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古元辰的元神被楚希聲絞碎,整個白玉廣場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除了那些親眼觀睹此戰的高人之外,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古元辰臨死前的怒吼。
楚希聲沒有楚蕓蕓的‘遮天’之法,壓不住古元辰的吼聲,也沒有壓制的意愿。
這使得白玉廣場上的戰斗為之一滯。
眾多武修都紛紛脫離戰斗,錯愕的往古元辰吼聲的方向看了過去。
就連那追砍著‘大黑天’日迦羅的青色刀光,也停滯了片刻。
日迦羅終于從這刀光的追擊下脫身,身影往后疾速閃逝,退到了幾十丈外的一處邊角之地藏身。
他拼命的制造煙霧,又全力動用自己的遮天武意與無常武意,遮蔽隱藏住自己的身影與氣機。
日迦羅已不愿再面對這團青色刀光,更沒興趣去辨明此人真正的身份。
總之死道友不死貧道,還是讓別人來應付這神秘高手的好。
之后他就側過頭,目光凝然的看著楚希聲。
這個無極刀君,竟然擁有著‘睚眥真血’!
無相神宗將世人瞞得好苦。
此人才是無相神宗最看重的弟子,未來繼承血睚刀君衣缽者。
日迦羅目光幽深,眸現冷意。
半年之前,他曾奉主上之令,招集了十幾位好手,試圖在半途截殺楚茗,卻因宗三平之故功敗垂成。
沒想到他們連目標都搞錯了。
那個京西楚家的嫡女,只是無相神宗為楚希聲準備的一輛副車。
楚希聲斬殺了古元辰之后,就感覺到了體內的變化。
葬天對于古元辰之死,應是極其滿意,
她沒有繼續賜下神恩,幫他強化身軀什么的。
只因進入仙宮前的神賜,這位就已先行付款,下了定金。
不過葬天留在他身上的神恩之印,卻更加的強大。
雖然不像是在時之秘境,可以直接把神恩之印顯化出來,楚希聲卻能感知的到。
這葬天神印上的紋路更加繁復,顏色也由之前的紫色,逐漸變化為黑色,快要被完全染黑了。
兵主黎貪對他的卷寵也更進一步,紫色的神印上出現了些許黑絲。
古元辰在北蒼原坑陷三萬七千將士,惹惱的不止是葬天一人。
還有原本快要消失的太初神印,也完全恢復,甚至更進一步,變化為全紫色。
人物面板中的太初神運(初),也變化為太初神運(中)。
太初神運(中)——你斬殺太初玄女死敵的卷者,得到了太初玄女的卷顧。當你設計謀算他人的時候,自身的運勢會得到極大的改善,幫助你增加計謀的成功可能。當你被他人謀算時,也會增加自身運勢,幫助你破除計謀,且提前得到太初玄女的警示。
還有他的血元點,這一下就漲了兩萬九千點!
這里面的絕大多數,應該都是來于神靈。
她們再次刷新了對楚希聲戰力的認知。
楚希聲看了眼前的虛幻熒幕一眼,就把目光轉向了周圍。
他手提長刀,神色戒備。
這次暴露睚眥真血實在無可奈何。
他不確定會是什么后果,說不定會被白玉廣場上的眾人群起攻之。
昔日血睚刀君帶給天下人的陰影,實在過于龐大。
不過接下來足足十個呼吸,整個廣場還是死一樣的寂靜。
十個呼吸之后,狐心媚用折扇遮住了口鼻,發出了一聲輕笑:“諸位,我看這場爭殺之局也爭的差不多了。白骨將軍古元辰,魅離,神鯤已死,穆明秋那死太監進來的也只是一介蛻體。
不如讓大黑天日迦羅這廝收了霧,我們停手罷戰如何?只要把這四隊的殘余人等清了出去,我們就可以進入下一輪。”
江湖上有許多人都畏懼血睚刀君再現人世,卻不包括他們軒轅墳。
血睚刀君刀壓天下三百年的時代,也沒見他拿妖族四大圣地怎么樣。
頂多是七圣山行事猖獗,被那位出手教訓過一次。
廣場上有幾人面色大變,臉上血色褪盡。
他們卻都無可奈何,在這座四面封閉的廣場中,他們逃無可逃,也退不出去。
日迦羅卻是悶聲不吭,毫無收霧的打算。
除非是確定安全,那青色刀光的主人,還有霧中另一位槍法超絕的神秘高手,都沒有殺他的意圖,否則日迦羅不敢冒險收霧。
日加羅心里有一個略顯荒唐的念頭。
他現在之所以還活著,說不定就是因自己放霧的能耐。
那兩位藏頭露尾,對他的遮天之霧,或有借重之意。
幸在此刻,一劍傾城問銖衣出言道:“沒必要這么麻煩。”
她一個揮手,白玉廣場上就有四人凍成了冰凋。
也就在這之后,那方尖碑上的神鰲散人再次有了動靜。
