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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稀客

  李學武在黃干的相送下扶著周亞梅兩人上了車,這會兒姬衛東已經奔著監室去了。

  他是不會放過一點兒時間的,這種事兒當然是越快越好,最好別耽誤了付海波的行刑期。

  這個桉子跟付海波也沒啥關系,只要把桉件來源搞清楚了就行,后續的一查就知道了。

  調查部查人,哪有那么多麻煩,在李學武這兒已經得了準確消息,姬衛東已經給于敏判了死刑了。

  李學武把煉鋼廠保衛處處長的聯系方式已經給了姬衛東,這樣他們到了鋼城也不算兩眼一抹黑。

  再說了,許寧那里也有一些情況供姬衛東參考的。

  事情辦完,李學武絲毫沒覺得有什么驚喜。

  就算付海波今天不說,他也會消除這個隱患的。

  在煉鋼廠,許寧這顆棋子已經開始在走了,于敏他們已經在李學武的算計名單上。

  只不過李學武正在合計著怎么處理,畢竟后面牽扯太多。

  今天付海波維護妻子心切,把自己的計劃打亂了,也就只能順水推舟了。

  算了,掙多少是多!

  李學武放棄了再坑一次于敏的想法,把這個功勞拱手讓給了姬衛東。

  畢竟還欠著姬衛東的人情呢,有了這個桉子姬衛東就不用跟自己要那一千塊錢了。

  李學武也不是小氣,攥著那一千塊錢不撒手,他是不想跟姬衛東發生現金交易。

  給了他錢,保準兒知道自己沒少賺。

  可要是不給,姬衛東準胡猜,說不上怎么就幫自己圓了謊。

  “付之棟同學,中午想吃什么呀?”

  李學武看了看時間,將車停在了路邊,轉過身子對著坐在后面的周亞梅兩人問了一句。

  因為等姬衛東來著,又說了那么一會兒話,這會兒已經十二點了。

  這個時間去哪兒找飯轍啊。

  把這娘倆兒送回家她們也得現做,倒不如在外面吃一口得了。

  “要不送我們回家吧”

  周亞梅看著李學武說道:“外面不大實惠的”。

  確實,周亞梅母子是李學武按照特殊程序安排在京城的,糧食本和副食本都沒有用了。

  海運倉的房子里倒是不缺糧食和食物,光是李學武拿過去的糧油和肉,顧寧自己的副食都夠吃的。

  “別麻煩了,到家都餓了”

  李學武把目光看向了付之棟問道:“想沒想好吃什么”

  付之棟看了看母親,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媽媽,你想吃什么?”

  “媽媽吃什么都行,之棟想吃什么?”

  周亞梅也看出兒子的心情不好了,話也是哄著說。

  “那就…那就…”

  付之棟眼睛往周圍踅摸了一圈兒,說道:“那就吃面條吧,媽媽愛吃面條”。

  “謝謝之棟”

  “媽媽”

  在李學武笑著轉身開車的時候,付之棟看著母親問道:“我想去看天A門,我想看紅旗”。

  “之棟啊,今天李叔叔還…”

  “去,咱們吃了飯就去”

  還沒等周亞梅說完,李學武便說道:“咱們現在就往那邊兒開,路上找面館吃面”。

  “謝謝叔叔”

  “不客氣!”

  從這邊去大廣場就是一條直線拐個彎兒。

  李學武就在路上找了一家炸醬面館兒。

  倒也不是什么百年老店啥的,因為炸醬面館沒有哪個湖涂蟲會掛百年老店的牌匾。

  雖然都叫炸醬面,但是京城的炸醬面特殊,跟別的地方不一樣。

  炸醬要小碗干炸,醬和油是上下分離的。

  再一個就是菜碼,這玩意兒可真繁雜,根本沒有個定數,按照季節來。

  這個季節產黃瓜,那菜碼里就有黃瓜。

  這個季節產木耳,那菜碼里就有木耳。

  可沒有說冬天放黃瓜的,這跟吃烤鴨是一個道理。

  有人說著就是窮講究!

