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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四章 【夜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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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莽力特老人聲音已經冷靜下來,道:“好朋友說的不錯,他們現在不進來,是忌憚我們的弓箭,只要等到天亮,他們就能夠分清敵我,攻進石林了。”

  蘇瑪優眉頭緊蹙,咬牙道:“那可怎么辦?難道我們就等著他們天亮再攻進來?”

  “當然不行。”薛破夜冷聲道:“那個時候,他們可就是真正的甕中捉鱉了。嘿嘿,他們既然不進來,難道我們就不能出去?”

  “出去?”

  “不錯。他們肯定以為我們力量薄弱,不敢出去,所以一定會放松警惕,我們何不趁機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薛破夜攥著拳頭,眼睛微瞇。

  赤娜臺眨了眨眼睛,道:“丑石大哥,他們人多勢眾,即使…即使沒有防備,我們也不是他們的敵手啊。”

  薛破夜擺手道:“你放心,我心里計算過,他們這些人,不超過三十人,要想天亮圍殲我們,必定在石林四面都安排人守護,這樣一來,每一面的人數不會超過八名,我們這里四個人能打,悄無聲息地干掉一面,然后偷偷離開,他們也未必知道。”

  蘇瑪優微一沉思,終于道:“丑石大哥的計劃雖然很危險,但卻也是一個好法子,總比等著天亮讓他們進來殺要好。”

  赤娜臺拔出彎刀,起身道:“我去看看他們現在在干什么,兵力如何分配。”

  蘇瑪優也起身道:“我陪你去。”當下二人趁著黑夜,悄無聲息地去打探情況。

  莽力特見小石頭依舊側躺在地上,背上的羽箭還沒有拔出,急忙上前來,撕開小石頭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傷口,才低聲道:“我的朋友,你徒弟的箭傷很嚴重,羽箭再不拔出來,恐怕會死。”

  薛破夜心中一酸,急忙抱拳道:“莽力特老人,你有什么法子嗎?”

  莽力特沉默一下,終于道:“我以前在戰場上,也幫助自己的兄弟拔過箭,只是有的拔出來便死了,也有活下去的,所以我不能保證我一定能夠好好的拔出來,這…有風險。”頓了頓,搖搖頭:“還是拔出來吧,不拔出來,血會流感的,人也會死,拔出來,還有生還的希望。”

  薛破夜輕輕撫摸著小石頭的已經發白的臉龐,沉吟片刻,一咬牙,道:“那就有勞莽力特老人了。”

  莽力特知道這種事情,那是越快越好,不能耽擱,取出刀具,擼起衣袖,深深吸了口氣,便開始為小石頭取箭。

  他手腳利落,薛破夜看的卻是有些心驚,瞧見小石頭嫩嫩的肉兒被剜開,沒有任何消毒措施,還真是擔心小石頭會受到病毒感染,只是如今連性命都不敢保證,哪里還能找到藥物消毒。

  莽力特的速度很快,取出箭后,拿起酒袋子,以酒水沖洗傷口處,小石頭昏迷之中,仍是痛的哼出聲來,薛破夜急忙和莽力特一起,用布巾將小石頭的傷口處包扎起來。

  包扎完成,莽力特又從身上取出一塊彈珠般黑色的小球丸,道:“好朋友,這是我當年立下戰功時,大巫師賜給我的神藥,它可以凝結人的靈魂,讓人在重傷之后,依舊可以多活三日。你的徒弟現在情況很糟糕,箭桿取出來,并不代表他安然無事,他吃下這顆神藥,還要在三日之內趕到大巫師那里接受大巫師的賜福才能夠活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薛破夜看著那顆藥丸,知道所謂的“神藥”“凝結人的靈魂”必定是假的,但是能夠延氣倒很有可能是真的,里面定然包含了珍稀藥物,拱手道:“莽力特老人,謝謝你對我們無私的幫助,你的恩情,我和小石頭一定會記在心里。”

  莽力特擺了擺手,嘆道:“是烏巴贊連累了你們,這只是我的補償。”將藥丸塞進小石頭的嘴中,托住他的下顎,忽然一拖,那顆藥丸便進入了小石頭的口腔之中。

  莽力特這才輕輕將小石頭側放下,起身道:“好朋友,長生天一定會保佑他安然無恙的。”

  薛破夜苦笑著點了點頭,左右看了看,見到蘇瑪優和赤娜臺還沒有回來,皺眉道:“她們怎么還沒有回來?”

