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虛空遁地獸

　　曾經的卡莎只是恕瑞瑪南部村落一個普通的小女孩。

　　她沒有特別的出身，也沒有經受過戰士的訓練，她的命運是在她十歲那年被徹底改變的。

　　附近的虛空之地被喚醒了，大地的基巖裂開一道深谷，將卡莎和村落的所有人都吞噬了下去。

　　其他人都死了，只有卡莎勇敢地拿起了匕首，刺穿了一只虛靈的心臟，那虛靈的甲殼意外中套在了她身上，成為了她的武器。

　　她沒有成為虛空怪物的一員，而是獲得了虛空的力量，從一個驚恐的小女孩成長為勇敢的戰士，一直在兩界的夾縫中與虛靈戰斗，阻止著虛空對世界的進一步吞噬。

　　一晃已經十幾年了。

　　沒有誰比她更了解虛空，無論是虛空的習慣還是怪物的恐怖。

　　而眼前身處這個臨時部落里，是因為之前她在地底戰斗的時候被塔莉埡察覺到了，算是被塔莉埡救了一命，被‘請求’在這里養傷。

　　這半人半怪的軀體總是會受到恐懼排斥，卡莎早就習慣了，可塔莉埡卻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過一絲厭惡的樣子，讓她有些觸動。

　　因此哪怕這些人不知好賴的拒絕了她的勸導，她也還是想盡自己的最后一份力，說服他們。

　　但塔莉埡卻搖頭道：“要想給這些人找個能安居的地方，佐蘭是最有可能的。他們的家園都被摧毀了，他們需要看到希望。”

　　卡莎不理解：“虛假的希望沒法救命，艾克塞會殺死所有人！”

　　塔莉埡聽說過艾克塞的傳說，據說那是一種可怕的虛空怪物雷克塞生下的小怪物，每一只都有在沙漠中遁行的能力，就算是有名的戰士也很難在一對一中打贏一只。

　　她咬了咬嘴唇，堅定道：“如果佐蘭是大家唯一的希望，那么我至少要把大家領到那里去！”

　　“…你會害死所有人。”

　　“那就跟我們一起來吧，你可以幫忙保護大家。”塔莉埡眼中泛起金光：“我也和虛空怪物戰斗過，我可是一名強大的法師！”

　　她拉住卡莎的手臂：“好啦，坐下吧。這個世界永遠是屬于我們人類的，而不會屬于虛空怪物。

　　你知道真正強大的法師到底有多強嗎？四個月前…”

　　她開始講述她曾‘經歷’的那場戰斗，卡莎默然地聽了會兒，內心無奈一嘆…你這個故事，聽起來比佐蘭是人間凈土還要離譜了。

　　幾天后。

　　“我知道佐蘭是因為佐蘭曾經走出過一位特殊的飛升者，或者說佐蘭就是因為她而得名。”

　　低空飛行在沙漠中，奇亞娜向季星講解道：“‘天女’佐蘭妮，她是內瑟斯大學士、雷克頓將軍外少數幾個沒有墮落成暗裔、參加暗裔戰爭的恕瑞瑪飛升者。

　　她活躍在恕瑞瑪與虛空戰爭期間，是一位愈療者的女兒，憑借出色的醫術，救治了成千上萬名恕瑞瑪戰士，得到了太陽圓盤認可，由瑟塔卡女皇親自主持了飛升儀式。

　　只不過后期…據說被虛空怪物偷襲了，銷聲匿跡了幾百年，可能早就死掉了吧？”

　　“我倒是聽說那里匯聚了不少石匠，正在給佐蘭妮雕刻一座巨大的石像，他們相信只要雕刻成功，就能重新得到佐蘭妮的庇護。”旁邊希維爾攤手道：“可估計現在下場都不會好，與其相信那些東西，不如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刃。”

　　“哼——”

　　一聲冷哼突然間回蕩，不屬于季星，卻也不屬于兩個女孩。

　　季星微微偏頭看向背上的暗裔魔劍，因為其具有生命，無法存放在萬能膠囊中，只能隨身佩戴。

　　它被季星施加了淺層封印，無法主動感知外界的東西，但亞托克斯還是能聽、能說的。

　　“怎么，你認識她？”

　　季星調笑道：“一個是醫療天女，一個是身先士卒的飛升者將軍…她不會給你治過傷吧？”

　　“啊，治過。”亞托克斯聲音冰冷道：“我們是老相識了。但外界傳聞果然多有不實，她并非沒有化身暗裔，只是變化得更晚一些。她也沒有遭受過虛空的襲擊，當年在佐蘭差點殺死她的，是我。”

