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金輝城重游

　　在不知何時被妖魔頂替的087號神獵何桂被當場擊斃后，中都立刻展開了更大范圍的自查。

　　作為生活著數百萬人口的人族最大城市，包含獵人學員和進修獵人在內，中都有獵人數量上萬，再加上各個關鍵崗位的人員，這一波總核查人數有近兩萬，因為儀器待產，又不想鬧出太大動靜，在研究所的配合下，也花了半個月時間。

　　最終得到的結果當然不像神獵那種‘20爆率’那樣糟糕，但也足足檢查出了65只隱藏的妖魔，妖魔爆率接近0.33，也就是說平均300人中就會有一只妖魔存在。

　　這些家伙平素藏得可謂天衣無縫，直到被帶走時，往往還有親舊上司不敢置信、為其求情。

　　顯而易見，隨著300年一度的戰爭愈發接近，不止人類一方在備戰，妖魔一方也在悄然滲透著獵人和有一定地位職位的人員。

　　孫勤驚且慶幸，若是沒有查出來的話，這65只妖魔起碼要造成三倍于它們數量、200名以上的獵人要員死亡，甚至若有組織，能帶來更加深遠更加難以想象的災難！

　　“一年之內，我要小到村鎮、大到都城，全體獵人隊伍、重要機構中不再存在任何一例妖魔！”

　　隨著孫勤的一聲令下，獵人公會這個龐然大物，快速發動起來。

　　東都下二級城，烈陽城。

　　“我還在猜李禾給我添的新工作是什么，竟然…”許勝男瞪圓了眼睛，輕輕撫摸著剛剛被運輸過來的儀器，呵呵傻樂：“從他鼓搗出一個什么太陽灶開始，姐就看出來他不是一般人，腦袋和一般人不一樣，腦花估計都比正常人沉半斤…”

　　“李禾哥確實厲害。”押運儀器過來的易南感慨道：“所有人聽說是他的研究成果，都不那么意外了。”

　　二人身邊還有一長須中年，烈陽城獵人公會會長同文龍，獵人編號271位。他同樣滿臉驚嘆問：“易神獵，所以接下來的任務就是…”

　　易南輕輕點頭：“配合勝男姐先在烈陽城內核查全體獵人，其后覆蓋到烈陽城下屬的全部三、四、五級城市與村鎮，279個居民區。”

　　“了解。”

　　“果然是個大工作，每一處我都要親自監督到位，防止出現當地獵人公會處理不了的妖魔。”許勝男抬起頭道：“沒有個一年時間走不完。

　　李禾倒是估計錯了，之前電話還說可以見面聊，誰曾想直接把我委派到了這里，讓你親自押運儀器過來。你是順路吧，易南？姐負責烈陽城這條線，你呢？”

　　“白虎要塞。”易南未瞞，撓了撓頭，又道：“另外就是…監督核查冬陽城的獵人公會高層…唔，也包括同會長在內，抱歉了。”

　　“不，這是應該的。”同文龍立刻道：“正好易神獵也能順便教我們該如何使用這些儀器。”

　　“哈哈哈，也包括姐吧。”許勝男大笑：“來來來，怎么查，給我和同會長上儀器！”

　　勝男姐倒是不太需要了…易南心中腹誹了一句，常見李禾哥和小哀姐的人怎么可能有問題。

　　但念在同文龍在身邊，他沒有這樣說，只是答道：“勝男姐，同會長，首先需要抽你們幾毫升血。”

　　步驟不算復雜，主要難點只在于將DNA處理到能被高倍顯微鏡直接觀測的程度，兩名百位數編號獵人的記憶力輕松一遍拿下。

　　調整好顯微鏡角度，許勝男忽然一屁股把易南頂到了一邊，道：“讓姐先看，兩條線螺旋是人，外面有一個圈圈就是妖魔，對吧？”

