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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一人壓張楚

  鬼谷子仰著脖子,看帳頂窟窿,看那窟窿中的繁星點點。

  “陛下至今還不相信天的存在乎?”

  “不,我相信天的存在。”

  嬴成蟜見識過了太多神異,從鬼谷子呼風喚雨,到趙公明那頭通人言的黑虎,還有他從現世穿越到秦朝。

  這些事讓他相信,天是存在的,也可以說是老子口中的道。

  冥冥之中,一定有這么一股力量。

  “我只是對天,沒有敬畏之心罷了,它到底能做什么呢?”

  鬼谷子眸中閃過異色,道:

  “神、鬼、人、仙,萬事萬物皆在天的掌控之中。”

  嬴成蟜沉吟片刻,正坐在地上,單臂邀請鬼谷子落座面前。

  鬼谷子應之。

  二人中間,正是那一抹星光。

  “朕從前不相信鬼,因為從未見過。那日在朝堂上如夢似幻,見到祖父,朕開始懷疑。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

  “但朕從來沒懷疑過,就算有鬼,其力也不大。再含冤而死的厲鬼,也沒有索命之能。

  “你可知道,這是為什么?”

  鬼谷子眉梢微動。

  “想來和陛下前世有關。”

  二皇帝點點頭,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

  “731,這是一支軍隊的代號。”

  言及此處,鬼谷子渾身驟然發冷,渾身如同墮入了冰窖中,無盡的寒氣讓他呼吸驟停,不能有所言語。

  他上一次有過類似感受,是在長平之戰后,他來到活埋數十萬趙軍的戰場。但那一次他受到的沖擊,不及這一次的百分之一。

  數十萬趙軍含冤而死的怨氣,竟然不及二皇帝一人。

  鬼谷子知道這是因為二皇帝身為天下之主,有著氣運加身,但還是震怖不已。

  他所見的嬴成蟜,從來沒有過這種模樣,殺氣之盛,完全超越了被喚做人屠的白起。

  鬼谷子說不出話,不然一定會忍不住詢問。

  到底未來發生了什么,能要從前身為君爵,卻連一個隸臣妾都不肯殺的仁義君子如此。

  “母性實驗。”

  嬴成蟜面無表情,說出來的話也沒有感情。

  “讓一個母親抱著孩子在房屋內,加熱地面,觀察什么時候母親會把孩子踩在腳下以躲避高溫。

  “活人解刨實驗。

  “迷暈一個男童,依次從他身上取出腸、胰、肝、腎、胃等各種內臟,腦子。

  “干燥實驗。

  “將人關在封閉的房間里面,然后綁在椅子上面。用高熱風一直吹,將人慢慢地烤死。停止標志是汗水不能夠掉落在地上,最后人完全變成干尸,得出人體中水分占78%。

  “饑餓實驗。

  “只給人喝水,看看人只喝水能夠活多長時間,最高的記錄是六十幾天。

  “人馬實驗。

  “強迫女人和馬交配,看人和動物之間是否能有后代誕生。

  “干渴實驗。

  “只給人饅頭吃,不給水喝,看能活多久,人死的時候吐血不止。

  “冰凍實驗。

  “零下三十度的氣溫,女人裸露手臂,不斷向上澆水,每隔盞茶時間用力敲,看看凍沒凍上,沒凍上敲碎再潑水。五個時辰后,手臂變成凍肉,放入溫水,用力一扯,骨肉分離。

  “毒氣實”

  “夠了!”

  鬼谷子聽不下去了,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陛下說這些是何用意?是要將這些酷刑用在禪身上乎?”

  “朕只說了你能聽懂的一部分,還有更多的實驗沒有說。”

  嬴成蟜抿著嘴。

  “朕說的這些,都是曾發生過的事實,是朕的祖輩經歷過的苦難。

  “他們被海外島人當做動物一樣炮制,每個人受到的折磨都遠超過長平地下活埋的趙軍。

  “若厲鬼真能索命,那些罪魁禍首就不該善終!就不該安度晚年!朕從不怕鬼,便是來源于此。”

  承認沒有多少人性的鬼谷子,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如此憤怒是什么時候。

  “非人哉!”

  他憤怒地喊著,眼瞳紅了。

  嬴成蟜對著鬼谷子的眼睛,兩對同樣血紅的瞳孔照在了一起。

  “天和鬼是一樣的,都不行。長平之戰死多少人,數十萬?我那個世界死多少人?數百萬。

  “你說天什么都看得到,那它的子民被當豬狗一樣屠殺的時候,它在哪?它怎么不拯救它的子民?

