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靜謐了足足三個呼吸,落針可聞。
直到李神山一聲寒笑,打破了沉寂。
“這些獵戶,無非是見堂主仁善可欺!劉定堂掌控西山的時候,死命的對他們盤剝壓榨,他們卻溫順的像是綿羊,予取予求。換成堂主,對他們好聲好氣,他們反倒是支棱起來了。”
“李壇主此言不假。”
魯平原聞言微一頷首,語中也含著幾分諷刺意味:“他們言談當中,的確認為堂主您不似劉定堂那么嚴苛暴戾,是能夠講道理的人。堂主是君子,所以可欺之以方。
不過這些獵戶不愿靠過來,也有沈家的緣故,西山的南麓與東麓,還在西山郡軍的掌控之下,更有九刀塢與白云寨的威脅。
是故沈氏之令,他們不敢不從,也不愿卷入堂主與沈家的爭斗。當然根子還是銀錢上,他們不愿再交平安錢,他們認為有郡軍的庇護,九刀塢與白云寨也不找他們麻煩,就可在西山安安心心的過日子,何必再到堂主這里再交一筆銀錢?還要受堂主您的差遣驅策。”
此時堂里的諸多壇主與副壇主,大多都是臉色陰沉,面現怒容。
陸亂離更是神色不屑:“有意思,這些獵戶的脾氣還挺賤的。沈家拿著刀把子與他們說話,他們便恭敬有加,奉令不違,就忘了以前被沈家死命壓榨的時候?那六千條漢子也都有一身修為,就這副德行?”
西山堂內,也有四位出身于西山獵戶的副壇主。
他們聞言都面色微紅,神色略有些羞恥尷尬。
“也是人之常情。”楚希聲繼續喝著冰鎮酸梅湯,語聲不咸不淡:“只是他們不愿繳納平安錢也就罷了,為何要把我們幫眾的家眷趕出來?”
如今的西山堂,約有二百五十人是出自于西山獵戶,他們的家眷都在大山內。
“他們認為我西山堂幫眾的家眷,可能會給他們惹麻煩。”
魯平原眼眸中閃過一抹厲意:“其實今日之前,他們可不僅僅是想要驅趕我們的家眷。根據我打探的消息,幾日前沈家的管事,曾經往大山里面走過一趟。
那些獵戶首領隨后就有密議,想要將我們幫眾的家小都交給沈家。幸在這些人里面,還有幾個腦袋拎得清的,否決了此事。
這樁事我也是今日早晨才得知,昨日我西山堂大勝,沈家重傷元氣,那些獵戶里面,才有人給我遞了消息。”
他語音未落,堂中就一片怒罵。
“他們好大的狗膽!”
“入他仙人板板!這群雜碎,以為我西山堂好欺?”
“一群沒卵蛋的賊廝鳥,竟然還敢打這主意?這是當我們西山堂的刀鋒不利?”
“九刀塢與白云寨可以對他們生殺予奪,我西山堂也未嘗不可!”
“堂主!我們出兵掃了這群雜碎,讓他們知道厲害。”
眾人群情洶涌,怒不可遏。
四位出身西山獵戶的副壇主,先是微微愣神,隨后也是面泛潮紅,驚怒不已。
他們雖然也是獵戶出身,卻還是首次得知此事。
李神山更是神色沉冷的一抱拳:“堂主,既然這些西山獵戶給臉不要,不識好歹,那就出兵推過去便是。您給李某三個分壇,屬下保證五天之內,這些西山獵戶都服服帖帖。”
魏陽也是面色凝冷:“堂主如欲掃平西山,魏某愿為先鋒。”
他麾下的陽字壇幫眾,也多是西山獵戶出身,魏陽不能不替這些獵戶幫眾。
楚希聲心里也在冒火,不過他隨即就放下茶碗,抬目掃了眾人一眼:“掃什么掃?西山里面都是窮苦人家,掙扎謀生而已,他們不愿來就不來,不想交平安錢就不交,沒必要大動兵戈。”
眾人聞言一愣,神色錯愕的相互對視。
都忖道此事就這么算了?
