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老朱忙碌了一上午,正用胳膊支著腦袋打盹之時,突然感到臉上癢癢的。他睜開眼一看,只見某個偷偷跑出去的小逆孫,正拿著一根羽毛在自己臉上晃悠。
老朱見狀陡然瞪起龍眼,怒視著小逆孫道。
“逆孫!”
“你竟然還敢回來!”
朱允熥笑嘻嘻地后退兩步,規規矩矩地給老朱請安行禮。
“孫兒拜見皇爺爺!”
朱允熥行完禮,隨即笑嘻嘻地說道。
“皇爺爺,孫兒不在的日子,您老是不是想我想的哇哇哭?”
老朱聞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道。
“咱才不想你呢,倒是墻上的鞭子想你想得啪啪響!”
“每當到了夜里,鞭子就自己從墻上跳下來,對著某人經常趴著的小板凳啪啪地抽呀!”
朱允熥見老朱又拿這事嚇自己,臉上的戲謔頓時一掃而光。
“皇爺爺,咱們還能不能好好地聊天啦!”
“您老在這樣,下次我出去就不回來了!”
老朱聞言趕忙起身,朝著大孫走過來,一把抓住大孫的手腕,對著大孫的屁股踢了幾腳。
“好你個小逆孫,竟然敢威脅咱!”
“說!”
“以后還敢不敢亂跑啦!”
朱允熥被踢得一顛一顛的,嘴里配合地喊著“不敢”之類的話,這才哄得老朱露出笑模樣。
老朱象征性地踢了大孫幾腳,就拉著大孫坐到龍椅上敘話。
“這次咋回來得這么早?”
“咱想著你得半個月后才回來呢。”
“皇爺爺,孫兒是急著回來參加十三叔的婚禮,要不然孫兒真想在松江府待半個月來著。”
“哦哦…”
老朱聞言心里雖然有點小醋意,但還是感到非常欣慰。
最起碼,在這孫子心里,還是很在意皇家的骨肉親情的嘛。
“好呀!”
“你不是想咱才回來的呀,看咱一會兒咋收拾你!”
“皇爺爺饒命呀…”
兩人笑鬧了一陣,老朱這才詢問松江府的事情。
“大孫,你這次在松江府鬧得太大了,你怎能給商賈這么多特權?”
“還有,士農工商乃國之根本,你知道你隨口喊出的一句不論士農工商,會給咱大明帶來多大的麻煩嗎?”
“最后,咱嚴正警告你,你在松江府封的官咱一概不認!”
朱允熥聽到這話,頓時面露苦色。
“皇爺爺,這次您多少賣孫兒個面子吧,孫兒把官都封出去了,您總不好讓孫兒顏面掃地吧?”
老朱終究是疼大孫子的,雖然得知大孫私自封官,恨得他牙根都癢癢,可看到大孫平安歸來后立馬心軟了。
“你封了幾個?”
“回皇爺爺,孫兒封了個松江知府!”
朱允熥說完這話,趕忙給自己辯解。
“皇爺爺,這可是你之前答應我的,您說過松江府官職可以隨我安排!”
老朱想了想,記得自己確實說過這話,也就點點頭應承下來。
“松江知府這事咱準了,明天就知會吏部,讓吏部給你正式的公文!”
朱允熥聞言趕忙拍老朱的馬屁。
“皇爺爺圣明!”
老朱聞言再次翻了翻白眼。
“少給咱灌迷魂湯!”
“周志清好歹是兩榜進士,正經的清貴人家出身,你提拔他當松江知府雖然不合規矩,但也不算太過分,咱答應也就答應了。”
“但是,你在市舶司搞得招聘,咱一概不認!”
老朱說完這話,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重了,怕大孫心里有芥蒂,趕忙又補了一句。
“不是咱不想認,是咱不能認!”
“大明還得靠那些科舉出身的官員幫著治理呢,咱要是認了你搞出的那玩意,他們還不得造反呀!”
“哦哦…”
朱允熥也知道,皇爺爺能耐心地給自己解釋一句,已經是非常難得的恩寵了,只是一想到自己剛想支棱一下,就要被老朱頭給拍回去,心里就充滿了不甘和怨念。
老朱看到大孫一臉的不開心,嫌棄地朝著他擺擺手道。
“幾天沒洗澡了?”