  哎,對了,窮才講究呢!

  反正就是按照時令季節吃,就吃最美的那個味兒。

  三個人,三碗面。

  周亞梅帶著孩子坐在對面兒,要了小碗兒給兒子的碗里挑出面條拌了面,又從自己的碗里挑出一些放在了兒子的大碗里。

  隨后將大碗推向了李學武,道:“都是你的了”。

  “要撐著了!”

  李學武笑著將面碗推向付之棟,逗著說道:“都是你的了!”

  “嘻嘻,吃不了了!”

  付之棟伸著手又把面碗推了回來。

  周亞梅見著李學武跟兒子的互動也笑了起來。

  這個人兇起來嚇死人,可又能跟孩子說到一塊兒去。

  平日里她也是為了教育和照顧孩子才愿意跟孩子說話,可看著李學武卻是愿意跟孩子相處的。

  “真香!”

  周亞梅挑著面條吃了,看著兒子說了一句。

  付之棟也學著媽媽挑著面條吃了一口,道:“真香!”

  “呵呵呵”

  “嘻嘻嘻”

  母子兩個互相用額頭頂了頂對方,一起笑了起來。

  孩子的世界里總是有新的事物進來,可以將某些感性的事隱藏起來。

  可成年人的世界,悲傷哪里是那么好隱藏的。

  但現在周亞梅就是要逼著自己放下悲傷,就像付海波說的那樣,忘了他,忘了以前,才是對孩子最負責的態度。

  孩子是她的心尖兒,為了孩子健康地成長,她也要開心起來,幸福起來。

  如果是在鋼城,李學武三人逛市場的時候,周亞梅是要搶著付錢的。

  可剛才點面的時候,周亞梅就沒有開口要掏錢。

  她認了,認了李學武來照顧她們。

  她也必須認,必須要讓李學武照顧她們娘倆兒。

  付海波跟她說的話不是試探,兩人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都知道當時的話就是絕言。

  所以周亞梅當時沒有說否定的話,而是保證會把孩子養大。

  現在對李學武跟從別墅出來的時候又是一個樣,又是一個態度。

  就在李學武快吃完一碗的時候,周亞梅主動拉過那碗面,幫著李學武拌了。

  李學武看見周亞梅的動作挑了挑眉毛,但是又看見付之棟捧著面湯碗在喝面湯,便沒有言語。

  很快,李學武在付之棟打飽嗝兒的時候將面吃完了。

  “哇,叔叔你好厲害啊!”

  “呵呵”

  李學武苦笑了一下,道:“有時候,吃飯并不能稱為優秀,也不需要夸獎”。

  “之棟”

  周亞梅笑著將兒子抱著放在了地上,示意他去跟著李叔叔走。

  付之棟看了看媽媽,嘗試著牽了李學武的手。

  李學武被付之棟的小手抓住后便是一愣,隨即稍稍用力牽住了孩子的手。

  付之棟抬頭看了看叔叔,見叔叔卻是沒有看他,而是牽著他往出走,便也笑著緊倒騰小腿兒跟了上去。

  周亞梅胳膊上搭著呢子大衣,笑著走在了后面。

  這個時候的大廣場就像你家樓下的小廣場一樣。

  可能你看不著跳廣場舞的,你看不著烤冷面的,你看不著手工酸奶、水果撈,但你一定能看見擺攤兒賣水果的。

  不止有賣水果的,賣啥的都能看見,因為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圍欄,這兒除了不能亂丟垃圾臟了衛生,沒人管你。

  李學武找了空地停了車,帶著娘倆兒便往廣場中央走去。

  “好多人啊!”

  付之棟看著廣場上的人,發出了一聲感慨。

  確實,因為是周末,趕上閑著來放風箏的,人就更多了。

  這也算是一個著名的“打卡地”,要是仔細找,還真能找著在這兒照相留念的。

  為什么付之棟要來看國旗啊,就是因為這里算是全國人民心中的圣地,打卡圣地。

  “這次太匆忙了,等下回咱們再來”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正在瞅人家照相的付之棟,說道:“下次咱們也帶著相機來”。

  “好!”

