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為楚希聲刻錄養元功戰圖的,是一個老年盲者。
此人一身長袍,白發披肩,眼中只有白仁,沒有黑童。面相清癯,氣質冷峻。
楚希聲見了這位之后,還有點擔心。
這人連眼睛都看不見,怎么給他刻錄戰圖?
不過老年盲者只定目‘看’了他一眼,就眉梢一揚道:“你這兩幅秘招圖騰有點意思,勾連得不錯。彼此增益,互不干擾。尤其那幅追風刀全圖,出自高人之手。筆法細膩,是個女人吧?她的刻圖水準,已經接近頂尖層次了。”
楚希聲聞言一愣,忖道他眼前這位真的是位盲人?
“這是盲叟。”雷源笑著為楚希聲介紹:“我們無相神宗最強的四位紋身師之一,他近日恰好就在東州境內。我們得知此事后,特意將他請來,為你刻錄戰圖。”
“你莫要臉上貼金,這次是葉知秋開口請我,才勉為其難過來一趟。”
老年盲者神色平靜,一點都沒給雷源臉面。
他直接盤膝坐下,將雷源備好的養元戰圖展開,又打開了針具盒:“這就開始吧,我趕著要回東州州城,別浪費時間。這副養元功戰圖,我盡量用半個時辰給你刻上。”
楚希聲沒有二話,直接脫衣。
眼前這位盲叟一看就不好相處。
不過有本事的人,脾氣通常都不會太好。
既然眼前這位,確實是最頂級的紋身師,那就是他的機緣,絕不可錯過!
老年盲者將戰圖貼在了楚希聲的身上,以藥物化開。他行針的速度非常快,雙手揮動時,殘影連連。
不過這位的落針卻極其精準,每一針落下,楚希聲就感覺到體內的真元氣機,都為之顫動。
整個過程,中年盲者都是一言不發,精神專注到了極點。
不像是吳媚娘,會找各種樣的話題與他聊天說話。
半個時辰之后,中年盲者就已將這份養元功戰圖,繪制在他的右胸上方。
隨后他又在楚希聲的右臂上,一連刺了一百二十余針,這才停手。
“可以了!你內感試試,看看有沒有滯礙不通之處。”
老年盲者口里雖然這么說著,卻已在收拾各種針具與藥材。
楚希聲存神內感,隨后就眼現出驚喜之色。
養元功戰圖的效果,是提純與強化真元,相當于額外提升五成的元功威力。
此圖還可提升修行速度,大幅度的增強真元儲量,強化人體經絡等等。
且越到以后,這張圖給他帶來的益處就越大。
可此時當楚希聲存神感應,卻發現此圖的效果,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這提升豈止是五成?
他現在的真元量與真元強度,已經超出了之前六成多!
“這就是最頂級的紋身師!”
雷源臉上含笑:“經由盲叟之手刻錄的秘招圖騰與戰圖,基本都可在原本基礎上,增幅兩到三成!所以外人請盲叟刻錄一幅圖,手工費至少得魔銀三千兩。如果秘招圖騰的階位較高,圖騰復雜,還得額外加價。對了——”
雷源的語音一頓,看向了楚希聲的右臂:“你再試試你的追風刀,就用風雷交加一式,應該有額外的驚喜!”
楚希聲微一揚眉,他試著拔刀揮斬。
他先用拔刀式‘空穴來風’,又以‘風雷交加’這一刀,攻向了前方。
楚希聲旋即就一陣錯愕,不能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右手。
他發現自己揮刀之際,手臂上的兩幅圖,與右胸上的戰圖,竟是連貫的。真元流轉,毫無阻滯。
這兩幅圖對他刀速的增幅也大了不少,各自增加了一成半左右。
需知這戰圖對武修的強化,可不像他眼里的系統,是以普通人的身體素質做單位計算,而是對武修整體實力的增幅。
這兩幅圖加起來,就增加了他‘空穴來風’與‘風雷交加’兩式,高達三成的揮刀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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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希聲喜不自勝,朝著盲叟大禮一拜:“多謝先生!”