堂主的脾氣未免也太好了,這都能忍得了?
陸亂離也皺起了眉頭。
忖道楚希聲這家伙,到底咋想的?
這群不識好歹的西山獵戶,讓她心里著實憋屈。
陸亂離卻沒發現她不自覺的把自己當成西山堂的一員了,對西山獵戶的羞辱感同身受。
魯平原也是愣了愣神,頗為意外。
隨后他就拱手道:“既然堂主不愿動刀兵,那么屬下愿到山里面走一趟。十日之內,一定能說服那些獵戶投靠。”
他自問口才還是很不錯的,可以向那些獵戶首領陳說利害。
關鍵是西山獵戶六千套刀弓,對于西山堂來說確實是一份不小的助力,可讓西山堂的基業更加穩固。
西山堂的基業穩當,他的飯碗也就穩了。
不過堂內的眾人卻不以為然。
都忖道這不是上桿子去求嗎?
以那些西山獵戶的性情,豈非更加得瑟?以后只怕會更蹬鼻子上臉,不將他們西山堂放在眼里。
還是直接殺過去,用刀把子讓他們聽話的好,這更解氣,也更管用。
“強扭的瓜不甜。”
楚希聲也搖了搖頭:“不過此事也不能就此罷休,我西山堂不容輕侮,良臣你近日帶人進山走一趟,把那幾個提議將我幫眾家眷送給沈家的人宰了,將他們的腦袋掛在一線峽的峽口示眾。”
舟良臣眉毛一揚:“良臣領命!”
舟良臣繼承了他父親的性格,雷厲風行。
他決定稍后就帶人進山,盡快把此事辦妥。
而堂中眾人聽到這里,終于心氣稍平。
雖然還是不爽,卻沒那么難受了。
楚希聲繼續說道:“還有這家眷一事,一直放在西山確實是個隱患。吩咐下去,所有出身西山的幫眾,讓他們盡快把家人接出來,就在旁邊的沈家別院安置。此事由魯壇主掌總,一定要善加安置,不能讓幫眾的家小受了委屈。
其余幫眾想要把家小接過來的,堂里面也可幫忙安家。如果有什么難處,可由公賬出錢補貼,所有幫眾一視同仁。”
他口中的沈家別院,就在西山鎮內,楚宅的旁邊。
劉定堂修建西山鎮城墻的時候,為討好沈家,順便在鎮里為沈家修了一座別院。
昨日西山堂攻滅兩座沈家莊園之后,楚希聲順便將這間沈家別院給占了。
這座別院挺大的,規模還在楚宅之上,有著幾百間房,稍微擴建一下,安置二百五十戶人家綽綽有余。
除此之外,楚希聲手里還掌握著不少房契,都位于西山鎮的邊角地帶。都是以前海清幫幫眾的居處,現在沒人居住,也不值錢。
而就在一眾正副壇主以為西山獵戶的事就此議定時,楚希聲卻又笑望角落里的‘丹字壇主’丹赤靈:“丹壇主,你家的人已經從峽道那邊收兵了吧?”
丹赤靈原本是神游天外,發著呆。
他是今日中午,接到楚希聲的信符通知,趕來參與議事的。
他堂堂一個五品高手,卻屈身西山堂當個小小壇主,感覺很跌份,卻又不能不來。
丹赤靈抱著虛應故事的打算,沒把自己當成西山堂的一員,也沒把西山堂的事放在心上,所以全程都心不在焉,籌劃著該如何從西山堂脫身。
他聽到‘丹壇主’三字還沒適應,片刻后才意識到楚希聲是在說自己。
丹赤靈當即回神,打起精神:“是今日四更時分收的兵,昨夜我家探騎四出,發現九刀塢與白云寨的兵馬已經退往西山深處,周圍三十里內已經沒有賊匪,且一眾家兵困頓不已,屬下就自作主張收兵回莊了。”
這又是讓他不爽的一件事。
昨夜楚希聲在堂里大肆慶祝,一群人在吃香的喝辣的,還拿了許多銀錢,丹家眾人卻在峽口那邊熬著夜,喝著涼風。
他們丹字壇好歹也是西山堂一員,這差別也太大了。
“無令收兵,這就是你說的奉令不違,甘為犬馬?”