　　“嗯。”易南知道許勝男向來粗中有細，不能以外表判斷。

　　她這樣的動作大概是擔心同會長有萬一的問題，易南觀看顯微鏡的時候就是對方偷襲的絕佳時機。

　　雖然易南并不怎么擔心，但接受許勝男這樣細致的照顧與好意。

　　“讓我看看…嗯，這就是我們從父母那里得來的遺傳信息？歪歪扭扭的，真丑啊…哦，同會長我可沒說你，這玩意兒應該就長這樣。”

　　同文龍搖頭笑笑示意沒事。

　　“再看看我的…”許勝男再次低下頭去，身體倏忽間一滯。

　　那震顫十分明顯，身上的肌肉皆有繃緊隆起，剎那間也讓同文龍和易南心中一顫，他們連忙緊緊盯著許勝男，看著緩緩抬首的她臉上帶著一縷魂不守舍的情緒。

　　“還真是…一樣丑啊。”

　　“哈哈哈哈哈！嚇到了嗎？姐真傷心，你竟然真的有一瞬間在懷疑姐？易南！”許勝男驀然大笑，一把攬住易南，壯碩的胸肌擠扁他臉。

　　“唔唔唔…我戳了，勝男姐。”易南含糊求饒。

　　“哈哈，你沒錯。妖魔狡詐，即使是再親密的對象，心中也要抱有萬分之一的懷疑。”許勝男笑道：“是我錯了，這種事不能開玩笑。看看吧，仔細看看，純粹的人類！”

　　“唔唔嗯！！”

　　同文龍在旁看得有些愣神，關系真好啊，許獵人和易神獵。

　　同一時間，作為人族五都之一的東都，大清查已經是進行時。

　　兩名編號獵人手捧剛剛在牧畜基地采集的血液樣本，正在返回獵人公會，忽有一陣妖風襲來。

　　勁烈的狂風帶動狂沙，將他們的眼睛迷死，二人頓時警惕，調動靈力防御，卻沒有感受到魔力和靈力痕跡，只兩三秒，妖風便也止。

　　只是偶然吹起的風？二人觀察了一下周圍，又檢查手中血樣，沒有任何發現，也不覺得有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在他們眼前做手腳，相視一眼，繼續向公會返回。

　　“太敏感了嗎？”

　　遠處，身穿白卦，外表年齡40左右，頗有風情的女人掂量著手中替換過的兩管血樣，搖頭笑道：“樹前輩跑去種地，我在這里給豬羊配種，和季星比起來，簡直笑死人。”

　　不是別人，正是半魔白羚。

　　而在她身邊跟著的學徒模樣的女孩20歲許，素顏精致，卻被樸素的衣裝壓低了氣質，只隱隱能看出當年的少女涂紅紅的樣子。

　　她萬分不解道：“前輩，季星前輩這是在做什么？為什么要幫人類查出潛藏進獵人中的同伴？”

　　“同伴？”白羚輕笑：“只有成為妖神，才勉強算我們半個同伴，其它的螻蟻，如果能幫到我們，那是它們的榮幸。可惜我對那些機器一點都不感興趣，不能像季星這樣成為‘人類之光’，只能跟牲畜較勁。”

　　涂紅紅依舊不解，同時眼底深處藏著一縷憂慮。

　　這時突然對上白羚的視線，她下意識一躲閃，又看回去：“前輩，您還有什么吩咐？”

　　“沒什么，我在想季星創造出檢驗妖魔的方法，應該會給你帶來些困擾吧？千子妖神，你的本體在哪里，我現在稍微有一點點好奇了。”

　　涂紅紅只搖了搖頭，不答。

　　“知道你不會回答。你的異能力確實很獨特，把99的自我做成了分身，1的弱小自我隱藏起來，作為本體轉修…”白羚輕輕摸了摸涂紅紅腦袋：“讓我猜猜，許勝男？不是嗎？哈哈哈，不是才有趣！”

　　涂紅紅扯出個笑容：“怎么會想到勝男姐，我沒有那么蠢。”