  付之棟應了一聲,又小跑著去看紅旗了。

  李學武則是漫步跟在后面看著,好像看著孩子,跟孩子說話能減輕壓力似的。

  他確實喜歡跟孩子說話,至少比跟大人說話喜歡,尤其是工作相關的。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他都要想了再想才能說出口。

  活著真累。

  正看著孩子,李學武突然感覺胳膊被人環住了,轉頭一看,卻是周亞梅。

  “你干啥?”

  “不干啥”

  “不干啥你這樣干啥?”

  “我這樣就干啥了?”

  周亞梅看了李學武一眼,松開手往前面去了。

  李學武撇著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挑了挑眉毛。

  哼!饞我身子!

  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了三人游玩的心情,李學武見著付之棟往大門洞子里看,便主動提出帶他們進去玩兒。

  在付之棟興奮的感謝聲中,李學武取了車,帶他們去了午門。

  這個時候吧,其實真沒啥好看的,不過勝在一個原汁原味。

  是哪個時候的味兒呢?

  基本上來說,就是慈禧那個時候的樣子,并不像后世那樣富麗堂皇,其實破敗的很。

  當然了,再破敗,想要去皇上家熘一圈兒也得買票。

  別說他們了,就是皇上回家也得買票!

  “同志,三張票”

  李學武抱著付之棟,帶著周亞梅走到窗口前說了一句。

  這邊的服務員看了一眼李學武懷里的孩子,隨后說道:“退伍軍人和5歲以下兒童可以免費的啊”。

  其實這也是在提醒,提醒李學武懷里的孩子可以免票。

  不過語氣就是很一般了,畢竟一天要接待很多人。

  李學武沒有管售票員的語氣,而是看向付之棟使了眼神。

  他的意思是讓付之棟自己報年齡。

  付之棟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叔叔的意思,轉頭對著售票員說道:“你好,我是退伍軍人”。

  服務員:“…”

  “哈哈哈哈哈!”

  后面排隊的眾人和周圍買完票的游人全都笑了起來,這孩子太有意思了。

  “你是真敢說啊你!”

  李學武看了看售貨員都要死了的表情,趕緊拿出自己的證件,又接了周亞梅遞過來的戶口本,掏出一份票錢遞給了售票員。

  “您好,我是5歲以下兒童”

  “哈哈哈哈哈!”

  聽見李學武的話,不僅周圍的人笑了,就連售票員都忍不住笑了。

  售貨員看了看“5歲以下兒童”李學武,和他懷里的“退伍軍人”付之棟,笑著說道:“故意的吧”。

  李學武伸出手接了票,交給付之棟拿了,嘴里笑道:“不好意思啊”。

  售票員擺擺手,喊道:“下一位!”

  李學武抱著付之棟,帶著周亞梅往檢票口走去,走進大門的時候周亞梅的臉上還帶著笑容。

  大城門樓子都被昨天的地震給震的散架子了,這院里的房子都是好好的。

  因為這院里的房子都是活動的,說是活動的,意思是這院里的房子不是先打地基,而是先蓋房頂。

  這就是古人的智慧了。

  故宮的房子都是從上往下蓋的,卯榫結構,柱子頂在地上都是活的。

  你地震,哎,它晃悠,但是不散架。

  最多,往旁邊挪那么一丟丟。

  所以現在李學武看見的大殿啥的,早都不在中軸線上了。

  前面也說了,這個時候的故宮真的破,也沒錢修,只能這么暫時干放著。

  里面的文物都收起來了,進行庫存保管,所以現在也就是能感受一下皇家的虎倒架不散。

  “好看嗎?”

  李學武看了看站在臺階上看著盤龍柱的付之棟.

  人小,可能視角更獨特。

  這會兒付之棟倒是能從大殿里看出不一樣的東西。

  “有點兒大,有點兒破”

  “呵呵”

  周亞梅給兒子的帽子正了正,這地方的風很硬。

  李學武也不知道為什么,按照玄幻的說法,可能是冤氣多?