他目光靈動的俯視下方:“勝負已分!爭殺之局就此結束,請諸位移步前行,進入下一關。期間不可再相互殘殺,否則將驅出云海仙宮。”
就在他話落的時候,那些封鎖廣場的鎖鏈與石柱,都在‘轟隆隆’的響聲當中紛紛縮回地底。
與此同時,正北面方向的兩座大殿也在‘卡察’作響。
它們正在機括作用下‘位移’,就宛如兩扇打開的門一樣,被挪動到了兩側,使得中間讓開了一條漢白玉鋪就的道路。
日迦羅見得此景,才神色一松,把那漫天的黑色霧氣都收了起來,使得在場眾人的視野都恢復正常。
此時幸存下來的三十多名武修,都紛紛往這座云海仙宮的深處看了過去。
只因這刻,籠罩這座仙宮的部分白云也逐漸消散。
他們的視野為之一闊,望見了宮內深處的一些景象。
那些殿宇依然籠罩在濃厚的云霧當中,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只能依稀望見宮內中央,有著一座無比巨大的建筑。
那是一座像是山一樣的高樓,造型有點像是塔,卻又比塔寬闊了千百倍。
只從目測來看,這高樓的面積,差不多有三千畝左右。
重點是高樓的頂部,那里竟盤旋著兩團刺目的金光。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在金光的核心處似乎是兩本金色的書冊。
它們放出金光,普照著整座云海仙宮。
“那兩團金光是何物?”
“里面似乎是兩本書?”
“不凡啊,我感覺到了律令的力量。”
“律令?我大概猜到是什么東西了,那似乎是上古天帝‘帝乙’煉造的神寶《神律》與《神戒》。”
“傳聞當中,《神律》記載著天庭制定的天律,《神戒》則記載違反天律后的刑罰,不過這兩本神書,不是已經被毀掉了嗎?怎么又會出現在這里?”
“應該不是全本!據說這兩本神書還在的時候,哪怕神明都沒法違抗天帝的意志。問銖衣也沒可能打破仙宮的禁法。”
“嘖嘖!神鰲散人手里居然還有這東西,怪不得闡門那位至尊會出手。”
楚希聲遙望著那兩團金光,眼神無比凝重。
在他的元神之內,葬天存入的那點意念也完全解鎖。
總共是三條信息。
第一條,全力爭取‘戒律’二書,如果拿不到,也不能容許這戒律二書,落入葬天死敵之手。
第二條,斬殺葬天死敵的神恩卷者,數量越多越好。
楚希聲的頭皮發麻,魔神葬天的死敵挺多的,天上地下都是。
最后一條,倒是讓楚希聲神色一松。
葬天打入他元神內的這團意念當中,也包含了一點葬天的神力。
在關鍵時刻,楚希聲可以用這點神力凝聚出一具葬天法身,幫助他應對強敵。
不過機會只有一次,需得慎而又慎。
也就在此時,劍藏鋒等人陸續聚集到了他的身側。
計錢錢御空而至,然后就看著楚希聲一陣發呆。
——這個家伙,居然擁有睚眥之血!
他才是無相神宗的‘血睚圣傳’?
自己居然被一直瞞在鼓里。
計錢錢心里暗暗自傷,意識到自己從沒得到過楚希聲真正的信任。
舟良臣也駕馭著小玄武,馱著一堆包裹晃悠悠的走了過來。
他心里是純純的歡喜。
沒想到主上還有著真正的睚眥血脈!
也就是說,主上可以毫無障礙的修成完整的‘神意觸死刀’?
——不愧是他的主上!
舟良臣隨后就注意到楚希聲手里抓著一個鑲嵌黑色寶石的赤金手鐲,他的童孔一亮:“這是古元辰的乾坤手鐲?”
他下面的小玄武也瞬時深長了gui頭,凝神看著。
如果楚希聲有了虛空納物之器,它在楚希聲這個團體的重要性就會顯著下降。
楚希聲微微頷首,卻苦笑了笑:“我打不開,還有——這東西好像失效了。”
總之這只赤金手鐲內部,沒有與任何虛空聯結,內部的符文也被破壞過,太虛之力殘余無幾。
“這件納物之器的本體,還有那方用于存放器物的虛空,都在神焰宮,古元辰手里的這個手鐲只是一個子體,是用來拿取器物的出入口。古元辰死亡之后,這手鐲內部的虛空印記就會自毀。
不過煉制此物的材料卻非常難得,上面鑲嵌的三顆太虛源石也都完整,師弟你回去之后,可以用這東西做材料,讓御師叔給你打造一件虛空納物之器。不過內部的空間估計不會太大,頂多二尺見方。”
劍藏鋒指點了一番之后,就一臉的無奈:“還是說說你剛才的那一刀,師弟你這是何苦來哉?你要是沒有把握擊殺古元辰,何不交給師兄我。他那所謂的‘白骨元辰’無數破綻,我輕易就可毀去,何需暴露你的睚眥血脈?”