  “我從后世而來,我太清楚在這之后的兩千年會發生什么了。

  “兩腳羊,食不果腹,五胡亂華,神州陸沉…百姓能吃飽的日子,總共加起來不到一百年。”

  嬴成蟜指指頭頂。

  “這就是天所要的未來,朕不要。”

  嬴成蟜雙臂張開,坐懷抱狀。

  “這個天下是天下人的,暫時由朕說了算,朕就是要百年走過千年路。

  “就算你們都站在天那一邊,你們也阻止不了我,無非是子彈、火藥的事。

  “王公要不然稟告一下天,要它親自下場,朕看看天能吃下多少子彈,多少噸火藥!”

  看著一臉瘋癲之色的二皇帝,鬼谷子臉皮抽動。

  “君上,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嘛?”

  “再清楚不過。”

  嬴成蟜仰頭望星空。

  “常有人說,可以不信天,但要對天心存敬畏。

  “不擋朕的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朕也沒那個閑心去褻瀆天。

  “但反它敢擋在朕的身前,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老秦人不喜饒舌,斬之!

  “信天求神,不如求己。朕一人,即是天下大勢!”

  鬼谷子忽然站起,抓住了二皇帝的胸襟,一臉怒色。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根本沒有領會到禪的意思!

  “你是不是忘記了,禪之所以入長安君府,就是想要看你創造的世界!

  “禪一時心軟,竟讓你這豎子大放厥詞,豎子不能與謀!”

  嬴成蟜任由鬼谷子僭越,無禮,卻沒有反抗。

  他嘴角泛起冷笑。

  “老鬼,真當自己算無遺策?”

  鬼谷子正要繼續言說,眉心頂上了一把硬物,是嬴成蟜不知何時取出的手槍。

  “趁朕現在心情尚佳,不想殺你,滾。”

  鬼谷子松手,看著眼前初為主君,后為皇帝的嬴成蟜,滿臉的哀傷。

  “陛下早就想透了,以陛下的心思,怎么會想不通呢?陛下對人心也作為了解啊。

  “陛下是怕說透了就沒有心氣,就無法繼續走下去了罷,那就停在這里不可嘛?

  “這一路戰爭,陛下不知枉殺多少人,陛下不也在為天改變乎?為何就不能變得徹底一些呢!當真”

  彭~!

  青煙裊裊。

  帳內一聲巨響,帳外聲音嘈雜無序。

  “所有人都不得入內!違者夷三族!”

  嬴成蟜一聲厲喝,所有的動靜都在一聲“諾”后,消失無蹤。

  所有親衛都守在大帳外靜靜等待。

  “滾不滾?”

  嬴成蟜舉著手槍,冷眼視之。

  鬼谷子抬手摸頭發,燒焦的氣味鉆入他的鼻子,他手摸的那一塊頭發明顯缺失有異,冒著煙,如同被火焰撩過似的。

  剛才那一槍沒有打中他,而是擦著他的頭發過去的。

  這位活了二百多年的老人神色悲哀,望著嬴成蟜看了半晌。

  “只要陛下需要,禪會站在陛下身邊。”

  回應老人的是黑洞洞的槍口,以及直逼心中,隨時可能身死的感覺。

  “滾。”

  二皇帝聲音冷得能結冰碴。

  應該算是當今天下最老的老人第三次長揖及地,掀開帳門。

  門外是密密麻麻的親兵,一個個看著鬼谷子的眼神猶如看著殺父仇人。

  他們最愛戴的王就是和這個頭長四個肉痣的怪人獨處才開了槍!這個怪人威脅到了他們的王!該殺!夷三族!

  “讓他走!所有人不得阻攔!”

  “諾!”

  二皇帝有令,眾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讓開一條路,眼神還是殺意沸騰。

  “今看眾星捧,明朝唯影隨,彩!

  “兩百年沒見過這么精彩的戲,再來兩百年也看不到,值了,哈哈哈哈哈哈!”

  鬼谷子大笑,笑出了眼淚,淚水不能止,從人群中的小道中穿過,瞬息間便杳無蹤影,再不知去向。

  “朕想靜靜,無召不得入內。”

  嬴成蟜放下門帳,將其他人都關在了外面。

  他揣槍入懷,雙手用力揉著臉,揉的兩頰皆有紅腫還不罷休。

  “為何?

