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嘛,你還記得不?上回你去我二叔家,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子,嗯,現在應該比你還高了吧,那小子挺能長的。”
“我們今天先到縣城,聽二叔說了,小川今天上午就考完了,正好接上他,就直接回去了。”
易陽一邊開車,一邊聊天,旁邊的姜黎黎時不時點點頭。
去往清河縣的高速公路上,白色的寶馬X6正在疾馳。
這一次回清河縣,是回去過小年的,燕子鄉有過小年的習俗,今年的家族聚會被定在這個時間,相比往年,今年的情況還會特殊一些,據說幾個在外地做生意的遠房親戚會回來,有一兩個生意做得似乎還不錯,易陽沒記錯的話,其中會有前一世帶自己入行汽修的那個叔叔,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前一世,自輟學后敗光了父親留下來的一點點家產,在社會上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干過服務員、網吧網管、KTV服務生之類亂七八糟的事情,也就是這一次的聚會,二叔拉下臉把他介紹到那位叔叔的汽修廠去上班的。
前一世那一回的聚會自然不會那么愉快,那時候已經被社會毒打了兩三年,自然也逐漸意識到了一些道理,社會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轉的,自己的棱角也沒有那么銳利了,在聚會上被人數落一番,作為一些弟弟妹妹的反面教材什么的,也都只是沉默著。
也因此,對這一次的聚會印象深刻。
這一次二叔也是早早打來了電話,希望他能早點回來參加一下,當然,除了部分冠冕堂皇的理由,聯系親戚之類的,也未必沒有一部分原因是…攀比。
這一次的聚會的規模會更大一點,爺爺輩的堂兄弟,各自分支,到時候包一個農家樂,上百號人,而他們這一支,沒什么厲害的人,算起來便只有易陽出息了,所以他回去的話,二叔二嬸自然不必多說,甚至連易小青的的父母爺爺也會因此而臉上有光。
農村地方,人情世故,活一輩子,人之常情。
易陽的心情復雜,回想前一世的種種,一種莫名的感慨油然而生,相比兩世不同的境遇,所有的改變只因為自己專心讀書了。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他大概也不會如此真切地體會到,讀書真的會讓人的命運朝著完全不同的兩條軌跡上去了。
前一天,跟姐姐說了這件事,倒是沒有說得那么詳細,只是簡單地說了一下今年回去參加家族的聚會。
是想帶姐姐回去的。
當然,心底是有那么一丟丟虛榮在里面的,他這個年齡,在農村其實已經是談婚論嫁的歲數了,有的甚至孩子都出生了…當然,因為沒到法定結婚年齡,結婚證會晚兩年才扯,有的甚至非必要,連結婚證都懶得去辦了,所以帶個女朋友回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這樣的場景,當然是想風風光光地回去。
人活一輩子,追求的大概就是這么一點東西,如果將心態放平和,也沒必要將這件事視作羞恥。
姐姐聽完,卻是十分認真地問:“能不能帶上自己?”
易陽笑著說:“能啊,當然能!如果姐姐能跟我一起回去,我會很高興。”
姜黎黎想了想,問:“以什么名義?”