“無需謝我,昔日我欠了葉丫頭人情,你要謝謝她。”
盲叟神色默然的揮了揮手,同時提起針盒:“也是先前給你繪圖的兩個紋身師水準不錯,我才能將這三幅圖融在一起,在原本的基礎上加以改善。
對了!你天賦不俗,日后拜入無相門墻,老朽少不得要給你紋身。有一言,你需記住了,你日后要紋制戰圖,能請到頂尖的紋身師最好。請不到,就尋這個女子,她的水準不錯,至少不會毀了你的戰圖。日后還可經由老夫之手,將之改善優化。”
楚希聲還是感激涕零,他與雷源一起,將盲叟送出了武館的大門。
就在送走盲叟之后,楚希聲看著自己眼里的虛幻面板,微微發愣。
他發現自己的名望一欄,赫然發生了變化。
名望還是‘八品上(超)’的字樣沒有變,不過這些字原本是紅色的。
之前當楚希聲目光凝視的時候,還會有兩段提示。
說人們普遍認為他的戰力已經超綱,達到七品下境界。楚希聲僅有八品下階位的元功,已經無法負擔更多聲望與信任云云,請他盡快提升元功,解鎖更高名望。
可是現在,這些刺眼的紅字,已經變成普通的白字。
那兩段信息也消失了,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
楚希聲若有所思。
這副‘養元功戰圖’的效果,相當于額外提升六成多的元功威力。
也就是說他現在的承載能力增強了?可以承載更多的名望,將之轉化為足額的武道點?
這是一件好事,不用再擔心浪費名望與武道點了。
“回去吧!”
雷源目送盲叟乘坐的馬車遠去,才笑著回過身:“我們去神兵院,估計葉教頭他們已經準備好了。”
他與幾位教頭協商之后,還是決定盡早開啟神兵院。
這其實很倉促,那些新晉的真傳弟子,未必都能準備妥當。
按照往年的規矩,神兵院一般都是在真傳試與內門散館的三日后啟用。
不過他與五位教頭中有三人出身外地,都想著盡早完事,好回鄉度假,省親過年。
恰好劍藏鋒也想要早點趕人走,騰出更多時間優化正陽武館的警戒法陣。
之前血風盜潛入正陽武館的藏書樓,在樓內埋下六千九百張爆炎符。
此事早已傳遍江湖,成為無相神宗的笑柄之一。
本山雷霆震怒,敕令各大武館強化警戒法陣,不得令類似之事再次發生。
尤其正陽武館,是重中之重。
所以他與劍藏鋒協商之后一拍即合,決定提前啟動神兵院。
楚希聲也精神一振,眼中現出了一抹精芒。
這一天總算來了!
楚蕓蕓與他拜入正陽武館,潛伏大半年的時間!期間兢兢業業,歷經艱辛,甚至數遇兇劫,就是為神兵院藏著的東西——
楚希聲頗具城府,可此刻他也忍不住心潮澎湃,渾身氣血起伏。
神兵院位于藏書樓的北面,北院的西南側。
當楚希聲沿著青石巷道,來到神兵院的大門前方二十丈的位置,卻驀然駐足,看向了前方的院門。
他發覺自己的精神意志,自發的凝聚出了‘睚眥刀意’,呼應著院中的某個東西。
楚希聲的心臟‘砰砰’的跳動。
這感覺——就像是男人的第一次戀愛。
“小楚?”
