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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今日嬴扶蘇,血染大鄭宮

  玄鳥殿。

  “陛下,淳于越口不擇言,擾陛下與百官之心,罪該萬死。然今日分封群臣之日,見血不詳。臣請逐其出殿,流放其到上郡!”

  李斯起身,恭謹恭敬,憤怒無比地道。

  群臣靜默。

  今日不僅淳于越讓他們搞不懂,李斯也讓他們搞不懂。

  法儒兩家是死敵。

  法家是秦國主流學說。

  儒家則是努力打下法家,成為主流學說。

  且兩家門生在朝堂吵鬧不休,已經不止一次兩次了。

  李斯,淳于越。

  各位法家,儒家領袖。

  本應水火不容,互為死敵才對。

  怎么進入李斯卻一直為淳于越開脫?

  始皇帝瞥了李斯一眼,還未說話。

  淳于越已是朗聲道:“今日陛下若不應越之請,請斫越之頭,剜出越之雙目。將越之雙目安放在咸陽城墻上。越要眼睜睜看著胡人攻入咸陽,要眼睜睜看著大秦崩塌!”

  “咦,你這句話我聽過。”嬴成蟜一臉自得地道:“這話是伍子胥說的。當年伍子胥被吳王夫差逼著自殺,臨死前說‘把我的眼睛挖出來懸在吳國東墻上面,我要看著越兵攻進來,滅掉吳國。”

  這句話說完,嬴成蟜才恍然大悟一般,怒拍桌案指著淳于越。

  “你敢說我大秦要亡國!你敢說陛下是吳王夫差那樣的昏君!”

  群臣無語。

  你這豎子就是想炫耀一下學識罷,好不容易聽到一個你看過的典故是不是?

  淳于越都說了要看著胡人攻進咸陽,要看著大秦崩塌。還說了陛下是夏桀,商紂那樣昏君。

  你這一副才反應過來的表情是做什么?

  王綰,蒙恬,蒙毅等知情人也很無語。

  裝的這么像是做什么?

  你就這么喜歡當豎子?

  聽了嬴成蟜琉璃滅六國之計,對嬴成蟜忌憚有加的隗狀。

  此刻對嬴成蟜,卻沒有多余想法。

  他所有的想法,都放在淳于越說的那“胡人”二字上了。

  “陛下!”

  無官白身的隗狀不聽王綰勸言,起身進言,怒氣沖沖。

  “此等狂妄之輩,不殺怎正朝綱!”

  始皇帝臉上殺機四射,先是回了隗狀一句。

  “老左相所言有理。”

  然后看著淳于越,冷笑著道:“你既有這等要求,朕沒有道理不滿足你。朕就斫你頭顱,剜你雙眼置于咸陽城墻上。看你是不是伍子胥,能看到大秦如吳國般崩塌,來人!”

  兩玄鳥殿門口郎官,持長戈入內。

  “臣在!”

  “給朕斫去淳于越之頭,剜去其目。”

  “唯!”

  兩郎官大踏步走近淳于越。

  咎由自取!

  群臣默念,沒有一個人為淳于越之死感到惋惜不公。

  終于死了。

  伏生,接下來看你的了。

  一定要去長安君府求《論語》注解。

  一定要讓長公子自上郡歸來…

  淳于越內心長嘆。

  縱有萬般不舍,萬般放不下,這位儒家領袖也只能寄希望與他人。

  淳于越閉上雙目,等死。

  兩個郎官距離淳于越越來越近。

  李斯面色急切,想阻止,卻又自知自己不夠分量。

  眼見兩郎官就要走到淳于越近前,急忙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嬴成蟜。

  嬴成蟜沖李斯展顏一笑,一聲清喝。

  “慢!”

  兩郎官本已舉起手中長戈。

  聽到嬴成蟜命令,又將手中長戈放了下去。

  他們站在淳于越身后,看向始皇帝。

  群臣側目,注視著嬴成蟜。

  這豎子阻止陛下殺淳于越,是還念著上次淳于越在朝堂幫他說話的舊情?

