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二章 故友
一個時辰后，楚希聲將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托在手中仔細端詳。
這嬰兒的形體與人族的新生兒差相仿佛，粉嘟嘟，皺巴巴的，只身體上的一些細節稍有不同。
她的面部雖與人族無異，然而其關節與肩胛骨處，還有胸腹部位，都有著一些蟲族獨有的甲殼遺留。
不過這甲殼很小，尤其那些關節處的甲殼，看起來像是點綴其上的線條。
還有，這小家伙在莊貴妃肚子里原本是雄性，現在卻變成雌的了。
這是楚希聲以如意之法，強行將‘驚鴻劍仙’白靈曦與大羅蟻族的血肉基因結合，從而造就出來的怪胎，令這蟻王女兼具人族與大羅蟻族的血脈。
楚希聲忖道只從基因血脈的角度來看，神凈璃算是蟻王女的父親，莊貴妃與整個大羅蟻族，則可算是她的母親。
也不對——‘驚鴻劍仙’白靈曦這個軀體，是神凈璃用本命精血融入人族嬰兒體內，逐步培育出來的，之后又被莊貴妃吞噬擬化。
反正這關系挺亂的，嬰兒的血脈來源也很亂。
不過楚希聲的眸光卻不像先前那樣凌厲。
旁邊的莊貴妃卻是痛苦萬分。
她已不知如何是好，完全陷入到呆癥狀態。
蟻王女誕生之后，本該是卵體狀態，在卵中繼續孵化。
楚希聲的橫插一手，卻讓蟻王女轉為胎生，有了一半的人族血脈，不再是純血的大羅蟻族。
她的靈魂更不知被這位圣皇做了什么手腳，日后只怕難免受人所制。
此外被如意之力改造的還有莊貴妃自己。
她現在的擬化形態已經與‘驚鴻劍仙’白靈曦的血肉徹底融在一起，再無法分割。
整個過程，莊貴妃根本無法抗拒，也不敢與之對抗。
然而她不知這半混血的蟻王女，對于大羅蟻族來說有什么意義？
從這一刻開始，他們這一族已經正式滅絕，再無法繁衍真正的大羅蟻族。
“你們是打算將她當成雄蟻吧？”
楚希聲感知到莊貴妃的狀態極其糟糕，不由微搖了搖頭：“沒必要如此沮喪，亂倫是不好的，我這是在幫你。”
莊貴妃不由一陣磨牙。
他們是大羅蟻族！豈能以人族的道德來看待他們的血脈傳續？
“你看起來很嫌棄？那么這個孩子你還要不要？不要就給我，我這邊有用。”
楚希聲一邊說話，一邊用神力壓制著蟻王女的成長。
這小家伙生長的速度很快，簡直就是見風就長。
如果不是楚希聲有意控制，他手里的嬰兒須臾間就可以成長到壯年。
不過長得太快不是什么好事，不利于她的先天神體。
“怎么可能不要？”
莊貴妃驀然抬頭，目光赤紅的看著楚希聲：“陛下，我知道我們蟻族罪孽深重。然而她已是我們蟻族最后的骨血！陛下無論想讓我做什么事都可以，只求陛下高抬貴手，放過這孩子。”
她之所以會忍耐至今，就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
不管蟻王女現在是什么樣的狀況，都是從她的肚子里掉下來的東西。
這個人族圣皇，是要逼她魚死網破。
“那你就更該把她給我。”
楚希聲將嬰兒放入袖中生成的一方虛空：“放心，我不會殺她，相反會送她一樁天大的好處，對她的未來有極大裨益。她有我的龍氣灌輸培育，只會成長的更好，母女二人同為龍衛，豈非佳話？”
這蟻王女的潛力極大，大到足以代替楚茗，成為他手中最鋒利的兵器。
莊貴妃先是本能的抗拒。
可她隨后就皺了皺眉，壓制住了拼命的沖動。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楚希聲的對手。
這個家伙在神州境內，戰力即便不及祖神，也差不了太遠。
哪怕強行出手，也只是枉送性命。
且楚希聲的信譽極佳，莊貴妃至今以來都沒聽說楚希聲做過什么背信棄義之事。
這位既然這么說了，那多半是真的。
“你不反對，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楚希聲踏步跨入虛空：“你在北州的防疫防災做的不錯，我很滿意，可再接再厲。”