雷源已經走上了臺階,他發現楚希聲沒有跟上來,不禁有些錯愕的回望:“看什么呢?還不快跟上來,子時將至,這是吸收兵煞的最佳時刻。”
子時之后,天地間的陰力最盛,陽力未發。那兩口神兵的兵煞失去了陽力壓制,會從地底激涌而出。
凝聚兵煞最佳的時間段,就只有子時四刻到寅時四刻這兩個時辰。
“有些驚訝。”楚希聲仰頭看著院里面。
從他這個距離,剛好可以看到兩個需要十人才能環抱的鐵柱,從院子里面冒出頭。
“不能置信,這兩根鐵柱,高至少有十五丈吧?據說這還只是兩桿兵器的柄部,它們的長度有一百多丈。這世間真有生靈,能夠使用這樣的兵器?”
雷源啞然失笑:“你不是去過火骨窟?那具上古巨神的尸體,高就有三十里,也就是四千五百丈。這兩桿兵器,在他的眼里就像是牙簽。
這對兵器的主人,也是上古巨神,不過年代在三十萬年內,體型也就相對小一些。據說其中一把戰刀的主人,就是與戰神‘葬天’并稱的兵神‘黎貪’;另一把,則屬于火神‘炎融’,不過未經考證。”
他又將目光投向遠方,眼現出懷緬之意:“你沒去過北方的‘中土’,那邊生存有無數巨神族裔,實力越強,就越高大,最高的有一百多丈,還保持著巨神的先天神力。據說他們的孩子往往一出生,就有四品修為!這些族類的最強者,倒也勉強能用這兩把神品兵器。”
楚希聲的眼睛微微一瞇。
大寧朝的人們將北方稱之為‘中土’,只因如今大寧朝所轄之地,不過是這片龐大土地的南面邊角而已。
秦沐歌暴斃之前,一直都在與那些巨神族裔,蠻荒大妖作戰。
卻能橫掃無敵,橫推北域三萬里,開辟極絕二州,使得大寧的疆土遠超前朝。
“你以后修為到了,可以去北方看看。那邊不止有各種巨神后裔,秘藥的產量也是南方十倍,比這邊便宜許多。
就像是黑火珊瑚這種秘藥主材,其中頂好的品質,在南方要二千多兩,在北邊許多地方卻只要五百兩。不過那邊的秘藥,基本都被北地諸軍把持壟斷,你要想換取這些秘藥,只能加入軍中。”
雷源一邊說著,一邊招手,示意楚希聲跟上:“所以在進入無相內門之前,去北地從軍其實是一個不錯的出路。你已身具五重的睚眥刀意,正是那邊最喜歡的人才,待你真傳出師,甚至可在北地諸軍直接出任七品軍職。
北方諸軍的待遇一向優厚,他們很少用魔銀,多以實物代替薪俸。一個七品上的致果校尉,只要稍稍立些功勛,就能有不菲的收入。他們每年拿到手的各種藥物與材料,秘招圖騰等等,可在南方換取一到三萬兩魔銀。
關鍵是無相神宗鼓勵弟子去北方從軍,為人族開拓土地,所以認可北地軍功。這可以作為你日后進入無相內門與無相真傳的資本。說來那個羅禮,應該就是從北方軍中回來的。”
雷源的談興甚濃,滔滔不絕。
不過在他走入神兵院之后,就閉口不言了。
這位立時面色肅然,氣質淵渟岳峙。
楚希聲踏入院門的時候,只見這里面已經坐了許多人。
包括今日晉升的四十位真傳,總數四百多個年輕人,圍繞著那兩根巨大的鐵柱坐著。
這里的一多半人都是武館的真傳弟子。
其余的部分,或是一身捕快的服飾,或是身穿制式軍甲,還有一些,是在軍甲之外罩了錦衣衛的罩袍。
——他們要么是來自六扇門,要么就是出于郡兵與天平軍,又或是錦衣衛,來源五花八門。
巨大鐵柱周圍,此時還分布著一個巨大的符陣。以各種玉石,青銅器與朱砂布就,面積廣達六十丈,將整個神兵院囊括其中。
紫靜道人立在最中央處主持符陣,葉知秋為首的四位教頭,則盤膝坐于院中的四個方向,各自坐鎮于符陣的一角。
