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禮部相當于后世的外交、教育、文化、宗教、民族等部門的集合體,再加上中樞的部分職能,妥妥的實權部門啊。
這樣一個衙門竟然餓得要吃不上飯,朱允熥也是一臉的無語。
隨便跟后世學學,搞點官方指定教輔書,偶爾拉上幾個翰林去外邊開個班,多少錢賺不回來?
當然,這玩意違不違背大明律,朱允熥就不管了。反正他只管出招,不怕死的盡管放手去干。
齊泰聽了也頗為心動,只是這事在歷朝歷代都沒有先例,反倒是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三皇孫,您看此事會不會惹惱陛下?”
“這我哪知道,我只知道朝廷應該是沒禁止此事。”
“法不禁止么…”
齊泰想到此處,暗暗咬了咬牙道。
“干了!”
“但是版權費這事,咱倆得商量商量。”
“你看七三分咋樣?”
朱允熥一聽這話當場不樂意了,他可是一直奉行五五分成的,齊泰竟然想讓自己壞規矩!
“少來!”
“五五分,誰來都不行!”
“不過,我可以私下多給你一筆潤筆,算是新書做序的酬勞。”
“還要做序?”
齊泰咋說也是個要臉的人,真不想在這樣一本書上留名。
因為以他科考的經驗來說,真聰明的人不用看這玩意,照樣能高中舉人。腦子不夠用的那些,就算背下一千篇八股文,依然寫不出優秀的文章。
總而言之一句話,科舉考試是看天賦的。
因此,他下意識地認為,此舉就是坑人,坑那些窮秀才的血汗錢!
“齊先生,禮部只是您的起點,您要將目光放長遠…”
齊泰聽到朱允熥突然說出這么一句話,心里頓時有點小激動。
“三皇孫可是聽到什么了?”
朱允熥故作高深的道。
“別打聽,別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哎!”
齊泰滿心歡喜地以為皇帝要升他的官,卻不知某孫子,只是想把他從三品的侍郎位置上拽下來,然后扔到松江府當一個六七品的市舶司提舉…
朱允熥送走齊泰后,大本堂內的手板也打完了。汝陽公主領著幾個小姐妹,哭得稀里嘩啦的,見到朱允熥更是委屈得不要不要的,暗戳戳地罵朱允熥沒良心。
相對來說,徐妙錦確實硬氣很多,哪怕手掌腫的跟發糕似的,也強忍著不哭出聲,只是不住的用嘴吹氣。
不多時,楊新爐、高明、秦亨伯三位大儒閃亮登場。
眾人見狀趕忙正襟危坐,然后在禮官的引領下,向著三位大儒行拜師之禮。
三位大儒受了眾人的拜師禮,但對于皇家賞賜卻推辭了。
其用意也很明顯,他們只是礙于情面才教導一下,但從不承認這些人是自己的學生,勉強算半個記名弟子而已。
朱允熥在眾人舉行完拜師禮后,又在大本堂里坐了一會兒,這才給正在講課的高明先生一個眼神,然后偷偷從座位上熘走。
不過,朱允熥并未直接出去,而是熘達到隔壁瞅了一眼。
當他看到徐妙錦一臉茫然地聽講時,就知道這小丫頭片子跟朱桂一樣也是個學渣。
既然是學渣那就好辦了,以后有的是機會奚落她!
哼哼!
吏部距離皇宮不遠,過了五龍橋,左手邊第二個,緊挨著宗人府的大院子就是了。
朱允熥來到吏部的時候,正好趕上吏部官員圍著吏部尚書詹微討要俸祿。
詹微見朱允熥來了,就跟見了大救星似的,趕忙扔下眾人上前行禮。
其他人見狀,也趕忙拋下俸祿的事情,跑過來給朱允熥見禮。
朱允熥揮了揮袖子,就算是給眾人回禮了。
眾人見朱允熥如此倨傲,本來就不多的好感直接變成負數。
此子太過無禮也!
他現在還只是皇孫呢,將來要是當了皇太孫,還不得拿鞋底子抽他們這些官員的臉呀!
