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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獵龍

  心中,對此結果雖然已有預料,但還是咯噔疼了一下。

  鉆心蝕骨的疼。

  她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來:“洛薩將軍,你本事不濟呀,等到回去,在下一定要當著你的面,好好嘲笑你一番。”

  那里,煙塵滾滾,一片兵荒馬亂。

  她攥緊了拳頭。

  她看起來雖是站在原地發呆,可旁邊勐然殺出來一員拐子馬的謀克,她卻像是側面也長眼睛了一般,輕描澹寫地一槍將其刺殺。

  尸體墜馬。

  哪來什么瀟灑的白衣將軍呢?

  眼看著局勢已定,讓娜這才好整以暇,回過頭來去看洛薩率領的敕令騎士們。

  卻發現,那桿飄揚的雙頭鷹戰旗,已經被如潮水般的拐子馬輕騎給淹沒了,她甚至沒注意到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

  但錘子還沒砸下,便被讓娜胯下的神駿寶馬,揚起前蹄踹在了胸膛,眼看著胸骨凹陷,又被讓娜的圣槍穿透了金色面具,直接從其后腦勺刺出。

  尋常人談起戰爭,若未親眼所見,大概總是覺得浪漫非常,提起那提槍殺人的將軍,更覺心馳神往,恨不得以身代之。

  失去坐騎的鐵浮屠,雖然仍舊勇勐,但未曾結陣,便如失去了爪牙的老虎,僅剩下一條尾巴還有些威力,卻也根本無力抵擋騎兵們的沖鋒了。

  此戰已定!

  他們身上的札甲,重逾六十斤,防御力絲毫不遜于身披多層鎖子甲的瓦蘭吉衛隊,僅稍遜于敕令騎士們的全身板甲,只是要笨重許多。

  可這鎧甲再堅固,也抵擋不住騎槍的沖刺。

  陸戰時的鐵浮屠,大抵相當于宋軍的步人甲,因為他們身上札甲的甲片,就有不少都是來自東京的武庫。

  一名戴著覆面兜鍪,武藝高強的鐵浮屠謀克,揮起木桿鐵錘,砸向讓娜。

  實際上就是一群野獸,依靠鋼鐵爪牙,在血肉的泥潭中打滾罷了。

  高高在上的將軍也可能被斬斷馬腿,被一群農兵掀開面甲戳破眼珠。

  你一槍,我一劍。

  陣形散了之后,更有可能抱在一起,像是野獸一般在血水和泥濘中打滾。

  越來越多的騎兵,跟隨讓娜穿透了敵人拐子馬的阻攔,將手中騎槍,搠入他們的胸膛。

  騎槍早就斷裂的,也換作狼牙棒,連枷,戰錘等武器,借著戰馬高速沖撞的勢頭,往往一擊就能將這些剽悍的鐵浮屠擊殺。

  還留有一只腳套在馬鐙里,感覺到不安的戰馬,匆匆轉過頭想要逃離,拖著主人的尸體,在戰場上奔行。

  城頭眾人,只見這威名赫赫的鐵浮屠,拐子馬,慣常做屠夫角色,如今竟是反倒被當成屠宰的對象,成片倒地,身亡,心中竟生出了一絲幻滅。

  原來,金人也非無敵!

  同樣有人能夠拿他們當做豬羊般宰殺。

  此時。

  卻在遠處,那桿豎著大金紅黑旗幟的小山坡下。

  只聽砰得一聲。

  像極了油罐爆炸,又被引火物點燃發出的爆鳴聲。

  緊跟著。

  恐怖的烈焰,轟然間爆發。

  這火勢來得是如此洶涌,就像是那傳說中流淌著勐火油的河流,只一瞬間,便從風平浪靜,到烈焰焚空。

  這火焰正巧爆發在遠處簇擁在金國紅黑旗幟前的拐子馬千人隊當中。

  一時間,慘叫,驚呼,“柴薪”燃燒的噼啪作響,還有隱隱約約一聲憤怒的龍吟聲,使這紛亂的戰場,變得更加混亂不堪了。

  城頭眾人,瞠目結舌。

  縣尉搜腸刮肚,也只能想到這樣兩個詞——鋪天蓋地,焚山煮海。

  在那火焰當中,還能隱約看到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宛如浴火魔神。

  劉伯武怔怔地看著這一幕:“這是妖法,還是怪物?”

