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五章 天下震動
.x.tw，霸武！
天機閣內，同樣燈火通明。
早在兩個時辰前，胡侃胡來兄弟兩人把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整個天機閣就像是炸開了鍋，沸沸揚揚。
所有的文書編纂先是不能置信，他們再三確定之后為之震撼失神。
——無極刀君楚希聲，居然是楚家最后的嫡裔血脈楚錚！
——‘橫絕萬古，碧眼軍督’秦沐歌可能沒死！
——楚希聲的武道造詣遠遠超出世人意料，他的戰力已可躋身地榜前十，還能用誅神極招瞬殺天榜第十，大內司禮監掌印鎮天來！
——楚希聲不但武道高明，還掌握了一股極其強大的勢力！
——千石山東麓一戰，朝廷一次戰死三位天榜，另有二位天榜暫時失去肉身形體，還有三人重傷！
他們議論紛紛，甚至爭執不休，不如此不能宣泄胸中的情緒。
還有人想要給自己的親朋好友傳遞消息，不過這些信符都被攔下了，上面的諸多館主還出面警告，嚴詞厲色。
天機閣經營著《天機武譜》這本刊物，同時也是一個情報機構，在江湖上販賣消息情報賺取錢財，向外私傳消息這種事是不允許的。
其實似千石山東麓這種規模的大戰，是絕對不可能瞞得住的，天機閣平時也不會在意。
問題是天榜第三十七‘煌雷天劍’笑紅塵帶著一身的傷勢，滿身的殺氣前來警告，天機閣上層不能慎而又慎。
此時在天機閣的最頂層，天機老人正背負著手，看向窗外的夜景。
整個望安城仍處于封城狀態，到酉時四刻就開始宵禁。
一隊隊全副武裝的禁軍打著火把，殺氣騰騰的巡守于四處街道，嚴禁行人車馬。
天空中則風雨欲來，烏云壓頂，使得整個城池都黑壓壓的一片。
時不時的還有雷霆閃電噼下，它們像是大蛇一樣扭動，將整片天地照耀的如同白日，又發出了滾滾雷聲。
“閣主！”
站在天機老人身后的，是天機閣的天罡館，與地煞館的館主，二人負責天榜地榜，是天機閣眾多的館主中地位最高的兩人。
其中的天罡館主眉頭緊皺：“朝廷的警告不可不顧，可我們若是裝聾作啞，一概不說，只怕天機武譜的聲譽將毀于一旦。這真是讓人為難，不報道不行，報了卻有滅頂之災。”
地煞館主則是冷笑道：“怕什么，朝廷虛張聲勢，值此風雨飄搖之際，哪里有力氣來對付我們？你可知刑部的通緝令上，到此刻都沒有楚希聲的名字。
他麾下的計錢錢，雖是黑榜第一，可他們通緝的是前錦衣衛萬戶季芊芊，而非是計錢錢，這分明是色厲內荏！”
天罡館主微微搖頭：“天子畏強凌弱，怯大壓小是事實，卻不意味著他們奈何不得我們。大寧朝雖遇重創，又被極東冰城牽制了近半軍力，形勢左支右絀。
然而由我等掌握的情報來看，建元帝誅除太子，斬殺赤龍，陷殺霸武之后，暗中受到數股勢力扶持，他要不惜一切毀掉天機閣，還是能辦到的。”
“不能報。”
就在天機老人開口之際，天空中再次閃耀了一道炸雷，將他這一張臉映耀的陰森可怖。
“老夫倒不懼建元，無非是帶著你等去地洞里再躲上一段時間。然而千石山東麓這一戰一旦傳揚天下，必定擾動神州，四海鼎沸。
失去了朝廷彈壓，這天下不知多少妖魔要為禍作亂，更不知有多少武人逞兇作惡。然而不報道一點也不行——”
隨著天機老人語聲轉折，天罡館主的唇角一抽。
這不與他剛才說的話一樣 天機老人卻語聲悠然道：“天機武譜提前三日發布！將楚希聲的排名，提升到地榜前十；計錢錢的名次，提升到地榜前三十位，用她現在的名字，還有她以前的名號‘刀獨尊，箭無影’。這一期的重點，詳敘鐵旗幫討平水天會，以及泰山姬陽墓一戰。”
地煞館主微一瞇眼：“閣主，計錢錢也就罷了，將楚希聲拔升到如此高位，總不能沒有緣由。”
“楚希聲功體已入四品！”
天機老人背負著手：“他已得手萬象星盤與星辰權印，身具‘十二龍神天守’，一身戰力自然不同于以往。尤其星辰權印——”
天機老人語聲一頓，眼現凝然之意。
楚希聲一旦完全掌握這件半步超品的神寶，戰力或將能與天榜尾段抗衡。
這位楚家嫡子雖然失去了‘萬象’血脈，卻只會影響‘萬象星盤’。
‘星辰權印’才是楚家最核心的力量。