一號白靈曦這個北州總督，確實是比較稱職的。
她自從擔任北州總督以來，就在北州大規模的圈地，占據肥沃之土，供人族遷移耕耘。更有意識的制造恐慌，驅使大量的異族北上逃離，前往中土。
這騰籠換鳥之政做得非常漂亮，沒有經歷任何殺戮之事，保全了楚希聲的圣名，卻讓北州的異族數量減少了三分之一，更將北州的一應精華土地，戰略要害全都收歸于大律朝廷手中。
換日之后，莊貴妃又及時改弦更張。
她一方面勒令各地部族實行宵禁，白日也盡量閉門不出，且嚴防火燭；一方面在北州內劃定了幾百個區域，彼此之間間隔百里寬，確保哪怕發生疫情，也不會大規模的擴散。
莊貴妃對北州的治安也是下了極大的功夫。
巨靈投入此地的神孽妖魔，往往是在第一時間就被她誅除，是最讓楚希聲省心的一個州。
這正是楚希聲，今日放過莊貴妃的緣由。
這個備選蟻后，是一個很合格的工具人。
莊貴妃看著楚希聲離去的方向，不由強烈的不舍。
可隨即她又想到了什么，大聲傳音道：“陛下務必小心！近日以來，我們北州境內不但火災頻發，河流起伏不平，還出現了數股瘟疫的苗頭。他們是想要用水火毒瘟之災破壞陛下的圣名，敗壞大律朝的國運。
臣以為陛下一定要隱忍為上，這瘟災能治則治，不能治則可忍耐一二。陛下萬不可上了諸神的惡當，直接去尋計都！”
如今她們母女，已經與楚希聲真正綁在一起，很難再與之分割。
所以她怕楚希聲坐不住，直接進入星空，去尋萬災之主計都。
那將是盤古諸神最喜歡看到的局面。
已經遠去萬里外的楚希聲，不由唇角一挑。
不知道的人聽了這些話，可能還以為這一號白靈曦，是一位公忠體國，老成持重的大臣。
不過——萬災之主計都么？
楚希聲瞇起了眼，眸中現出了一抹寒光。
昔日楚蕓蕓之所以隕落，正是因萬災之主計都的部下，那萬毒之主與萬咒之主調制的神毒與神咒。
這樁恩怨，他至今都還沒來得及與計都那群混沌之神計較。
也在此時，楚希聲神色一動，再一次接收到了神普照發來的一縷金光。
“陛下，神凈璃已經說動了她的那位好友神赤霄。神赤霄已經允諾，愿意將她的本命神器聚寶盆，借予陛下使用三日，不過陛下必須答應她們兩樁事。”
神普照的語中略含喜意。
他的好友神凈璃雖然還未決定倒向人族與楚希聲，仍不愿將她手中的‘補天神石’交出，卻已在想辦法為她的未來鋪就一條生路。
楚希聲同樣驚喜不已。
“只有三日么？罷了，應該足夠了。你說，她想要什么？”
神凈璃如果能幫他借得聚寶盆，其意義不下于補天神石。
楚希聲再看了自己袖中的嬰兒一眼，忖道今日真是雙喜臨門。
他隨即加快了遁法，轉而往云海仙宮的方向遁飛過去。
莊貴妃不知萬里之外的這番變故，她說完那些話之后，柳眉就再一次打結。
她在想楚希聲帶走蟻王女，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此時同樣在為女兒擔憂的母親，在地心深層里面還有一位。
人族的母神帝媧，正端坐于地心一處熔巖附近，面色萬分難看的看著自己眼前的一面輿盤。
“還是不行嗎？”
土德星君凝神觀察著帝媧的神色，看出自己這妹妹應該是頗為失望。
他有些苦惱的抓了抓腦袋：“那我就毫無辦法了，這是我能夠借到的最好的堪輿器物，可以窮搜天地，靈感一切。對了，你們人族現在有一件神器，由智叟祭煉，叫做‘大羅神鑒’，不但是符陣二道的圣者，也是極好的堪輿衍算之器。”
帝媧卻搖了搖頭：“我現在有再好的堪輿之器也沒用，問題是昔日神般若替換我女兒的那部分真靈的同時，還欺騙了我對女兒真靈的感知。我連她的真靈是什么樣子都辨認不出來，又何談感應與推演方位？”
土德星君不由眉頭大皺：“這就麻煩了，我這侄女的真靈，一定在神般若的掌控之下。然而神般若已在兩年前隕落，我懷疑他沒死透，不過暫時找不到他下落——”
“找不到就算了。”