楚希聲沉下臉,一聲寒笑,冷冷的看著丹赤靈。
這位深藏不露的五品高手則面色漲紅,無言以對。
就在丹赤靈暗暗羞惱,考慮是否不顧后果,直接掀桌之際,楚希聲面色一緩:“念你初入西山堂,不知我堂口中規矩,這次就算了。我堂中上下一應人等,都需令行禁止!誰都不能例外。
丹壇主你再有下次,休怪我不給情面!還有,看守峽道的兄弟們辛苦了,你要好好安撫賞賜,不能讓兄弟們受了委屈。”
丹赤靈只覺胸口一悶,有吐血的沖動。
倒不是因楚希聲把他當成部下訓斥,而是楚希聲的后一句。
什么叫‘好好安撫賞賜’?說的輕巧,你要給錢啊,就這么一句話?
難道是想讓他丹家掏錢?
楚希聲卻話鋒一轉:“近年以九刀塢與白云寨為首的賊匪,屢屢出山劫掠,荼毒百姓,為禍甚劇,使得臨山一帶民不聊生,百姓逃亡,田土大量拋荒。
我西山堂既然拿了百姓們的平安錢,就不能坐視不理。這兩家是我西山堂死敵,絕不能容許他們坐大。丹壇主,即日起你們丹家需在西山東麓的一線峽,南麓的野狼口,白云峽建立哨卡,每座哨卡不得少于三百人,必須封鎖住西山的所有道口,不能容任何賊匪南下,否則我唯你是問。”
丹赤靈聞言暗暗冷笑,忖道憑什么?我只是當個壇主,薪俸賞錢都沒得一分,你卻要使喚我整個丹家。
就在他尋思著該如何不軟不硬的拒絕時,卻聽楚希聲語聲悠然道:“我許你們家代替沈家與西山郡軍,在道口收取過路費,算算你們家駐軍的補貼。”
丹赤靈當即把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他眉梢一揚,眼神驚異:“堂主此言當真?此事怕是不妥,不合朝廷法度。”
楚希聲都懶得答話,眼含哂意的看著他。
丹赤靈也知這話問的多余。
西山堂的平安錢同樣不合朝廷法度。
可西山堂還是照收不誤,官府對此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做不知。
西山郡軍在道口設卡收錢,也沒有官府的許可,一樣照收不誤。
丹赤靈強按住了喜意,神色凝然,語氣恭謹起來:“堂主,請問這哨卡還有什么規矩?”
