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洛薩便已欺近至敵人兩百米的地方。
他甚至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對方臉上,那臟兮兮,滿是油垢,亂如蓬草的胡須。
黑色眼睛,黑色頭發和胡須。
這是匈牙利人?
他猛夾馬腹,妮薩安戰馬逐漸由緩步小跑轉變為了狂暴的沖鋒。
耳畔有風聲呼嘯,蹄聲隆隆。
在他跟敵人即將交錯的一瞬間,騎槍刺出,鋒銳的槍尖直接貫穿了左手邊這名騎兵的胸膛,將其狠狠挑飛了出去。
劇烈的沖擊力震得洛薩手臂發麻。
但他心里卻舒了一口氣。
這名只穿了一件夾襖的輕騎兵,不僅武器裝備比他差了太多了,戰斗技巧也相當一般,看來不是什么厲害對手。
鮮血順著槍桿往下流淌。
洛薩順勢丟棄騎槍,任由它跟著死去騎兵的尸體一同掉落在地,抽出馬鞍上的武裝劍,向著另一名騎兵揮去。
敵人的馬刀砍在盾牌上,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印痕。
兩方錯身而過。
洛薩調轉馬頭,再度向騎兵沖去,但這人眼看著自己的同伴只一瞬間便送了命,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只敢在一旁游曳,根本不敢再沖上來跟他搏殺。
洛薩也沒有追他的意思,妮薩安戰馬的速度即便負重高于對方,依舊要略勝于對方的坐騎,但要想追上他仍舊要消耗大量馬力。
而自己的后方,有般若坐鎮,他也不怕被人偷家。
于是,他重新拔出洞穿敵騎的騎槍,放著那名騎兵不管,向著圍攻車隊的騎兵們緩緩奔去。
敵人的鮮血并沒有使洛薩感覺到緊張不安。
也沒有小說里描述的第一次殺人后的恐懼與嘔吐欲。
他反而感覺到了濃濃的興奮!
“難道我骨子里其實是個變態?”
還未靠近,敵人便分出了兩名騎兵向洛薩奔來。
洛薩眼睛死死盯著迎面高速沖來的敵人,胯下坐騎由小跑逐漸加速。
終于,兩方交匯!
咔嚓!
隨著一聲巨響,騎槍硬生生洞穿了對手的盾牌。
那人被這排山倒海般的巨大沖擊力直接撞飛了出去,但與此同時,白櫸木質的騎槍桿也隨之斷裂。
洛薩將騎槍隨手一拋,換成武裝劍。
此時,另一名騎兵的攻擊已經接踵而至,那是一柄雙手騎矛,被他用盾牌格擋開,震得他手腕發麻。
他反手一劍,劈在對方的蒙皮圓盾上,兩人停馬,陷入到近身搏殺當中。
洛薩無論是力量還是體力都遠在對方之上,很快就瞅準一個破綻,用劍尖刺穿了對方的手腕,使他被迫放棄了手中的盾牌。
旋即反手一劍將對方的腰部剖了開來,鮮血和內臟噴涌而出,染紅了他胯下坐騎的棕色毛發。
一股酣暢淋漓之感,使洛薩恨不得發出一聲長嘯。
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我這么猛!?”
遠方,騎兵隊伍的首領冷冷地看著這一幕,低聲說了一句,頓時又有四名騎兵呈互相掩護著向他迎了過來。
洛薩凜然不懼,手持劍盾,向敵人迎上。
車隊的反抗很頑強,隊伍前的六名騎士和扈從,在孔雀騎士的帶領下,發起了有效的反擊。
但敵人的數目是騎士的好幾倍,在這樣空曠的地帶,步兵的軍士們只能提供有限的火力支援,根本不敢沖出車陣,跟敵人展開搏殺。
一名大胡子騎士大喊道:“快看,是那名支援而來的義士,他簡直就是一道黑色的閃電!他殺過來了!那四個狗雜種根本攔不住他!”
