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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朕說不行,這是軍令,也是王令(4K)

  臨濟城破。

  按照以往慣例,當是縱兵籌糧,打仗的糧食永遠不嫌多。

  糧從何來?從臨濟百姓家中來。

  從自己都吃不飽的百姓手中搶奪糧食,無異于奪取其性命,這個過程從來都不文明。

  殺人、搶奪、蹂躪、奸淫…城破之日,便是百姓的苦難之日,誰讓臨濟謀反了呢?

  沒有人會去認真追究,百姓到底是主動謀反,還是被周市強逼著謀反,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打仗需要糧食,士卒需要發泄,國家需要震懾。

  開刀百姓,是最優解。

  百姓如同野草一般不斷生長,燒一批過段時間就會生出下一批。

  他們最大的反抗能力,也不過是提著鐮刀鋤頭,破綻百出地呀呀叫著沖上來。給這場戰爭增添一抹趣味,讓幾經生死而性情暴虐的士卒砍掉腦袋大笑罷了。

  將軍們拿走那些貴族的土地、金錢、財寶。

  士卒們沖著賤民們發泄欲望,放松那根因為置身在隨時會死亡的戰場而繃緊的弦。

  兩全其美。

  得到好處的將軍、士卒會士氣如虹,為下一場勝利的金錢、美人、糧食而戰。自古以來,對外戰爭長勝不敗的軍隊都是這么打的。

  將軍為了名和利,士卒夠不上名,只能圖利。

  躲在家中不敢出門,能拖一會是一會的臨濟百姓知道自己的命運。他們祈禱自家會成為那極少數不被破門的幸運兒,像是一只只把頭埋在沙子堆里的鴕鳥。

  他們聽著劇烈喊殺聲,打了一個又一個哆嗦。

  當喊殺聲停下來,窗外一片寂靜的時候,他們哆嗦不但沒有停,反而打的更勤快了。

  兩軍打完,接下來就該是打他們了。

  寂靜,持續了很久。

  破門聲遲遲沒有響起,就好像打了勝仗該獲取勝利果實的秦軍不在這座城了。

  東城門。

  黑夜中涌動著一大片黑甲,似看不清面目的半夜潮水翻涌不息,在城門內外徘徊。

  軍令:城外駐軍,秋毫不犯,妄動者斬!

  臨濟縣令府,前身是將軍府,魏國上將軍周市就住于此,在此討論軍情,商議要事。

  燈火耀室。

  木制的桌椅邊角粗糙,做工極差,料子是外面隨時可見的榆樹。

  二皇帝摩挲桌案棱邊,有些扎手,連個獸皮都沒包。

  “為了防住我秦國,周市將所有資源都用在了戰爭中啊…

  “邱波。”

  面向二皇帝,頭冠豎立,眼角生出魚尾紋的儒生抬起雙手,寬袖垂落,應道:

  “臣在。”

  他是荀子門生。

  這次東出解放戰爭,他和不少師兄弟一道隨軍,是二皇帝親自下的命令。

  “你做臨濟縣令,可以吃魚肉,不可以魚肉百姓。臨濟百姓未飽前,此屋一桌一椅都不可動。”

  “諾。”

  看著眼前一臉平淡,幾無恭色的荀子門生,嬴成蟜輕輕點頭。

  始皇帝首次滅六國,秦國苦于武盛文衰,朝堂將軍多而書生寡。沒有辦法派遣本土官員接手六國地盤,只好拉攏當地貴族豪強自治。導致六國滅而六國貴族不滅,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這一次,不會了。

  如今的秦國,在經過了韓地找天下賢,荀子門生和鬼谷子門生兩奔咸陽三事過后,留存的文官足以通管天下。

  關中貴族對二皇帝命令言聽計從,除了那一整套組合拳以外,這些隨時螚代替他們的書生也是占比較大的原因。

  “還有事?”

  二皇帝揚眉,本該領命稱退的邱波遲遲不退,眼下臨濟城有太多的事需要做。

  “是。”

  邱波再合手,昂首挺胸。

  “臣斗膽一問!

  “臨濟城破,陛下既已下達不得擾民的圣令,為何還要對無辜的商戶貴族舉起屠刀!”

  就在剛剛,秦軍盡斬臨濟貴族,大商賈,以謀反之名抄家滅族。

  此事瞞下不瞞上,那些殺紅眼的普通士卒不清楚個中原由,邱波卻是知道個大概。

  死去的那些貴族和大商賈,一定有協同周市謀反的。可要說是全是,不可能。

  “蘭陵縣被屠,老師心傷牽身,亡故渭水。

  “陛下只因同為貴族,商賈便致其死地,此舉與先王何異!陛下可還記老師言貌!”