如此一來,他想要護持楚希聲全須全尾的走出云海仙宮,難度倍增。
劍藏鋒最討厭的就是麻煩。
楚希聲沒有答話,只是朝著劍藏鋒晃了晃自己的手。
劍藏鋒看到他手上已經裂開的‘血睚幻戒’,頓時了然。
——楚希聲這分明是破罐子破摔。
“怎會如此?”劍藏鋒撫著額頭,神色糾結:“上次御師叔幫你修復之后,不是說還能撐半年左右?”
楚希聲苦笑:“應當是我功體突破五品之后,對‘血睚幻戒’的壓力更大了。”
御云想估計漏算了他體內的‘小平頭’。
楚希聲之前在大殿里面服用的那份秘藥,是兩倍的份量。
他看似自己全吞了,其實將一半的藥分給了小平頭。
此時的小平頭也已突破五品,進入到了少年期。他們一人一獸的修為大增,讓血睚幻戒承受的壓力更大。
在白玉廣場上的激戰,則進一步加速了幻戒碎裂的過程。
不過今日之后,小平頭也再沒必要隱藏了。
在雙方的‘共生’進入第六階段之后,他已不用擔心小平頭被人奪走。
何況他這個‘血睚圣傳’本就是風暴之源,眾失之的。
“那就沒辦法了。”劍藏鋒嘆了一聲,往北面方向那條道路看了過去:“我們去試試下一關吧,不知能不能與燕師叔他們遇上?”
他的眸子里面,流露出一抹凝重之意。
就在不久之前,燕歸來與宗三平兩人,同時從他這里請去了‘均天劍’與‘衡天劍’的子體。
這說明兩人也在那邊的爭殺之局中遭遇強敵。
且是他們自身的力量,應付不來的高手。
萬幸的是,這神劍子體隨后回歸,沒有帶來燕歸來等人的兇信。
楚希聲則看向了身后二女。
計錢錢正神色茫然,眼神定定的看著他,就像是首次認識他似的。
楚希聲用腳后跟去想,都能猜到此女在想什么。
所以他懶得問,轉而神色狐疑的看向陸亂離:“亂離你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陸亂離不但將柳眉打上結,眼里面也沒有了焦距,顯得心神恍忽。
剛才她飛過來的時候也是左晃一下右晃一下,神不守舍。
陸亂離聞言醒過神,用快哭出來的表情看著他:“我覺得我爹,他肯定就在這里,剛才他可能出手幫了我。”
剛才那團青色刀光助她斬殺曹中彥的時候,陸亂離就感覺不對勁。
此人雖然未用‘如夢刀’,不過誰會無緣無故的幫助她斬殺強敵?
尤其陸亂離進入仙宮以來,腿肚子就不禁一陣發顫。
一想到自己可能在老爹眼皮底下,給楚希聲做了三天的肉湯,她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楚希聲聞言一愣,抬眼掃望四周,搜尋著一切可疑之人。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那一隊江湖散修身上。
尤其是這群散修當中,那個面色蠟黃,穿著半身甲的青衫中年。
楚希聲不能不疑。
此時就連‘大黑天’日迦羅與無上玄宗的人手都有折損,隊伍里面死了一兩個人,這群江湖散修卻是分毫無損。
那黃臉中年似察覺到了楚希聲的目光凝視,他轉過頭與楚希聲對視了一眼,隨后就唇角冷挑,繼續往宮內深處看了過去。
楚希聲心神一凜。
這黃臉中年似乎是在沖他笑,給他的感覺卻像是刀片一樣的凌厲。
楚希聲忖道此人,莫非就是天下第九——刀劍如夢陸沉?
“你也感覺那人很可疑對吧?”
陸亂離也注意到楚希聲的視線,她扯了扯楚希聲的衣袖:“師兄你說我該怎辦?要不要現在揭穿他?他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藏頭露尾的,簡直可惡。”
楚希聲當即輕咳了一聲:“不妥!如果真是陸莊主,他隱瞞身份過來,定有用意。”
他說話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把陸亂離的白玉小手強行扯開,又往旁邊挪開了一步。
楚希聲已經感覺到了危險。
為防被‘刀劍如夢’陸沉一刀噼死,還是與陸亂離保持一點距離為上。
楚希聲怕的是為時太晚。
“是么?”陸亂離再次蹙了蹙眉頭,隨后心神稍定:“那就算了。”
她冰雪聰明,已想好了應對之策——倒打一耙!