西山南北六百里,東西七百里,內部還有著三座縣城,西山的西北邊則是蒼梧郡。而這些地方,只有幾條峽道通連。
所以這些路上的商隊挺多的,秀水郡的那些鏢局,有三分之一都在做西山峽道的生意。
他們丹家如真能在峽口設卡,一定能日進斗金。
鐵旗幫西山堂大敗沈家與西山郡軍之后,也有這樣做的資格。
想必沿途的客商不會有意見,無非是把給沈家的錢轉給他們。
至于西山郡軍,他們如有膽子出營,丹家自己的力量就可將之打垮。
不過丹赤靈知道楚希聲,一定不會白白的將這筆生意交給他們家。
“所有過路費,丹家需得上交五成給堂口,你們也不能讓西山的大股賊匪,踏出峽道一步。”
楚希聲瞇著眼,現出了幾分笑意:“此外為平滅西山匪患,一應的商隊都必須開箱搜檢,其它的貨物我不管,唯有糧食,油醬,酒醋,硝石之類,今日起一分一厘都不能進入西山。”
丹赤靈先是不解,可隨后他就神色微動,猜到了幾分因由。
之前他旁聽的時候,還以為這家伙是真動了善心,同情那些西山獵戶生活不易,想要對之網開一面。原來這位是另有手段,要用在這些獵戶身上。
西山內部的幾條商路都崎嶇狹窄,滿布泥濘,沿途商隊幾乎不做糧食與油醋的生意。
這些東西都沉重無比,要運到山里的三座縣城,還有山對面的蒼梧郡售賣,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所以那些商隊攜帶的糧食與油醬,酒醋,硝石等等,基本都是售給距離較近的西山獵戶,還有那白云寨與九刀塢等山匪。
丹赤靈忖道此子果然腹黑歹毒。
貌似仁義忠厚,其實一肚子壞水。
楚希聲此舉,簡直是一舉挖斷這些賊匪與西山獵戶的根。
糧食,油醬,酒醋都是日常生活必需之物,硝石更是硝制皮毛的必須品,沒了這東西,皮毛會迅速腐爛。
這位楚堂主沒打算對西山獵戶動刀兵,卻可逼著那些獵戶來下跪求饒。
且理由冠冕堂皇,光明正大。
丹赤靈卻毫不遲疑地應了下來,他神色慷慨豪邁:“屬下遵命!最多明日傍晚,這三座哨卡就可建成。丹某敢以性命擔保,無論白云寨還是九刀塢,此后都不能踏出這三條峽道一步。”
他恨不得現在就返回家中,盡快抽調家將,組織人力。
這哨卡晚建一天,就少收一天錢,這可是好幾千兩的生意。
大約一刻時間后,楚家大堂內的眾人紛紛散去。
議事一結束,舟良臣就扛著他的重劍,拿著魯平原給的地址去西山砍人;丹赤靈也匆匆離去,飛騎趕回丹家莊。
不過陸亂離,劉若曦,李神山,魏陽與魯平原等幾個核心人物,卻被楚希聲留了下來。
魏陽的神色萬分佩服:“還是堂主技高一籌,如此一來,堂里面不但可以多一筆收入,還可讓那些獵戶與賊匪吃不了兜著走。”
只要是稍有點腦子的人,此時都已看出楚希聲的險惡用心。
這確比直接動刀兵要高明得多,還能讓人無話可說。
陸亂離也盯著楚希聲腦門看。
心想自己當初怎么就看不出來呢?這家伙竟是如此腹黑。
虧她以前還一直以為這家伙心性純良,是個單純的美少年。
“堂主之策確實高明。”魯平原同樣贊嘆不已:“不過我們需防那些西山賊匪狗急跳墻,以丹氏一家之力,只怕不是白云寨與九刀塢的對手。還有那些西山獵戶,得再想想其它的辦法。如果只是封鎖米油鹽酒與硝石,還沒法將他們逼降。”
楚希聲則暗暗好笑,這丹家深藏不露,別說是白云寨與九刀塢,加上西山郡軍都不是他們一家之敵。
如果那些西山賊匪真敢強攻道口,那可就有樂子瞧了。
不過魯平原說的后一個問題,倒是沒有說錯。
商隊沒法將糧食醬醋與硝石送入西山,不意味著那些西山獵戶就沒有辦法了。
西山內部還有許多羊腸小道,實在不行還可冒著被妖族襲擊的風險,強行跨越山林,攜帶糧食,油鹽與硝石進山。所以封鎖只能讓他們生活困頓,沒法把他們逼入絕境。
楚希聲卻胸有成竹,他笑著詢問:“魯壇主,我現在想要知道獨臂刀李滄在何處?能否在三日之內,打探到他的行蹤?”