劍藏鋒立在左面那根鐵柱的上方,閉目養神。
楚希聲目光掃望,很快就找到了人群中的楚蕓蕓。
當兩人的目光交匯,都閃現異澤。
“你自己找個地方坐,你有五重刀意,又身具純陽之體,倒是不妨靠的近些,距離越近,能夠融煉的兵煞越多。”
雷源仔細審視了那符陣一眼,隨后滿意的收回視線,他最后交代道:“這里的兵煞,平時都處于封印狀態。每半年才能啟封一次,過程煞費周章,你要好好珍惜,日后再要繼續強化兵煞,就只能等明年中了。”
語落之際,雷源也飛身而起,拔空十五丈,落在了另一口神兵的頂端。
楚希聲則走到了楚蕓蕓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這里距離其中一口神兵,約是十丈的位置。既沒有太近,也沒有太遠,周圍坐著五六十人,算是人群當中。
此時他已生出感應,腦海里面生出畫面。
那是一只龍首豺身的小獸,在地底下的黑暗空間急速竄動,似想要脫出下方的囚籠。
它千方百計都無法沖破封印,沖出地底,只能焦躁的朝著楚希聲大吼。
楚希聲也感覺自己神念凝聚的睚眥刀意,越來越強。與之彼此呼應,交相共鳴。
楚希聲在神念中極力壓抑,盡量不顯示絲毫異狀。面上也不動聲色,盤膝坐了下來。
陸亂離原本是坐在數丈外的,她看見楚希聲之后,就直接挪了過來。
“聽說給你繪制戰圖的是盲叟?你真是好運氣,據說經他之手繪制的戰圖與秘招圖騰,都可以提升兩成威力。”
陸亂離說完之后,又好奇的問:“你怎么不坐得更近些?你的五重刀意,純陽之體。可以融煉更多兵煞的。這里的神兵兵煞非常純粹,可以讓你的刀威刀力提升兩成,甚至有益于你凝練刀罡,很有用的。”
她是不想太惹人注目,所以不敢坐得太近。
這家伙又是什么緣故?
楚希聲忖道正是在人群中,才好動手腳。
坐得太近,那就太顯眼了。
“我從沒體會過兵煞,總得先看一看情況,如果撐得住,倒是不妨移的近一些。”
楚希聲笑了笑,隨后面色冷肅:“專心!”
陸亂離卻微一蹙眉,感覺有異。
她太熟悉楚希聲了。
這家伙看起來是沒什么異狀,一副慎重小心,全神貫注,又含著幾分期盼的模樣,神態與其他晉升的真傳沒什么不同。
不過陸亂離卻總感覺這家伙,有幾分裝的痕跡。
他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么,眉眼間透著幾分凝重之意。
就在此時,紫靜道人驀然睜眼,開言道:“子時已至,請諸位準備!”
他雙手捏動了一個靈訣,使得這院中以各種玉石與朱砂布就的符文都一一亮起,顯出了赤紅靈光。
眾人都神色一凜,小心戒備。
就連陸亂離也再顧不得楚希聲,她提聚自身的法力與真元,準備抵御煞力沖擊。
下一瞬,一股宏大的煞氣,驀然從地底之下噴發而出。
它們沖起了五十余丈,形成一股赤紅氣柱!
這一瞬,兩口神兵周圍的眾人,都為之色變。都感覺一股股犀利鋒銳的庚金靈煞環繞于周,它們快速的沖擊轉動,割得他們肌體生疼。
其中部分甚至沖入到他們肌體之內,在他們的四肢百骸與血肉當中翻江倒海,肆意沖擊。
只這短短的頃刻間,其中的一些人,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在這兵煞的沖擊下整個爆開。
“鎮!”
劍藏鋒與雷源同時發力,他們腳下一踏,各自將真元武意鎮壓下來。
使得噴發的煞力,為之一窒。
“鎖!”