  嬴成蟜屈指輕敲兩下桌案。

  想說百姓受壓迫時間太久,欠缺了一個發泄的口子,必須一次性打掉這些人來個徹底革命。

  想說巴蜀之糧雖然能支撐眼下戰爭,但不能只依靠巴蜀之糧。運輸越長,耗費糧食越多,眼下平三晉還好,打到齊楚兩地,十石糧路上耗九石。必須要就地征糧,這糧既然不在百姓身上取,就只能從貴族商賈身上取。

  想說打土豪分田地,臨濟有權有錢者已經占據了九成土地,不趁著此事把這些人都殺掉,大軍一過,臨濟不久又會恢復原來的樣子,百姓依舊是沒有出頭之日。

  殺貴族,不擾民。

  這雖然是他抄來的,但實施之前他也是想了許多許多。

  經歷過底層掙扎,站在最高層的嬴成蟜論智慧比不過張良這些聰明人,但對要實行政策的認知則遠遠超出。

  做到皇帝這個位子,每一個政令的下達,背后都經過了反復的考量推敲。

  他想對邱波說很多,最后真正說出口的只有一句話。

  “朕知道了,去做事罷。”

  邱波駐足片刻,臉現一絲失望,應聲略顯低沉。

  “諾。”

  邱波帶著失望、疑問而去。

  荀子已死,他的疑問注定得不到答案,他將遵從老師遺命,留在失望的秦國。

  遇事不決問春風,春風無姓不解意。

  空曠的房間內,嬴成蟜一下又一下地屈指敲擊。

  周市入駐臨濟造反,抵擋秦軍,能在臨濟活下來的貴族商賈要說有完全無辜的,不太可能,周市掌管的臨時不允許出現忠于大秦的貴族商賈。

  要是找殺人的理由,嬴成蟜能找出一萬個理由證明這些人該殺。

  可就算這里有無辜者,他,秦國的王,就真的不會揮動屠刀了嘛?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優柔寡斷!”

  “婦人之仁!”

  腦海中響起這些年他人對自己的評價,在過去的日子里,每當聽到這些言語,嬴成蟜不怒反喜,這是他在這個時代不沉淪的錨點之一。

  他不濫殺無辜,對人命保持敬畏之心。

  食指關節砸在桌案上,再沒抬起,嬴成蟜自語:

  “我確定我考慮過無辜不無辜這件事,但我也確定我沒過多考慮。”

  這一次,二皇帝著重考慮的是大局,大局為重。

  而這,在他還不是二皇帝,只是長安君的時候,對此向來是不可理解。

  成大事,為何就不能考慮一下小節呢?

  今天他好像明白了…

  他揉著眉心,連連苦笑。

  “這種被十年前的子彈正中眉心,完成閉環的感覺是真的差啊…”

  為登求大位,不是始皇帝的嬴政放棄了立阿房為皇后。

  即便嬴政知道,不為皇后,為其母眼中釘肉中刺的貼身侍女絕無活路,他還是為了真正掌權而痛苦放棄。

  長安君點著秦王胸口,唾沫其兄。

  “不保一女!何以保一國?就算你事后建造的阿房宮再宏偉再高大,也不過是要自己心安罷了!”

  二皇帝落寞地走出房間。

  十年前他罵的不是兄長,而是十年后的自己…

  他可以一個一個審查過去,看看到底哪個罪不至死。

  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有必要費這么大的人力物力求謀求那么寥寥一二人的清白嘛?

  若真是趕巧碰上趕巧,所有不可能的事都碰上一起。罪不至死的貴族是臨濟縣城最富有,存糧最多的人,且不愿意交糧給秦軍,那怎么辦呢?

  強取,解放之名就是個笑話,秦軍一下就變成了不義之師。

  不強取,日后征程怎么辦?下個縣城再遇到這樣的事怎么辦?

