一種無形的結界，會阻斷靈體。
只有獲得主人的允許，你才能無視這種阻礙，隨意出入。
谷云和爺爺是實力高強的術士，因此可以無視這點薄弱的結界，但從飯島老宅到鐮倉，直線距離讓兩人不可能直接沖過去。
“我來召喚小空的神輦。”
“喔，等一下。”
爺爺阻止道：“這一次，我們就用常規的辦法過去吧。”
“常規的辦法？”
“就是沒有式神，也沒有神輦的話，普通的術士要如何在靈體狀態下前往黃泉。”
爺爺口中的普通術士，怕不是能讓道摩先生哭暈在廁所。
某光頭表示：你以為所有術士，都能跟你們一樣隨便靈魂出竅的嗎？！
“好。”
谷云現在就是跟在爺爺身邊的術士學徒，一切都聽老爺子指示。
從飯島老宅離開，爺孫倆跟幽靈不同，并不是飄在空中，而是腳踏實地，這讓谷云有些奇怪。
只見他縱身跳了跳，發現并沒有身輕如燕的感覺。
“靈魂出竅，為什么連飛行都做不到？”
谷云有此一問，爺爺解釋道：“我們不是真正的死去，所以依舊會受到現世法則的束縛。”
“你要是想飛的話，等回來后，可以去看看神游之術。”
神游是傳自東方的古老術法，分為日游和夜游兩種，統稱神游之術。
“是書房里的那本嗎？”
谷云想到了自己在爺爺的收藏里看到的法術書籍，里面就有日夜神游之法。
不過因為爺爺收藏的法術實在太多，而神游的用途太少，谷云還沒來得及看這本書。
“以谷云你的天賦，估計一下子就能學會。”
爺爺說著，停下了腳步。
谷云環顧四周，發現兩人已經穿過了老宅外的樹林，來到了一條田埂邊的公路旁。
“術士可以通過出竅和神游，在天空中飛行。”
速度并不是特別的快，但也不慢，反正肯定要比汽車來得方便。
“我現在要做的，是普通人如何在靈體狀態下，來取各地。”
老人說著，將手伸了出去，同時口中念誦咒文，似乎是在召喚什么東西。
“呼~呼~~”
很快的，谷云看到原本漆黑的公路盡頭，兩簇明亮的車燈由遠及近。
“這是…”
谷云如今是靈體狀態，因此很清晰的看到了這輛奇怪公交周圍散發的詭異靈氣：“這是怪談吧，爺爺？”
“嗯。”
在日本，有著很多靈車漂移、開往地獄的鬼巴士、午夜奪命的出租車等都市傳說。
這些都市傳說會不斷的生產出各式各樣的靈車。
靈車本身沒有什么戰斗力。
可因為靈車本身的特性，它們能夠快速穿越各地，很是方便。
“大部分靈車沒什么危險性，普通人遇到它們的概率，跟中彩票差不多。”
爺爺看著停在自己面前的鬼巴士，里面已經坐了一些人，只見他們雙目無神、臉色慘白，十分詭異。
“不過靈車終歸是靈車，”爺爺說：“有些時候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它們帶到虛世和鬼蜮中去。”
“這么危險嗎？”
“所以需要擁有充沛的怪談知識。”
爺爺說：“你得了解這些靈車的來歷，以及它們誕生的原由。”
“額…”
谷云問道：“可爺爺你不是說，自己不了解怪談嗎？”
“臭小子，你也不看看這里是誰的地盤？！”
爺爺確實不了解，但他總不至于連自己家附近的怪談都不清楚吧？
“也是哦，哈哈。”
谷云笑著撓了撓頭，連忙跟上爺爺的腳步，與他一起上了鬼巴士。
“這些，都是怪談嗎？”
“不是全部。”
爺爺沒有理會駕駛座上滿臉鮮血的司機，很是淡定的將兩張錢幣交給了售票員小姐。
嗯，售票員也是一臉蒼白的女鬼。
“這里的司機、乘客、售票員，它們都是些因為各種原因，不愿前往黃泉的孤魂野鬼。”
爺爺和谷云找了個座位坐下，隨后旁若無人般的開始交流。
而鬼魂們似乎也知道兩人不好惹，完全沒有主動嚇唬、招惹的意思。
“這個靈車怪談，準確的說只有這輛巴士才是。”
“那它們是什么情況？”
谷云問道：“鬼魂的話，不怕被怪談吞噬嗎？”
他先前見過裂口女，看見過許多被怪談束縛在鬼蜮中的可憐靈魂。
可現在，鬼魂竟然與怪談巴士同時存在…
“它們，是被這個靈車怪談給束縛住了嗎？”
谷云問道：“我們要不要救一下？”
“不用，”爺爺說：“另外，它們也沒被靈車束縛。”