葉知秋與邵靈山等四位教頭,也面色凝然,將一身真元,灌入到身下的符陣。
這一瞬,在場眾人都只覺心神一舒。
地底噴發出的兵煞已大幅減弱,身體內外的割裂與刺痛感,已減弱到他們能承受的程度。
此時誰都沒有注意,盤坐于人群中的楚蕓蕓,忽然從袖中滑出了十幾顆赤紅小珠。
這些赤紅小珠約有手指頭大小,在草叢中滾動時無聲無息。
它們借著煞力掩護,一直滾入到兩座鐵柱之間,都無人察覺。
不但近在遲尺的紫靜道人未發覺,就連鐵柱之上的劍藏鋒與雷源都一無所知。
楚希聲面色凝肅。
他與這里其他人一樣,以養元功吐納呼吸,一步步煉化馴服體內的兵煞。
楚希聲的心里,卻不自禁的生出焦灼之意。
那頭煞靈化生的‘睚眥’,已經快要沖出封印。
屆時就瞞不住了——
按照楚蕓蕓的話說,下面的兩頭煞靈,是世間罕見的至寶。
它們目前雖處于幼體狀態,可未來如蘊養得當,成功化龍,登入一品,卻是可助人成道,再現盤古神通,打破人神極限之物。
一旦現世,哪怕當世一二品高人,也會不惜一切的爭奪。
所謂懷璧其罪——
如果被人知曉,他們二人是兩頭煞靈的宿主,隨時都有喪命之憂。
它們固然是至寶,也是能致人于死地之物!
也就在這瞬,那些赤紅色小珠‘砰!砰!砰!’的閃現強光,大量的赤紅色火焰炸裂開來,延展向四面八方。
正在凝練煞力的眾人都被驚動,他們紛紛睜眼,現出了詫異不解之色。
“紫靜師弟,怎么回事?”
劍藏鋒眉頭大皺,往下方看了過去。
不過那爆開的強光與赤紅色火焰席卷四方,暫時遮蔽住了他的視線。
劍藏鋒四下掃望一眼,就不得不收回視線,轉而全神以赴,鎮壓兵煞。
這些炸開的赤紅火舌,將他們設下的符陣也破開些許,使得地底沖出的兵煞短暫失控。
紫靜道人怒不可遏,他同樣環視周圍,眸中殺意凝聚。
“有人以符珠作亂,意圖叵測。”
讓紫靜難受的是,這些符珠就在他的身周爆開!
這是何人所為?
不過他的視線,也同樣被焰光阻攔,一時間看不清究竟。
就連他的靈識,也被遮蔽住了,無法展開。
紫靜又手捏靈訣,試圖將焰光撲滅。
他的童孔隨后又微微一收:“此人的修為,至少三品!”
這焰光中蘊含著強大的火之真意。
他的術法,一時間竟無可奈何。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此人似無傷人的打算,這些焰光,僅僅只是為遮蔽他們的靈識與視野。
“這符珠之力,只能持續三十個呼吸,我們先修復符陣!”
雷源的眉頭大皺,面色沉重:“待壓住煞靈,再做處置。”
也就在這時,兩頭約有拳頭大小的小獸,已經沖出地面。
一只龍首豺身,神態猙獰,形似‘睚眥’,一只形似獅子,渾身煙火,彷佛‘狻猊’。
兩只小獸各自嗅了嗅,就在那赤紅焰光下,各自往楚希聲與楚蕓蕓撲了過去。
當那只拳頭大小的‘睚眥’撲入到楚希聲懷里,楚希聲頓時心神大定。
此時他神念間的睚眥刀意,正在無限拔升,一如楚希聲的心情,欣喜振奮到了極點。
坐在兩步外的陸亂離略覺有異,可她隨即又專心致志,融煉起了兵煞。
趁著剛才光焰席卷,陸亂離一氣吸入了大量的兵煞,數量相當于旁邊那些真傳弟子十倍之多。
這個量,足以讓她的刀威提升將近五成,不過融煉起來,也額外困難!