另一名騎士露出欽佩的神情:“的確厲害,要我看,這名騎士的武藝,完全可以在上次的維也納騎士競技大賽拔得頭籌。”
孔雀騎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伙計們,我們也該發起反攻了,好叫這群騎兵們知曉,騎士跟騎兵之間的差距!”
六名騎士和扈從排成隊列,宛如鋼刀一般迎著敵人沖去。
三名渾身披甲的重裝騎士在中間,三名輕裝扈從在一旁掩護,他們將騎槍夾在腋下,用出了標準的夾槍沖鋒戰術。
擋在他們面前的騎兵們頓時宛如摧枯拉朽一般,被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即使是侍從,也是經歷了多年訓練的職業軍士,他們跟各自主人的配合更是默契非常。
騎兵首領回頭看了一眼洛薩,四名包圍過去的騎兵,轉眼間又被他解決掉了兩人。
這特么從哪殺出來一個羅賓漢?
他權衡著,最終還是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騎兵們如同退潮般迅速離去,只留下十余具尸體和無人操控的坐騎,在草原上來回踱步。
系統的提示音響起:
恭喜你完成了第一座里程碑:首戰告捷。
你獲得了一次普通品質的抽卡機會。
洛薩長出了一口氣,沒有追擊的意思。
這些騎兵更像是一伙游牧民,裝備陳舊,戰法落后,無論從哪方面,都很難比擬從小經歷嚴格軍事化訓練的騎士。
但螞蟻足夠多,也是能吞噬大象的。
一名大胡子騎士蹲在地上,仔細端詳著死去騎兵的尸體,沉聲道:“是馬扎爾人(匈牙利人別稱),大概率是從邊疆轄區流竄進來的。”
孔雀騎士憤怒地咆哮道:“該死的達舍邁爾,居然雇傭了一伙馬扎爾人襲擊伯爵夫人,我要到御前,向皇帝陛下申訴他的罪行!”
貴族間的謀殺,實在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原因千奇百怪。
不過大概率都是為了繼承問題。
譬如洛薩如果謀殺掉奧托,他就將成為阿爾高伯爵領的第一繼承人,一般人很難不動心。
洛薩搖了搖頭:“沒有證據,想要控訴一個實權伯爵,恐怕很難,更何況他還是一位公爵麾下的封臣。”
洛薩知道達舍邁爾,這是北方的薩克森公爵,獅子亨利麾下的一名封臣。
不是所有公爵麾下都有伯爵,雖然公爵的爵位比伯爵更高,但伯爵在大日耳曼尼亞已經多為直屬于皇帝領導的獨立領主。
所謂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
一個伯爵如果向公爵效忠,同時就不必再向皇帝履行自己的義務,皇帝只能管制公爵,而不能繞過公爵去管制他手下的封臣。
孔雀騎士微笑著迎來,他摘下頭盔,露出一頭金燦燦的長卷發:“感謝你的幫助,驍勇善戰的騎士,你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吧?我見過你的紋章。”
洛薩也報以微笑:“沒錯,我是阿爾高的洛薩,我的父親是維爾納伯爵,此行是打算從這兒經由奧地利邊疆區,南下在亞得里亞海乘船去往圣地,參加這一輪的十字軍東征。”
“啊…原來您是一位偉大的十字軍戰士!”
騎士和侍從們頓時肅然起敬。
一名奴仆從車隊中跑來,喊道:“這位勇敢的騎士,鑒于您的英勇無畏,請跟我來,伯爵夫人要召見你。”
洛薩沒有拒絕,翻身躍下坐騎,對孔雀騎士說道:“我的侍從們還在后面,等他們到了讓他們在此等我就好。”
洛薩很快就被領到了馬車中央。
那里正站著一名身穿白色亞麻布裙,留著披肩長發的貴婦。
貴婦微笑著說道:“這個紋章我認識,我跟維爾納伯爵有著不錯的交情,伱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誰?奧托,還是洛薩?”