  “冷了吧”

  周亞梅摸了摸兒子的小手,說道:“冷了咱們就回了,等天暖和了媽媽再帶你來看”。

  付之棟看了看李學武,知道李叔叔還有事忙,便點頭道:“好”

  “走吧”

  周亞梅拉著兒子往臺階下走去,李學武則是回頭看了看空曠的大殿,也跟著走了下來。

  回去的路上母子兩個坐在后面說著話,李學武也沒仔細聽,邊開車邊想著自己的事兒。

  等到了海運倉一號院,直接把車開進了院里,扶了兩人下車便一起往屋里走。

  “叔叔,明天我就能上學嗎?”

  “能”

  李學武將外套脫了,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

  用手背摸了摸付之棟的小臉兒,道:“明天讓媽媽帶你去幼兒園”。

  說著話,抬起頭對著周亞梅說道:“就在咱們這個街道的西南方向,很好找,到了就說姬衛東安排來的”。

  “知道了”

  周亞梅試了試暖瓶的溫度,給李學武泡了茶。

  李學武則是在屋里轉了轉,問道:“還缺啥不?我張羅來”。

  “問問顧寧吧”

  周亞梅將茶杯遞到了李學武手里,道:“我們在這兒都好,沒什么需要的”。

  “嗯”

  李學武站在客廳看了看墻上顧寧踅摸來的油畫,道:“需要什么就說話”。

  周亞梅看了看李學武,沒言聲,走到沙發邊上看了看困了的兒子。

  中午沒睡覺,又是哭又是跑的,孩子已經困的睜不開眼睛了。

  “媽媽帶你去樓上”

  周亞梅領著困得走路都打晃的兒子上了樓,沒再看李學武。

  李學武端著茶杯喝了口水,便轉身出了門。

  周亞梅聽見車動靜便走到窗前看了看,見李學武關了大門,開著車離開了。

  今天自己的動作越了線,可卻不是頭腦一熱。

  她是心理醫生,當然知道李學武現在什么心情,不然他走什么?

  李學武不知道有人在想著自己想什么,他現在想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這周末過的太快了,還沒怎么著呢,大半天過去了。

  如果不是他堅持上班時間辦公,下班時間休息,那他更閑不著了。

  晚上還得去師母家,雖然是辦事,可總也不能干著手爪子去。

  邊疆一事老師雖然不知內情,可越是這樣,李學武越得記得人情。

  畢竟董文學問都沒問便答應了下來,計劃能一環扣一環地施展開,還全靠了煉鋼廠為支撐。

  不過要帶的禮物也并沒有超規,就是一點兒牛羊肉,給小師弟帶了一盒巧克力。

  因為不知道谷維潔會不會在哪兒,所以東西也就可著實惠的來了。

  這會兒離著顧寧下班兒還有一陣子呢,李學武不想在海運倉待著,便開著車亂轉。

  這轉著轉著,卻是到了東四六條胡同來了。

  李學武踩了剎車這么一瞧,嘿,都到了與南板橋胡同口這兒了。

  得了,到朋友家了,進去坐坐吧。

  這朋友不是同齡朋友,勉強算個忘年交吧。

  因為這宅子的主人確實比他歲數大好多,大一輪都有了。

  “叩叩叩”

  李學武也不知道這丁萬秋家有什么寶貝,怕丟還是咋地,每次來都是大門緊閉。

  敲了敲門,又把手按在了門鈴按鈕上。

  人家說了,你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嘛,怎么叩了門環又去按門鈴?

  呵,李學武也是中西結合,給里面兒來個全套的。

  他這邊剛站了沒一會兒,門里傳來了動靜。

  “吱”

  隨著這門板發出吱的一聲,丁萬秋打開門一瞧。

  “嘿!稀客稀客!”

  “不算稀客,當了回惡客!”

  李學武笑著拱拱手,玩笑道:“您這在家干啥壞事兒呢,怎么還關著門啊!”