  莽力特擺手道:“不要急,她們是聰明的孩子,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這一點,薛破夜卻是很相信的,經常與草原狼打交道的她們,自我保護意識一定是很強的,而且她們對于北胡武士的作戰風格極為了解,再加上兩人也算得上是北胡中戰斗力極強的姑娘,要想抓到她二人,對于那群金翅汗隸來說,絕對不是容易的事情。

  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胳膊,雖然還是隱隱作疼,但是經過這一陣子的修養,感覺已經好了不少,薛破夜抬頭望天,黑色的夜空一片昏暗,甚至看不到幾顆若隱若現的星星。

  他看著旁邊斑駁的巨石,問道:“莽力特老人,這片石林怎會出現在草原上?草原似乎并不興盛這樣的東西。”

  莽力特因為烏巴贊的死去,心里很是傷感,聽到薛破夜問話,還是回答道:“這不是我們的東西,是當年你們中原人留下的。“

  “中原人?”

  “是的。”老人遙想當年,搖頭道:“其實我也記不清這石林是什么時候出現在這里了,好像是很早之前,中原人進攻北胡時留下的,哎,很多年前的事情,只有它們還在這里提醒我們戰爭每一日都有可能發生。”

  薛破夜伸手摸了摸巨石,入手冰涼,無言滄桑。

  腳步聲響,蘇瑪優和赤娜臺終于回來,黑暗中也看不清二人的表情,只聽蘇瑪優過來低聲道:“丑石大哥,你說的真不錯,金翅汗隸們兵分四面,都生起火堆,在等著天亮哩。”

  薛破夜皺起眉頭,問道:“有沒有睡覺的?”

  “都沒有睡覺。”蘇瑪優很肯定地道:“他們在喝酒吃肉,興趣很高,似乎把我們當成進了陷阱的獵物,一等天亮就進來取獵。”

  “看清四面的人數沒有?”薛破夜皺眉問道。

  蘇瑪優點頭道:“我們都仔細看清了,南邊的人數最少,只有五個人,北面最多,有九個人,不過那頭插金羽的汗隸長親自守在南邊,人數雖少,不過恐怕是最強大的。”

  薛破夜沉吟片刻,又抬頭看了看天,此時昏暗的蒼穹已漸有起色,本來黑重重的天幕似乎透著淡淡的光亮,雖然沒有鐘表,但是他也知道,這離天亮是越來越近了。

  “從南突!”薛破夜緩緩道:“他們最強,我們若是擊破他們,反而能震懾其他人。”

  蘇瑪優搖頭道:“這群金翅汗隸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向來不畏生死,恐怕是嚇不到的。”

  薛破夜正色道:“那名汗隸長是這群人的頭子,負責協調指揮這群人,我們只要能殺了他,對他們的協調組織定然產生影響,他們一亂,我們就更有機會了。不過最好的結果,是我們偷偷地解決南邊的五個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樣才能甩掉這些人。”

  “要想偷偷解決,恐怕很難,他們只要稍微發現我們的動靜,便會發出信號,其他三面的金翅汗隸們必定圍攻過來支援。”蘇瑪優語氣平靜,在這種嚴峻時刻,這位北胡姑娘始終保持著冷靜的心態,完全沒有平時的潑辣野性。

  薛破夜撫摸著自己的鼻子,這確實是一個問題,若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悄無聲息地解決那五名武士,那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也能轉危為安,但是只要五人中有一人發出求救信號,其他三面的敵人會在三分鐘之內便可趕到,那時可就是大禍臨頭了。

  一對一而言,若是健康的薛破夜,他完全有自信對付這批金翅汗隸中的任何一個人,但是如今手臂有傷,那可就不一定了。

  這批金翅汗隸都是北胡最精銳的武士,反應力和戰斗力都不是普通胡人可以比擬的,幾十名金翅汗隸在一起,那可是讓人恐怖的力量,至少對現在的薛破夜蘇瑪優等人來說,這群人的綜合實力遠勝己方。

  “汗隸長交給我對付!”薛破夜緩緩道:“你們有把握擊殺其他四人嗎?”

  蘇瑪優點頭道:“蘇瑪優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殺掉一人,赤娜臺也可以,不過就算這樣,那還…!”