如果魯平原這邊辦不到,他就只能花大價錢去找吳媚娘了。
魯平原不明其意,卻不假思索的答道:“此事無需打探,此人應該就在古市集滄龍居。那是獨臂刀李滄的酒樓,李滄每天都會呆在滄龍居的頂層雅座,監督打理他在古市集的各項生意。
那邊地勢較高,視野絕佳,可居高臨下,俯視大半個古市集,是獨臂刀李滄最喜歡待的地方。”
楚希聲眉眼微揚,隨后就拿起了案上的巽風震雷刀,往堂外走去:“走!大伙陪我過江,我們去古市集收一份欠帳。”
李神山與魏陽兩人對視一眼,也毫不猶豫的拿起了兵器,哼哈二將般的隨在了楚希聲身后。
李滄正在滄龍居的頂層飲酒。
他的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神思不屬,心事重重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李滄在借酒澆愁。
讓他發愁的人正是那位少年霸刀楚希聲。
他沒想到那個家伙,竟能在短短數月之內崛起,成為排名六十位的青云天驕,近期之內風光無兩。
也沒想到此人會搖身一變,陡然間成為秀水郡有數的江湖大豪,稱霸西山,實力雄厚。
更沒想到連上官家與沈家聯手,都拿楚希聲無可奈何。
不巧的是,他恰與這位西山堂主有點過節。
知味居一戰,正是他為白云寨及上官家牽線搭橋,促成白云寨對楚希聲出手。
所以在得知昨日楚希聲攻破聞家堡,重創沈氏之后,李滄就花費了幾千兩銀錢,購買了大量關于此戰的情報,試圖了解其中詳細。
隨后李滄就從昨天夜里一直愁到了今天。
情況遠比他先前以為的還要惡劣。
現在的西山堂,哪怕除去那位隱藏的五品高手,都不是他能應付的。
光是李神山與魏陽兩人,就足以與他抗衡。
且世人只對西山堂的隱藏高手關注有加,卻忽視了楚希聲本人的實力增長。
他竟以睚眥刀意,鎮壓住了整個聞家堡。
當時堡內一應九品武修,都無法正常的行動,也無法使用弓弩;八品武修的戰力,則被他的刀意壓制,消減到不如平時的六成。
所以西山堂才能夠順風順水,以極其輕微的傷亡拿下聞家堡。
之后楚希聲剪除西山郡軍三百騎的過程,更讓人心驚。
那是西山郡軍的精銳,全員九品,且修煉了皇道秘法,氣血貫通,神念交聯。可一樣被楚希聲的刀意鎮壓,全員崩潰。
李滄百分百確定,楚希聲的睚眥刀意又增強了。
此子的戰力與日俱增,每一天都有變化。估計最多半年,他就可列席七品。
李滄頭疼萬分,早知如此,哪怕上官龍戩再怎么逼迫,他都會對楚希聲避而遠之。
畢竟他們間的恩怨,無非就是楚希聲斬了他兩個擂手,讓他輸了幾座擂臺,沒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李滄現在只能寄希望于當日的那樁事,自己做的隱蔽,楚希聲無從得知。
也就在李滄又將一杯燒刀子倒入嘴里,體會著喉嚨里的辛辣燒灼時,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腦仁一炸,仿佛有一只神獸睚眥,驀然闖入到他腦海,在里面翻江倒海。
“睚眥刀意?”
獨臂刀李滄的瞳孔收縮,本能的就生出了驚懼之意。
——那個家伙,他居然這么快就找上門了?