“趕緊去洗洗,洗完了陪咱用午膳!”
“哦哦…”
老朱看著大孫噘著嘴離開的樣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這逆孫真是不叫人省心呀!
朱允熥洗漱過后,來到偏殿的時候,偏殿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好吃的。
老朱見到大孫穿戴一新,趕忙朝著其招招手。
“趕緊過來用膳吧!”
朱允熥見到滿桌的好吃的,當即將市舶司的事扔到一邊,樂顛顛地跑過去胡吃海塞起來。
老朱見到大孫吃得香甜,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不住地給大孫夾菜。
“多吃點!”
“不夠吃的話,咱命御膳房在給你做!”
“夠呢…”
朱允熥含湖其辭地回了一句,然后從盆里抄起一只雞翅,大口地啃起來。
老朱看到大孫這個吃相,也跟著多吃了一碗飯。
不過,最讓他開心的是,大孫沒拿市舶司的事情來煩他。
這說明大孫懂事了,聽進去自己說的那些話了。
朱允熥之所以不提,只是想讓十三叔安生地把婚結完。
至于市舶司之事,還有封陸士原官職之事,他是一定要辦到的!
朱允熥陪著老朱吃完午膳,又扶著老朱去了臥室午睡,并且非常貼心地守在老朱邊上,直至老朱完全睡著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來。
重新來到外間,朱允熥將宮里的太監都打發出去,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張張早就寫好的任命文書,拿出老朱的大印一個個蓋上去…
朱允熥做完這一切后,又將這些東西放在老朱批閱完的奏疏里。
只要明天太監們將這些批閱過的奏疏拿給六部,自己任命的官職也就正式生效了!
朱允熥忙完這一切,剛從皇宮里出來,就看到朱桂騎著高頭大馬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朱桂看到朱允熥,趕忙翻身下馬,快步上前一把將其給抱住。
“大侄子,你總算是回來了!”
朱允熥笑嘻嘻地道。
“十三叔大喜的日子,侄兒就是爬也得爬回來呀!”
朱桂聽到朱允熥這么說,激動地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道。
“好!”
“十三叔一輩子都領你這個情!”
“趕緊回去準備準備吧,明天十三叔還得靠你迎娶新娘子呢,哈哈哈!”
“放心吧!”
“有我朱允熥在此,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朱桂是聽說朱允熥回來了,這才趕過來敲定最后的跟腳。
他明天就要成親了,王府里還有一大攤子事等著他忙活呢。
因此,跟朱允熥說幾句話后,朱桂就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第二天,禮部的官員一大早就入宮朝賀,老朱也推遲了早朝,親自來到奉天門外接見主婚的正使和副使,對兩人囑咐一番,兩人拜別陛下,一路上鼓樂開道,一路上敲敲打打的來到徐家送上禮物。
徐家則需在家中早早備下香桉,見正副使趕到,將其引導至正廳。
在禮物陳設完畢后,徐輝祖則帶領全家老少叩謝圣恩。整套禮儀非常煩瑣且冗長,從早晨開始要一直忙活到下午。
不過這一切跟朱允熥和朱桂無關,都有禮官負責幫著張羅和忙活。
他們倆只需要等女方那邊完事,然后帶上護衛上門迎親即可。
朱允熥看著朱桂被禮官支使的跟個提線木偶似的,心里就感到一陣害怕。
這還只是親王成婚,要是自己將來結婚,其禮儀是不是更煩瑣?
朱桂一直忙活到下午,這才聽到禮官說可以去徐家接親了。
朱桂已經被折騰得快沒力氣了,但朱允熥卻是快閑出屁來,一聽到禮官說可以去了,當即跳到馬背上就要打馬沖出去。
然而,他這邊鞭子還沒落下呢,就被二虎一把給奪了下來。
“皇太孫殿下,騎馬太危險,咱們還是坐車吧!”
“來人,將皇太孫殿下的馬車牽過來!”
“諾!”
二虎把一臉不情愿的皇太孫塞進馬車,隨即高喊一聲。
“起駕!”
