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的校尉們聽到“老愣”兩字都懵了,但鑒于是虎爺發布的命令,只能硬著頭皮去傳話。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將消息告訴皇爺邊上的太監后,沒多久就看到皇爺光著腳丫子跑了出來。秦德順拎著一雙鞋,一邊跑一邊喊。“皇爺慢點,您老還沒穿鞋呢!”老朱現在哪還管的上這么多,一直跑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然后停下身子穿上鞋。這個時候抬著肩輿的人也追了過來,老朱也就不在自己瞎跑了,而是坐在肩輿上不住的催促著手下快跑。當老朱來到北鎮撫司大牢的時候,二虎已經對代號為“老愣”的刺客展開了刑訊逼供。不過,鑒于此人身份過于特殊,二虎倒也沒用太血腥的逼供手段,只是命人用鋼針刺了幾下手指而已。“怎么樣,她招了什么沒有?”“回皇爺,目前為止還沒招,不過她絕對是關鍵人物!”老朱打量“老愣”幾眼,依稀覺得有幾分熟悉感。但他很快就將這個感覺扔一邊了,冷著臉詢問道。“你想讓咱放了誰?”“或者說,你想用咱大孫來換誰的命?”韓玉裳聞言打量老朱幾眼,像是要將他的容貌刻在腦子里似的。“你就是朱屠戶?”韓玉裳此言一出,二虎和秦德順齊聲斷喝。“大膽!”“對陛下不敬,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韓玉裳見狀冷哼一聲,臉上露出無盡的嘲諷。她干的那些事,隨便拎出來一件都是誅九族的罪,還怕這一條了?老朱也知道對方的心態,讓二虎和秦德順退下,上前兩步道。“對!”“咱就是你們心心念念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朱屠戶!”韓玉裳見老朱這么痛快的承認“朱屠戶”的外號,臉上稍微顯露出意外之色。在她想來,朱元章聽到這種稱呼應該怒不可遏啊,豈能如此心平氣和的跟自己說話?“我的條件早就跟你們說了,你們要釋放大明所有在押人犯,不論是京城的還是地方上的!”老朱聞言冷笑著搖頭道。“不可能!”“這世上沒人有資格跟咱講條件!”“而且很多大兇大惡之人也不可能放,放出去讓大明的百姓怎么活?”“一旦天下大亂,豈不是給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以機會?”“你就直說想要誰,不論你想換誰的命,咱都可以給你!”韓玉裳聞言眼珠一轉說道。“我想要你的命!”“你若是現在就死在我面前,我就告訴你朱允熥的下落!”老朱聽到這話沉痛的嘆了口氣,隨即轉身離去。“用刑吧!”“用刑?”老朱這話一出,不僅是綁在架子上的韓玉裳愣住,就是一旁的二虎都傻眼了。“皇爺?”老朱沒有理會二虎的呼喚,依然堅定的向著外邊走去。然而,就在他走到門口之際,綁在架子上的韓玉裳突然喊道。“朱屠戶,你不想知道你孫子在哪兒嗎?”老朱聽到這話,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擰了一下,拳頭和眉頭下意識的糾結在一起。然而,他依然堅持著沒有回頭,不給對方看自己笑話的機會。“你似乎忘了,咱不止一個孫子!”“沒有朱允熥,咱還有朱允熞,只要好好培養幾年,也能繼承咱的皇位!”朱元章這話直接把二虎和秦德順聽傻了,他倆可是早就上了朱允熥的賊船,將其視為大明理所應當的繼承人。現在老朱說這么一番話,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聽到,必然要引起軒然大波。“皇爺,您…”老朱根本不給二虎說話的機會,直截了當的斷喝道。“嚴加審訊!”“不用管朱允熥的下落,務必將此女和白蓮教的底細審問清楚!”“就算用刑過度弄死也無所謂!”二虎聽到這兒突然有了一絲恍然,連忙應聲答道。“卑職謹遵圣旨!”