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允熥和徐妙錦慶祝有情人終成卷侶之時,妙真觀外還有兩個人,見證著這對新人的幸福。
“貧道只能幫你們到這兒了!”
張宇初聞言朝著張邋遢躬身一拜。
“師弟代天下道門謝過師兄了!”
張邋遢聞言暗暗嘆息一聲,總覺得良心有點過意不去。
皇太孫對他也算恩重如山,他沒有半絲回報,反而算計了皇太孫。
他向皇太孫獻計,確實替皇太孫解決了麻煩,但同時也將皇太孫跟道門綁定了。
在朝廷大力整治佛道兩教的時期,他收徐妙錦為徒,也就間接給道門找了個靠山。
“敢問師兄,皇太孫跟徐妙錦結成道侶的儀式何時舉行最合適?”
“越快越好,免得夜長夢多…”
“好!”
“師弟這就召集天下道門,務必給皇太孫殿下一個最為隆重的道門婚禮!”
張宇初跟張邋遢打聲招呼就急匆匆離去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很多,天下道門能不能崛起就看這次機會了。
張邋遢在張宇初走后又看了會熱鬧,直至看到一對小情侶走進道觀,這老頭這才滿臉含笑的下山。
妙真觀中,朱允熥牽著徐妙錦的手,挨個給她介紹道觀內的景致。
“這片空地將來打算建個演武場,方便你練武…”
“這邊是池塘,咱們閑著沒事能下去抓個蛤蟆啥的…”
徐妙錦聞言登時羞紅了臉,掙扎著甩開朱允熥的手。
“我才不和你抓蛤蟆呢…”
朱允熥卻不以為意,依然自顧自地介紹著。
“至于那一片么,可以修個大花園,把你喜歡的花木都種進去。”
“還有道觀里的神像,你要是看不慣就都扔到山下,咱們在山下重新建個道觀,這里就改成宮殿。”
徐妙錦聞言登時滿眼小星星。
“宮殿?”
“這是送給我的宮殿嗎?”
“當然!”
“你不會真以為孤是窮光蛋吧?”
徐妙錦聽到這話,趕忙抓住朱允熥的手,將整個身子依偎過來。
“妾身太感動了,您自己修宮殿都舍不得花錢,竟然會送妾身一座這樣大的宮殿…”
朱允熥聽到這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臉嫌棄的推開徐妙錦。
“你還是像往常那般跟我說話吧,你這樣子我不習慣…”
徐妙錦聞言暗暗擰了朱允熥一下,然后在他耳邊小聲的抱怨道。
“討厭!”
“其實人家也不習慣,嘻嘻…”
兩人在宮觀里游玩一圈,直接找了一片草地躺下,曬著柔和的太陽。
“朱允熥,你是咋想到這個辦法的?”
“嗨!”
“我哪想得到這招,這是張邋遢給我獻的計。”
“張神仙嗎?”