楚希聲哪怕沒有‘萬象’血脈，沒有修行先天星宿功，依然能以他的混元無相功，發揮‘星辰權印’七，八成的神威。
——沒想到他這一生，在經歷了血睚刀君無敵天下的輝煌之后，竟還能見到楚希聲這樣的妖孽！
他真難想象，楚希聲未來如修至一品，戰力會達到何等夸張的境地？
“此法上善！”
天罡館主已明白了天機老人之意，笑著微一拱手：“雖然未將千石山東麓的戰況寫明，然而京西楚家的萬象星盤與星辰權印聲名赫赫，是所有一品上神寶中的佼佼者。只要知道京西楚家這兩件傳承神寶的，自然就能知道究竟。”
地煞館主有些不滿意，不過他想了想之后還是哼了一聲，抱拳道：“那就如此，我這就讓下面的人準備校對發刊。”
天機老人此時卻目現灼然之色：“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而今這位無極刀君一動念，就將朝廷大內高手亡覆近半，撼動天下時局。與這位共處一個時代，是許多人的悲哀，卻是我等的幸事。
今日起，天機閣所有情報資源都需向無極刀君傾斜，他一應所求，只要錢給夠了，無不可言之事。有關于鐵旗幫與楚希聲的情報，一律提價三倍！”
天罡館主與地煞館主聞言，頓時心神一凜，面色肅穆的拱手躬身：“遵閣主令！”
天機老人則仰起頭，看向天上一道蜿蜒游動的雷蛇：“老夫真心希望他能成長起來，屆時就如這道雷霆一般，噼開這昏暗天空，澄清寰宇，完成血睚刀君未盡之志。”
天罡館主也抬眼看了看天空，卻飽含憂意的一聲輕嘆：“千石山東麓一戰，恰如這道驚雷，必將震撼世人，搖動天下。不過我更擔心，他會步上血睚的后塵。這道驚雷噼下，不知會驚動這陰暗當中多少魑魅魍魎，蚊蠅鼠蟑。”
“我看你們是咸吃蘿卜澹操心！”
地煞館主一聲嗤笑：“爾等莫非忘了秦沐歌？兩年前的秦沐歌，就已達到近神層次，有著接近于血睚的戰力。她如果還活著，這臺面上的勢力誰能動得了楚希聲，他們要付出多少代價？除非是那些永恒神靈，與羽蟲——”
他自知失言，語聲戛然而止：“此子分明是有天命在身！秦楚之好，日升西山，這句讖言實現的可能越來越大，我們只需看著便是。”
天機老人不由回過頭，與天罡館主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在想，秦沐歌是否還活著？
還有霸武王陵內究竟發生了什么？楚希聲到底是怎么返死還生，怎么從陵中逃出的？
這只怕將是未來數月，天下各方勢力最想知道的事情。
這也將是天機閣必須盡快打探明白之事。
“她多半還活著，可記得云海仙宮，那個能與問銖衣對抗的神秘高手？不過此女身上有著神毒神咒，哪怕是死而復生也很難擺脫，她現在有多少戰力，不好判斷。”
天機老人若有所思：“我們對楚希聲的重視還不夠，一個吳媚娘，還不足以監控整個鐵旗幫與楚希聲一眾部屬。得另外安排棋子至鐵旗幫，明日起動用一號！”
在場的兩位館主目光一凝。
‘一號’是他們天機閣的王牌。
此人擁有神奇能力，號稱無論什么消息都能夠打探清楚，無論什么勢力都能潛伏進去，無論什么封禁都無法阻攔他的腳步。
千石山就在京城西南面一千八百里，與西山毗鄰，屬于同一條山脈。
所以當鎮天來等人陸續戰死，整個京城的一二品高手，都能感受到鎮天來不甘絕望的意念，還有那遙空傳來的靈機波動。
到傍晚時分，整個望安城在禁軍與錦衣衛鎮壓下，表面看似平靜，暗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
‘東天會主’王天東此時也站在東天會的聚義殿前。
他低垂著眉頭，眼神復雜，沉吟良久。
直到天空中一絲絲雨點降落，王天東才發出一聲輕嘆：“沒想到這位刀君，竟是故人之后。”
“楚鳳歌之子居然沒死！我去看過霸 武王陵，只要斷龍石落下，那里面就是一處死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來的。”
聲音源自于殿內，那是一位身材單薄，面容俊秀的少年。
他正坐在殿中的主座上，翹著二郎腿，漫不經心的用一把薄如蟬翼的飛刀，修剪著自己的指甲：“不過這可有意思了，朝廷這是前門拒虎，后門進狼，極東冰城還未解決，又冒出一個強敵——強敵啊！”
