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父在上,但愿這鬼天氣不要說變就變。”
一路追尋牲畜蹄印和車轍的莫德爾望著逐漸陰沉下來的天色,在身前畫了個十字。
別指望一群烏合之眾的強盜能具備多強的反追蹤意識,他們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掩蓋自己的行蹤。
畢竟這座村莊所屬的騎士要么已經陣亡,要么就是出逃了。
如果是出逃,短時間內,他想要從所效忠的領主那借到足夠的力量,好卷土重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是陣亡就更好說了。
所以他們其實根本就不慌。
天快黑的時候。
遙遠的山頭上,終于隱約能夠看到點點微弱火光了。
擔任斥候的萊恩眺望許久,回稟道:“三叢篝火,大概三十個人的樣子,應該是那伙強盜沒錯了。”
洛薩下令道:“所有人,準備著甲。”
在平時趕路時,洛薩和漢斯是不佩甲的,裝備大多寄存在馱馬身上。
因為不管是他,還是漢斯的鎖鏈甲,甲環都是很密集,編織手法很復雜的高檔貨,重量是萊恩和莫德爾這種軍士的鏈甲衫的一倍。
如果不是囊中羞澀,他和漢斯甚至都不該乘坐戰馬,而是去乘馱馬,以節省馬力。
戰馬是種精細動物,跟好料理的馱馬不同,不僅不能久騎,平時得喂**細飼料,吃的有時候比人都要好。
這樣的付出是值得的,因為在戰場上,一名騎士的性命,跟坐騎的體力是否充沛息息相關。
“大人,要貼浮動甲片嗎?”
“不用了,對付一群蟊賊不必如此慎重。”
洛薩搖了搖頭,不是他太過輕敵,而是騎士在小規模沖突中,對于這些無甲,布衣的強盜而言,根本就是降維打擊。
在這個平民普遍吃不飽的時代。
即使是落草為寇,該吃不飽還是吃不飽。
他們的戰斗力比起領主們強行從農田里拉出來的農奴征召兵強,但強得有限。
中世紀的步兵,除雇傭兵,長弓手等少數特例以外,本就不值一提。
步兵中最強的戰斗單位,往往是失去坐騎的步行騎士。
前方屬于丘陵地帶,乘馬沖鋒并不穩妥。
所以離近了。
洛薩便囑咐莫德爾留下,照顧馬匹,自己和般若,漢斯和持弩的萊恩,從兩方的樹林包夾了過去。
鎖鏈甲并不影響他動作的靈活,這副甲胄,包括鏈甲護腿,護臂在內即使全套加起來,也不超過二十五公斤,對他而言并不算重。
...
強盜們聚在篝火旁,火光照亮了他們油亮興奮的面孔,許久未曾打理的胡須上,滿是污漬和隱約可見的跳蚤。
被綁縛在馬車旁的俘虜們,滿臉絕望與麻木。
尤其是女眷,在押送路上就少不了被揉捏。
等到這幫強盜酒足飯飽之后,等待她們的命運,可想而知。
強盜們此時正興高采烈地舉杯暢飲,從村莊里搶來的劣質酒水順著胡須淌落。
架在火堆上炙烤的禽畜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有人蹲在瓦罐里沸騰的肉湯旁,望眼欲穿地等待著。
“這次可真是大豐收,安德爾那個愚蠢的騎士居然帶著侍從跑到利恩茨去參加比武大會了。我要是騎士老爺,肯定天天窩在莊園里,大口吃肉,猛干女人。”
“就是,什么狗屁騎士的榮譽,哪有美女和佳肴香?”
有人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塊肉,咀嚼著,含混不清地問道:“頭兒,這次我們每個人應該都能分到三十…哦不,或許有五十枚第納爾吧?”