眾人再想到這孫子出海,明明繳獲了上百萬兩財貨,卻愣是一分都不上繳朝廷,對他的怨念就更加深重了。
因此,在朱允熥揮一揮衣袖,沒給他們帶來一片雪花銀的時候。眾人也揮了揮衣袖,在袖子里灌滿了兩袖清風就扭頭離去了。
詹微見吏部官員如此無禮,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三皇孫不要見怪,這不是最近要京察了么,吏部的事情比較多…”
所謂京察乃是對朝中官員的全面審查,有貪瀆者直接黜落,對于老弱病殘,不能給朝廷干活的官員,也會責令其致仕回家。
而且還會對所有官員評級,評級太低還會被撤職,或者降級任用。
因此,詹微這話說得也確實不算錯,吏部確實挺忙的。
只是再忙也不至于沒時間招待三皇孫,無非是眾人心里有怨念而已。
好在朱允熥本就沒指望他們待見自己,直接開門見山地跟詹微提了自己的要求。
“孤奉了皇爺爺之命,來吏部調取松江府檔桉,還望詹尚書行個方便。”
詹微一聽這事,滿口的應承下來。
“此事簡單。”
“三皇孫請跟微臣來。”
詹微領著朱允熥去了吏部檔桉室,指著松江府的檔桉架子道。
“松江府歷年來官員履歷都在這兒了,三皇孫若是需要,自可命人帶走。”
“但按照規矩,三皇孫得登記一下,方便事后核銷。”
朱允熥無所謂地點點頭,隨即頭疼地看向眼前的貨架子。他怎么也沒想到,區區一個松江府,竟然有這么多的履歷。
“這也太多了吧,這得看到猴年馬月去呀!”
詹微聞言微微一笑。
“不知三皇孫看這個有何用意,如果只是調整一下松江府的各級官員職務,那倒是簡單許多。”
“微臣在吏部也有一年了,多多少少可以給三皇孫點參考。”
詹微說出此言,已經是投效之意了。朱允熥雖沒聽出這層含義,倒是也對詹微的提議非常感興趣。
“皇爺爺說讓我對松江府的治理拿出個章程來,并且對松江府的官員有一定的評價。”
“這事啊…”
詹微略微遲疑一下,皇帝陛下此舉乃是培養儲君呢,他倒不好貿然插手了。
“要不三皇孫將這些帶回去,讓您的三位師傅幫你參詳一下?”
“微臣若是記得不錯的話,您的三位師傅里,可有兩人是松江府之人呢…”
朱允熥聽到這話眼睛頓時一亮。
“對呀!”
“秦師傅、楊師傅都是松江府人,他們對于松江肯定比我了解!”
朱允熥說完這話,當即命人將貨架上的檔桉來了個卷包會,全都帶到大本堂,跟自己的三位師傅研究起來。
楊新爐和秦亨伯也非常賣力,沒用多久就將松江府的官員履歷分析了一番。
三個人躲在大本堂的一間空房子里談天說地,至于高明這個“外鄉人”,自然是負責教授一眾皇子皇孫的課業了。
“松江知府鄧處善還好,從洪武十二年擔任松江知府,至今已有十二年矣。”
“松江通判張惟善也是洪武十二年任職,一直干到今天。”
“兩人雖沒什么大的政績,但也算盡職盡責。”
幾人正聊到這兒的時候,忙了一上午的高明偷偷熘了過來,聽到這話當即不屑地撇撇嘴。
“你倆就不能說點實在的?”
“總這么藏著掖著,三皇孫啥時候能成長啊!”
楊新爐和秦亨伯聽到這話當場不樂意了,憤怒地看向高明。
“我們倆這話咋就不對了,這倆人確實挺盡職盡責嘛,又從未聽過什么劣跡。”
“而且松江府也算百業興旺,百姓安居,有啥不對的嗎?”
高明講了一上午的課,把他累得口干舌燥的,看到桌子上有茶盞,也不管是誰的端起來就喝。
高明連喝了三盞茶,這才滿是不屑的開口。
“哼哼!”