  “剩下的兩個,我莽力特來做。”莽力特終于說話了:“我的弓箭可以射殺一個,另一個,我可以用鋒利的刀子刺穿他的胸膛,我的妻子是被他們所害,所以憤怒能夠讓我殺死他們。”

  薛破夜輕輕拍了拍莽力特的肩膀,安慰道:“莽力特老人,你的本事,我是完全相信的,只是要在一瞬間殺死兩個人,而且還是兩名金翅汗隸,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莽力特平靜地道:“我的朋友,莽力特已經想了很久,想出了一個很好的辦法,這個辦法如果成功,你們都會安全。”

  幾人都看向莽力特,不知他所說的究竟是什么法子。

  莽力特緩緩道:“我的法子很簡單,以我們的力量,出其不意地攻擊那五人,他們一定是預料不到,所以我們有很大的把握將他們殺死,但是若想不驚動其他人,我想是非常困難的。所以我們必須要有一個人去引開其他人。”

  幾人面面相覷,一時還沒有聽明白莽力特的意思。

  莽力特哈哈大笑,道:“算了,你們會明白的。”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我們走吧!”說完,他徑自過去抱起烏巴贊的尸體,將她牢牢地綁在一匹馬背上,那卻是赤娜臺先前騎的駿馬,之后他又牽過了自己的馬,兩只韁繩都拿在手里,高大的身體如同石頭般站立片刻,終于道:“孩子們,愿長生天保佑我們!”率先牽著兩匹駿馬向南邊走去。

  “莽力特老人要做什么?”赤娜臺一臉迷惑。

  蘇瑪優抽出皮鞭,道:“怎么快跟上。”看了小石頭一眼,問道:“丑石大哥,那小石頭怎么辦?”

  薛破夜想了想,抱起小石頭,道:“咱們走。”

  幾人快步跟上莽力特,石陣內巨石林立,莽力特卻是走得極為順暢,顯然他平日就不少來此處,對這石陣很是熟悉。

  東拐西拐,穿過一重又一重巨石,就見莽力特的步子慢了下來。

  薛破夜回頭看了看蘇瑪優二人,見她二人一人牽著一匹馬,顯然是一等擊殺敵人,便立刻飛馬離開這里。他只是奇怪,莽力特為何要牽著兩匹馬,而且還要降烏巴贊的尸體綁在馬背上。

  “他們在那里。”莽力特終于停下了步子,薛破夜輕手輕腳地上前,只見前面不遠處傳來火光,已是到了巨石陣的外層,遠處的點著火堆,幾名金翅汗隸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用胡語大聲說著薛破夜聽不懂的話。

  蘇瑪優輕聲道:“他們在說,一等天亮,就進石陣抓住我們,然后用我要挾鷹突帥放棄權利,將手中的權力交給克列部。”

  金翅汗隸們離石陣這邊頗有一段距離,似乎是害怕蘇瑪優等人躲在石陣里放冷箭,所以所處的方位已經超出了射程。

  薛破夜輕輕放下小石頭,低聲道:“趁著夜黑,我們偷偷接近過去,到了近處,必須立刻出擊,務求一擊必中,不讓他們有機會求援。”

  幾人都點頭,拿上兵器,悄無聲息地出了石陣,身體貼著草地,匍匐前進,向金翅汗隸們靠近過去。

  包括薛破夜在內,都是經過生死兇險時刻,所以此時此刻,都能保持冷靜的心態,緊握兵器,四人呈扇形向金翅汗隸們摸過去。

  “那是什么?”眼見便要接近金翅汗隸們,一人忽然大聲叫道,卻是發現了這邊的動靜。

  金翅汗隸們曾經是豹突帥的護軍衛兵,警覺性向來極強,薛破夜等人雖然極盡小心,卻依舊被他們發現,而發現他們的,正是汗隸長。

  就在此時,所有人只見到薛破夜的身體就像流星一樣,從地上忽地竄起,瘋狂地撲向了汗隸長,那種速度簡直超出了人類的極限。

  汗隸長顯然是驚呆了,那些金翅汗隸們更是無法反應過來,眼見薛破夜直撲到汗隸長的身前,于此同時,地面上“騰騰騰”又是三道人影拔地而起,目標各對著金翅汗隸們。

  “噗!”