  最好的辦法,就是一桿子全部打死,犧牲小部分貴族而成就大多數百姓。

  或許在數十上百年后,會有人為被妄殺的貴族商賈翻案,平反。

  當這件事演變到全民關注,群情洶洶,世人皆掬一把同情淚時。

  秦三世當親自接見這些貴族后人,為他們的長輩沉冤昭雪,毫無架子地說:

  “先王雖然圣明,但這件事確實是先王做錯了。”

  全民歸心,皆言陛下好,又是一個凝聚民心與愛國情懷的機會。

  其實這些民并不知道,他們都是既得利益者。

  一鯨落,而萬物生。

  一貴族倒,而千百姓起。

  成大事者不是不能拘小節,而是在認真思索以后發現不拘小節最好成大事,這與“細節決定成敗”并不沖突。

  正是考慮到所有細節,所以選擇了不拘小節。

  新任臨濟縣令邱波召集百姓,以官府名義發糧分地,承諾前三年賦稅十取一,實行休養生息的黃老之學。

  韓地實踐已經證明,在這等百廢待興之時,諸子百家最適合的,就是道家的黃老之學。

  既得民心,又讓民息。

  臨濟城百姓初時不信,后在糧地皆得之后,欣喜若狂,面朝西方跪地叩首,險些將臨濟地下沉睡的地龍叩醒翻身。

  三年后,臨濟皆以秦人自居,新年過在十月一。

  臨濟城外,秦軍就地扎營,休整一晚,次日大軍開拔之前,嬴成蟜分出十路。

  除了他自己領的軍隊以外,樊噲、劉邦、蒙恬、屠睢、李信、趙佗、廉頗、任囂、章邯九人各分領一軍,分十個方向進攻,解放魏地。

  大帳內,二皇帝眼有血絲,身有疲態,強打精神對帳下九個將軍道:

  “你們怎么打仗我不管,你們打完仗以后我要管。和臨濟之戰一樣,以謀反之名殺貴族,豪商,城外駐軍,與民秋毫不犯。”

  九人先是齊應諾,然后個個欲言又止。

  “有話快說,直說。昨日有違反軍令者,朕已要求刀斧手準備好,今早明正,只等我們到場。”

  蒙恬左右看看,輕吸口氣。

  “士卒置身戰場,隨時有喪命可能,心間戾氣煞氣積累深重,若長時間不要他們釋放…”

  蒙恬咽口唾沫,微微低首。

  “或會炸營,嘯變。”

  “蒙大將軍所說的釋放方式,是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還是賤淫貌美的女子?”

  低頭的蒙恬不作應答,李信深吸口氣,朗聲道:

  “皆有!”

  這不是秦軍無組織無紀律,而是天下所有軍隊都這個鳥樣。

  獲勝方在戰敗國土地為所欲為,看看最近的以色列就知道,這種現象一直到兩千年后也沒有完全禁絕。

  “朕說不行,這是軍令,也是王令。”

  嬴成蟜冷眼示眾,眼眸中的細微血絲讓直視將軍們都低下腦袋。

  “你們要是領不好軍,現在就給朕滾蛋!大秦最不缺的就是將軍!

  “朕是發餉慢,還是軍功克扣了?當兵打仗,保家衛國!你們領的是我大秦銳士,不是剪徑賊人!

  “炸營,嘯變,真是笑話!這一冬是白訓的嘛?當朕的話都是狗屁,喊兩句口號就完事了?

  “朕丑話說在前頭,誰領的軍出了內亂,誰就提頭來見朕,朕定斬不饒!

  “現在滾蛋撤職不撤爵,退養在家遠離戰場,盡享榮華富貴,遠離危險戰場,不失為一件美事嘛。”

  無人吭聲。

  遠征匈奴封先王三子為王,半日破臨濟。

  眼前的皇帝陛下打仗雖少,但一個比一個硬,這戰績是實打實的彪悍。

  兵家中人除了一個奇葩尉繚,誰高誰低向來是以戰績說話。就算摘了頭上通天冠,嬴成蟜這個領軍之位也是無人不服。

  軍隊等級森嚴,上級下達命令,下級只管遵從,哪怕這個命令再不合理。

  現在退出,丟死個人,秦國將軍就沒有怕死的,怕死的早被踢出武將圈,同化為他們瞧不上的關中貴族了。

  最差不就是死在戰場上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真要是倒霉碰上內亂,干死了算!

  嬴成蟜等了片刻,見依舊沒人欲言,臉色緩和不少。

  “朕不是要你們去死,也不是沒帶過兵的外行,這一冬的訓練不是空話,我們打的就是解放戰爭。

  “我們的軍隊未來將是一支有信仰的軍隊,是要全國百姓見之心安的軍隊,絕不能行賊人之舉!”

  新年快樂!

  嘮叨兩句,休息了一陣子,接下來,盡量穩住這個月的全勤,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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