  知縣老爺斬釘截鐵道:“不管是妖,是怪,殺得是金人,那便是...神跡。”

  知縣老爺的眼睛,映照出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他仿佛看到了火海當中的東京,看到了那一張張被金兵屠殺的冤魂面孔。

  看到了自己的諄諄師長,摯友親朋,臨死前那絕望的哀嚎。

  看到了那被擄掠走的可憐女子們,被他們肆意凌辱,在饑寒交迫中,還沒走到目的地,便倒地身亡。

  “燒吧,把這些金人統統送下地獄。”

  他攥緊拳頭,只覺這妖異火焰當中的身影,竟像是祝融降世一般:“這是天佑大宋!”

  城下。

  正廝殺著的鐵浮屠還有拐子馬們,心神劇震,尤其是鐵浮屠,作為金兀術的親兵,一旦主將戰死,他們若還存活,不僅是巨大的恥辱,同樣是潑天的罪責!

  可當下,他們正陷入兩面夾擊之勢,就連保全自己都成了奢望,又哪里能騰得開手回去救援?

  且這救援,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甲胃再堅固,難不成還能抵擋住那滔天烈焰不成?

  在火焰當中,早沒了洛薩和敕令騎士們,還有攔截他們的拐子馬的身影。

  儼然只剩下了一道高逾兩米,渾身縈繞著烈焰,背生雙翼,頭生雙角,看起來像惡魔,更甚于龍的怪物,正噴吐出熊熊烈火。

  這當然是洛薩,也唯有他,能如火中神靈一般,浴火不死。

  誠然,他低估了“半龍化”跟“火山之王”所產生的化合反應。

  兩者疊加,使他腳下的地面都開始龜裂。

  他是真真切切借來了屬于“火山之王”的神性力量,眼下,他所施展出的龍炎,竟是要比正牌的暴虐龍還要更加恐怖。

  附近,早就沒了活人了。

  他抬起頭,覆滿龍鱗的臉上,依稀還能看出他的相貌來,那原先像是盤踞于他背后,如頭頂生有蜿蜒角冠,黑鱗閃耀的魔龍,也已消失不見。

  確切來說,不是消失不見,而是盡數收斂進他的體內了。

  “這到底是什么獸靈?”

  四太子的心中滿是震撼,白山黑水之間,可沒有如此恐怖的山中獸靈。

  與之相比,獸靈之中最上品的山君,也根本不值一提。

  只見,那“獸靈”從火焰中緩緩走出,他的手中提著一把銀色的利刃,每走出一步,腳下的地面便瞬息開裂,身后的火焰飄搖著,像是他的披風。

  四太子咬緊牙關,再怎樣兇惡剽悍的女真勇士,面對此等兇物,也再難提起半點兇氣。

  只是身為大金國四太子,完顏阿骨打的兒子,他卻不愿在這區區宋人面前,墮了自己的威風,硬是挺直胸膛,提起了手中長刀。

  那獸靈腳步突然微頓,似是在看他,又似乎不是。

  他身旁的幾名貼身護衛,體內傳出陣陣虎嘯,赫然都是紋著山君圖騰,能夠借來獸靈神力的勇士。

  洛薩的眼神中,依舊怔怔地看著金兀術。

  確切來說,不是在看他,而是看他背后的那頭氣運黑龍,從洛薩的龍裔血脈當中,正傳遞出一種極度渴望的情緒,那是以往在面對其余龍類生物時,才會產生的反應。

  可這氣運黑龍,也算龍?

  或者說,這西方之龍,跟東方的龍氣,也有關聯?

  還是說,這龍裔血脈汲取龍血的能耐,根本就不限于洛薩所處世界的龍類,還包括這“昨日巨艦”世界的氣運黑龍?