現在不是以前了。
她已經長大成人,她爹難道還能再用戒尺打她的手板?
何況爹如果真的發怒,倒霉的也另有其人。
楚希聲不知陸亂離的陰暗心思,他已飛空而起。
“走吧,我們也該過去了。”
就在這段時間,軒轅墳的狐心媚,還有無上玄宗的人都已沿著那條漢白玉大道,進入到了濃霧的深處,已經走遠到看不見。
楚蕓蕓同樣御空而起,隨在楚希聲的身后。
此時她心神有感,轉頭看向了身后。
一劍傾城問銖衣正在看著她,那冰刀般的目光中,含著審視之意。
這位已經看了她許久了。
自從白霧完全消散之后,就一直在打量著她。
楚蕓蕓碧藍色的眸里面微光波動,隨后就朝著問銖衣禮貌的一笑,微微頷首,繼續隨在楚希聲的身后。
她摸了摸袖中那縮至牙簽大小的逆神旗槍,預感到不久之后,她與這位一劍傾城之間,很可能會有一場激戰。
此時長孫兵權閃身來到了問銖衣的身側。
他略含忌憚的看著楚希聲的背影。
“沒想到這個家伙,居然還有著睚眥血脈。難道昔日無敵天下的血睚刀君,會重現人世?”
他雖然是由冰城王女一手養育,被冰城的諸多文臣武將當成少主看待。不過在問銖衣面前,長孫兵權卻一直不敢稱其為母后,甚至連小姨都不敢叫。
“那也沒什么不好。”
問銖衣面色平澹道:“昔日血睚刀君刀壓天下,天下間的邪魔巨靈,還有那些野心勃勃之輩,都不得不在他刀下忍氣吞聲,匍匐隱忍,讓天下百姓享了三百年太平。”
她與血睚刀君之間,也有著一筆血債。
昔日的她的長姐,就是死于血睚刀君之手,也是她這一生坎坷的根源。
不過當初長姐與血睚刀君之戰是公平交手。
這筆債也算不到楚希聲的身上。
長孫兵權卻皺了皺眉:“殿下,楚希聲這一隊人臥虎藏龍,或將是我們收取‘戒律二書’的最大阻礙。”
他對那個一槍戳死神鯤大長老與魅離二人的神秘高手忌憚備至。
魅離死亡的時候,長孫兵權就在附近,事前卻一點聲息都沒察覺到。
“此人的武道確實不俗,她的遮天之法,甚至能瞞過我的靈覺,比之日迦羅強多了。不過要說阻礙,她還不配——”
問銖衣說到這里時卻神色微動,看著長孫兵權:“你在忌憚他?忌憚楚希聲?想要我除去他?”
長孫兵權頓時啞然無言。
一旦極東冰城攻滅大寧,勢必將問鼎整個神州。
這個時候,他絕不愿見到這世間,還有另一個血睚刀君。
極東冰城的未來,不能由別人來決定。
不過這些心思,他卻不便道明。
問銖衣則失望的搖了搖頭,御空往前行去:“我們也走吧。”
她還沒把長孫兵權當成后輩,所以都懶得出言訓戒。
而就在長孫兵權與問銖衣說話的時候,‘大黑天’日加羅也在看著楚希聲的背影,他的目光暗沉,眸子深處透著一抹兇光。
“彭靜,你現在就退出仙宮,把消息傳遞出去。請主上即刻布局,絕不能讓此子活著返回無相神宗。還有,你可告知主上,仙宮內藏的寶物,乃是‘戒律二書’!請主上早做反應。”
彭靜是他的部屬之一。
此人三旬年紀,眉間鑲嵌著一個骷髏形狀的玉凋。
他聞言后當即單手豎立,試圖以意念聯系此地的‘金科玉律’,從而退出仙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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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彭靜的面色微變:“大黑天,我這邊退不出去。這條規則似乎也被重新闡述了過了,云海仙宮可以把我們傳送出去,不過什么時候傳送就不清楚了,無限延后。”
日加羅聞言之后,不禁神色一愣。
那位闡教之尊為何要重新闡述這條規則?
是不想人提前離開云海仙宮,傳遞消息么?
這又是為什么?
他隨后神色一動,看向了那巨大塔樓頂部的兩團金光。
日加羅意識到這東西對于闡教至尊,甚至那諸天神靈來說,似乎都很重要。
他們不希望更多的人,參與這次戒律二書的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