“今日之戰，陸沉，陸亂離，羅漢宗，司無法，季芊芊，風三，宮無垢，水滄浪，無不都是當世頂尖高手。此人在鐵旗幫的部屬基本沒動，還有京西楚家長房的一眾舊部也未現蹤跡。
而其本人，更是當代武林神話，力壓五百萬巨靈的無極刀君。哪怕不計他身后的無相神宗，這也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勢力。其勢已成，羽翼豐滿。這位想要爭奪天下，缺的只是兵馬，還有一位能支撐門庭，鎮壓氣運的超一品——”
王天東瞇起了眼：“與清風明月樓的盟約暫停簽訂，運河那邊可能需要調整。”
飛刀少年聞言一愣，抬頭看著大門口，王天東的背影：“你確定？這與上意不合。與清風明月樓聯手，可是主上的意思。此外你不擔心，鐵旗幫打到京城，與東天會為敵？”
“哈，鐵旗幫如果真的殺至京城，那必是千軍萬馬，旌旗如云！那是奪天下！與我東天會何干？屆時我舉東天會投效，說不定還能混個開國功臣。”
王天東一聲哂笑：“至于你的上意——那時候還沒有這場千石山之戰，還沒有楚錚橫空出世，一戰襲殺大內三位天榜！我如果是你，就該聯系他了。
而今的鐵旗幫，已成天下亂源之一，舉足輕重，動靜之間都能扯動天下時局。而你的主上對鐵旗幫，對江南之地都過于輕忽，毫無安排。”
飛刀少年不由微一凝眉，若有所思。
此時王天東一聲慨嘆：“還有，我們必須查清楚，秦沐歌究竟是死是活，是什么狀態！如果秦沐歌死了也就罷了，如果她還活著，這天下，怕是要亂啊！我不是說大寧，而是這整個天下。”
“沒那么容易。”飛刀少年神色似不以為然：“秦沐歌毒咒纏身，不可能還活著。那些遠古以來的力量，不會容許任何人去挑戰他們。他們只是彼此牽制忌憚，不愿輕易折損力量而已，只要他們認真起來，沒有人能夠擺脫隕亡的結局。血睚如是，秦沐歌如是，楚希聲亦如是——”
他心里卻滋生驚季之意。
如果秦沐歌還在，那對他的主上來說，確實不是一個好消息。
此事的影響就在眼前。
已經準備投效他主上的王東天，分明有了動搖之意。
所以他們確實得弄清楚秦沐歌的死活不可。
二十八歲的秦沐歌，已經能斬傷神靈。
那么三十歲的她，實力會到何等境界？
還有楚希聲，絕不能容此子的修為功體繼續晉升，那將是許多人的噩夢。
無獨有偶，就在王天東與飛刀少年議論之刻，整個京城范圍內，幾乎所有的世家大族，所有的江湖勢力，都在議論著千石山東麓的一戰，議論著楚希聲與秦沐歌，議論著‘秦楚之好，日升西山’。
就如宇文霸的驃騎大將軍府邸，上至夫人與世子，下至家丁與女仆，所有人都惶然失措，亂成一團。
他們為宇文霸的重傷瀕死一事震驚不解，對未來充滿了恐懼。
又如京西楚氏，楚家在京的一應族老，一應子弟，幾乎都云集在楚家長房的大院內。
他們或面色蒼白，神色驚惶；或面色平靜，置身事外；或眼神驚喜，幸災樂禍。
已經晉升從三品‘云麾將軍’的楚宣節，臉色就煞白的像是紙一樣。
他聽著族老們的議論聲，想起了自己九弟楚正陽之死。
昔日在臨海郡，他調查楚正陽死因無果，后來因另有公務，此事不了了之。
如今想來，楚正陽一定是死于秦沐歌之手。
當時的楚希聲，沒有作桉時間。
楚宣節的心臟陣陣季動。
他的族弟，長房嫡子楚錚回來了！還帶著霸武王秦沐歌！
他不但劫殺了龍陽公主母子，還幾乎殺了楚如來！
此子更掌握了極大的勢力，強大到甚至可以與朝廷分庭抗禮！
楚家四房要完！自己也死定了！
兩年之前，正是他楚宣節出面，將族弟身邊守衛的家將調開！
不止是四房，楚家的二房，三房，五房，可能都得死！
他們不但合力將楚希聲送入棺中，伏殺了長房的一應家將，還將他們的家人斬盡殺絕，從而瓜分了長房分布于天下各地的十萬族軍，以及所有的財貨田地。
然而他們當初瓜分的有多爽快，現在就有多恐懼。
楚宣節的軀體都為之麻痹。
可隨后他就握緊了拳頭，將兩邊的扶手捏成齏粉。
楚宣節迎著雷霆，神色猙獰如獸。
他絕不允許！
無論如何，京西楚家都必須毀掉鐵旗幫！將楚希聲置于死地！
他將為此不惜一切！不計代價！
此時被千石山東麓一戰驚動的，遠不止是京城。
在血蝠山祖師殿，此處與皇城的政和殿一樣，燈火通明。