  “哎幼!李處長!”

  丁萬秋客氣著將門打開了,退了一步拱手道:“您這也忒會寒磣人了”。

  說著話,請了李學武進門,隨后關了門,這才苦笑道:“我都這個歲數了,還能做啥壞事兒”。

  “咦”

  李學武笑著撇撇嘴,說道:“那可不一定,先喝杯茶,我慢慢觀察觀察”。

  “哈哈哈哈!”

  丁萬秋笑著把李學武往大門正對著的花廳領,嘴上笑道:“好茶有,您今天可算來著了,我這兒啊,來了幾個角兒!”

  “嚯!還真有事兒啊!”

  李學武腳步一頓,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我這可就是隨便熘達,正好走到你這兒了,這才敲的門”。

  “哎!您這就見外了不是!”

  丁萬秋手虛搭在了李學武的胳臂上,請著往里面走。

  “您能轉悠到我這兒,要是再不進來,那可真就說不過去了”

  說著話給李學武解釋道:“梨園的幾位朋友,借著我家說點兒事情,也是好久沒亮嗓子了,今天正好熱鬧”。

  “這…”

  李學武看了看花廳,猶豫著說道:“丁大哥,我可先說好啊,我可不懂這京劇,也聽不明白個數來,漏了怯可別給您丟人”。

  “說哪兒的話哈哈”

  丁萬秋笑著硬拉了李學武往里走,道:“我也就算是一票友,咱倆差不多!”

  “這…”

  還沒等李學武再說,已經被丁萬秋拉著上了臺階。

  這花廳只有三步臺階,上了便是游廊,正對著的便是花廳的玻璃門。

  只見這會兒玻璃門由著一位低眉垂首豎著辮子的姑娘推開了。

  見李學武望過來,便又退了回去。

  李學武著重看了一下這姑娘的腳。

  倒不是他喜歡,而是這姑娘走起步來身子不晃。

  哎呀,這個小碎步退后著,人卻是看著穩穩當當的。

  “哈哈哈!”

  丁萬秋請著李學武進了屋,對著坐在圈椅上的幾人介紹道:“諸位,趕巧兒又來了一位朋友”。

  說著話便手虛抬著,由左到右,給李學武介紹了起來。

  “這位是京劇大家陳先生”

  “久仰先生大名了”

  李學武由丁萬秋介紹著,笑著拱了拱手。

  這位陳先生一見是從他們開始介紹,便看了丁萬秋一眼。

  可這丁萬秋看著精神著呢,沒湖涂啊。

  等跟同坐的幾人這么一對視,不約而同地都站了起來。

  在李學武說出久仰的客氣話時,這位陳先生更是給拱手回了一禮。

  他也不知道這位是哪位神仙,只能道了一聲“您客氣”。

  “這位是朱先生”

  “幸會”

  “這位是馬先生”

  “仰慕已久了”

  丁萬秋一共介紹了五位先生,據是沒有道出姓名。

  其實也不用說名字,由這邊開始介紹已經是客氣了,要是再具名,可就是打臉了。

  不過李學武這邊會說話,客氣話兒更是沒有一句重復的,算是給足了幾位臉面。

  在介紹完這幾位以后,丁萬秋拱了拱手,示意了一下另一邊坐著的幾位婦女,道:“這是幾位先生的夫人和家人徒弟”。

  這最后說的時候卻是把一邊站著的幾位姑娘和小伙子都給介紹了身份。

  這次李學武卻是沒有拱手,僅僅是微微彎彎腰,頭微微低了低,算是打了招呼。

  而對面的幾人則也是回了一個比較傳統的女士禮儀。

  丁萬秋待李學武招呼完,便介紹了李學武,道:“這是我的好友,李同志”。

  也不待幾人反應,便又安排了眾人坐。

  李學武是被他安排坐在了打頭的于先生旁邊,他則是坐在了李學武旁邊。

  這主次順序一下子就顯示出來了。

  這屋里坐著的都不是傻子,這人明明很年輕,卻是得了丁萬秋客氣相待,一定是個有身份的。

  在介紹的時候,這幾人也明白,這人根本不認識他們,并不是梨園里的人。

  可即使是這樣,還是叫他們很難堪。

  畢竟都是梨園里面比較好的角兒,在這四九城也是“紅”的,今天卻是被無視了。

  就好比某個突然上熱搜的某某明星,你一看,這誰啊?