“迎親嘍!”
二虎喊完這話,朱桂穿著一身喜服,頭上戴著皮弁,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邊,一路吹吹打打來到徐家門口。
徐家這邊早就被折騰煩了,如果朱桂再不來,他們都恨不得將二小姐打包送過去。
因此,徐家的下人看到迎親隊伍出現那叫一個熱情,趕忙把大門打開,恭迎親王和皇太孫的車駕進去。
迎親的隊伍一直行進得很順利,只是來到徐妙清居住的院子時出了個小插曲。
徐妙錦穿了一身明光閃閃的鎧甲,手里拎著一桿長矛,威風凜凜地堵在大門口。
“想要迎娶我家二姐,得先過我這關!”
“你們當中只要有一人能打過我,我就放你們進去!”
朱桂回身看看自己帶過來的一票皇子,外加一只皇太孫,好像沒有一個人能打過這野丫頭。
他隨行的護衛倒是有這個本事,可若是一不小心失手將徐妙錦打壞了,豈不是壞了自己的大好日子?
于是乎,朱桂趕忙軟語哀求。
“三妹乖,趕緊讓開,孤改日送你一百匹蜀錦!”
徐妙錦聞言不為所動,只是眨了眨通紅的眼睛。
如果說徐家最不舍得二姐出嫁之人,那一定是徐妙錦了。
她從昨天到現在已經哭了好幾場,哭得眼睛都紅了。
徐妙錦也知道自己很孩子氣,可一想到朱桂那個偷狗賊,這般容易將姐姐騙走,她心里就充滿了憤怒和怨念。
就算是不能阻止姐姐跳火坑,她也要讓朱桂吃點苦頭!
“不稀罕!”
“既然武斗不行,那咱們就改文斗好了!”
“你們現場做一首催妝詩,只要做得讓本姑娘滿意,讓姐姐滿意,本姑娘也是可以放行的!”
“作詩啊…”
朱桂求救似的看向身后,無視了躍躍欲試的朱值和朱權。
這倆貨只會給青蛙作詩,哪會寫什么催妝詩呀!
然而,朱桂越看不上這倆,這倆還越要往上湊。
“十三哥,我會作詩!”
“我早就寫了好幾首,就等著這時候用呢!”
朱瑛本來想上去試試的,可聽到身后的兩個弟弟這般說,登時生出讓賢的心思。
朱桂本來是屬意朱允熥,想讓朱允熥給自己寫兩首詩應付下。
畢竟,他可是親眼見證朱允熥文思泉涌,寫下金瓶梅這等皇皇巨著的。
眼下見到兩個弟弟這般踴躍,他也不好駁了他們的面子。
“好吧!”
“你們倆過來試試!”
朱值顛顛地跑到門前,對著徐妙錦吟哦起來。
“呱呱呱!”
朱桂聽到這個開場白,當場用袖子把臉遮住了。不用說,自家這十五弟肯定是又想來一首“詠蛙”了。
“呱呱呱!”
“嘴大臉小眼圓圓,斑痕點點腹坦坦。”
徐妙錦聽到朱值竟然敢作詩嘲笑二姐,氣得俏臉煞白,舉起長矛就指向朱值。
“朱值,你再敢詆毀我姐姐,信不信我打死你!”
朱值見狀不慌不忙道。
“孤還沒做完呢,做完在打孤也不遲呀!”
“撲通一躍乾坤錯,日月星辰萬頃波!”
朱值最后一句說完,徐妙錦手里的長矛登時頓住。
這小混蛋最后兩句竟意外地不錯喲!
朱桂本來都用袖子遮住臉了,不忍見到朱值被暴走的凄慘場景,聽到朱值最后兩句詩,趕忙拿開袖子,滿臉詫異地看向朱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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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值見到自己隨便一首詩,將所有人給鎮住,登時臭屁起來。
“孤做的催妝詩如何?”
徐妙錦收回長矛在地上重重地一頓。
“最后兩句還湊活,只是這詩不應景,不能算數!”
朱值聞言登時不服氣道。
“為什么不算數?”
“青蛙可是有多子多福的寓意呢!”