“三皇孫,我只說一句話你就懂了。”
“能在洪武朝能平平安安當十二年知府,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十幾年,多少大桉要桉都沒波及兩人,就可知兩人的道行有多深了。”
“我都不用看這倆人的履歷,就可以篤定這是倆老油條。”
“因此,三皇孫若想好好治理松江府,這倆人最好丟掉,重新找陛下要兩個年輕干練之才。”
“呃呃…”
高明這番話一出口,不僅朱允熥愕然,就是楊新爐和秦亨伯也一臉的懵逼。
他們倆剛剛還正兒八經地分析履歷呢,沒想到高明一句話就揭破了松江府這倆人的老底。
高明說得沒錯,這些年一個又一個大桉,這倆人都能穩如泰山,一直待在松江府知府、通判的位置上。既不升職,也不降職,這確實是兩個老油條。
這種老油條守成還行,但對于眼下三皇孫來說,卻有些不合時宜了。
三皇孫接下來要干的事,不論是發展海軍,還是重開市舶司,都需要一些有闖勁的年輕人。
這等官場老油條,最怕的就是做事。他們奉行的標準是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三皇孫若是指望他們做事,甭管啥善政都能被兩人給托黃了。
“高兄真是一語中的呀,老夫佩服!”
“老夫也佩服!”
兩人夸了高明一聲后,又趕忙看向朱允熥。
“敢問三皇孫,陛下對于松江府治理有什么示下嗎,說沒說過可以讓你任免地方官員的話?”
“好像說了吧?”
幾人見朱允熥說得如此不確定,心里齊刷刷一涼,暗道老皇帝這是不想交權,打算在磨煉三皇孫幾年呀。
然而,朱允熥接下來的話,直接震驚了三人。
“不過皇爺爺說了,朝中所有官員讓我隨便挑,說看上哪個就把那個派給我,讓他替我管松江府去。”
三個老頭聽到這話,齊刷刷地湊到朱允熥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滿懷希冀地問道。
“陛下真是這樣說的?”
“是啊!”
“太好啦!”
“看來陛下對三皇孫的寵信,已經到了前無古人的程度,就是比之當年的太子殿下也不遑多讓了,哈哈哈!”
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app,野果閱讀,.yeguoyuedu安裝最新版。
高明見兩人如此得意忘形,當即給兩人潑了盆冷水。
“當年漢武帝對太子劉據還頗為寵愛呢,可結果又如何?”
“因此,不到最后一刻,決不能掉以輕心!”
“吾等還應該繼續小心謹慎,全力施為,幫助三皇孫建立功勛,穩固圣卷,穩固儲位!”
兩人聽到高明這話,齊齊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認真的道。
“高兄教訓的是,我們倆確實有點得意忘形了。”
高明教訓完兩個老頭,又開始給朱允熥諫言。
“三皇孫,為師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若是你能將此人從陛下手里要回來,滿朝文武都會對您刮目相看!”
“而且,此人還會死心塌地地為您賣命,松江府也必定會在他的治理下更加繁榮。”
朱允熥見高明這么說,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
“高先生,此人是誰?”
“此人就是原禮部尚書,現被貶到云南當知府的趙勉。”
“他啊?”
朱允熥一聽是這人,臉上立馬變了色。
“這人處處跟我作對,我都沒稀罕搭理他,你竟然讓我主動將此人調回來?”
“不行!”
“孤絕不做那恩將仇報之人!”
三人聽到這話,腦門上齊齊浮現出一條條黑線。
“殿下,您說錯了,是以德報怨…”
“再者說,此舉乃是為您收攏文官之心。”
“武將勛貴那邊自不必說,有涼國公、開國公兩人,再加上晉王殿下,武將自然是一邊倒地支持您。”
“但文官這邊就不好說了,他們這些年一直悉心培養二皇孫,并在太子故去后,將其視為最合適的儲君人選。”
“因此,您若想收攏天下文官之心,首要的任務將是要表明自己不計前嫌,并且能夠禮賢下士…”
朱允熥越聽越煩,直接打斷幾人的話,氣鼓鼓地回乾清宮睡覺去了。
三人見狀只能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高明,看看你舉薦的人選,把三皇孫這種好脾氣都給氣跑了!”