“當然是女朋友。”
“呀…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要好好準備一下了。”
易陽理解的準備跟姐姐說的準備其實還不太一樣,他原本只是以為姐姐打算換兩件好看的衣服,帶幾樣精致的化妝品,最多也就是準備幾件給長輩的禮物吧,但是沒想到的是,她跟媽媽弄了一輛寶馬高配版本的X6。
相比于轎車車型的白馬7系,跨界車X6更適合鄉下復雜的路況了。
姐姐壞笑著說:“這種場合的話…想讓你風光一點嘛,你別覺得虛榮,人這一輩子,不就追求這一點東西嘛,而且又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別有心理負擔。”
“是百萬豪車啊…”
“嘻…到時候你就說這車子是你開公司賺錢買的。”
“啊?那不就成打腫臉充胖子了。”
“不會不會,我的就是你的。”頓了頓,姜黎黎說:“而且我對你有信心啊,我相信你就算靠自己也能開得起這個車子,現在只是提前一下嘛,你不是說這種機會也不多嘛,行了,這件事聽我的就好了。”
當然,回去這件事對于易陽來說意義還不止于此,畢竟這是姜黎黎首次頗為正式地跟自己回去,那么需要準備的東西還更多,這件事要想得周到一些,到時候肯定還要正式一點拜訪一些重要的親戚長輩,一些人際關系要怎么處理,送些什么禮品,都要提前規劃,當然,這些事情當然不必姜黎黎去操心了。
盡量讓她當一個可愛的擺設就好了。
幾天的忙活以后,挑著今天小川考試結束的日子,早早地出發了。
車上易陽一直在跟姜黎黎講易家的種種事情,成員關系啦,曾經歷史上出過什么名人啦之類的逸聞趣事,三代以內還算親,三代以上大都不怎么來往了,如果再往上面數數,基本上都是些傳聞中的人物了,如果翻族譜,還是能翻出一些厲害的人物的,這也是中華民族相比于國外更有凝聚力的一點…往上翻八輩,跨越好幾個省的兩個同姓的人,可能真是一家人,在外國人看來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易陽,為什么你超車的時候給我的感覺就…嗯,很干脆,很安穩呢,有沒有什么訣竅啊?”
下了高速還要行駛一段距離的省道,一段路彎道多,路上汽車也多,寶馬在車流中穿梭,超車時卻不會讓人感到害怕。
姜黎黎怎么都想不通,她每次超車的時候都緊張兮兮,要不就是不敢超車,跟著一輛半掛大車行駛很長一段距離。
跟在大車后面反而不安全。
易陽笑了笑,說:“是有訣竅啊…在視野好的直路上,我們稍微把方向盤往路中間打一點,能看到前面的視野了,沒有對向來車,就迅速變道,加速超車,但是在更多時候呢,尤其在這種小縣城,視野沒有那么開闊,也沒有那么多直道,很多新手司機總是不敢超車,原因就是他們摸不清楚到底在什么時候超車更好…”
“這種時候,我們就要盡量選內圈超車。”
“什么叫內圈超車呢?說白了,就是過左彎的時候,比如前面有一個左轉彎,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加油門,跟近前車,過彎的時候,因為是左轉彎,我們可以壓一點中線,這時候我們相比前車,其實是在內彎上,轉彎半徑更短,過彎后,幾乎跟前車一起看到前面的視野,這時候我們看到前面沒有對向來車,一個油門直接就過去了,因為是內彎的原因,距離更短,超車就會更容易。”
“相反,如果想在右轉彎超車,因為前車在內彎上,你要超車的話會耗費將近一倍的距離,所以會更難超車,而且前車容易將視野擋住,很不安全。”
聽了易陽的話,姜黎黎若有所思。
一路上,便是如此嘰嘰喳喳地聊一些有用沒用的東西,東拉西扯,便很快抵達了清河縣。
此時時間還早,距離小川考完試還有個把小時。
今天姐姐一大早起來化妝,昨天又頗為興奮睡不著覺,睡眠不足,此時雙眼皮都在打架了,易陽便帶著她在學校附近的一個茶樓休息。
“還有一會兒,姐姐你昨晚沒睡好,在這兒睡一會吧。”
易陽跟姜黎黎一起坐在茶樓的沙發上,茶樓里開著暖氣,讓人更加困倦,他這樣說了,姜黎黎便“嗯”了一聲,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試圖睡著,但心里亂想一陣,又睜開眼睛,看到易陽低著頭一邊喝茶,一邊看他隨身攜帶的《資本論》。
姜黎黎心想,這就是我的男人,真帥,跟這樣的男生談戀愛,真是哪怕被家暴也讓人愿意接受,腦袋偏過來,靠在易陽的肩膀上。
易陽側著頭看了一眼姜黎黎,放下手中的書,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姜黎黎直接靠在了胸口,隨后扶著她的肩膀,讓她更舒服一些,只是過了一會兒,她似乎還是不得勁,索性睜開眼睛,將鞋子蹬下來,直接搭在沙發上,腦袋則滑落到易陽的大腿上,枕著他的腿睡覺。
暖氣有些熱,過了一會兒姜黎黎又將羽絨服的拉鏈拉下來,脫了上衣,里面曲線柔美,睜開眼睛,看到易陽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笑了笑:“我睡了哦。”
姜黎黎就這樣一直睡到了易川放學。
“你還在生氣啊?”