  丁萬秋也知道李學武進來,這些人也很尷尬,不過李學武上趕著來了,哪里會叫他離開了。

  “我也是好久都沒有聽過幾位的戲了,今天實在難得”

  看著李學武茫然的表情,丁萬秋笑著說道:“于先生組的局兒,我提供的場地,呵呵”。

  說著說著他自己也笑了。

  “既聯絡一下感情,也算是提攜一下后輩,我呢,就順便過過戲癮”

  這話算是給李學武介紹了這屋里人的身份,以及和他的關系,也算是介紹了今天這種情況。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著說道:“說實話啊,我就聽過智取威虎山,還是在南方,不玩笑的說,是真不懂這門兒藝術,哈哈!”

  見著李學武坦誠,坐在圈椅上的幾人也都笑了笑。

  不懂不算事兒,別是不懂裝懂的棒槌就行。

  李學武能直白地說不懂,那可真就是實在人了。

  “李同志風神毓秀,必也是一方才俊”

  “您錯愛了,呵呵”

  “哎!”

  坐在李學武身邊的于先生擺擺手,說道:“手藝能騙得了人,氣質騙不了”。

  說著話看了自己的和自己老友的子侄徒弟,大的也有李學武這般,可卻是一個都沒有這種氣質的。

  要說演,能演,楚霸王就得有這種氣勢,可現在沒有行頭,還真演不出來。

  也沒等李學武再客氣,于先生擺擺手,示意了門口站著的幾個年輕人說道:“剛上臺,還需磨練,您今天也幫我們品品”。

  “哈哈”

  李學武轉頭看了看丁萬秋,見丁萬秋也是笑著,便也點頭應允道:“那我算有幸撿個便宜了,聽戲,哈哈!”

  于先生等人笑了笑,沒再跟李學武說,便示意子侄們繼續表演。

  “聽他言嚇得我渾身是汗”

  “十五載到今日才吐真言”

  李學武一聽這邊開了嗓便是渾身一緊,起了雞皮疙瘩。

  唱這段的不是那邊站著的幾個姑娘,而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可這明明是個小伙子,唱出來的聲音卻是比姑娘還要好聽。

  這還不算完,這小伙子臉上的表情和肢體動作,要多姑娘,有多姑娘。

  這不是唱詞啊,這是預言吧!

  這驚訝的還在后面呢,一個小伙子走上前,和這個小伙子搭了戲。

  “公主啊!”

  “我和你好夫妻恩愛不淺,賢公主又何必禮儀太謙…”

  看著李學武驚訝的眼神,旁邊這幾位都知道李學武剛才說的不是自謙,是真不懂京劇。

  而坐在一邊的丁萬秋混不在意,已經聽進戲里面去了。

  京劇它就是有這種魅力,不用看真人,光是聽唱腔和唱詞就能想象的出來演的是什么。

  這感情都在這柔回百轉的腔調里,神不知魂不覺地就把你帶入進去。

  如果你要是見著真人了,那得了,別看這是兩個小伙子,你準把一個當成公主,一個當成駙馬。

  是不是這么神,這個時候就是這么神。

  梅先生當年靠著嗓子賺大洋捐飛機,后世誰有這個能耐?

  當然了,這兩個只是年輕人,難免的功力不成熟,但李學武聽著身上麻癢癢的。

  門口站著的那些年輕人其實都在打量著李學武,從一進門就開始打量。

  憑什么這位是由著丁萬秋親自接進來的,憑什么后介紹啊。

  現在是,憑什么大家都是年輕人,他坐著,自己等人就要站著。

  站著還不算,還得給唱著。

  年輕人嘛,不服氣都是有的,可小伙子多是不服氣,姑娘們卻是滿眼的好奇。

  這人長的真高,真壯,真嚇人。

  這要是在舊社會,指不定多嚇人呢!

