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塞曼努德城里多了許多小冊子,小冊子的紙質很簡陋,上面寫著一些通俗易懂的小故事,稍貴一些的還印了簡陋的插圖。
除此之外,在末尾小冊子上講述了大名鼎鼎的下埃及公爵,外約旦伯爵,利馬索爾軍區將軍,十字軍大元帥洛薩的過往事跡。
與其說是事跡,在人們看來,簡直就是神跡。
這種宣傳手段,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看來,還是太超前了。
科普特人的識字率雖然不高,但比法蘭克人還是強出不少的,街頭上時不時有人聚在一起,聽認字的人講述小冊子的內容。
酒館里,吟游詩人們更是將這仿佛為他們量身定做的小冊子當成了保留節目,有些水平拙劣的,不加改編,就直接拿著小冊子讀,都能迎來一片叫好。
穿著深色罩衣的查理男爵,和他麾下的弗蘭德斯騎士們,正推杯換盞。
出身阿爾薩斯家族的查理男爵,跟高盧系貴族的關系很親密,跟獅心王理查也有著比較近的血緣關系,麾下騎士們也多是說高盧語的瓦隆人。
但面臨是倒向獅心王理查,還是倒向洛薩時,他毫不猶豫便選擇了后者。
他還記得自己當初說服麾下騎士們的說法。
「理查陛下的確地位崇高,戰績顯赫,但他從自己母親那兒繼承了高盧南方最強大的公國,從他父親那兒繼承來了一整個王國;而洛薩公爵呢?」
「他剛到圣地的時候,只帶了一個侍從,還有一群流民。」
其實這個選擇也沒有多理智。
因為洛薩公爵也是個沒有領地可以繼承的家族次子。
查理男爵,以及一大批同樣是家族次子的騎士們,會崇拜洛薩簡直是再正常不過了。
畢竟,在度過了第一,第二次東征的狂熱期后,十字軍騎士的主力,就一般都是沒法繼承家族領地的家族次子了。
那些動不動就傾家蕩產,將所有領地,財富都抵押出去換取軍費,招募軍隊參加東征的例子已經越來越少了。
洛薩在底層貴族們當中的好名聲,有相當一部分就是因為他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些被稱作小馬駒的年輕騎士們,或許惡棍滿營,窮困潦倒,驕傲自負。
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崇拜強者,尤其是洛薩這種白手起家的典范,還不是那種靠唇舌討好君主上位的弄臣。
一邊喝著酒,查理男爵一邊聽著吟游詩人們講述小冊子上的內容,一時間心馳神往。
他們知道洛薩過往的戰績,但一直不怎么成體系,對于細節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傳言幾經周折,來到他們耳邊時,也早已失去了原本得味道。
「沒想到公爵大人在利馬索爾屠龍的過程這么兇險!」
「還有卡勒堡大戰,公爵大人夜襲敵營,發現有人陷落在敵陣時,居然還敢再度殺回去,哪怕只是聽著,我都感覺熱血沸騰。」
「可惜了當初我們隨著老伯爵,跟著雷蒙德公爵北上去了,不然就能親眼見證這傳奇之戰了。」
查理男爵聽著吟游詩人的講述,熱血沸騰,高聲道:「酒保,為這里的每個客人都上一杯酒,記在我的賬上。」
「感謝您的慷慨,大人。」
查理男爵笑著舉杯,但卻搖了搖頭:「讓我們為了公爵大人舉杯——愿上帝的榮光始終籠罩公爵大人,長久不衰!」
亞歷山大的正午,陽光明媚。
雖然在薩拉森人定都開羅以后,亞歷山大的地位不再像以前那樣高高在上一覽眾山小,但作為埃及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它依舊是阿尤布王朝統治埃及的核心領地。
初薩拉森人從東帝國手里將它奪走之后,統軍的將軍給他在巴格達的主子這樣匯報道:「我占領了一座‘擁有4000宮殿、4000浴池、油商、花匠、納貢的猶太人和400劇院或其它娛樂場所"的城市。」
現在的亞歷山大,是整個埃及猶太人和希臘人最大的聚居地,人口組成相當多元,總數高達三十萬,相當于半座君士坦丁堡,十座巴黎。
在法提斯島總督宮的偏僻角落里,一只飛鳥落在地上,砰得一聲變化成了一襲黑色長袍的舍邁爾大師。
舍邁爾大師來到一處隱秘房間的門口,敲響了房門。
吱啦——
房門被打開。
里面的男人,因驟然暴露在陽光中而瞇起眼睛,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的神情:「我要的材料你搜集到了?」
舍邁爾默默遞去了一株如枯草一般的草藥。
男人將這株草藥放到鼻子前,深吸了一口,下意識做出了干嘔的動作:「沒錯,這股酸臭味,嘔,起碼是三百年份的鬼靈草,足夠滿足要求了。」