“張邋遢還說了,他要收你為弟子,給你賜法號為妙真,這樣你就是方外之人,不用理會世俗的規矩。”
“孤之所以同意這個方案,主要是覺得宮里的規矩太多,怕你不適應,變得束縛起來。”
“如果在宮外單獨給你建一座宮殿,既可以讓你陪伴我,又不用受宮里的束縛,可謂是一舉兩得。”
“當然,如果你不喜歡,孤也會努力說服皇爺爺,讓他同意你進門的。”
“但正妃之位不好弄,皇爺爺那邊早就有內定人選了,孤也只能給你爭取個側妃之位。”
“在婚姻之事上,孤是不會太違背皇爺爺意愿的,畢竟他老人家年事已高,還能活幾年誰也不好說,所以孤會盡量哄著他老人家開心。”
徐妙錦聞言眼波流轉,心里滿滿的都是感動。
她從沒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朱允熥竟然已經默默為她考慮了這樣多。
“謝謝…”
“能一直陪在你身邊,我已經很知足了,哪敢奢望太多…”
朱允熥和徐妙錦結成道侶的儀式很快就舉辦了,期間道門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穿著紫袍盛裝出席,見證這對大明最有權勢的新人婚禮。
張宇初怕皇太孫嫌煩,還主動刪減了部分儀軌,拜了靈官就算禮成,省去了前后科儀等部分環節。
但即使如此,朱允熥和徐妙錦還是要拜天地、祖師的,最后更是要迎神請圣見證兩人的盟約。
在這一環節,張宇初請來嶗山、全真等各地的道門高人說文、贊韻,忙得不亦樂乎。
這邊鬧出這么大動靜,自然瞞不住躲在皇宮里的老朱。
老朱在得知大孫偷偷搞了個道門婚禮,氣得當場領著一眾狗腿子跑過來。
然而,在走到妙真觀山腳下之時,老朱又命人撤下儀仗和黃羅傘蓋,自己領著幾個護衛悄咪咪的上山了。
不管咋說這都是大孫第一次成親,雖說這親事有點不太合適,但他身為皇爺爺,總不能拆自己大孫的臺吧?
老朱躲在一眾道士里看著一對新人焚表上天,跟其他與會人員一樣,臉上也露出沒心沒肺的笑容。
只是在證婚人張邋遢要為其加冠之時,老朱豪邁的上前,一把從起手中搶過,然后親手為大孫帶上冠。
老朱突如其來的舉動,直接將在場的一眾得道高人給嚇傻,邊上準備給新娘子加簪的張宇初,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咋辦了。
老朱見狀略微沉吟下,從張宇初手里接下玉簪,親手為一身盛裝的徐妙錦給戴上。
“孩子!”
“雖說這事咱知道的晚了,但咱跟你已故的父親一樣,都希望你能永遠平安喜樂。”
徐妙錦自打看到老朱出現,整個人就陷入惶恐的慌亂之中,還有一種做了賊的心虛,讓她羞愧的抬不起頭。
然而,當她聽到這般老父親一般的話,頓時感動的淚如雨下。
“陛下,臣女…臣女有罪,愧對陛下,嗚嗚嗚…”
老朱聞言愛憐的摸了摸徐妙錦的小腦袋,柔聲安慰道。
“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咱有個好大孫!”
朱允熥聞言尷尬的揉了揉鼻子,心虛的小聲滴咕道。
“孫兒多謝皇爺爺體恤,改天孫兒定當負荊請罪…”
老朱聞言立馬惡狠狠地瞪過來。
“這可是你說的!”
“荊條咱都準備好了,你要是敢不來,看咱咋收拾你!”
“哼哼!”
老朱數落完大孫,又和顏悅色地看向徐妙錦。
“咱也算給你們倆送來祝福了,希望你倆今后能和和美美,舉桉齊眉…”
老朱在給大孫和孫媳婦加冠、加簪后就離開了,并未參加之后的喜宴。
但即使如此,也讓一干前來參加婚禮的各路“神仙”大感吃驚和意外。
他們早就知道老皇帝寵愛皇太孫,可從沒想到能寵愛到這種程度。
皇太孫大婚在即,卻提前舉行了道侶成親儀式,皇帝陛下非但沒怪罪,還親自出來送上祝福!
這般寵愛,就是皇太子復生都沒有吧?
事實上老朱遠沒有表現出的那般平靜,再回到宮里就是一通砸,連防火用的大水缸都砸了好幾個。
郭惠妃聽到老朱這邊的動靜,趕忙跑過來安慰。可當她趕到之時,卻發現養心殿早已是一片狼藉,老朱的貼身太監秦德順,更是被幾個錦衣衛按在地上胖揍,打得都快不成人形了。
“皇爺喲,您這是又咋哩,又有啥事惹您不痛快啦?”
老朱滿臉氣憤的道。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哼哼!”
“你就跟咱裝,你們一個個都是吃里扒外的東西,就知道幫著拿逆孫湖弄咱!”
