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個剡門真人,現在正在吞食他們釀成的苦果,其中酸楚還沒法對外人說。
有青空傳承這頂大帽子壓著,讓他們行事上就畏手畏腳,作繭自縛,就是再瘋狂的人也沒法想象如果做掉他究竟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最起碼在六十年內剡門全真就只能原地踏步,再無寸進,而錦繡大陸其它道統卻在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這是絕不能容忍的事!是對劍脈的犯罪!
但如果一切都順著這個年輕人,有些疙瘩該如何化解?有段王府段真人的血仇在前,他們該怎么平衡?
偏向段真人?候蔦不會答應!偏向候蔦?勢必在真人中造成事實上的割裂!青空傳承還沒學到,自己倒先四分五裂了?
左右為難。在錦繡大陸的所有道統中,剡門是第一個面對這樣的尷尬的;他們寧可換成那個女劍修,真正的青空傳承,為此屈尊紆貴也就認了,但唯獨對這個自己家培養起來的狼崽子不能容忍。
弟子們來的非常快,沒一人愿意錯過這個可能改變全真教未來的機會,他們將是這一偉大時刻的見證者,也可能是參與者!就這樣,量天劍閣外的廣場幾乎被擠滿,而這些人根本就沒得到教內的通知,都是私自個人行為!
人太多了,讓十三位真人都感覺到了恐懼,那不是對自己生命的恐懼,而是內心中某個權威塔基在晃動的恐懼!司空府徐真人睜開眼,他必須盡最后的努力,否則恐怕有些事不能控制,
他有這樣的預感!本來只是想私下里略做征詢,但結果卻被那狼崽子借力打力,誰都沒想到這家伙一下來就搞這一出,絲毫余地都不留給他們。
孽徒啊!目注李初平和于正行等一群資格最老,實力最強的中堅金丹,「退出去!長老會念你等也是為劍脈考慮,赦你們無罪!」李初平于正行等一千老金丹深深一揖,躬身不起,卻誰也不曾移動一步!緊跟著,數千金丹通天齊齊一揖,躬立不動,沒人開口,但沉默就是最堅定的意志,無可撼動!眾真人看的心如刀絞,司徒府羊真人目中流淚,「臨了臨了,竟然混成這樣!」很多弟子也在流淚,上面都是他們最尊敬的師長,是全真教在錦繡屹立千年的頂梁柱,他們最尊敬的老祖!但今天不能讓!以劍之名!一個人走進廣場,人潮自動分開,萬眾矚目;說實在話,候蔦挺感激真人們的安排的,裝赑裝得很圓滿。
他曾經從這里灰溜溜地走開,丟失了他的劍;現在又以同樣的方式回來,他要找回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慢慢地走,目不斜視,仿佛在自己家院子閑庭勝步。
然后,慢慢爬上量天劍閣一層,抬頭看了看,嘴角揚起嘲弄的弧度。整個量天劍閣便只他一個,一層天,一層劍,一層人!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他不打算太多廢話,這樣的場合就不是廢話能夠解決的!
沒有解釋,沒有說明,就只有事實,高舉劍鞘,「青空劍脈月朶,因有她事,不能降臨,特授權于我,掌錦繡劍脈!」壓抑的氣氛讓在場的每個劍修都感覺到呼吸困難,這么直白么甚至都懶得解釋?更不曾征求大家的同意?
但沒人會認為他在撒謊,也沒人認為那個女劍修現在正躲在他處,真若月朶人在,現在就應該出現在這里,這才是上界劍脈的風格!
眼見所有人都被此子氣勢壓制,段真人知道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等木已成舟,大勢已去,有數千狂熱的弟子在,哪里還能反悔?
遂長聲喝道:「月朶仙子在,我們尊青空劍鞘!她若不在,當共議之,卻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挾劍鞘而令諸侯的!」
候蔦嘴角一咧,笑了,終于等到你了,「寧與外人,勿于家奴,是這個意思吧?沒想到修到嬰變真人這個層次,這些人類根深蒂固的習慣仍然深植在每個人的 心中。」
把身一縱,起到空中,戟指而喝,「何必羞羞答答,遮遮掩掩?你我之間當有一戰!既決私怨,也證傳承!」數千人齊聲驚呼,都知道候狗子狗膽包天,卻沒想到都包到了這種程度,竟然就敢當著眾人的面對嬰變真人出手!
殺了人家小的,現在還要殺老的!本以為很快就會有真人站出來阻止,但詭異的卻是,沒有一個真人吭聲!
段真人就感覺一股戾氣頂破腦海,渾身殺意勃發,他知道,自己被這些師兄弟當成解決問題的障礙了。
段王府和候蔦之間的恩怨,全真教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管是候蔦當場斬殺段毋潛,還是段王府隨之展開的報復,都瞞不了人。
這才是長老會和候蔦之間最不可化解的矛盾!心結!不可共存,就只能走一個!
當然,段真人知道如果是自己占了上風,這些師兄弟們就一定會站出來拉偏手,因為他們還需要那狼崽子手里的崤山劍鞘!
閑云野鶴四真人這么想他很理解,畢竟互相看不順眼:司空司徒兩府這么想也不過份,他們總是自詡一切以劍脈為重;但司馬府和武真人也默不作聲,這是什么意思?拿他當墊腳石么 一股暴虐涌上心頭,好,那就宰了這個狼崽子,大家一拍兩散,誰也別落好!
心中憤慨,再也無法抑制,縱到空中,厲聲喝道:「小崽子,當段爺爺怕了你不成,若不是你頂著青空劍脈那層劍皮,歲末城中就饒不了你!」
底下十二名真人此時還在激烈的交鋒,海真人神識到:「點到為止?」
司馬府施真人很堅決,「不!我們既然答應不插手,就必須分出生死,我們愿賭服輸,你們也不能只占便宜不付出代價!」
神識碰撞中,量天劍閣上空早已劍流碰撞,發出雷霆般的震響!雙方都不愿意久斗,因為久斗沒有意義,形不成威懾!就是生死一擊。
段真人劍分八十七道,生死一線中暴露出了他真正的底牌,竟然比海真人還要多二十道。
候蔦劍光如龍,四百道劍光鋪天蓋地,就在和段真人飛劍接觸之前,突然一合,一道巨大的光影凌空斬下!一剖兩半!
虎父無犬子,犬子無虎父!
斬掉的不僅是段真人的性命,也是全真教兩千年下來的精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