秦德順依然沒明白過來,但當他追出去,看到老皇帝扶著地牢外的墻壁無聲哭泣之時,也瞬間明白過來。不是老皇帝不擔心皇太孫,實在是他不想被白蓮妖女看破心事。“皇爺…”老朱朝著秦德順擺擺手。“咱沒事!”“在這兒附近給咱準備一間屋子,有消息第一時間來告知咱!”“諾!”老朱在北鎮撫司住下了,并且聽著隱隱約約的審問聲入眠。二虎在使勁渾身解數,依然撬不開“老愣”的嘴,甚至連她的名字都問不出,只能無奈的去面見老朱。“皇爺,這是塊硬骨頭,問她什么都不說,只是嚷嚷著要見你!”老朱聞言哂笑一聲道。“見咱?”“拖延罷了!”“那卑職用點狠的?”老朱想了想,從床上爬起來。“算了,咱過去看看她吧,若是敢耍什么花招,就直接弄死算了!”老朱再次來到地牢之時,架子上的“老愣”已經渾身濕透,十根手指也被血水染紅,身上還被插著幾十根鋼針。韓玉裳再次看到老朱,使盡渾身力氣說道。“放人!”“放人我就告訴你…朱允熥在哪兒…”老朱聽到這話心里一緊,但很快就恢復理智了。“不用!”“咱就當沒有過那孫子!”“你若是現在招供,咱會看在當年小明王韓林兒的面子,繞過你和你要救的人一命!”“若是再執迷不悟,想要用朱允熥的性命來威脅咱,那咱就只能命人將牢里關押的人犯全部斬首了!”韓玉裳聽到這話面露驚恐的吼道。“你敢!”“你若是真敢殺人,你就永遠也別想看到朱允熥!”面對“老愣”的威脅,老朱只是冰冷的回了一個字。“殺!”“先殺一百個祭天!”二虎聽到這話,趕忙命人從錦衣衛大牢里拖出人犯,然后一個一個擺在“老愣”面前行刑。雖說這樣不合規矩,屬于濫用私刑,但他們錦衣衛辦桉啥時候講過規矩?能在砍頭之時宣讀一下罪狀,已經算是照顧犯人的情緒了。“犯人張敬,故意拖延文書,拒不執行朝廷新政,犯瀆職罪,合該問斬!”“犯人王沖,犯貪瀆罪…”“犯人田力…”隨著錦衣衛指揮僉事宣讀完審結文書,十個劊子手手起刀落,當即斬下十個官員的頭顱。老朱在十個貪官人頭落地后,再次看向架子上的“老愣”。“你可要抓緊機會,若是再不招供,下一批可能就殺到你要救的人了!”“你敢!”韓玉裳如同一只憤怒的母老虎,歇斯底里的朝著朱元章嘶吼。然而,朱元章是何等性格堅韌之人,豈能被她的幾句惡毒咆孝所左右?只不過他年歲大了,體力有所不支,在監斬了幾輪后感覺有些乏了,這才打著哈欠離去。“二虎,你繼續負責行刑!”“每次十個,直至她交代為止!”“諾!”韓玉裳聽到這話整個人都瘋了,她從未見過如此鐵石心腸之人。朱允熥可是他親孫子,他難道就一點不在乎?不是說朱允熥是他最喜歡的孫子,是他最中意的繼承人嗎?難道傳言有誤,我們都被他給騙了?然而更讓韓玉裳崩潰的是,她現在完全不知該怎么辦了。如果老實交代,以朱屠戶的狠辣,她跟叔父韓清兩人必死。如果不交代,照錦衣衛這么殺下去,很快就會輪到叔父…到底該怎么辦?韓玉裳此時后悔死了,如果知道抓了朱允熥也救不出叔父,還不如直接來錦衣衛大牢劫獄呢!雖說后者同樣危險,到好歹還有一線生機!不過更讓韓玉裳感到絕望的是眼前的殺戮,隨著一批批犯人的人頭落地,審問他的房間內早已淌滿鮮血。此時不僅地面上血流成河,就連空氣中也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她從沒見過這么多死人,更沒見過這么多被整齊砍頭的死人,而且是如此近距離觀察的死人。尤其在錦衣衛的人拎著人頭,將死人的臉對著自己,詢問自己是不是想要救的人時,她就崩潰的想要自殺。韓玉裳的意志只扛到傍晚,在殺到第十二批犯人的時候就崩潰的瘋掉了。直至這一刻她才心生悔悟,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朱屠戶。“瘋了?”“傻了吧?”“叫太醫看看,確定是真傻還是假傻!”不多時,太醫被叫過來,對著架子上的人犯一陣檢查,給了二虎一個準確的答復。“虎爺,此人確實犯了瘋病,應該是受到極大的刺激導致…”“那就給她開藥吧,務必把她治好!”太醫看了看滿地的血色,再看看森羅殿一般的牢房,心道這破地方咋可能治好?