  一聲悶響,薛破夜沒有受傷的左手已經出擊,手中的寒刃正刺中目瞪口呆的汗隸長身體。

  這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事出突然,汗隸長根本沒又想到這幾個家伙膽大包天,竟然敢反過來偷襲金翅汗隸們,更是沒有閃避的機會,心臟便被薛破夜刺穿。

  汗隸長狂吼一聲,只是聲音還沒有喊出來,薛破夜的寒刃已經再次刺入他的口中。

  汗隸長立刻感覺到自己的屎尿在這一瞬間全部噴涌出來,而這也是他最后感受到的東西,原來死是這樣一種味道。

  汗隸長尸體倒下去的一瞬間,蘇瑪優的長鞭已經卷住了一名武士的脖子,而赤娜臺的彎刀砍在了一名武士的脖子上,那名武士竟在臨死前,手里的胡刀也砍在了赤娜臺的腿上。

  他終究是精銳的金翅汗隸,即使是死,也會攻出最后一招。

  莽力特的箭法確實很準,薛破夜撲向汗隸長的時候,他已經在瞬間彎弓搭箭,“咻”地一聲響,“噗”地一聲,羽箭正中一名武士的咽喉,他哼也沒哼一聲,轟然倒地,射出一箭之后,莽力特的身體依舊沒有停頓,他知道第一箭能射中的人,那是出其不意,再要射另一人,那人肯定是有防備了。

  果然,另一名金翅汗隸就地一滾,手里的胡刀已經亮了出來,雖然有空隙時間,那人卻似乎忘記了求援,只是兇狠地反撲向莽力特。

  莽力特老當益壯,雖是胡人勇士中的金翅汗隸,老人家卻依舊沒有畏懼,一瞬間也拔出了腰間的彎刀,迎上前去,臨頭便向金翅汗隸砍了下去。

  金翅汗隸揮刀迎上,“蹌踉”一聲,兩把胡刀撞擊在一起,火星四濺。

  薛破夜解決汗隸長,拔出寒刃,瞧見莽力特與金翅汗隸交手,雖然知道胡人講究一對一的決斗,厭惡以多攻少,但是此時此刻,乃是特別時期,特別時期自然管不了那許多,飛身再次撲向了那名金翅汗隸,他的右臂傷口已經滲出血水來,他卻渾然不知。

  蘇瑪優的長鞭力氣十足,一拉一扯之間,那名武士的脖子已經斷了,軟軟耷拉下去,身體也癱軟了下去,只有出的氣,再無進的氣。

  赤娜臺雖然也被金翅汗隸砍中了右腿,但她的刀刃卻是看在對方的脖子上,她傷腿,對方丟命。

  與莽力特對攻的金翅汗隸見到薛破夜快速撲來,很快明白自己所處的形式,竟是后躍一步,擋住莽力特的胡刀之時,已經摘下了腰間的牛角號。

  “不能讓他吹號!”薛破夜厲聲道。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莽力特都沒有看見他的身形,已經竄到金翅汗隸的身前,手里的寒刃直刺金翅汗隸的心臟。

  金翅汗隸狂吼一聲,一手提刀砍下,另一只手將手里的號角放在了嘴邊。

  “噗!”

  薛破夜的寒刃刺入了金翅汗隸的心臟,于此同時,號角“嗚嗚…”的聲音響起,那是金翅汗隸臨死前吐出的殘氣,這股殘氣終于發出了信號。

  薛破夜咬牙道:“不好,我們快走!”

  莽力特卻沉聲道:“快,你們快進石林,不要出來,我的孩子們,快去。”說完,右手兩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他那匹駿馬立刻從石林中飛奔出來,而赤娜臺的駿馬與他的馬匹連在一起,也跟著出來。

  很快,薛破夜等人就聽到兩邊傳來的馬蹄聲,顯然是其他三面的金翅汗隸們聽到求援信號,紛紛來支援。

  莽力特翻身上馬,哈哈笑道:“我人老了,騎馬的功夫卻沒丟下!”什么也不多說,一夾馬腹,駿馬長嘶一聲,向南疾奔,而赤娜臺的駿馬連在一起,背著烏巴贊的尸體,飛馳而去。

  “快回石林!”蘇瑪優背起赤娜臺,向石林內狂奔過去,薛破夜一時還沒想明白其中的關竅,聽蘇瑪優聲音嚴峻,只得跟在她身后,飛奔回到了石林。

  剛入石林,支援過來的金翅汗隸們便已到達,人喊馬嘶,在火堆旁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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