“沒有。”
“有吧?”
“呵。”
“小氣鬼。”
大家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三三兩兩地走了,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幾個人,易川把自己的書包收拾好,將手機拿出來,剛剛開機,就看到了堂哥發來的短信,頓時臉上一喜。
此時,所有的壞心情都隨著堂哥的短信像風一樣吹走了,哪里還管別的東西。
杜拉拉看到易川臉上露出的表情,疑惑地問:“誰給你發的消息啊?你嘴都笑開花了。”
易川說:“有開心的事情啊。”
杜拉拉說:“什么開心的事情,也跟我說說唄。”
“不能給你說。”
“為什么啊,我們不是死黨嗎?”
易川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雖然但是,你見過哪個男生的死黨是女孩子?”
杜拉拉愣了愣,突然感覺自己胸口有些堵得慌,就在這時,易川又笑了笑:“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吧。”
杜拉拉哼了一聲:“討厭。”
如果是電視劇的情節,一男一女,女的對男的說“討厭”,好像總會發生點什么,但是易川覺得很平常,一點波瀾都沒有。
易川還是跟杜拉拉說了易陽的事情,“我哥說他來接我,他現在就在校門口附近。”
杜拉拉開心地說:“你哥會開豪車接你嗎?”
“我都說了,我哥他沒有豪車。”
“哎呀,我開個玩笑嘛。”
兩人收拾好東西一起往學校外面走,就在走到昨天那個位置時,又見到了章超,他看到易川時皺了皺眉頭,然后對杜拉拉說:“杜拉拉,我們一起回去吧,我爸開車過來了,我捎你。”
杜拉拉說:“你怎么又來了,不是說了嘛,我們兩個不可能了。”
“為什么?”
“啊?”杜拉拉愣了愣,然后氣呼呼地說:“這還要問為什么,沒有為什么,我不喜歡你了。”
“我都聽說了,你昨天還在為我哭。”
易川聽不下去了,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哭是因為丟了面子…”
章超皺了皺眉頭:“關你什么事?”
易川說:“她是我死黨。”
章超不屑地笑了一聲:“搞笑。”
杜拉拉便拉上易川走了。
章超在后面大聲說:“我昨天已經打聽過了,他就是燕子鄉的,父母都是農民,吹什么牛,還家里特有錢…”
易川的耳朵有些發紅了,瞪了杜拉拉一眼,像是在說,看吧,你給我惹的事。
杜拉拉轉過身,沖著章超回應了一句:“炫富?傻不傻啊你!”
章超一時也有些后悔剛才說的話了,正如杜拉拉所說,這樣赤裸裸地炫富是一件很傻的事情,雖然有哥哥說,初中生覺得炫富很傻,她們只要再長大一點就好了,但此時他確實也覺得自己很傻。
就更氣了。
他想,杜拉拉你不要后悔。
隨后跟了上去。
來到校門口,易川左往右望沒有看到堂哥,便給他打了個電話,易陽說:“你稍等我兩分鐘,學校前面沒有辦法停車,我馬上過來。”
易川只是以為堂哥開了家里的那臺皮卡車過來接他,便回了一聲:“好。”
杜拉拉笑瞇瞇地說:“讓你哥順便送一下我唄。”
易川無奈地說:“行吧,真是,有奧迪你不坐。”
等了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奧迪A4就停在了兩人前面,隨后車窗降下來,章超在里面,對杜拉拉說:“杜拉拉,你確定不用送?”
杜拉拉說:“謝謝,不用了。”
章超聳了聳肩,說:“好,我死心了,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句話。”
易川心想,這小子真幼稚。
就在這時,奧迪的后面,一輛白色的寶馬一聲鳴笛,隨后車窗降下來,易陽探出腦袋,說:“小川,這里。”
易川愣了愣,不太確定地望向后面那輛車,直到看清堂哥的臉,才眨了眨眼,回頭看了一眼杜拉拉。
杜拉拉興奮地說:“呀,原來你騙我啊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