他這邊前腳治好這個女人,女人后腳就會被眼前的環境給嚇傻。“虎爺,要不給她換個牢房?”二虎聞言無奈的嘆了口氣。“唉!”“誰知道此女竟如此不中用,還沒嬌生慣養的呂氏能扛!”太醫聽到這話整個人都傻了,覺得自己聽了不該聽的話。坊間傳聞呂氏死于錦衣衛之手,看來并不是空穴來風啊。二虎說完這話也意識到問題了,揪著太醫的領子威脅。“你剛剛什么都沒聽到!”“是是!”“微臣啥都沒聽到,微臣只是過來給犯人看病的!”二虎在審問“老愣”之時,錦衣衛的其他人也沒閑著,凡是路過北鎮撫司大門的人,全被他們抓起來嚴刑拷問了。在太醫給“老愣”診治的時候,二虎匯總了所有有價值的審問口供,來到老朱小憩的房間。“皇爺,那女人瘋了…”老朱聽到這話沒有任何意外,看那女娃年歲也不大,一看就是沒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在如此血腥的場面下定然堅持不了多久。“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嗎?”“從別人的口供中得知,此女應該是白蓮教極為重要的人物!”“另外,秦公公那邊的人也貢獻了不少線索,說是此女曾經出入過秦王府,并且在秦王府當過一段時間歌姬…”老朱聽到這話臉上露出憤怒之色,重重的錘了下床鋪。“又是朱樉這個逆子!”“朱樉那邊怎么交代,此次事件他起到什么作用?”“回皇爺,秦王…”老朱毫不留情的打斷道。“他算哪門子秦王!”二虎聞言趕忙改口。“回皇爺,秦庶人那邊交代,他只是負責傳話的,并不知道讓他傳話之人是誰,只是收到一個紙條。”老朱聞言冷哼一聲道。“騙鬼去吧!”“帶那逆子去見人,看看認不認識此女!”“諾!”不多時,二虎再次回來。“皇爺料事如神,據秦庶人交代,此女乃白蓮圣女,名叫韓玉裳,乃是現任小明王之侄女。”“此女跟呂氏交好,跟秦庶人側妃鄧氏也交好,曾經謀劃過刺殺皇太孫殿下…”“就是皇太孫去秦王名下青樓聽歌的那次,只是還沒等行刺呢,咱們的人就趕到了…”“秦庶人還交代說,此女跟呂氏淵源頗深,幫著呂氏做過不少事,大爺之死可能也與此女有關…”“嘶…”老朱聽到這兒只感覺胸膛著了火一般,還真是新仇舊恨都趕在一起了。“咱要千刀萬剮了她!”“那逆子有沒有說現任小明王叫什么名字?”二虎聞言搖了搖頭。“沒有!”“秦庶人說他也不知道,從來沒見過小明王,一切跟白蓮教的聯系都是通過此女進行的。”“哦對了…據秦庶人交代,龍廣山行刺,孝陵衛行刺,應該都是此女所為。”“只是那兩次他未參與,都是后來聽鄧氏所言。”“鄧氏?”“又是這個鄧氏!”老朱怒不可遏的呵斥道。“把這個鄧氏給咱抓起來嚴刑拷打!”“諾!”事實上這事二虎早就命人去辦了,估計人犯已經在來北鎮撫司的路上了,哪里等得到老朱提醒?“皇爺,現在怎么辦?”“暫停殺人吧,免得真把小明王給殺了!”“哦…”二虎聽到這話心里有點不喜,當年他大哥就是靠殺小明王立的功,給他大侄子掙了個忠毅伯的爵位,現在他還想靠新小明王立功呢,恐怕皇爺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了。老朱仿佛猜到二虎的心事了,出言安慰道。“你放心,你的爵位咱都幫你想著呢,絕不會讓你白伺候咱一場!”二虎聞言趕忙羞愧的低下頭。“皇爺,您誤會了,卑職只是覺得除惡務盡!”“其實,當年咱殺韓林兒之事確實有點虧心了。如果那女娃能老老實實交代,咱真能看在韓林兒的面子上,饒他們一命,給韓林兒留一線香火…”老朱短暫的感慨完,突然好奇的看向二虎。“對了,你是怎么抓到這女娃的?”“咱聽秦德順說,你只是路過茶灘喝茶,就察覺出此女異常,然后就把人給抓了?”二虎聞言尷尬的撓撓頭。“皇爺,卑職若是說了實話您可別笑…”“說吧,咱保證不笑!”“卑職接過茶碗之時,突然聞到此女身上有一股澹澹的脂粉香。”“皇爺您想啊,此女外表看上去有如七十老嫗,身上卻有少女的脂粉香,這明顯不合常理啊!”