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322年秋,一支商隊自司州經玉門進入兗州,這條商路老板每年都要帶隊跑一次,但今年,卻似又有些不同。
“爹,往年咱都是進些草藥、糧食,今年怎么全是絲綢啊!這種富貴人家的東西,兗州那種鬼地方全是打打殺殺的江湖人士,他們就算用得起也不會用啊!”
車隊中央,馬車內,年齡大約二十出頭的男子看著周遭有些荒涼的土地,想起自己聽說的那些消息,不由得對今年老爹貿然改變貨物的做法有些疑惑。
“你只知道去茶樓聽書看曲,怎么就不關注點正經消息!”年近五十,對于不練武的人來說,已經可以自稱老夫的商隊老板瞪了兒子一眼,卻也沒有過多責備,這兒子一直都被丟在四周的店鋪歷練,對于這跑商并不熟悉,于是便只能解釋道:
“那些個說書人講的故事,大多是經過了編排,就算有什么江湖異聞,也是陳年舊事,‘商’之一道無非就是一個低買高賣,你要知道哪里能低買,哪里能高賣,就必須把握最新的消息,這就要專門培養一些消息渠道,不然你以為老爹每次路上撒出去那些錢,都是拿來顯擺的嘛?沒有這些花銷,他們怎么會把最新的消息告訴伱?”
“爹你教訓的是。”年輕人雖然性子還有些燥,但怎么說也是在商會歷練了些許年頭,自然明白老爹話里的道理,不過還不等他和老爹打聽自家的關系網,卻又聽到老爹嘆息道:
“其實老爹這手也過時了,如今那個悅來客棧可是個好買賣,只要花上幾兩銀子,就能買來想要的情報,可謂是方便快捷,只是你要記得,這情報是商家的命脈,就算他們再怎么方便好用,你還是要經營自己的渠道,哪怕慢一點、差一點都不要緊,但必須要有。”
青年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卻是道:
“爹,你說的悅來客棧,這兗州也有嗎?”
“聽說是天下各州各府都有…”老商人聽到兒子忽然的問題,順著他的視線往窗外望去,就看到荒郊野嶺的,一間由幾棟小樓組合而成,看起來簡直像個小村一樣的客棧就這么扎在路邊,牌匾上正寫著“悅來客棧”四個大字。
“現在是什么時辰了?”老商人瞇起眼睛,在那招牌、旗帆等處掃了幾眼,才對著趕車的把式問道。
“東家,已經申時了!”車夫看了看日頭,扭頭應了一句,老商人估摸了一下,開口道:
“跟幾個鏢頭商量一下,今天就在這里休整吧。”
“好嘞!”
消息很快傳出,幾個鏢頭護著東家父子二人走進客棧正堂。
這大堂極為寬敞,上好的八仙桌放了十幾桌,坐個百來號人不成問題,沿著樓梯往上,還有一些雅間,看起來倒是和京城的總店沒什么區別。
“客官幾位啊?打尖還是住店?”小二見狀立刻迎了上來,看著這熟悉的布局,立刻道:
“我們商隊一共六輛車,四十號人,還有空房嗎?”
“上房可能不夠,但通鋪、標間絕對夠用!”小二立刻開口說道,老商人點點頭,摸出一錠銀子遞給小二道:
“給我們上一桌酒菜,外面的人也都幫忙安置一下,還有牲口也喂一下。”
“好嘞,您幾位里面請!”小二立刻給旁邊的同僚打了招呼,立刻就有人出去幫忙安置活物隨從,老商人則帶著兒子保鏢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一邊給自家車隊打了招呼,一邊觀察著店內的狀況。
隨后他就發現有些不對。
雖然之前沒有悅來客棧,但兗州這樣的野店其實是不少的,但里面大多會有些奇形怪狀,為魔氣侵蝕的江湖人士,而此時一眼看去,店內的客人卻很是正常。
不,那已經不是正常了。
他們不似尋常江湖客那般皮膚粗糙,反而一個個膚如凝脂,比起江湖客,更像是京城里那些錦衣玉食的貴人,和他們一比,自己身邊這幾個宗師境的鏢師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地理的農戶。
不過這些江湖客身上最顯眼的,反而不是那健康的膚色,而是那淡黃色的帶兜帽綢緞披風——
如今這店內的客人,七成都穿著這樣的綢緞,只是顏色略有深淺,至于剩下三成,同樣穿著帶兜帽的黃色披風,只是材質并非綢緞,而是羊毛、棉麻之類的面料。
“爹,這些人這么有錢的嘛?怎么都喜歡穿綢子的?”青年此時也是一臉震驚,隨即又抱怨道:
“老爹,你打聽消息也不打聽全一點,這里的人喜歡綢緞沒錯,可喜歡的是黃綢啊!”
老商人聞言也是有些尷尬,他的消息網傳回的情報也只是兗州有大量絲綢缺口,可也沒聽說只要黃綢啊!還是說,這些人都是一個門派的,所以才都是黃綢?
只是不等他開口,身旁的鏢師便鄭重道:
“東家,小心一些,這里不對勁!”
聽到鏢師如此開口,商人立刻嚴肅起來,一邊做出一個容易被鏢師拎起來逃跑的姿勢,一邊給兒子打了個眼色,在對方也擺出相同的“雞仔姿勢”后,才謹慎道:
“說說看。”
那鏢師聞言,皺眉道:
“這些江湖人太年輕了,而且實力也是參差不齊,有幾個甚至剛剛練出內勁,這種人不該出現在兗州的!”
“你是說,這些人可能是魔教妖人?”商人表情立刻緊繃起來,鏢師卻是搖頭道:
“不像,他們的內氣中正平和,沉靜凝練,身上也沒有魔教妖人的特征,我也看不好…”
商人心中暗暗發愁,不過當他看到一個沒什么活干,卻站在大堂中來回走動的小二,立刻想到了什么,便對他招了招手。
小二看到客人招呼,立刻走了過來,掛著營業式的笑容道:
“這位客官莫急,您的菜馬上就好。”
老商人卻是知道規矩的,立刻拿出二兩紋銀放在桌上,小二見狀,也沒了那副獻媚的笑容,變得正經了幾分,當即道:
“客官想知道什么?”
“這些人怎么全都身穿黃綢?還有這兗州,什么時候會有宗師境以下的武林人士了?”
商人試探性的問道,但同時又往窗口挪了幾分,小二見狀,卻是笑道:
“這些人原本都是兗州本地人,拜在玄君門下,因為修練了《玄君秘經》,所以不懼魔氣侵蝕,可以在兗州行走,雖然實力比不得宗師,但對付一些外圍的魔教妖人,護送一下后勤補給卻是足夠。至于他們身上的黃綢披風,那是玄君門人修煉的兵刃,名曰《黃衣十八跌》。”
“這名字聽起來像是貼身短打之法。”青年平日也是混跡茶樓聽書的,自然聽說過一門叫做“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那小二聞言,卻是笑著道:
“公子有所不知,玄君所傳的拳腳,名曰《天魔諸相拳》,是一種鉆研魔教妖人的攻擊手段,進而達到破招效果的‘象形拳’,而這黃衣十八跌,練的卻是那一身黃衣。據說這功夫是模仿魔教妖人‘妖修’侵染兵刃的行為反其道而行,以自身真氣融入衣袍,長此以往,衣袍自有靈性,配合功法,猶如活物一般,沾之即摔,還能自動護身,您看那些衣著,顏色越是偏向金黃,就說明這門功夫越是精深,只是如今兗州綢緞不足,許多人只能以棉麻毛料代替,威力卻是大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