  始皇帝側目,看著嬴成蟜。

  皇后阿房側目,看著嬴成蟜。

  眾多公子,公主側目,看著嬴成蟜。

  整個玄鳥殿的人,都在看著嬴成蟜。

  淳于越睜眼,不以正眼看人。

  斜睨著嬴成蟜道:“你這豎子叫停作甚?是嫌越方才說你說的太輕了乎?”

  嬴成蟜笑言:“今日大宴,血染玄鳥大殿,殊為不美。”

  李斯看始皇帝不言語,松了口氣,剛要感激地看向嬴成蟜。

  還沒等他眼神看過來,就聽到嬴成蟜滿含笑意的聲音。

  “拖出去斫。”

  李斯霍然轉頭,看著嬴成蟜臉上的笑意,只覺森寒入骨。

  “唯!”

  兩郎官等了一息,見始皇帝沒有言語,異口同聲地應道。

  一人抓住淳于越的一邊肩膀,將淳于越拖到玄鳥殿外。

  “昏君!昏君!不行分封制!秦國亡矣!天下亡矣!啊!”

  淳于越被拖途中。

  猶自咒罵始皇帝,其聲不斷。

  最后以殿外一聲歇斯底里的凄厲慘叫結尾。

  殿內,六個儒生有三個面無人色,嚇得坐在席位上瑟瑟發抖。

  另外三個,其面容不但沒有絲毫懼意,反而慷慨激昂,就像是早上打鳴的公雞。

  “汝這昏君!”

  “不行分封必遭天譴!”

  “有眼無珠,看不見滿殿群臣憤慨之色也!”

  前面兩句話還沒什么,后面這句話嚇得殿內群臣一激靈。

  “陛下乃千古明君,臣從未有憤慨之意。”

  “郡國并行乃古今絕制也,分封此制,就該隨周而進歷史也。”

  “吾等于陛下麾下歡喜無盡。”

  要不是淳于越中途插了一腳,此刻始皇帝已經給眾臣分完土了。

  有了淳于越這次作死,群臣對始皇帝的郡國并行制更是滿意至極。

  相對的,他們有多滿意郡國并行制,對儒家這些人就有多么厭惡。

  憤慨?

  誰憤慨?

  還分封?

  分封個屁!

  有的土分就不錯了!

  你們儒家尋死能不能別帶上我們!

  始皇帝沒理會這些儒生們叫囂。

  他今日第八次望向玄鳥殿門口,再次失望地低下頭,輕飲一口酒。

  皇后阿房正要拍大秦四公子去大鄭宮,手一拍拍了個空。

  扭頭一看,十二歲的四公子嬴恩舉著酒樽跑到了始皇帝身邊。

  “恩敬父皇一杯,父皇不要不歡喜。”

  “哈哈哈,你這小兒也會飲酒乎?”

  始皇帝開懷大笑,拿過嬴恩手中酒樽,一飲而盡。

  “及冠后,朕再與你共飲。”

  “唯。”

  嬴高乖巧答道,順勢坐在始皇帝身邊。

  皇后阿房心里好笑,無奈地搖搖頭,正要拍大秦六公子背。

  身邊一個小蘿莉一見阿房手勢越過了自己,急忙起身把背撞在阿房手上。

  然后不待阿房反應過來,急速說道:“陰嫚懂得,陰嫚去大鄭宮尋大哥!”

  嗖的一下。

  大秦五公主嬴陰嫚跑的比前兩位哥哥快多了,一下子就出了玄鳥殿。

  一直在外等候四公子嬴恩的貼身宦官,就見一個小蘿莉“唰”的一下從他面前跑過。

  沒有得到命令的五公主嬴陰嫚貼身宮女,沖著四公子貼身宦官無奈一笑。

  “吾未接到命令,敢問是何令。”

  “帶五公主去大鄭宮,諸公子未有,諸公子,公主未有性命之危,不得插手。除長公子外,其余公子,公主不得手持利器。敢有人入內幫長公子者,可以令牌示之。見令牌仍要入內者,殺之。”

  “諾。”

  貼身宮女認真聽令的功夫,嬴陰嫚已經跑出去好遠了。

  貼身宮女急忙追去,邊追邊喊。

  “五公主慢些慢些!我帶你去!”