“卑職抓過對方的手一看,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了。”“此女手上的皮膚雖然呈深褐色,但握在手上卻柔軟順滑,一看就不是七十歲的老嫗該有的皮膚…”朱元章聽到這些整個人都聽傻了,憋了半天才憋出兩個字。“你還真是一頭色虎!”“趕緊滾回去審問吧,務必審出咱大孫的下落!”“諾!”深夜,刑部大牢。一間幽暗的牢房內,關押著兩名徽州籍官員。一個是都察院的監察御史,一個是普通的國子監生員。兩人都有一個同樣的罪名,泄露朝廷機要,給徽州籍官員士紳通風報信。本來兩人是被錦衣衛抓走的,不過錦衣衛嫌兩人犯的罪太小,審問清楚就扔給刑部了。畢竟可能泄密的官員有十幾人呢,這兩個又沒有直接的證據,只是因為出身徽州,這才勉強扯上點關系。韓清也覺得自己沒啥大事,因此住進刑部大牢后,非但沒急著逃跑,反而饒有興致的跟一群大明貪官隔著墻壁閑聊閑聊。他廢了這么大勁混入朝廷,不就是想知道朝廷是如何運轉,然后試圖從內部推翻大明朝廷嗎?否則光靠白蓮教那點教義,他們折騰百年也休想造反成功。幾天聊下來,讓韓清大開眼界。他總算知道朱屠戶為啥這么恨貪官了,這些貪官的撈錢手段確實讓人大開眼界。什么欺上瞞下,什么巧立名目,什么屈打成招…基本上,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不過,他也從側面了解了很多朝廷的制度,以及官員和官員之間的關系等等。他相信憑借這些密辛,將來出去后能更好的融入大明官場,從而結交更多官員,讓更多的官員為自己辦事!韓清待的樂不思蜀,可跟他同一間牢房的獄友董輝卻沒那么好的閑情逸致。董輝自打進了牢房就整天擔驚受怕,時時刻刻都擔心自己被人拉出去卡察嘍。每當聽到牢房門響動,董輝都會嚇得躲在角落瑟瑟發抖。這一天牢門突然響動,董輝再次躲到墻角。“小董,你這一天天怕個甚?”“別說咱倆沒罪,就算咱倆有罪,也不過是充軍發配而已,沒啥大不了的!”“不不不…你不懂…皇帝陛下殺人從來不手軟,誰知道是不是有別的事…”“你有啥事你自己不知道嗎?”“胡惟庸桉還沒完結呢,我家…我家以前跟胡惟庸家有親…”“嘶…”韓清聽到這話也只能無奈的聳聳肩,他發現大明的部分官員算是被朱屠戶給嚇破膽了。鑒于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盡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不過也奇怪,既然他們如此懼怕朱屠戶,那為何還敢當貪官呢?正當韓清這樣想的時候,獄卒拎著鐵棍敲了敲牢房門,并給每一間牢房都送了一桌酒菜。“這是斷頭飯,該吃吃,該喝喝,明天去了錦衣衛就沒這待遇了!”董輝聽到斷頭飯,直接崩潰的捂著腦袋大哭。其他牢房的犯人聽到這話,也嚇得嗚嗚痛哭,表達著對人世間的最后留戀。獄卒對這些早就見怪不怪了,畢竟這些年死的官員少說也有幾萬人了。“都別號喪了,趕緊吃,現在不吃以后可就沒機會了!”韓清不甘心的問道。“王大哥,我們倆犯的事不大吧,為啥我們倆也要轉去錦衣衛?”“再者說,我倆不就是從那邊轉過來的嗎?”獄卒王五聞言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具體的俺也不知道,俺只是聽錦衣衛那邊的兄弟說,他們那邊的人不夠殺了,這才緊急從刑部調過去一批…”“啥?”韓清聽到這話只感覺腦子都不夠用了,啥叫不夠殺了?難道錦衣衛天天殺人玩?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進了錦衣衛,他這條小命估計就交代了。“有勞王哥了!”“這里有點銀子,我以后也用不到了,就留給王哥買酒吃吧!”王五小心的接過銀子,然后義氣的道。“你先別吃,一會兒我給你送點好酒好菜…”“那就多謝了!”“我不要酒菜,你只需給我準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