楚希聲也在專心致志,全力運轉著養元功。
那‘睚眥’撲入他體內,就化作一條條鋒銳犀利至極的氣流,在楚希聲體內快速流轉。
——這頭煞靈,正在適應著它的‘家’。
同在子時,無相神宗本山。
在高大巍峨的山頂,皚皚白雪覆蓋之地,有著一座玉白色的高大石臺。
這石臺通體以九天玄石筑成,高達九丈,從臺頂到下方,共有一百九十九級。
它的位置就在無相神宗主殿‘道一殿’的左側,彰顯著這座石臺的地位。
石臺之上別無他物,只有一口通體暗金顏色,長約五尺的狹長戰刀,插于石臺的最中央。
如果再仔細看,會發現戰刀的刀身赫然也繪有著龍首豺身的睚眥圖文。它的刀柄,直接就是睚眥的形狀,刀的吞口是龍首,銜著前方的刀身。
石臺的兩側,還各有一位無相神宗的內門弟子盤坐于此,看守此刀。
此時其中一位年紀三旬,背負長劍,面貌奇偉的青年,他原本正在吐納呼吸,修養元力,可當子時一至,天地間陰力全盛,此人就無以為繼了。
負劍青年嘆了一聲,不得不收起了元功,百無聊賴的看著滿天星空:“真倒霉啊,我怎么就被選中了這個差事,來看守一把破刀?”
他語至此處,發現石臺另一側的同門,仍在盤膝靜坐,處于神游物外的狀態,不禁微一軒眉,神色不滿:“宗靈威,我與你說話呢!”
宗靈威同樣三旬年紀,他臉皮白凈,五官清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大耳垂,下緣幾乎垂到了與唇部平行的位置。
他聞言之后,無奈的睜眼:“這可不是什么破刀,而是神兵‘血睚’,血睚刀君昔日的配兵。何況我們這一天值守,就相當于那些師兄弟調教一個真傳弟子的善功,省時省力,有什么不好?據說只有最被上面看重的弟子,才有機會駐守此刀,你還有什么好抱怨的?”
負劍青年抬手撓了撓頭,一臉的煩躁:“可這里真的是無聊透頂,我更愿在北方軍中,與那些巨靈拼命搏殺。這叫什么事?我在北方好好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精神養足了,就跑去與那些巨靈戰上一場,那日子好生痛快。
教習院的長老卻偏要把我叫回來,說是要磨練我的靜功!一把破刀,有什么好看守的?這是神兵不錯,可它也有一千年都沒動了。”
宗靈威聞言失笑。
他眼前的這個同門叫做任道行,因天賦極佳,戰力超絕,深受宗門上下重視。
——如果不被教習院重視,誰在乎你有沒有磨練靜功?
他搖了搖頭:“這是血睚刀君挑選傳人之物,只要天下間有繼承‘神意觸死刀’資質的人出現,此刀就能生出感應。還有,它并非一千年沒有動靜,據說十幾年前,它就為一人動過一次。據說那一夜,整個無相神山上空刀氣如虹。”
“那個人是秦沐歌吧?”任道行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不是傳說我宗萬魔窟近乎失控,我們家的太上宗主與幾位長老入駐于內,累的五勞七傷。此時不正該用‘神意觸死刀’來鎮場面,鎮壓這一大劫?為何我宗要將秦沐歌開革出門?就因為她出身鐵山秦氏?”
據說‘神意觸死刀’遇強愈強,可敵萬軍。昔日就是血睚刀君一刀鎮壓萬魔窟,使得窟內萬魔八百年不敢妄動。
“這我就不清楚了,長老們可能另有考量——”
宗靈威說到這時,忽然神色一動,看向了眼前的這把暗金長刀。
他的眼神,驚異不定:“任師弟,你有沒有感覺,這把刀在顫?”
任道行微微一愣,仔細看向了眼前的暗金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