李滄本能的就往西面窗邊撲了過去。
那邊臨江,他修的正是水系功法,只要入了江,楚希聲就拿他無可奈何。
不過一位戴著青銅面具的昂藏大漢,正在這個方向等著他。
此人躍空而起,手持大槍,猛地一槍揮砸,封住了李滄的去路。
獨臂刀李滄認得這個面具人,正是西山堂的陽字壇主魏陽。
昨日在聞家堡,此人以一己之力,壓制了七位七品武修;將之一一誅滅。
此人今日展現的戰力,則更勝于前。
那一槍砸來的時候,就仿佛一只巨狼在仰天長嘯,意圖吞天!要將李滄吞沒入內。
這分明是北方神策都,由霸武王所創的極招‘噬日’,配合神策都獨有的戰圖‘夜狼吞日圖’,可在一瞬間發揮出超過自身修為一品的戰力。
獨臂刀李滄心神駭然,他長刀前劈,同時身影不可思議的由前撲轉為后退,疾掠閃逝。
隨著‘鏘’的一聲響,李滄的右臂與長刀都被對方的大槍撞開,那槍力余勢未盡,在李滄的臉上割出了一條三寸長的傷口。
此時他想要往西面閃身,卻被這邊一股劍意遙空鎖住。
那是李神山,此時就立在東邊的窗欄旁,嚴陣以待。同時一聲大喝,震蕩數里:“鐵旗幫西山堂在此辦事,無關人等就給我滾!”
北面則是兩個少女,其中一位身穿繡著月季花紋的紗裙,容顏嬌俏。
——那是陸亂離。
雖然此女修為只有八品下,可不知為何,李滄感覺此女比之另兩位還要更加危險。
另一個則是容貌清秀,穿著樸素的青衫,手持雙刀,給人的感覺,也危險之至。
他的注意力,卻被從南面躍上來的少年身影牢牢吸引。
此人身姿頎長,五官清雋俊逸,有著一雙讓人難忘的狹長丹鳳眼,眼底里正蘊著幾分笑意。
他肌膚則白皙得近乎透明,沒有半點血色,一副風吹即倒的病弱之態。
獨臂刀李滄看著此人,心臟不自禁的一陣悸動:“楚希聲!”
他吐了一口濁氣,眼神凝冷:“敢問楚堂主,李某何處得罪了你?竟不顧江湖規矩,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圍殺李某。”
李滄心里則暗暗焦急,這滄龍居的四樓,還有著他的眾多護衛,還有高薪聘請的一位六品武修,為何沒有動靜 就在下一瞬,他臉上的血色就全數褪盡。
他感應到一道氣機,從四樓撞出,隨后如蒼鷹般往遠處逃遁。
那個家伙拿了他那么多銀錢,那么多的丹藥。居然臨陣脫逃——
不止是此人,還有幾個七品武修,也緊隨其后,散向了四面八方。
楚希聲見狀哂然一笑:“也難怪別人想要逃,閣下都能干出將手下擂手的尸體丟去喂狗這種事,別人除非是腦子進水,才會為你出死力。”
他隨后雙眼微凝,現出了幾分異澤:“其實我也想知道,你是何處得罪了我,為何會這么心虛?一見到我就要逃?”
李滄面色蒼白如紙,卻故作鎮定:“笑話!你以刀意斬入我的元神,明顯來意不善。我如果不逃,留著等死嗎?”
楚希聲卻不信,他凝視了李滄一陣,就收起了好奇。
“算了,不管你哪里得罪了我,都無所謂。動手!”
無論是什么過節,都不重要了。只因此人,已必死無疑!
沒必要在意一個死人的事情。
就在這瞬,李神山的劍,魏陽的槍,劉若曦的雙刀,都同時向李滄轟擊。
陸亂離沒有出手,卻遙空以一股如夢似幻的刀意,遮蔽李滄的神識感應。
李滄極力的格擋閃避。
而就在二十個呼吸之后,李滄的身影,被三人聯手逼到了楚希聲的身前。
這是楚希聲長刀出鞘的聲響。
他用的是備用的‘魔紋蟬翼刀’,輕快的刀身,讓它擁有了驚人的刀速。
竟一刀化為白芒,斬斷了李滄的脖頸。
李滄的頭顱高高拋起,又被楚希聲隨手一刀,拍下了滄龍居。
他隨后走到了欄桿旁,冷冷的看著樓下那眾多看熱鬧的人群。
“這就是給賊匪銷贓的下場!今日起,古市集內無論何人敢勾結白云寨與九刀塢等西山賊匪,為其銷贓,楚某滅他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