遠處石層驀然傳來了一聲冷哼：“如果你們之間有緣，她還會回到你身邊。如果沒有，這是你那女兒命該如此。居然在這個時候耗用本命精血，去窮搜她的下落，帝媧你豈非愚蠢至極？你怎么不想想你兒子東皇，神昊，神禹——”
帝媧的臉色蒼白，將手中的輿盤交回給了土德星君：“女兒此舉確實不智。不過母親，就如你一直不肯放棄女兒一般，我又如何能放得下我的幼女昭君？
她在我腹中一千三百萬年不得出生，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卻又被人換了一半真靈，還被奪了身軀，我心里豈能好受？東皇他們的神魂烙印，仍在天道當中，只需要解除封鎮就可以想辦法復活，然而昭君如果死了，那就再活不過來了。”
石層中的‘石神’陷入沉默。
直到許久之后，她才沙啞著聲音道：“就我打探到的消息，你幼女神昭君的另一半真靈，應該脫離了神般若的掌控。
約四十二年前，那天地間最后一只瞠目細冠紅孔雀，曾經闖入到神般若的‘天欺星’內，以五色神光大刷四方，擾亂了天欺星內的一切，隨后以他的迷天之法躲入凡界藏身。
當時神般若曾為之震怒，令其爪牙窮搜天地，曾經明確的提及要尋一盞魂燈。如果我沒料錯，神昭君的那一半真靈就在魂燈當中，應該已被孔雀帶往凡界。”
帝媧聞言，頓時一震：“那么那只孔雀在何處？”
“我不知。”
石神語聲淡淡道：“那孔雀是五行天規與迷天天規的圣者，也是亂天與吞天之法的候選圣者，據說其力量已接近祖神，超越帝君！他如果不想現身，那么誰都找不到他。”
土德星君一聲苦笑：“說來四十年前，我曾經見過那只孔雀一面。早知如此，我就幫你問一問。”
他隨即安慰帝媧：“那只孔雀雖然行蹤不明，可只要他還在這個世間，你們遲早能有見面的機會。何況也不是非得尋到孔雀不可，只要能擒住神真如，我們有的是辦法。比如那聚寶金盆，就可重聚昭君的真靈。還有補天神石，可以補完昭君的元神。”
帝媧忖道那聚寶盆倒是一策，配合圣者級的如意天規，倒是能在一定概率上，強行聚集昭君的真靈。
至于補天神石就算了，補完之后的昭君，還是她的女兒昭君嗎？
那還不如用她的創生之法，創造出昭君的另一半真靈。
她心里嘆了一聲，隨即壓下了諸般雜念：“母親大人，不知神州現在的狀況如何？”
“如今神州之內災害頻發，大律朝應對還算得法，一直沒有大規模的災難發生。”
‘石神’石陰冷著聲音道：“至于你最關心的瘟毒之災，我已經給你帶回來一些樣本。問題是你現在如此虛弱，又失去了一半源質，能做得到嗎？”
帝媧卻面色清冷的搖著頭：“做不到也要做，母親將樣本給我便是！”
她的創生之法，可以應對一應瘟毒。
只要了解它們的性質，做針對性的創生，就可以將之破解。
帝媧放不下她的女兒，也同樣無法將她的億萬后裔置于不顧。
那個叫楚希聲的后裔雖然才智卓絕，大律朝的國勢也還算穩固。
然而久守必失，人力有時而窮。
“隨你！”
隨著‘石神’石陰的話音，一些新鮮的血肉被她的神力，直接丟到了帝媧面前：“你的那個后裔，其實比你想象的更有能力。他不但在神州守得天衣無縫，更在籌謀反擊。
你可知他現在在做什么？他那個名叫問素衣的妃子，如今正準備借日月無光之際，封凍整個中土地域，迫使盤古諸神完成換日——”
帝媧聞言果然一愣，忖道這位圣皇竟欲封凍整個中土嗎？真是好大的手筆！
問題是他能否做到？
而此時在魔域戰界，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正要按照楚希聲之意發動的問素衣，卻面頰一片燒紅。
她遇到了自己人生當中最尷尬的情況。
“你說那人自稱是楚希聲的九代高祖楚令西？”
問素衣眼神驚疑的看著前來稟告的三眼少女神凈空：“你確定是他？”
神凈空搖了搖頭：“我不能確定，不過他這么自稱，說是有極緊要的事情要拜訪故友。”
問素衣聽到‘故友’二字，卻感覺無比的羞恥。
故友歸來，她卻已與故友的九世孫結為了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