洛薩不卑不亢道:“是的,夫人,我是維爾納伯爵的次子,洛薩·馮·哈布斯堡。”
伯爵夫人的聲音很嫵媚,相貌也算得上出眾,只不過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她眼角的細紋和密密麻麻的雀斑。
她微笑道:“我是來自奧格斯堡的瑪麗安娜,我是個寡婦,達舍邁爾想要占據我亡夫的領地,這次的襲擊不用想,我都知道是由他一手策劃的,也唯有他,跟匈牙利的幾位王公關系密切。”
“跟我回去吧,洛薩。阿爾高是個窮地方,但戰士卻很剽悍,而奧格斯堡雖然富有,但卻沒有像你這樣勇猛的戰士,我們兩方應該締結盟約,互通有無。”
洛薩有些疑惑道:“締結盟約這種事,夫人您應該找我的父親。”
伯爵夫人愣了下,微笑道:“或許我說的還不夠清楚,我是希望你做我的丈夫,成為奧格斯堡的伯爵。”
“坦白來講,這就是一場政治聯姻,我需要你家族的力量支持我對抗達舍邁爾。”
洛薩皺起眉。
伯爵夫人有些疑惑:“你在猶豫什么?對于你這樣的家族次子,娶了我這樣的有錢寡婦,立刻就能獲得大筆的嫁妝,還能繼承我的領地和爵位,難道不是你夢寐以求的事嗎?”
在歐陸,貴族寡婦的確搶手。
但是…
洛薩輕笑了聲:“抱歉,夫人,我無意于此。如果真要當個吃軟飯的小白臉,我還不如去君士坦丁堡,博取女皇的青睞。”
東帝國的先皇阿萊克修斯駕崩后,朝政由他的遺孀,女皇拉蓋婭把持,她聲稱會在皇儲成年后,讓出權力。
但這仍舊使她變成了所有貴族們眼中的香餑餑。
任何人只要被女皇看上,立刻就能飛黃騰達。
“呸,癡心妄想!”
伯爵夫人啐道:“想要傍上這位富婆的王公貴族,傭兵頭子和軍區將領簡直不勝枚舉。你憑什么?”
洛薩咧開嘴,微笑著說道:“哈,我腸胃好,本來就沒打算吃軟飯。”
“呵,你可想清楚了,我跟幾位選侯的關系都不錯,當今陛下沒有皇儲,如果你想的話,我甚至可以為你爭取皇位的繼承權。”
伯爵夫人語氣有些不善,她的追求者可不少,肯選擇洛薩,一是看他武藝高強,相貌出眾,但更多的還是想借助哈布斯堡家族的力量。
維爾納伯爵雖然蝸居在瑞士,但在帝國境內可不是無名之輩,當初皇帝對斯拉夫人的征服戰爭,可是欽點他為帝國軍隊統帥的。
“皇位繼承權?”
洛薩沉默了。
大日耳曼尼亞帝國,對標的是洛薩前世的神圣羅馬帝國。
伏爾泰對神羅的評價:“既不神圣,也不羅馬,更非帝國”,雖然偏頗,但也有合理之處。
譬如此時主宰大日耳曼尼亞的霍亨斯陶芬家族的亨利皇帝,直轄領地比起幾位帝國大諸侯,并不占什么優勢。
這個時期的大日耳曼尼亞帝國,領土雖然廣袤,但皇帝的收入恐怕還及不上東帝國女皇的十分之一。
要知道,東帝國如今已經衰落得不像話了,小亞細亞內陸基本已經全部淪喪,北方的保加利亞人時而叛亂,時而南下劫掠。
伯羅奔尼亞半島也時常遭遇諾曼人,北非海盜的侵擾。
饒是在這種情況下,東帝國依舊遠比大日耳曼尼亞富庶得多。
強枝弱干,一直是困擾大日耳曼尼亞的一個重要問題。
不過好在大日耳曼尼亞還沒淪落到后來,頒布金璽詔書,明文規定皇帝由七個選帝侯共同選舉出來的地步。
選舉制雖是部落時代延續下來的傳統,但還沒根深蒂固,還有得救。
所以問題來了,到底要不要吃這個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