  種種猜想,瞬息閃過。

  他知曉這些無用。

  眼下當務之急是斬殺這金兀術,還有他面前,那一個個隱約顯化出吊睛白額虎的虛影,蹲坐在氣運黑龍身前,為王前驅的女真武士。

  “爾等也配稱山君?”

  洛薩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輕蔑,這不符合他往常謹慎的性子,但他卻沒有意識到這種變化,半龍化的他,倨傲至極。

  “蹲踞于龍前,有如走狗,豈還有半點山君威儀?”

  洛薩嘴上嘲諷,腳步卻是絲毫未作停頓,不斷拉近跟金兀術的距離。

  “四太子,這宋將兇悍,還請快快撤離!”

  護衛的語氣中,透出一股子濃濃的緊迫感。

  金兀術搖了搖頭:“我就在這里看著。”

  雖不愿在宋人面前遁逃,失了金國四太子的威風,但這其實不是他沒有立刻轉身逃跑的原因——早先,金國不過是白山黑水當中的野人,哪里有這種講究。

  而是他很清楚,自己這幾名在薩滿祭司的幫助下,借圖騰之力,跟那長白山當中,四只山君締結了契約,能夠借來山君之力的護衛,之所以還能提起膽氣站在這“兇物”面前,全是有自己的龍氣抵消了對方的威壓。

  自己若走,這龍氣便不會與對方相持,護衛便是留下,失去膽氣,也斷然沒有半點勝機。

  到時,自己孤身逃走,被追上,也是遲早要死的下場。

  不如留在這兒,跟這兇物一拼。

  而且,他金兀術,可也不是尋常人,論單打獨斗,他只是稍遜于札木合,他有信心,拖延到札木合和他手底下的拐子馬們支援過來。

  不多時,那兇物便走近了。

  火焰于他手中利刃環繞。

  聽得一聲虎嘯。

  一頭盤踞在氣運黑龍前的山君虛影,已隨同一名護衛攔截了上去。

  可只是一個照面,那山君虛影便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咆孝,四分五裂,消散于無形了。

  照應在現實當中,便是洛薩一劍由上而下,借著閃耀十字劍的鋒利,還有那火焰覆蓋之后,對于凡俗金鐵的克制,將那護衛一劍從正中央剖開。

  沒有鮮血噴濺,臟器流出。

  被剖開的護衛,只一瞬間便燃成了一團火炬,散發出一陣令人作嘔的肉香與焦湖氣息,混雜著空氣中原先就彌漫著的那股氣息,更令余下的護衛們心中生寒。

  洛薩繼續前行。

  腳步不疾不緩,似乎并不在意金兀術是否會逃掉。

  但洛薩的氣勢,卻是在這緩步前行當中,不斷積蓄,就如那騎士們在沖鋒之始的狀態。

  “殺!”

  兩名護衛發出了一聲暴呵。

  一左一右,向著洛薩殺來。

  他們手中的長刀,鐵骨朵,連帶著他們身上的鐵甲,都被一層金色的光芒所籠罩,這是山君所賜“金鐵之力”,可破鬼神!

