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的事情比較抽象,很難說清楚發生了什么,但大體的感受是確切的,香艷的感受更是非常貼近現實。
第二天是個雨天,人還在床上,已經聽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緩緩挪到床邊,拉開窗簾,看到窗外的城市,已經完全被淹沒在一層一層的雨幕之中,近一點的地方,幾朵雨傘花緩緩游動,這種天氣人們大都不喜歡出門,顯得凄零,而遠一點的地方,街上的車啊、人啊的,都隨著建筑物虛化而看不到了。
這樣的天氣,實在難以讓人產生出門的興致。
易陽靠在床頭,閉上眼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覺得有些好笑。
其實,昨晚上是一個挺不錯的機會…可以跟姜黎黎完成最后一步的機會。
最后并沒有實施,倒不是說要故意做一個圣人,而是他感受到了姜黎黎心中猶豫,她還沒有徹底想清楚。
或許自己撲倒她,表現得堅決一點,霸道一點,也可以將關系順理成章的突破…但其實沒有必要。
想要,當然想要,可是在最后一刻還是保持了清明,一方面是因為昨天十分匆忙,沒有準備DLS之類的產品,而現在如果一不小心中了獎,大概會嚇壞她吧。
但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想到姜黎黎明明很懵懂,卻總是要假裝自己很成熟,還要一直冒充一個引導者的角色,他就感到好笑。
這其實是一種令人興奮的情趣。
他內心是希望那些事情由姜黎黎主動的。
她喜歡扮演姐姐,這樣讓她感到高興,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假裝表現得手足無措,撩動女生的母性、保護欲、野性、征服欲,其實別有一番風味。
這個過程中,她收獲的是成就感,是征服的樂趣,而自己收獲的是一般人無法復制和體會的快樂。
男生占據主導,在那件事上,也作為一個霸道的家伙,一點點引導女生,這樣的關系實在太常見了,甚至不必親歷,稍微想一想就能體會其中的情緒。
其實沒什么意思。
而姜黎黎跟他這樣的情況,幾乎很難找到第二例:一個明明什么都不懂的姐姐,卻要扮演一個引導者的角色,一面自己緊張到不行,紅著臉,還要大方溫柔地告訴弟弟,不要緊張,不要緊張,這樣,那樣,再這樣,就行了,看,是不是很簡單?對…就是那里…想一想那副畫面,實在是…
很難冷靜。
所以不能著急,這件事完全由她主導,是有美感的,而且是顫動人心靈的美感,任何一絲來自自己的主動,都會破壞這種美感。
想了一陣,易陽嘴角微微上揚,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驕傲。
所謂情趣,就是要在千篇一律的兩性關系中,找到獨屬于你跟她的樂趣,不必在乎其他人是怎么玩的。
因為下雨了,今天的出門的行程便暫時擱置了,當然,原本也是沒有什么出門的計劃的,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在一起,待在外面的咖啡館聊天,和在家里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聊天,都有美好的樂趣,都會令人心情愉悅,都值得用心體驗。
待在家里,就沒有必要換衣服了,姜黎黎穿了一件寬松的睡裙,她的裙子也好,褲子也好,極少有膝蓋以上長度的,往往只有小腿露在外面,但這也是易陽欣賞他的地方,她是性感的,而她的性感從來不在于將自己多少的身體部位暴露在空氣中,她的性感源自性格,源自對女性魅力的理解,源自對男性情緒的理解。
吃過了早飯,易陽將兩張椅子搬到客廳陽臺上,煮了一壺檸檬柚子茶,叫來姜黎黎,兩人面朝玻璃落地窗,看著雨中的城市,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幻想過這樣的生活,看情侶幸不幸福,有一種理論是,就看兩個人交流的無用信息有多少,越多說明越幸福,簡而言之就是兩個人說的廢話越多,說明感情越好…其實是有道理的,中國人骨子里的特點就是喜歡思考問題,輸出觀點,這形成了實干的民族性格,但也剝奪了很多人的情感體驗,廢話是相對于干貨的,傾訴情感,講講故事,談論對一件事情的感受,這些都算是“廢話”,但聽的人卻會很舒服,很放松。
“不打算去找我母親的…”易陽嘆了口氣,有些悵然地笑了笑:“說實話,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她跟我有血緣關系,我身上流淌的血液,一半是來自她的,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所以,無論我愿不愿意,她是我的母親這件事,沒有辦法改變的,如果假如有一天真的見到她了,我依舊會叫她媽,但這個稱呼卻沒有辦法承載更多東西了…”