血蝠山宗主，‘照世魔燈’宗神化手托著一只‘鎏冠金羽鴿’，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面色竟是一陣青白變化。
他定定的看著殿外，最終‘呵’的一笑：“看來你是真的回來了，從黃泉九幽中歸來。然而這天下，容不得你這等妖孽，更容不下另一個血睚。”
宗神化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將一盞通體黑色的八面琉璃氣死風燈拿在手里。
隨著他搖動風燈，立時一朵火焰從內沖出。
這火焰隨即化作一個小小的人形，它看了宗神化一眼，隨后微微一笑，就往殿外方向飛撲過去，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
就在不久之后，遠在鐵旗幫的孤明月，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黑衣聯絡人，神色也是一陣懵懂。
“鎮天來，步超武，朱血——三個天榜，他們都死了？你確定？”
“確定無疑，死的不能再死！”
黑衣聯絡人也是一聲感慨：“我接到這消息的時候，人也是懵的。宗門對我們很不滿意，我們既沒探查到楚希聲的真實功體，也沒能查清楚他的動向，他的部屬勢力。”
說到此事，孤明月就不由一陣磨牙。
楚希聲還口口聲聲，說要提拔‘七大神衛’，助他完成四品的混沌秘法，修行皇道秘法‘戰天七護’。
結果這家伙，不但已晉升四品功體，還修成了‘十二龍神天守’。
孤明月為之齒寒，楚希聲與他之間，就連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他在鐵旗幫外面居然還有著那么大的一股勢力。
孤明月的感覺很怪異，有點像是男人背著原配在外面找小妾的感覺。
“如今宗門又交托重任！”黑衣聯絡人語聲凝重：“我們一定要搞清楚，秦沐歌的死活，她的狀態。”
孤明月唇角一抽。
這事他知道啊，秦沐歌活得好好的，實力也恢復了不少。
不過限于神契，他不能說。
就在孤明月凝思該如何繞開神契，給予宗門暗示的時候，卻聽黑衣聯絡人又繼續說道：“除此之外，宗門還決定派一人前來協助你。也是一位門中的隱世高手，修為二品。”
孤明月的眉頭一皺：“怎么還要派人過來？有我不足夠了？我查不到的情報，再多一人，也無濟于事。”
他感覺楚希聲的身邊就是一個巨坑，他自己踩坑就算了，沒必要再牽扯別人。
他的那位旗主，坑死人不償命。
“問題是你我二人一直都沒成績，沒法讓宗門放心。而且你身屬北天門，南天門那邊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兩家上千年的隔閡，沒有那么容易消除。”
黑衣聯絡人嘆了一聲：“還有，你在鐵旗幫要多加注意，以打探楚希聲與秦沐歌的狀況為主，觀察他們的戰力與功體進境，其余不該做的事情就不要做。
預計此戰之后，各方勢力會更加重視鐵旗幫，你不要管這些閑事，卻要在幫中的事物上稍稍用點心，出點力。”
他說到這里，就看到了孤明月的狐疑之色，于是又無奈解釋：“千石山之戰，楚希聲施展十二龍神天守一事，已震撼天下。你可知望安城，一直都有傳言——秦楚之好，日升西山！”
孤明月頓時就明了其意。
楚希聲或有奪取天下之望!
一個無敵天下的血睚刀君，再加上開國帝君身份，是什么樣的結果？
那或將人族第四位‘人皇’！神州所有勢力都將仰其鼻息！
所以如能殺得了楚希聲最好，如果殺不掉，那么他孤明月，就是大衍天門在鐵旗幫下的注。
而既然要下注，那就得拿出點誠意。
同一時間，楚希聲卻正在浴日神舟上與司無法說著話。
這位無法無天正將一副畫卷展現于他的眼前。
楚希聲看著這副畫，眼中隨即現出一抹驚季之意。
他語聲竟含著幾分干澀：“沒想到黃泉她，竟是這般的來歷？”
在楚希聲的身側，風三，陸亂離，水滄浪等人面色也都微微一變。
司無天則是唇角微揚。
楚希聲確實坑了她，不過她這邊也不遑多讓。
這天下沒人能讓他們姐弟白白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