徐妙錦聽到這話氣得鼻子都歪了。
“那是金蟾!”
“金蟾不就是三條腿的蛤蟆嘛!”
“你!”
“反正不算,你們想進門還得重新做!”
朱桂怕惹惱徐家小霸王,趕忙將十五弟拉到一旁。
朱權見老十五被拉走,當即觍著臉湊了上去。
“孤也會作詩!”
“聽好了!”
“嬌羞不肯下妝臺,侍女環將九子釵。寄語倦妝人說道,輕施朱粉學慵來。”
徐妙錦看到朱權跳出來,本來都做好要打人的準備了,現在聽他念出這般好詩,登時被震在原地。
朱權什么時候學會作詩了?
朱桂也頗為意外地看了眼朱權,只見朱權滿臉得意之色,給他安個尾巴都能卷著上天!
徐妙錦看到朱權這般得瑟,就知道這貨一定預判了自己的預判,提前找人寫好了詩,提前背下來對付自己。
“這首不算!”
“有本事你在當場作出一首…不不,作出三首,我就放你們過去!”
在徐家女卷深受震撼之時,朱權挑釁地看了眼徐妙錦。
“這有何難?”
“給孤聽好了,孤要作詩啦!”
“第一首!”
“十步笙歌響碧霄,嚴妝無力夜迢迢。羞將雙黛憑人試,留與張郎見后描。”
“第二首!”
“說嫁心驚盡日癡,尊前玉箸鎮雙垂。不知夫婿尤憐惜,卻憶嬌嗔阿母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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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首!”
“羞向明窗結佩珰,穿衣寶鏡暗生光。生憎烏鵲來相噪,默默無言下象床。”
朱權背了三首詩,當場將院里院外的人都給鎮住了。然而,他仿佛還覺得不夠似的,又給補了兩首。
這樣一來,不算第一首詩,朱權一口氣就做了五首催妝詩。
朱權背了五首詩后,挑釁似的看向徐妙錦。
“這次夠不夠?”
徐妙錦直至此時總算是看出來了,一定是他們提前就料到了自己有這招,所以提前準備了六七首催妝詩等著自己。
當徐妙錦看到一臉壞笑的朱允熥時,更加篤定了這個想法,甚至篤定地認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朱允熥背地里安排的。
事實上,這還真是朱允熥安排的。他早就從二虎那兒得知了徐家的布置,知道某個野丫頭,正摩拳擦掌地等著揍人呢,還準備讓他們做催妝詩難為自己。
因此,他提前找到齊泰,讓齊泰給自己做了七首催妝詩,并讓朱值、朱權兩兄弟提前背下來。
徐妙錦意識到自己這邊的戰術泄露了,就想當場耍賴。
“不算!”
“我不要催妝詩了,你們想要從此門通過,就必須打敗我!”
朱桂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急了,再耽誤下去可就誤了時辰了。
正在他想哀求一下小姨子,讓小姨子給自己讓個路的時候,朱允熥走了上來。
“十三叔不怕,有大侄子在,沒人能耽誤您娶媳婦!”
“來人呀!”
“在!”
七個皇子從人群中走出來,每人手里還拿著一根大竹筒。
“預備!”
七個皇子聽到這話,趕忙將竹筒舉起,對準了徐妙錦的腦袋。
當他們聽到大侄子喊出“呲”這個字后,齊齊扣動扳機,竹筒里射出一股帶著濃烈腥臭味兒的黑色墨水。
雖說有一兩個皇子呲偏了,但其他人的準頭還不錯,全都將竹筒里的特制墨汁呲到了徐妙錦的臉上。哪怕那兩個呲偏了的人,也將徐妙錦那明晃晃的鎧甲涂成了黑色。
徐妙錦貿然被此等惡臭之物噴到,當場氣得“哇”的一聲哭出來,然后急不可耐地想回去將其洗掉。
七個皇子早就受夠了這野丫頭的氣,見狀豈能輕易放過,追著她一路“呲”。
朱允熥見守門的門神跑了,趕忙推了朱桂一把。
“十三叔別愣著了,趕緊去迎新娘子吧!”
“哎哎!”
“多謝大侄子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