　　“天女佐蘭妮也成了暗裔？”奇亞娜和希維爾面露驚奇。

　　她們并不知道季星和這位傳說中的暗裔劍魔達成了什么協定，總之在這幾個月里經常從亞托克斯口中聽到一些罕有人知的歷史。

　　因為即將抵達佐蘭，她們對佐蘭妮的故事很有興趣。

　　“她的確還活著。”亞托克斯首先定下基調：“不過我們的上一次見面，要是三百多年前了。

　　那是我們從困住我們的武器中脫困的第一次重聚，為了報復暗算了我們的暮光星靈麥伊莎，我們摒棄前嫌，一起攻打了巨神峰。

　　在那場戰斗里，她利用鮮血巫術先后吞噬了暗裔阿娜卡，以及正義星靈彌茜拉的一部分力量，被那些星靈稱為‘星靈之禍’。”

　　“曾經的醫療天女墮落成攻打巨神峰星靈的‘星靈之禍’，虛空的力量還真是可怕。”奇亞娜低喃，那是需要元素女皇對抗的東西。

　　亞托克斯又是一聲冷哼：“墮落？世間總以為高居巨神峰頂的星靈是世界的守護者，卻根本不曾了解那些家伙的真實面目！

　　那些居于天界的星靈與人類是兩種生物，祂們冰冷惡劣，就算是以人類之身為載體降臨，也會漸漸讓受依附的人失去原本的感情。

　　暮光星靈是其中的代表，無論是在那場戰爭中被我們復仇殺死的麥伊莎，還是現在的佐伊，純真的面孔下都隱藏著最惡毒的心靈！”

　　提到星靈，亞托克斯的厭惡總是隱藏不住，或者說不想隱藏，這不單單是因為棲身魔劍的悲劇。

　　“正義星靈，是最強的星靈之一。”頓了頓，亞托克斯繼續道：“至少在當時，我們理應是無法擊敗她的，哪怕是她的人類化身。

　　但因為彌茜拉察覺到自己成為正義星靈的化身后逐漸失去了人類的情感，提前把自己部分力量分割給了她的兩個女兒，最終才會又被佐蘭妮吸收了一部分力量。

　　那場戰斗，如果不是她其中一個女兒凱爾和一個名為瑞茲的人類法師介入，我們會取得更加巨大的戰果，還能多宰幾個星靈。”

　　瑞茲也湊熱鬧了？

　　季星有些訝異，他并不只對世界符文感興趣嗎？又或者說那場戰斗有他不得不介入的理由？

　　奇亞娜則道：“所以說天女…不，星靈之禍佐蘭妮還活著？”

　　“或許是正躲在某個角落，努力消化正義星靈的力量吧。”亞托克斯哼道：“又或者…死掉了。”

　　和沒說一樣。

　　希維爾無言搖頭，遠方的城鎮佐蘭映入眼簾，而首先被她所見到的，是那巖壁上巨大的雕像。

　　其高達百米，雕工精美，天女的氣質身材被完美地復現出來，唯獨缺失的，是面孔。

　　那是一具無面的雕像，或許是源于沒有完成，也或許是…石匠們不清楚佐蘭妮的容貌，不敢胡亂動手，想雕刻時卻沒有了機會。

　　“無面之神。”季星更早就察覺到了它，心中輕喃道：“這種造型在哪里可都是十足不詳的寓意。”

　　甚至季星一眼看去，脊背都生出了些微的涼意。這對已經變得更強、開始凝聚第三枚符文堅決符文的他來說，是一件很離奇的事。

　　“虛空么？”

　　他的目光投向下方，道：“來得早果然不如來得巧，你們控制好自己，我要加速了。”

　　同一時間。

　　并肩走入佐蘭的塔莉埡和卡莎并沒有察覺到遠方天空的三人。

　　她們在這幾天趕路中經歷了重重危險，遭遇了不少虛空怪物的襲擊，最終不得不讓那些普通人停留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等她們兩人先來佐蘭一探。

　　剛進入佐蘭，塔莉埡深深欣喜于這里的青山綠水與儼然屋舍，但隨著在街區穿行，她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這里好像…沒有人？

