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老朱坐在龍椅上,看著禮部再三催請的懿文太子喪葬儀典再三猶豫,遲遲不愿意提筆批復。
但若是再不批,又怕耽誤皇兒的喪事,讓他頗為頭疼。
這時正好二虎進來,老朱趕忙關切的問道。
“二虎,咱大孫那邊傷勢如何了?”
“回稟皇爺,按太醫院那邊的說法,殿下的血痂都脫落了,傷也應該好利索了。可是少主一直說自己腰疼、頭疼、屁股疼,一起身就頭暈,搞得太醫們也有點琢磨不透了…”
“這…”
老朱臉上閃過一絲猶疑,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說道。
“你說,那逆孫會不會是裝病?”
二虎聞言臉上露出狡黠一笑。
“皇爺,這就得您親自過去看看了,沒準看到您老一到,殿下的病就痊愈了呢,嘿嘿嘿…”
老朱一聽這話心里頓時有數了,二虎一定掌握了那孫子裝病的證據,要不然不會跟咱這么說。
“哼哼!”
“咱就說嘛,咱壓根就沒使勁,就那么輕輕的幾鞭子,怎么可能把那逆孫打壞!”
“這逆孫一定是看到生病后可以不用背書,又不用寫字,這才遲遲不愿意好的!”
“既然如此,那咱少不得給他來個妙手回春了!”
“來人!”
“把咱的鞭子拿來!”
老朱腰里別著鞭子,領著一群錦衣衛的狗腿子,氣勢洶洶的殺向太子府。
此時的朱允熥還不知道大禍臨頭,正坐在小院的躺椅上,安然的享受著難得的寧靜時光。
雖然這次被打的挺慘,但卻是他這些天過的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每天三頓御膳吃著,還支持點餐服務,想吃什么就能點什么。
太醫院的老朋友們對自己也非常照顧,每天都是一通望聞問切,然后就是松骨按摩,在送上一大盆冰糖雪梨或者冰鎮酸梅湯。
不過,最讓他開心的就是不用去大本堂背書了,更不用起早去糟老頭那兒上交作業,聽那老頭的訓斥了。
每天吃吃喝喝,偶爾做做廣播體操,然后閑暇時間抄抄斗破,為自己成為大明的玄幻祖師爺做準備。
這樣輕松愜意又沒有任何壓力的生活,簡直是再完美不過了。
就在他坐在躺椅上迷迷糊糊要睡著之時,三德子突然氣喘吁吁跑過來。
“殿下,陛…陛下來啦!”
“啊?”
朱允熥聞言騰的從椅子上跳起來,飛快的跑到屋里把寫好的草稿藏起來,然后檢查一遍書桌床頭,確認沒有任何問題,這才重新趴在床上。
事實上,他第二天就能蹦跶了,他之所以裝病可不僅僅是為了逃學,更是為了逃那二十里的長途跋涉。
那天跟三德子閑聊的時候聽聞,他大哥朱雄英死的時候,都是百官徒步送葬。
自己現在死了個爹,保不齊也得走上這二十里路。
現在正值炎炎夏日,大晌午的都能熱死人,他才不想遭這個罪呢。
因此,在聽聞這件事后,他就決定裝病,最起碼裝到葬禮結束。
現在眼看著是最后一天了,他可不想功虧一簣。
朱允熥剛躺床上,就聽到三德子在院子里高喊了一聲“拜見陛下!”,他當即哼哼起來,演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老朱剛一跨進院子,聽到三德子故意拔高了兩分音調,就知道這對主仆一定有貓膩。
但他也不戳破,徑直來到朱允熥的床頭,看著那逆孫如何表演。
朱允熥見到老朱臉色不善,趕忙裝出一副非常艱難的樣子,掙扎著從床上爬起。
“孫臣朱允熥,拜…拜見陛下!”
老朱一聽這話,心里不由冷哼一聲。
這鱉孫的小心眼是針眼吧,咱不就是打了他一頓嘛,竟然連個皇爺爺都不愿意叫了,跟咱這兒裝“外臣”哩?
既然你個鱉孫愿意演,那咱就陪你演個夠!
“愛卿有傷在身,就不用行禮了!”
本來朱允熥也只是客氣一下,見到老朱說不用了,二話不說就重新趴下了。
“不知陛下來孫臣的陋室有何貴干啊?”
“哦!”
“前些日子咱盛怒之下,下手未免重了些,今兒特意過來看看,愛卿的傷勢咋樣了。”
朱允熥聞言哼哼一聲嘟囔道。
“還行,暫時死不了!”
“哦?”
“那讓咱看看愛卿的傷勢如何?”
朱允熥一聽這話當場就慌了,他屁股上哪還有傷啊,他這段時間都是拿“內傷”來忽悠那幫太醫的。
好在有郝太醫這個內奸做策應,要不然他早就露餡了。
“陛下,孫臣的外傷倒在其次,主要是內傷…內內傷…”
老朱一聽這逆孫說話透著一股心虛,就知道這家伙在裝病。
“哼哼!”
“甭管內傷外傷,得讓咱看過再說!”
老朱說完這話,不由分說的就按住逆孫,然后伸手去扯他的褲子。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一扯之下竟然沒扯動!