強盜頭子神情一冷,哼道:“前提是先把這群奴隸帶到南方的市場上賣掉,不然最多分給你們十五枚銀幣。”
強盜們面面相覷。
他們一手展開的劫掠,對這次獲得的戰利品數額,也有大概的印象。
按照他們約定的分成比例,落到個人手上,怎么也不至于只有十五枚第納爾。
其實若是十五枚成色十足的大銀幣也就算了。
但他們清楚,以強盜頭子的性格,恐怕只會分給他們“黑幣”或是那種小的可憐的小銀幣!
有人面露不滿:
“頭兒,這不符合我們當初以天父之名起誓,訂下的規矩吧?”
強盜頭子滿臉紅暈,得意洋洋地說道:“是你們先打破規矩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私藏了戰利品,放心,十五枚銀幣也夠你們瀟灑很久了,再者說了,這兒不還有好多姑娘供你們享用嘛。”
“想想看,若是在威尼托的的城市里,想上那些妓女流螢,怎么不得三枚大子兒?”
“這里的姑娘可都是良家女,而且還任由你們擺弄,在把她們賣出去之前,伱們都能過上跟領主老爺們一樣的日子,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強盜們下意識看向被綁在馬車旁的女人們,面色稍霽。
能喝酒吃肉玩女人,這待遇似乎還真不錯。
但就在這時。
一聲宛如石破天驚般的吶喊聲響起。
“惡徒們,你們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之罪孽。只有天父能寬恕你們,而我則負責送你們去見天父!”
“屆時,祂將決定你們是在地獄的硫磺火湖中沉淪一百年,或是一千年。”
循著聲音看去。
黑暗中,一個巍然佇立的鐵面人正手持雙手劍,宛如神使般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那僅存于頭盔上部的一字窗,仿佛來自地獄的門扉,恐懼感頃刻間席卷每個人的心頭。
披著黑色斗篷的高大女人站在鐵面人的身旁,鬼面盾牌上的惡鬼浮雕,仿佛活了過來,露出冰冷,貪婪的微笑。
“騎…騎士老爺?”
有人驚懼地大喊著。
這些強盜多是領主底下的逃奴,對于騎士的畏懼簡直是刻入骨髓的。
“都別慌,他就兩個人,給我砍死他們,誰殺了他,他身上的鎧甲統統歸你,我還會額外再分他一百個小銀幣!”
強盜頭子大喊著想要穩定軍心。
但就在這時,身后的樹林里響起另一聲吶喊:“以天父之名,條頓騎士,沖鋒!”
恐怖的牛角盔下,披著白色罩袍的漢斯宛如白色死神,從樹林里一躍而出,揮舞著雙手大劍,宛如猛虎下山般殺入毫無防備的強盜群中。
伴隨他沖出的,還有一支被夜色掩蓋的鋒銳弩矢。
弩矢精準命中了強盜頭子的脖頸,他捂著脖子倒地,鮮血噴涌而出。
萊恩躲在密林里,早已鎖定好了幾個站在篝火旁的顯眼目標。
那幾個穿著鏈甲衫,皮甲,或是棉甲的,必然是這伙強盜的頭目,只要殺死這些人,本就烏合之眾的強盜團伙,立刻就會崩潰。
而強盜頭子還不知躲避,站在原地發號施令,當然第一時間就被萊恩解決掉了。
作為維爾納伯爵麾下一百軍士的佼佼者,萊恩可不是只會喂馬,伺候人的男仆。
很快,喊殺聲便停歇了。
強盜們幾乎被殺了個精光,只留下三個早早投降的軟蛋,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被綁在馬車后的青年男女,滿臉驚恐地望著眼前高大的騎士,不知迎接他們的將會是怎樣的命運。
別以為這個時代的騎士能多么富有騎士精神。
公然帶隊劫掠村莊,搶劫過往商隊,設卡勒索路費,甚至是以殺人為樂的劊子手比比皆是。
“你們自由了。”
洛薩舉起劍,砍斷了束縛他們的繩索:“我是利恩茨伯爵的朋友,你們不必憂慮我會將你們變賣為奴。”
“從那些強盜們手中拿回屬于你們的財物,返回去重建家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