　　沒有任何人類生活的痕跡！

　　那座無面之神的面部都沒有完成…人都去哪里了？

　　卡莎更是早就擺出戰斗狀態，警戒著周邊的每一個死角，直到二人走到一處空曠地帶，看到了一些災難后破敗的痕跡。

　　從土壤來看，前方原本該是一片湖泊，但現在早已干涸，地面留下了不少不像干旱造成的裂紋。

　　更像是…

　　辨析中的卡莎驀然神色一變，一把狠狠地推開了塔莉埡。

　　轟隆！

　　下一個瞬間，兩人身后的大地猛地裂開，一只虛空巨獸從土壤中鉆出來，狠狠地頂向了她們！

　　塔莉埡驚呼中彈遠，未受幾分傷害，卡莎卻吐血飛騰了出去。

　　好在得自虛空的衣甲保護了她的身體，避免了她被山岳般地撞擊撞得四分五裂，半空中，她的面部被虛空面罩覆蓋，進入戰斗狀態！

　　身后近似羽翼的莢囊振動，卡莎旋扭過身體，直面那一擊不成繼續向自己沖來的虛空怪獸。

　　其體型巨大，只是破土而出的上半身長度就超過了10米，像是一種昆蟲猛獸融合而成的爬行動物。

　　它的身軀覆蓋著堅硬的甲殼，顏色為貼合虛空的深紫，強壯有力的四肢端都有能將一切獵物撕碎的巨爪，頭顱明顯不同尋常得大，布滿剛硬的角質與倒刺。

　　和卡莎以前對付的虛空怪物相比，它就像怪物們的祖宗，蘊含著卡莎從未體會過的壓迫力！

　　“是虛空遁地獸雷克塞？！”

　　卡莎咬牙，嵌在莢囊上的虛空晶體極致升溫，一枚枚電漿飛彈隨著她推出的雙手發射出去。

　　但這能夠擊碎山石、擊殺普通虛空怪物的飛彈打在雷克塞身上，卻只造成細微的甲殼凹陷，并在虛空的力量下一秒恢復原狀！

　　痛感激怒了這只怪獸，它發出恐怖的嚎叫，離卡莎越來越近。

　　關鍵時刻，一發尖銳的石刺從地面頂起，在刺中雷克塞‘肚子’的時候轟隆爆開，終于攔停了它。

　　卡莎趁機身體一扭，飛到了塔莉埡身邊，看著那毫發無損、紫色雙目兇惡望來的怪物，卡莎聲音冰冷道：“聽著，塔莉埡！

　　我們就連對付她的孩子艾克塞都吃力，絕對不是這家伙的對手！一會兒我想辦法把她引開，你抓住機會逃走！沒有你拖累，我自己是可以的，就像這些年做得一樣！”

　　塔莉埡狠狠地咬了下嘴唇。

　　雷克塞轟隆撞來，兩個女孩兩向跳離，卡莎對雷克塞發起了瘋狂的進攻，塔莉埡卻也沒有聽話的飛快調動起土矛土刺。

　　她不會信的，如果卡莎能從這東西手中逃命的話，初見面的那天晚上就不會是被自己救了！

　　“塔莉埡！”卡莎大急。

　　就在同時，她忽然感覺空氣燥熱了起來，就像是天空下起火雨，氣溫一下子拔升了十幾度！

　　她錯愕抬頭，張大了眼睛。

　　一顆直徑超過五米的巨大火球從天空降落，直砸中雷克塞背脊！

　　“吼！”凄厲的慘叫中，雷克塞被砸得倒滑出去，甲殼融化破損些許，又有一柄十字刃飛旋而來，趁機切入了雷克塞血肉，給它造成重創，又兜旋著飛了回去！

　　只見兩名身具典型恕瑞瑪人特征的女性從天而降，落到了塔莉埡身邊，讓塔莉埡滿臉驚喜。

　　“奇亞娜！希維爾！你們怎么會在這里？”她欣喜道：“等等，你們來了，難道塞維爾先生也…”

　　認識？這兩個名字好像在塔莉埡口中聽過？是那個故事？她們很厲害，如果我們聯手，或許…

　　卡莎剛閃過這樣的念頭，就察覺到大地在輕微震動，咔咔的破裂聲響中，裂開了一個又一個洞穴！

　　“不好！”

　　只見數百只小雷克塞、也就是艾克塞從地下鉆出，將四人團團包圍！卡莎立刻打消了趁機干掉雷克塞的念頭，疾聲道：“快跑！”

　　塔莉埡三人卻異常平靜，奇亞娜仰頭道：“好了，都引出來了！”

　　卡莎一怔，順勢抬頭。

　　一個身背石化巨劍的男人懸浮在半空，抬起了雙臂。

　　微風拂過，數百只艾克塞、乃至巨大的雷克塞都飛了起來，原本猙獰恐怖的虛空怪物被無形的力量約束，猶如可憐哭嚎的嬰兒！

　　卡莎從雷克塞的嚎叫中聽到了哀求和恐懼，當它們升到哪怕雷克塞都成了視線中的小黑點，飛在空中的男人向中心對合了一下手臂。

　　嗡——

　　菱形的爆炸火光一閃即逝。

　　呼呼風嘯中，一只巨大的爪子又在卡莎的視線中快速放大，直到轟隆一聲，貫穿大地！

　　卡莎知道，那是屬于雷克塞的爪子，恐怕也是虛空遁地獸雷克塞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后一點痕跡。

　　“那不是故事。”她呢喃：“比飛升者還厲害的…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