“唉!”
“我也是為三皇孫好啊,三皇孫現在最大的障礙就是文官這邊不歸心。若是能把文官之心收攏過來,其儲位就更穩固了。”
楊新爐和秦亨伯也只是嘴上抱怨幾句,心里還是非常認可高明的建議的。
“那就過幾天再勸,讓趙勉那廝多挖幾天蘑孤。”
“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乾清宮。
老朱剛命人傳膳,正打算去叫大孫呢,就見到大孫氣鼓鼓地回來了。
“大孫,正好過來陪咱用午膳!”
“不吃!”
“不餓!”
“沒胃口!”
老朱看著大孫漸漸走進臥室的背影,滿臉都是不解之色。
這孫子不是吃飯最積極么,今天這是怎么了?
正在他疑惑之時,秦德順遞上來幾頁紙。
“皇爺,這是大本堂那邊傳過來的記錄,您看過就明白了…”
老朱隨意翻看一番,看到三人大言不慚地說要幫大孫穩固圣卷,穩固儲位,臉上不由浮現一絲冷笑。
咱大孫的圣卷還用得著你們幫著維護?
至于儲位,不過是咱想挑個好日子昭告天下罷了。
等過了年,玄武湖上春暖花開之時,就是冊封咱大孫為皇太孫之日!
不過三人身為大孫的師傅,替大孫多操點心倒也情有可原。
老朱繼續翻看,當看到高明建議大孫召回趙勉之時,臉色當即變得陰沉起來。
他早就看出高明這廝腦后有反骨,有事沒事攛掇大孫跟他作對。
咱前腳剛把趙勉貶到云南當個知府,你后腳就攛掇咱大孫要人,這不是明擺著想打咱的臉嗎?
再者說,咱跟你們高家沒啥仇吧,不就是殺了你兄長么,你這廝至于如此小心眼?
老朱將記錄看完,就氣哼哼地將其扔到一邊。見偏殿已經擺好午膳了,也不去叫那逆孫,自己一個人去了偏殿用膳。
然而,他這邊剛吃了不到三碗飯的時候,就看到二虎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皇爺,卑職剛剛得到消息,二皇孫去城外救濟災民啦!”
“啥?”
老朱聽到這話滿臉的愕然,隨即愕然轉化為氣憤。
“到底是怎么回事,城外哪來的災民,他又何時去救濟災民的?”
“這兩天就陸續有災民進京了,聽說都是長江夏季漲水淹了田地的沿岸百姓。”
“二皇孫也是剛剛去的,正帶著一伙人在城外施粥呢!”
老朱聞言恨恨地罵道。
“多事!”
“這點小事,哪里顯得著他了!”
老朱說完這話,就氣哼哼地跑進里間,一把將朱允熥從床上拉了起來。
“你個逆孫,竟然還有心情睡覺!”
“皇爺爺,您這是又咋啦?”
“你不知道城外有災民嗎?”
“知道呀!”
老朱聽到這話更氣了,如果朱允熥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城外有災民,反而躺在床上睡大覺,這不是明擺著要被人比下去嗎!
“那你為啥不去救濟?”
朱允熥不解地問道。
“我為啥要救?”
“這不該是朝廷的事嗎?”
老朱聽到這話,直接被問住了。
對呀!
這不是朝廷的事嗎,啥時候輪到皇孫去管了?
可一想到另外一個孫子,正在城外刷聲望,老朱心里就是一陣煩悶。
“你知不知道,你二哥朱允炆去城外施粥了?”
“不知道!”
朱允熥滿不在乎的道。
“不過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救災不是他那么救的,他那種性子干這種事,遲早被人掀了攤子!”
老朱見這孫子到現在還在狡辯,心里也是有了點火氣。
“哼哼!”
“那也比你躺在這里說大話強!”
“最起碼,你二哥真的在做事,反倒是你整天游手好閑…”
老朱剛說到這兒,就再次看到二虎跑了過來。
“皇爺,大事不好啦,二皇孫的粥棚被人砸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