人類、怪談和鬼魂，三者的關系十分復雜。
怪談吞噬人類，也會折磨靈魂。
可若是人已經死去，變成了鬼魂，那它們又不怕怪談了。
“怪談真正需要的是活人身上的各種情緒。”
爺爺：“然而鬼魂很難產生強烈的情感波動，對怪談來說，它們屬于既不好吃，吃了也無用的廢物。”
這就是為什么，怪談會將活人視作食物，卻不會去碰已經死去的幽靈和厲鬼的原因。
“而且孕育出這輛巴士的怪談，其先決條件之一便是‘深夜有活人搭乘’。”
注意了，這里特別聲明了‘活人’。
畢竟你說人類想出來的恐怖故事，主角是一個鬼魂，這還有代入感嗎？
你要嚇唬的是活人，不是死人啊！
眾所周知，任何的都市怪談基本上都是某個‘人’，遇到了各種靈異事件，然后一去不回。
怎么可能會有，某個鬼魂在夜里等車，這種奇葩的說法？
即便涉及鬼魂，也一定是他們活著的時候遇到怪談，死后依舊受盡折磨。
反正谷云還真沒聽說過，主角是鬼魂，然后遇到怪談的恐怖故事。
“怪談之所以會在吞噬活人之后，依舊折磨他們死去的靈魂。”
“一是為了榨取它們的剩余價值，”爺爺說：“二，也是因為這些受難者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只有這類‘徘徊的靈魂’，才能保留人類生前的情緒，繼續給怪談提供養分。
理論上說，如果一個人被怪談吞噬后，他能理解到自己已經死去，那他就會被黃泉的力量接引，得到解脫。
最麻煩的是像田村那種，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這才使得他，如同陷入幻境一般，不斷重復著遭遇裂口女的那個傍晚。
至于靈車上的這些鬼魂。
他們是橫死的，心中怨氣未消，更加不會放下人世間的仇恨，前往黃泉。
“按照爺爺的說法，我們現在是靈體，跟幽靈差不多。”
“那我們，為什么會遇到這輛車？”
他們現在是靈體狀態，按理說，怪談不會被死者吸引才對。
谷云倒是看到爺爺之前念誦的咒語，所以如果主動召喚，幽靈就可以叫來靈車嗎？
“我的咒語是召喚的媒介。”
“可靈車之所以能夠被鬼魂召喚，在于靈車類怪談本身。”
很多人聽到靈車怪談的時候，總會有‘某人上了車，發現車內有許多臉色蒼白之人’。
也就是說，靈車怪談通常會伴隨著幽靈、鬼魂一起出現。
“久而久之，這類靈車就自帶了能運載靈體的屬性。”
鬼魂們會利用這些靈車，往來各地。
而如爺爺這樣的術士，偶爾也會搭乘它們，方便出行。
爺爺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六七十年，附近有什么靈異事件，他再清楚不過了。
“這樣的靈車很多嗎？”
“也不是所有都市傳說都會形成怪談，”爺爺：“這需要足夠的祈愿之力。”
就像爺爺召喚來的這輛鬼巴士，它的行駛范圍非常大，遠不止飯島老宅附近這一條公路。
而要遭遇它，先決條件也很多。
最后，這輛鬼巴士并不會害人性命。
“它的效果，大概就是讓上車的人迷迷糊糊的睡著，醒來后發現自己跑到了另一個城市。”
怪談并非都像裂口女那樣，還有著各式各樣的奇葩。
鬼巴士，顯然也在此列。
“除此之外，靈車類怪談的復活速度，比其他怪談要快很多。”
爺爺不是沒想過退治這個怪談。
然而靈車本身力量雖然薄弱，可再生速度卻快的嚇人。
在怪談之中，力量強大的存在，往往復活周期越長。
而如鬼巴士這樣的。
你今天消滅，明晚就會出現一輛新的。
術士就算再閑，也不至于無聊到這種地步吧。
“以后遇到這樣的怪談，”爺爺建議道：“沒傷害到人的時候，無視它就好。”
“嗯。”
谷云不是那種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
怪談的存在與人類的言論息息相關，你無法從源頭根除，那消滅再多次都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