  “為了這些年為大秦戰死的士卒,為了那些將身心全部交給我的門客、鐵鷹劍士、老兵。

  “為了防范我又偏心我的蒙驁,為了一直遺憾武安未見長安的王龁。

  “為了臨死前給我上最后一課,教育我不要化為惡龍的荀子。

  “為了自刎的周市,撞墻的周濟,自焚的魏咎,面東而死的田儋。

  “為了潛伏多年好容易出了頭,有著大好前程卻過不去心間那一關,死在張耳尸身前的悟空。

  “這條路,朕必須走下去…”

  大半個時辰后,越女在大帳外請示后,遞進去一封加急信件,來自兩楚戰場。

  嬴成蟜拆開閱之,本來就紅腫的眼眶立刻淚水迸濺。

  他雙手緊握信件,揉成一個團。

  “不是告訴你,只領走張楚那邊的人就好了,怎么就不聽呢!”

  月余之前。

  科學家抵達張楚都城,陳縣,受到張楚王陳勝盛情招待。

  宴請完畢,閑人退散,場間唯有四人。

  張楚王陳勝,假王吳廣,張楚上將軍王廖,墨家巨子科學家。

  年齡最老的上將軍王廖率先出言。

  “不知巨子遠道而來,有何用意。”

  他雖年邁,但在場中張楚勢力里面地位最低,由他第一個試探科學家來意,后續還能留有轉圜余地。

  “人,我要帶走。”

  科學家沒頭沒尾地說道,然后盯著王廖。

  “你能做主否?做不了主,就閉嘴。”

  王廖大怒,他在兵家地位很高,貴先之名享譽天下。自入了張楚后,戰無不勝,為張楚擴地二十三城,深受陳勝敬重。

  他驚站起身,指著科學家怒吼:

  “放肆!你安敢如此與老夫說話!”

  科學家冷眼相待,眸子里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厭惡。

  場中這三人在他的眼中都是行不義之戰的亂臣賊子,若不是王令不要他討伐,張楚這桿大旗根本就起不來。

  “我不善言辭。

  “人給我,我就走。不給我,那就開戰。”

  王廖怒極反笑。

  “你當我張楚怕你不成!你把宜陽一座城,當做一個國了嘛?”

  科學家不及聽完,扭頭便走。

  他是秦墨出身,不及齊墨善辯,不及楚墨善武,秦墨善機巧,善戰爭!

  墨家反對的是不義之戰,那迎戰不義之戰的,便是有義之師,以有義討不義,甚好!

  門前兩名守衛雙戈交叉,攔住了科學家。

  科學家腳步不停,挺著胸口沖著交叉雙戈就撞了上去,三兩下就放倒了兩個守衛。

  不善打斗是比不過酒鬼、劍客、莽夫那些人,不是面對普通士卒。

  踏踏踏~

  數十個守衛圍了上來,將科學家堵在了宮殿中。

  科學家全然沒有退縮之意,繼續向前,眼見就要血濺當場。

  “都退下!”

  危機之時,假王吳廣站了出來,先是叫開了門口的守衛,然后又狠狠瞪了王廖一眼。

  闊步走到科學家面前,溫和笑著,道:

  “不過是一個人罷了,巨子想要帶的人可有名姓?”

  墨家的戰力有多強,沒人說得清,只知道墨家百家中唯一一個憑借自身武力,止過兩國刀兵相交的學說。

  墨家巨子要是死在這里,好不容易重新聚合的墨家門生必然瘋了一樣攻擊張楚,吳廣還真不確信能不能吃得消。

  墨家在民間呼聲實在太大了,而張楚士卒多為農民。擴張占地張楚的兵做,打墨家,吳廣覺得不反戈都算好的。

  不就是想要一個人嘛,給就是了,沒必要開戰。

  科學家止步,一臉正色地糾正道:

  “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只要有人愿意隨我走,我便帶走。”

  “巨子有些過分了。”

  吳廣變了臉色。

  他之所以不敢殺科學家,就是害怕殺死科學家張楚也保不住,墨家巨子號召力對張楚來說,就是核武器。

  若是讓科學家在張楚走一遭,號召一遍,那張楚不還是要沒?

  “看來談不攏。”

  科學家搖了搖頭,他真的不善言辭,抬腳又要離去。

  “巨子留步,寡人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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