  在聽到李學武說不懂京劇的時候還都以為年輕人謙虛呢,可現在看著,這可不就是真不懂嘛。

  而且看著李學武驚訝的眼神,便都捂著嘴偷笑了。

  別人聽的入神,李學武卻是沒有,他也把那些門口打量自己和笑話自己的表情看在了眼里。

  可為了禮貌,也為了尊重,還是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努力認真地聽著。

  等兩人把這個選段唱完,坐在李學武身邊的于先生為了禮貌,先是客氣地跟李學武問了評價。

  “好,唱的真好”

  李學武點著頭地說道:“一唱三嘆,意味深長”。

  見著李學武這么說,于先生微笑著點點頭,甭管這位聽得懂沒聽懂,這給出的評價還是正面的。

  唱戲的兩個小伙子也是客氣地跟李學武頷了頷首。

  他們也不知道李學武是個什么身份,但知道李學武不是梨園行里的人,他的評價沒什么可值得高興的。

  他們在乎的是這五位先生或者那邊坐著的另五位先生的評價。

  別問,剛才還五位先生呢,現在怎么十位了?

  這個時候女的,也有叫先生的。

  指的是在某個行業里,多指文化行業里技藝高超的女子,也稱為先生。

  只不過今天丁萬秋介紹李學武的時候是朋友,那些人也都是朋友,便把那五位女士介紹成家人了。

  就在那邊幾位先生點評的時候,李學武偷偷跟身邊的丁萬秋問道:“這是唱的哪位公主和駙馬?”

  屋里眾人:“…”

  “嘻嘻”

  一直留意這邊的幾個姑娘見著李學武疑問的表情,雖然聽不見李學武說了啥,可也都猜出來了。

  而李學武身邊坐著的,正在點評的于先生則是一口氣悶在嗓子里,差點兒噎著。

  “呵呵,四郎探母,楊家四子楊延輝和鐵鏡公主”

  丁萬秋小聲地跟李學武解釋了。

  “哦”

  李學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楊家將他知道,鐵鏡公主不大認識,跟鐵扇公主應該沒關系吧。

  這問題他也沒敢問,怕身邊的幾位老先生吐血。

  看見李學武的表情,這屋里的幾人表情更復雜了。

  這是懂了,還是沒懂啊。

  不行了,這兒待不得了,真聽不懂,他也不愛聽。

  李學武剛想起身跟眾位告辭,那邊于先生已經點了徒弟繼續表演了。

  他也是較上勁了,自己大小也算個角兒吧,這么喚醒不了記憶嗎?

  這四九城還有沒聽過戲的?

  而李學武這邊則是在心里喊道:這…這特么點評的也忒快了吧。

  只見剛才給自己開門的那位姑娘飄著便挪到了屋子中央,雙手遙指了一下斜上方,腿別到了后方便開唱。

  “海島冰輪初轉騰”

  “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

  “乾坤分外明”

  知道李學武不懂,丁萬秋便先介紹了。

  “貴妃醉酒”

  李學武看了看丁萬秋,眼神里全是:你特么也忒看得起我了吧,你以為你說出名字我就能聽得懂了?

  該說不說,這姑娘唱的確實好,他雖然不懂啊,但也知道這是旦角。

  而且是旦角里的正旦,青衣。

  不過他的知識面也僅限于此了,再說啥他也是聽不懂了。

  姑娘這個賣力啊,把貴妃的雍容華貴和馬嵬坡下的凄慘悲涼都演繹的淋漓盡致。

  可都做給了瞎子看,聾子聽。

  李學武的耳朵里都是伊伊呀呀的聲音,眼睛倒是能看得出姑娘已經盡力了。

  “李同志,您看這段唱的怎么樣?”

  “頂好的”

  李學武搜腸刮肚地說道:“余音繞梁,耐人尋味啊!”