“因為沒有感情,這也是事實,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但確實是這樣的,我不愛她,也不恨她…其實,在小一點的時候,我對她,是恨多于其他任何情感的…小時候嘛,小縣城里,有很多小孩子,會嘲笑我是沒爸沒媽的人,一到家長會的時候,就會特別痛苦,而小學的老師并沒有因此就照顧我的情緒,所以,逐漸養成了小時候有些偏激的性格…”
“我很敏感,我總是能體會到別人的情緒,這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我能感受到那些小孩子對我的惡意,當我第一次用暴力對抗這種惡意以后,感受到他們的恐懼,雖然他們依舊有惡意,但我自己的情緒得到了自洽,舒服了,于是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而這個過程中,對她的恨也就逐漸澹了,直到現在,談不上恨也談不上愛…嗯,如果用一個準確地詞語來描述就是,遺忘吧,仿佛生命中從來沒有存在過這個人一樣。”
姜黎黎有些心疼地捏了捏易陽的手,鼻子微微一抽,竟然落了兩滴眼淚下來。
易陽有些詫異地看看姜黎黎,“姐姐…”
姜黎黎看到易陽的表情,破涕為笑,說:“你別管我,我自己緩一緩就好了。”
易陽微微點頭,看向落地窗外面這座寧靜的城市,有些恍然,說:“其實,我的性格是有缺陷的,我容易偏激,也很固執,認定的事情,骨子里是很難改變的,有過一段時間,我非常墮落,幸好遇到了姐姐,姐姐就像我生命中的一束光,因為姐姐,讓我變得溫和,讓我的偏激變成了果斷,讓我的固執變成了堅定,現在,我希望變成跟姐姐一樣溫暖的人。”
這番話和重生無關。
易陽很清楚,雖然重生帶給了他認知上的改變,但那僅僅是認識到沒有文化,不讀書的后果。
前一世的經歷,只是讓他想要學習。
重生,是給這個執念一個實現的機會。
但他的性格本質,并沒有改變。
如果沒有遇到姜黎黎,他依舊會奮發讀書,或許也能讀一個不錯的大學,也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但那樣的自己,更類似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就比如剛剛重生時候的自己,在衡量一些關系的時候,幾乎都是以“他能帶給自己什么利益”為出發點的,比如,接近駱落月也好,跟羅冰成為朋友也好,都是因為,能從他們身上獲得一些東西,甚至從他們身上看到了所謂的“人脈關系”的可能性。
而姜黎黎,教給他怎樣去愛一個人的能力。
帶給他一種人際關系的可能性,不摻雜利益關系的情感交流方式。
情商僅僅是一種能力,一種工具,它本身是不帶感情的,曾經的他利用這種能力,是八面玲瓏,是見人說人話,是權衡利弊,平衡各方,是撬動其他人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因為姜黎黎,潛移默化的影響,讓他不由自主地用這種能力去溫暖別人。
姜黎黎有些不好意思,說:“哪里有你說的那么夸張啦。”
易陽堅持地說:“有,就是有,姐姐不是說,如果錯過了我,將來不會再喜歡上別的男生了嗎?但我又何嘗不是呢?如果姐姐哪一天不要我了,又有誰能像姐姐一樣,成為我生命中的那束光呢?別人都喜歡用白月光來形容那個驚艷生命的女孩,但我更想用金燦燦的陽光來形容姐姐,姐姐不是白月光,是陽光,是為我驅散陰霾,融化積雪的溫暖的陽光。”
姜黎黎眼睛水汪汪的,又一次輕輕抹了抹眼淚,說:“外面下雨,你還要騙我的眼淚。”
“姐姐…”
“叫我黎黎吧。”
“黎…黎黎!”
“傻樣,來,抱一抱我。”
“嗯!”
“哎呀,這椅子,擠不下,來,我站起來…”
“從后面這樣抱我,我的身材好嗎?腰細不細?”
“什么樣的你我都喜歡。”
姜黎黎后腦勺靠在易陽的胸口,望著外面的雨,柔聲問:“易陽,你喜不喜歡雨天?”
“以前不喜歡,因為我記得,人生中第一個可以拉扯我情緒的女人,離開我的生命時,就是一個雨天。”
“易陽…”
“但我現在喜歡雨天,因為我還記得,人生中第二個可以拉扯我情緒的女人,走進我的生命時,也是一個雨天。”
易陽也望向了那片雨景,抱緊了姜黎黎,柔聲說:“那天的姐姐赤著腳丫,美得一塌湖涂,我沒辦法忘,這輩子都沒辦法忘了…”
“好呀…你,你那么小就對我有邪念了!”
“沒有的事…那是單純地對美的欣賞…”
“真的?”
“真的!”
“這樣啊…其實吧,倒也不是不可以…”
“啊?!”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