舍邁爾不露痕跡地在衣袍上擦了擦手掌:「能讓我進來瞧瞧嗎?」
「原本是不行的。」
男人話鋒一轉:「但看在你帶來的那些珍貴古籍,外加這次‘煉成"的原材料都是你提供的份兒上,讓你進來看看也無妨。」
說著,他側身讓開房門。
漆黑的房間里,從外面看去幾乎什么都看不清,仿佛里面是一只連光線都能吞沒的恐怖巨獸的嘴巴。
舍邁爾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來。
「進來之后別亂動,不然我可不保證你的安全。」
男人隨口道。
舍邁爾的臉上,滿是驚嘆。
房間遠比從外面看上去更大,似乎用了某種空間拓展的法術,墻壁是純黑色的,看不出材質,跟房門外的墻壁雖然緊貼著,但更像是套在里面的內膽。
此時,整個房間內正充盈著濃郁的死亡氣息。
一頭巨大的,有著漆黑鱗甲的黑色巨龍,充塞了整座房間。
它的身體是半透明的,不具備實體。
「老友,你...」
舍邁爾的眼眶有些濕潤,伸出手,下意識想要撫摸黑龍的身體,卻直接從它的體內穿了過去。
「它現在可沒辦法跟你交流。」
男人皺著眉提醒道。
舍邁爾的實力不賴,學識水平也不差,不可能想不通這一點,但他還是下意識做出了這種有些魯莽的舉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
還是跨越物種之戀。
男人心里不乏惡意地揣測著,就算是跟異類相愛,怎么也該找個有人形的,比如塞壬,魅魔,吸血鬼這類,跟條大蜥蜴談戀愛怎么搞?
舍邁爾努力抑制住臉上的情緒,低聲道:「它還有希望恢復神智嗎?」
男人輕哼道:「別傻了,舍邁爾,你又不是那些剛出道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輕,這頭龍已經死了,在你面前的,跟它生前其實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而是脫胎于其靈魂誕生的鬼龍。」
舍邁爾閉上了嘴,眼神中有希望破滅的情緒。
男人輕哼了聲:「參觀完了吧,參觀完了就走吧。」
他可不希望看這種苦情戲,還是發生在他無法理解的跨物種感情上。
舍邁爾點了點頭,沒再堅持,轉身便要離開。
男人皺眉道:「等等,看在我們這次合作很愉快的份兒上,我奉勸你還是別摻和世俗間的戰爭了,那個洛薩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
邁爾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摯友",輕嘆道:「但我們漫長的生命,總該有為之付出一切的東西。」
「切,一個偏執的瘋子。」
他興致缺缺地吐槽了句,卻也不感覺奇怪,漫長的生命使絕大多數施法者都是惜命的家伙,但催生出一群「活膩了」的蠢貨也不意外。
「還有多久他能復蘇?」
「明天這個時候再來找我。」
男人說道:「記住,經我手煉制出的鬼龍,戰斗力短時間內,雖然還要勝過生前,但它的力量可沒那么持久,而且它最多再存活一個月。」
「一個月夠了。我也從沒打算要他以這種形態茍延殘喘太久。」
舍邁爾點了點頭。
薩拉丁新召集了一群施法者,水平良莠不齊,一些是為了世俗榮華而來,也有一部分是為了亞歷山大的圖書館而來。
這座始建于公元前的古老圖書館,距離現在已經有近乎一千五百年的悠久歷史了,它里面的藏書,從腓尼基文,科普特文,希臘文,拉丁文各種文字應有盡有,內容更是包羅萬象,儲存的莎草紙,羊皮紙卷數以十萬計。
如果不是它歷經多次戰火摧殘,他的藏書量甚至還要超過眾城之女皇,君士坦丁堡的帝國圖書館。
可想而知,這里面究竟藏有多么浩瀚的知識。
一本常人窮極一生都無法破譯的著作,對于施法者而言或許就蘊含著古老舊神的神秘法術,就連舍邁爾這種接近傳奇的強大施法者,也是在親自去過之后,才明白這里究竟蘊含著怎樣豐富的財寶。
他甚至在亞歷山大圖書館里找到了一套古巴比倫的楔形石板,經過簡單破譯,這套楔形石板被舍邁爾命名為——登神之階!
意思不是參透了這套石板就能成神。
神靈這種東西,對于強大的施法者而言,也從來不是什么高高在上,迫切想要成為的東西。
這里的「神」只是一種形容詞。
這里面蘊含著一種與現存所有力量體系都不一樣的力量,舍邁爾猜測,這種力量大概率就連阻魔金都無法克制,他甚至懷疑那位「惡魔公爵」的力量很可能便源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