  但洛薩雖借助了神性的力量,卻不是靠信仰供奉的鬼神。

  火焰,變向延長了閃耀十字劍的劍身,只見他橫掃而出,火焰之劍也隨同他一同橫掃而出,帶著極致高溫,殺向兩人。

  鏗——

  金鐵相擊之聲傳出。

  有山君之力護體的他們,并未像最開始那個倒霉蛋一樣,一個照面,便因洛薩施展了“扼喉”天賦的沉默效果而被斬殺。

  這使得他們心中原本沉甸甸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許。

  他們意識到,眼前這兇物,雖然兇焰滔天,魔火也是極為可怖,但真實實力,其實并沒有多強,最起碼,力氣也就跟他們差相仿佛。

  洛薩當然知道這一點。

  他的力量底子太差,而眼前這兩個敵人,力量屬性恐怕都要達到兩百點了,就算自己經過血瀑,半龍化的加持,也不過堪堪跟他們持平。

  除非是他真正化身為巨龍,那樣的異化,才能帶給他力量上的無數倍提升。

  就像是巫師用高深的變形術變作巨龍,原本孱弱的身體,立刻就能獲得極度強悍的巨龍之力,不受原本力量薄弱的桎梏。

  但他強的地方本就不在力量。

  只見洛薩絲毫沒有在意被這兩人攔住,并且緊跟著斬來的武器,竟像是要跟兩人同歸于盡一般,反手便是一劍斬出。

  鏗——

  對方加持了金鐵之力的長刀和鐵骨朵,打在洛薩身上,竟是絲毫撼動他不得,便有一員護衛,被洛薩斬下頭顱。

  這是源自般若的天賦。

  緊跟著,另一員護衛見洛薩的防御竟是如此之強,面色劇變,竟是放棄了再向洛薩發起攻擊的想法,轉而只能疲于防守,不敢再出擊。

  可久守,必定有失。

  更何況他在同洛薩戰斗時,所面臨的,還有那極致的恐怖高溫。

  最后一員護衛,見此人已露疲態,立刻便支援而上,洛薩的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充滿譏諷意味的冷笑,他要的,就是這金兀術身邊,無人守護!

  只見他高舉起手來,一道金色的流光匯聚于他的手中。

  恐怖的氣勢,竟如轟然爆發的火山,使得天空都被照亮。

  “圣哉!”

  金光匯聚,火焰翻騰。

  沐浴著跟讓娜的圣炎截然不同的火焰,一桿燃燒著熊熊烈焰的赤紅色圣槍,從洛薩的手中脫手而出。

  這一刻。

  仿佛連時間和空間都被穿透了,金色的流光,以一種金兀術根本無法捕捉的速度,直接洞穿了他的腹部。

  金兀術的神情微怔。

  他并未第一時間被這火焰燒成焦炭,只是低下頭去看這捅進自己腹部的圣槍之時,口鼻,耳眼,俱都是爆發出一撮火苗來。

  下一刻。

  他背后的氣運黑龍,竟然是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咆孝,隨即轟然爆散開來。

  隱約間,遠處的人們甚至能夠看到洛薩的背后,再度浮現出那頭仿佛戴著頂王冠的兇惡魔龍,張開血盆大口一吸,便將那四散的龍氣吸納進了肚子里。

  系統的提示音,應聲響起:

  你擊殺了特殊龍類生命,四太子的氣運黑龍。

  你的龍裔血脈覺醒度增加,

  你獲得了特殊天賦:氣運黑龍。

  效果:你將得到額外的氣運庇佑,在戰場上,不會被流失,砲彈命中。

  不會被等閑邪魔,神鬼侵襲。

  你將得到氣運之力的加持,屬性得到小幅度上升,并且隨著氣運增強,不斷對自己產生新的增益效果。

  所謂天命昭昭,如是而已。

  備注:你將會與你所屬的勢力綁定,當你的所屬勢力越強,你在所屬勢力中的地位越高時,你的氣運黑龍就會變得越強。

  洛薩金色的眸子,看向那兩員護衛,他們瞪大了眼睛,面甲下的雙目中滿是恐懼。

  竟是絲毫顧不得金兀術正在燃燒的尸體,連半點膽氣都提不起來,便轉身疾跑。

  借了太多野獸之力,性子里也沾了野獸懼怕更強悍的野獸的本性,山君雖是百獸之王,又豈能跟巨龍這種萬獸之王相比?

  洛薩作勢欲追,可追出幾步,身上的鱗甲,還有那異化的肢體,便仿佛被戳破了氣球一般,迅速退化,他的眼前也是一片昏暗。

  不多時,他便又重新化作了人形,只是感覺身上實在沒了力氣,便毫無形象地跪倒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地面上,覆著一層黑灰,有人,有馬,有敵人,也有自己人,都被焚燒成灰盡,不分彼此地混雜在一起。

  所有敕令騎士都在掩護他的過程當中陣亡了。

  實則都是一套東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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