朱允熥早就防著這一手呢,提前把自己的褲子用麻繩系死了。
老朱也猜到大致原委了,揪起逆孫褲腰上的細繩,然后給二虎使個眼色,二虎當即抽出一把小刀,只見寒光一閃,細繩“嘣”的一聲斷掉。
朱允熥正在得意見,突然聽到“嘣”的一聲,心里暗道糟糕。
然而,就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就只感覺屁股一涼,整條褲子都被某個糟老頭子給扯掉了。
老朱看著大孫光溜溜的屁股和大腿,心里也是暗暗吃驚。之前聽聞大孫的身體異于常人,他還以為是太醫們瞎掰。
現在看到這逆孫的屁股上連個疤都沒有,他這才確信,這孫子確實異于常人啊!
要是換了別的孩子,現在屁股蛋子上咋地不得剩幾道疤痕?
“哎呀呀!”
“小朱愛卿這傷勢竟如此重!”
朱允熥本以為自己死定了,突然聽到老朱這么說,趕忙附和道。
“是呀!”
“我剛剛不跟您老說了嗎,我這內傷很重。”
“別看外皮長好了,可里邊筋肉骨頭還沒長好呢,少說也得修養個十天半月才行!”
老朱見這孫子又開始胡謅,當即嘿嘿笑道。
“倒也不用那么久吧?”
“咱這兒有一味神藥,保證你吃了立馬活蹦亂跳!”
朱允熥聞言不屑的撇撇嘴。
“切!”
“郝太醫都沒辦法,您老能有啥好藥?”
老朱從后腰抽出鞭子,“啪”的一聲在空中抽個鞭花,然后笑嘻嘻的看向朱允熥。
“小逆孫,你看看咱這味藥咋樣?”
朱允熥見狀腦瓜皮刷一下就麻了,這老頭一定猜到我在裝病啦!
“來人!”
“把這逆孫給咱按住,咱好好給他治治病!”
朱允熥聽到這話趕忙從床上爬起來,可剛爬起來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光著呢。
可就在他猶豫的空擋,老朱臉色突然一變,一鞭子突然抽過去。
“逆孫!”
“還不滾下來給咱見禮!”
“皇爺爺息怒…”
朱允熥再也顧不上褲子不褲子了,趕忙從床上跳下來給老朱行禮。
可就在他腰剛彎下去時,突然聽到一陣風聲響,只見老朱的鞭子朝著自己抽來。
朱允熥看到這景象,哪還敢待在屋里,嚇得他“嗷”的一聲就跑了出去。
老朱見狀作勢就追,一邊追還一邊嚇唬。
“不許跑!”
“敢跟咱裝病,看咱不打斷你的腿!”
朱允熥聽到這話跑的更快了,從守門的錦衣衛面前穿過,一口氣直接跑到院外。
好在古人的衣服下擺很長,就算沒穿褲子也不至于走光,要不然就真成裸奔了。
老朱剛追出院子,就看到逆孫已經跑出去十幾丈遠,心里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嘿嘿,現在看明天不用抬著去了!”
二虎趕忙附和道。
“何止呀!”
“咱瞅少主這身子骨,就是徒步走上二十里路也不成問題!”
老朱聞言臉色當即一板。
“那可不行,真走上二十里,能把這孩子累壞的!”
兩人說話的功夫,老朱見這孫子都快跑出太子府了,當即命人把他給揪回來。
不多時,朱允熥被錦衣衛抓回來,帶到老朱面前。
老朱還沒等開口呢,這孫子就嚇得趕忙賤兮兮的求饒了。
“皇爺爺饒命啊,您再打我真得陪父王去了,哇嗚嗚嗚…”
老朱揮舞鞭子朝著地上猛地一抽,見那孫子嚇得激靈一下,這才板著臉訓斥道。
“以后還敢不敢裝病啦!”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哼哼!”
“既然病好了,那就把前些日子落下的功課給咱補回來!”
“給伱兩天時間,兩天后咱親自檢查!”
朱允熥聞言趕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您老放心,孫兒保證完成任務,一個字都不帶少的!”
老朱見這孫子這樣說,這才冷哼一聲轉身離去,只是剛轉過身,老頭的臉上就掛滿了得意的笑。
朱允熥送走了老朱,沒好氣的對一旁的三德子道。
“這老頭咋知道我裝病,是不是你告的密?”
三德子聽到這話當即叫起了撞天屈。
“殿下呀,您這可是冤枉死奴婢了,要不是奴婢給您站崗放哨,您早就被陛下抓現行了!”
“也是哈…”
“你還愣著干嘛,沒見我還光著嗎,趕緊給我拿褲子去!”
“哎哎,奴婢這就去!”
朱允熥穿戴一新后,吭哧吭哧的趴在桌子上補作業。
不敢不補啊,那老頭是真不好糊弄!
要是早知道作業躲不過,他這些天就不這么浪了,每天寫點也總好過幾千字堆在一起吧?
就在朱允熥痛苦的補作業之時,重新回到乾清宮的老朱,沒有絲毫猶豫的在儀典上做了批示,劃掉了禮部事先擬定的人選,然后開心的寫下某逆孫的名字。
“二虎,派人送去禮部,讓他們連夜照此準備!”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