郭惠妃聽到這話,不由看了眼快被打死的秦德順,見秦德順用口型給自己傳遞個暗號,當場知道發生了何事。
“可是皇太孫又惹您生氣了?”
老朱氣哼哼的道。
“除了他還能是誰?”
“咱這輩子就沒受過這么大委屈!”
“咱好心好意給他挑了媳婦,還怕他不滿意,特意給他挑了仨。”
“他倒好,偷偷摸摸在外邊搞了個道門成親儀式,跟徐家那三丫頭結成道侶了!”
郭惠妃一聽這話,心里也不禁埋怨朱允熥的胡鬧。
這可是不告而娶,不論在皇家還是民間,都是了不得的大罪。
但一想到朱允熥平時乖巧,對她這個郭奶奶也禮敬有加,郭惠妃就怎么也恨不起來。
“皇爺息怒…”
“小熥熥還小,不懂您的良苦用心,咱們不生氣哈…”
老朱聞言狠狠的白了郭惠妃一眼,可當他聽到錦衣衛板子聲小了,又趕忙斷喝一聲。
“誰讓你們停了?”
“打!”
“給咱狠狠的打,打死這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
二虎跟秦德順關系一直不錯,哪忍心真打死他,只能一邊給錦衣衛的人使眼色,一邊學著皇爺的樣子呵斥。
“你們都聾了嗎,沒聽到皇爺的吩咐呀,還不使出吃奶的力氣!”
在老朱和二虎的雙重壓力下,錦衣衛的板子再次高高舉起,重重落下,然后廣場上再次傳來秦德順的哀嚎聲。
郭惠妃在心里好一通盤算,總算是想到一個合適的借口。
“皇爺,咱們犯不著為這點小事生氣…”
老朱聽到這話當場炸毛。
“小事?”
“你當這是小事?”
“咱來問你,若是徐家三丫頭先生了兒子,大明的嫡長子該咋算?”
“呃呃…”
郭惠妃怎么也沒想到,老朱擔心的竟然是這個。
不過想想也是,皇位傳承最忌諱的就是嫡長不分,平白惹出多少枝節。
“皇爺,既然小熥熥娶的是道侶,那自然就跟世俗的權位無關了吧,將來論嫡長子的時候,自然要以沐家丫頭所生為主。”
老朱恨鐵不成鋼地看向郭惠妃。
“你呀你…”
“你跟你馬姐姐差遠了,典型的頭發長見識短!”
“現在朱允熥和徐家丫頭年歲還小,還想不到這層面上。等他們將來大了,朱允熥愛屋及烏,更喜歡徐家丫頭所生之子,難保不會生出廢長立幼之事。”
“再者說,你當那些道門的道士都是吃素的?”
“就算徐家那丫頭不想爭,道門的那些道士也會替他爭!”
“還有徐家…徐家在軍中的勢力也不弱,一旦徐家也加入進來,光靠沐家那小丫頭片子能扛得住?”
這才是老朱最擔心的問題,那就是將來大明皇位的傳承。
至于說朱允熥多娶幾個女人啦,老朱壓根就不當回事。
郭惠妃見老朱這樣說,只能小雞啄米地點頭。
“對對對!”
“皇爺說的太對了,妾身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哪能像皇爺想得這么周全?”
“不過妾身覺得吧,這事也不能全怪小熥熥。”
“嗯?”
老朱聽郭惠妃前幾句話還挺順耳的,可聽到郭惠妃又想替朱允熥狡辯,警惕心立馬提起來。
“你還想替那逆孫分辯?”
“皇爺,妾身也是聽別人說的,說晉王去太廟問吉的時候,提到沐惜春的名字,祖先牌位前的香爆了一下,嗖的一聲就燒下去小半截。”
“后來妾身就派人去找張神仙打聽了,張神仙支支吾吾不肯說,但張神仙邊上的龍虎山天師替他說了,說沐惜春這名字不吉利,有短壽之相…”
“啊?”