  殿內。

  嬴恩見嬴陰嫚走了,泄了一口氣,自始皇帝身邊回到自己坐席,看到母后阿房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急忙出聲解釋道:“非是恩耍心機!五妹說我若不去,她就要揍我!”

  皇后阿房這回卻是真的驚愕一瞬,然后笑著道:“你還打不過一個女娃?”

  “打是打得過的,但叔父曾說過,打女人的男人最沒出息,恩要做有出息的男人。”

  皇后阿房瞥了一眼嬴成蟜。

  嬴成蟜感到有人目光注視自己,轉頭一看是阿房,立馬扭過頭裝沒看見。

  阿房輕笑,低頭摸摸嬴恩的頭,道:“你叔父這句話,母后也曾聽過,但母后還看到了下半句。”

  嬴恩一臉認真地看著母后。

  “請母后告知我叔父說的下半句。”

  皇后阿房嘖嘖稱奇。

  恩兒這模樣,就是陛下閑暇教課之時,也從未有過。

  “母后剛才用詞是看。”皇后阿房笑道:“你叔父剛與你父皇說了這句話,轉瞬連殺十七女。”

  四公子嬴恩:…

  十二歲的少年,從此對十七這個數字,有了心理陰影。

  大鄭宮。

  嬴扶蘇重拿寶劍,斜指地面。

  他已經走到了大鄭宮宦官,宮女身前。

  他的雙腿向這些跪倒在地的宦官,宮女組成的人墻撞了上去。

  僅僅走了兩步,嬴扶蘇就不得不停下腳步。

  他的下半身,被整個抱住了。

  “求長公子憐惜我等性命!”宦官,宮女們哭喊道。

  “讓開。”

  嬴扶蘇聲音很空洞。

  “我已說過會要叔父不殺爾等,不要再攔我。”

  眾宦官,宮女,之前已聽到嬴扶蘇的老師淳于越死了,知道此刻嬴扶蘇極其悲痛。

  且他們聽嬴扶蘇聲音,也與以往截然不同。

  但長久以來嬴扶蘇的仁德,深入他們心中。

  且嬴扶蘇出大鄭宮,又關系到他們自身性命。

  是以沒有一個人走開,全都簇擁著嬴扶蘇。

  他們依舊哭喊著那句嬴扶蘇自困在大鄭宮,就一直沒在大鄭宮斷過的那句話。

  “求長公子憐惜我等性命!”

  嬴扶蘇默然。

  嬴陰嫚脆生生地喊著。

  “大哥!儒家真的要沒了!”

  嬴高怒而沖門。

  “讓開!”

  被嬴將閭擋住。

  “不是時候。”

  正當大鄭宮宦官,宮女以為嬴扶蘇會默默走回去時。

  一束劍光,照耀大鄭宮。

  一抹血色,映入眾人目。

  “誰來憐惜我師性命!”

  嬴扶蘇怒吼著,揮舞著手中寶劍,眼中熱淚不斷。

  眾宦官,宮女驚叫連連,哀嚎不斷,一聲聲長公子仁德讓嬴扶蘇越發悲痛。

  爾等說我仁德,我便真仁德了乎?這能救我師命乎?

  我眼睜睜看著我師失去性命,這算得了什么仁德?

  攔我者,皆死矣!

  今日嬴扶蘇,血染大鄭宮。

  就在嬴扶蘇已殺紅眼之際。

  大鄭宮剛才跪地哭喊的一個宦官,輕易便打落嬴扶蘇手中寶劍。

  躬身行禮道:“長公子再不去玄鳥殿,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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