  說著話趕緊跟丁萬秋提告辭。

  “丁兄,家里還有…”

  見他要起身,坐在一邊的于先生不干了。

  咋地,我徒弟唱的這么難聽?都憤而離席了?

  “李同志,別忙”

  于先生按著李學武的胳膊說道:“我徒弟唱的不好,我給您唱一段兒”。

  李學武:“…”

  玩不起了是吧!

  李學武瞪著眼睛看了看于先生,又看了看一旁偷笑的幾人,最后把詢問的目光看向了丁萬秋。

  “呵呵,于先生童心未泯呢!哈哈哈!”

  丁萬秋出聲算是給李學武解了圍,笑著給李學武說道:“我們聚在一起也不光是聽戲,也準備商量事兒來著”。

  他這一開口,屋里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就連剛才較真的于先生都安靜了下來,坐在椅子上皺起了眉頭。

  他們也是沒想到丁萬秋會跟這個年輕人說他們的事兒,正因為不知道李學武的身份,他們更擔心。

  “丁大哥,有事你們先忙”

  李學武站起身就要走,可卻是被丁萬秋死活拉住了。

  “兄弟兄弟!”

  丁萬秋攔著李學武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算是老哥求你了”

  見著丁萬秋這么說,李學武便不再起身,看了屋里人一眼,又把目光看向了丁萬秋。

  “最近的事兒你知道吧”

  “不知道”

  李學武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丁萬秋也是牙疼,愁眉苦臉地看著李學武說道:“今天就算你不來,老哥也要去找你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示意丁萬秋說。

  “你也知道老哥的身份,唉”

  丁萬秋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是真不想走啊,這一走可能就客死異鄉了”。

  “不是!”

  李學武伸手攔了一道,說道:“丁大哥,你這話,我怎么沒聽明白呢?怎么就客死異鄉啊?”

  “兄弟”

  丁萬秋愁眉苦臉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您就別為難哥哥了,快幫我想想主意吧”。

  “這…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李學武皺著眉頭裝聽不懂,站起身看了周圍人一眼。

  這會兒這些人見李學武看過來,有的疑惑地看著,有的卻是嘆著氣低下了頭。

  “二月份…”

  “等會兒!”

  李學武轉過頭,眼睛盯著丁萬秋問道:“這里面兒有你什么事兒啊?”

  “我…我母親…媳婦兒…”

  丁萬秋看了看丁先生幾位,對著李學武說道:“我怕了,這院子是我最后的念想,我保不住了”。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這特么也忒復雜了。

  還有,就算是上面的博弈,怎么他們這些人鼻子這么靈?

  見李學武不說話,丁萬秋懇切地說道:“我準備去…”。

  “停!”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您去哪兒,那是您的自由,您就當我今天沒來過”。

  說完了話,轉身便往出走,可手卻是被丁萬秋拉住了。

  這老小子是練把式的,李學武要甩開他得頗要用點兒氣力。

  可這樣一來,大家的臉色就都不好看了。

  “丁大哥”

  李學武轉回身看著丁萬秋說道:“我能幫你什么,你說,但別跟我說其他別的”。

  “賣宅子”

  丁萬秋咬咬牙,看著李學武說道:“五萬,只要五萬…哎!兄弟!”

  李學武要走,可又被丁萬秋攔著了。

  “兄弟,你得幫我這個忙啊!”

  “五萬!

  李學武看著丁萬秋說道:“你看我像是認識有五萬塊錢的人嗎?”

  “我那宅子五千就成”

  這個時候,坐在椅子上的馬先生開口了。

  李學武轉過頭看了看這幾位,好像都是要賣房的。

  “要不咱們還是談談唱戲的事兒吧”

  眾人:“…”

  丁萬秋也顧不得這會兒有人插一杠子了,都是要走的,能走一個是一個。

  “李兄弟,你說,你說我該怎么辦?”

  “哥哥唉,甭為難我啊!”

  李學武看著丁萬秋說道:“要不這么著吧,我給你打聽著,看看誰家買房子,給您介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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