老朱一聽這話立馬慎重起來,警惕的看向周圍,見周圍沒人注意兩人的談話,趕忙拉著郭惠妃回宮里閑聊了。
郭惠妃一邊陪著老朱進宮,一邊給身后的二虎打手勢,二虎會意趕忙對幾個正在打板子的錦衣衛使眼色,讓他們暫時停下。
秦德順看著郭惠妃離去的背影,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皇宮里要是沒郭惠妃,指不定得死多少人呢!
“二虎兄弟,今天多謝了…”
“秦總管,咱們兄弟間說這個就見外了,只是以后咱落到你手里的時候,您少要點錢就行了。”
秦德順聞言登時瞪起眼睛。
“那可不行!”
“咱的規矩不能破,不給錢一個字都不漏!”
“哎幼幼,疼死咱家啦…”
在秦德順聲嘶力竭的喊疼之時,老朱正認真的翻著說文解字,打算給沐惜春重新取個名字呢。
郭惠妃見老朱這般認真勁,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給自家兒子取名,也沒見皇爺這么認真啊!
過了好一會兒,老朱拿著說文解字,手指著上邊的一個字道。
“郭惠,你瞅瞅這個字咋樣?”
郭惠妃瞅一眼,隨即敷衍道。
“好!”
“皇爺取的名字,天然帶著皇者之氣,定然能沖澹沐家那小丫頭的小家子氣。”
老朱聞言得意洋洋的道。
“既然你都說好,那定然是真的好!”
“咱不是擔心別的,就是擔心咱重孫再受咱大孫的罪,從小就是沒娘的苦命孩…”
郭惠妃聽到這話,心里也是一動。再想到小熥熥從小受過的罪,眼圈不由一紅。
“還是皇爺想的周全,妾身…妾身愧對小熥熥叫的這聲郭奶奶,嚶嚶嚶…”
西平侯府。
由于西平侯要鎮守云南,因此京城的西平侯府只有沐惜春,領著幾個府里的老人操持。
雖說府里沒有長輩,但沐惜春依然將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只是隨著婚期臨近,沐惜春的心里也忍不住生出緊張的情緒。尤其在聽說皇太孫不喜歡自己,還偷偷跟徐家三小姐藕斷絲連之時,她的心里就更忐忑了。
事實上,如果可以選擇,她并不想攀附皇家這份富貴。
但家中父親英年早逝,兄長弱冠之年繼承爵位,她一個孤苦幼女又能有什么選擇的權利呢?
皇帝陛下看重自己,想抬舉沐家,那是他們沐家的恩典,她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只是一想到未來的生活,她心里依然難免生出惆悵。
“小姐,皇太孫跟徐家三小姐結成道侶了,天下道門高人都去慶祝了…”
沐惜春聞言心里一疼,但臉上依然裝出一副云澹風輕。
“知道了。”
“把咱們準備好的禮物送過去吧。”
“唉…好吧…”
老管家下去張羅送禮,沐惜春則鋪開一張紙,在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喜字。
本來這份殊榮應該屬于她,但她終究沒能爭得過徐家小姑姑。
正當沐惜春對著字帖發呆之時,剛剛下去的管家又急匆匆跑過來。
“小姐!”
“宮里來人了,說是有皇上的手諭!”
沐惜春聞言不慌不忙地放下筆,然后招呼老管家道。
“不慌!”
“按照規矩處理即可。”
“你先去召集府里的眾人去前廳迎接,我收拾下就過去…”
“老奴遵命!”
沐惜春在打發走老管家,趕忙回屋換了身得體的衣服,然后規規矩矩來到前廳迎接陛下手諭。
雖說她表面上云澹風輕,但心里早就緊張得跟個小兔子似的活蹦亂跳了。
陛下此時傳旨,該不會是取消賜婚,或者取消我當正妃的資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