　　時間匆匆，12天后。

　　烈陽城下三級城，金輝城。

　　這是許勝男的家鄉，對她來說也是夢開始的地方，在這里成為編號獵人，在這里結識季星，這里有太多她熟悉的人。但這次歸來，卻并沒有多少衣錦還鄉的感覺。

　　許勝男注視著眼前的名單，嘆道：“也還行吧，老羅，烈陽城受測10705人中共有59例妖魔，我們這里的4396人里只有17例。”

　　“但質量高啊。”旁邊羅笙并沒有接她的安慰，道：“兩名獵人大隊長，一個李禾彩總代理…唉，我真不知該說是恥辱多些，還是憤怒和傷心多些，都是喝過酒的朋友啊。”

　　許勝男的目光也定在其中一個名字上：“切——老周那個笨蛋！”

　　只傷春悲秋了幾秒，她便直身揮手道：“行動吧！”

　　從烈陽城大排查中得到了經驗的隊伍在金輝城本地獵人的帶領下立刻展開行動，許勝男和羅笙坐鎮中樞，通過對講機得知各處情況。

　　在一處處‘喜訊’中，突然有急促的稟報：“許勝男隊長！金輝城上級獵人周羽平不在崗位！家里也沒有人，詢問他下屬，答案是‘不知’！”

　　許勝男和羅笙微微色變，立刻行動，十分鐘后，只見到了一個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女孩。

　　女孩年齡大概二十二三歲，個子不高，圓臉蛋上笑容勉強：“對不起，勝男姐。好久不見，勝男姐。”

　　“周沫。”許勝男輕喃，長嘆一聲道：“確實好久不見，一晃眼你都這么大了啊，也成了獵人。所以老周…是被你放走了嗎？”

　　周羽平是金輝城資格最老的獵人大隊長，在許勝男沒成大隊長之前對方就是三大大隊長之一，直至十幾年后的如今，也還是。

　　同為大隊長，他們很熟，而周羽平的女兒周沫，自然就是許勝男看著長大的孩子，還抱過她呢。

　　周沫聲音略啞道：“嗯…我在烈陽城有一個朋友，在你回金輝城前，我就猜到些你們在做什么了。

　　我父親是半年前在城外執行任務時出的事，吞噬他的妖魔實力應該不強，也只是上位妖魔，所以父親的意識還保留了很大一部分。

　　我想過舉報，但終究…我小時候很崇拜勝男姐你，一直想要成為像你一樣的獵人，沒想到現在給你拖了后腿。他已經出城了，為此…我愿意承受一切處罰和代價。”

　　許勝男沉默良久，只悶哼了一句：“你這丫頭，真是白癡！獵人的守則都被你學到了狗肚子里！”

　　凡被妖魔所噬，即使保留著生前記憶，甚至行動也為人類一面支撐，也同樣要做妖魔看待！

　　放跑了成為妖魔的父親，這是不折不扣地包庇罪，獵人是別想做了，具體處置還得另看。

　　這也給許勝男提了個醒，隨著大排查的進行，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獵人提前得到消息，混雜在其中的妖魔隨時會爆發…要想壓縮排查時間，人手又不夠，看來這個活兒得多動腦子，按部就班還不夠。

　　就在一行人回到獵人公會時，對講機里突然響起急促的聲音：“會長！學校方位遭到妖魔襲擊！”

　　許勝男表情一凝。

　　被戴上枷鎖的周沫豁然轉頭：“不…不會是我父親！”

　　唉，覺得不會，你叫什么？

　　許勝男瞬閃消失。

　　獵人學校方位，倒射出去的教師撞塌了一面墻壁，在地上抽搐幾下，咬破嘴唇，卻還是陷入昏迷。

　　一群十來歲的孩子提著學校發的制式獵人刀，或緊張、或恐懼、或不知所措地對著眼前輕易擊敗了身為中級獵人的老師的男人。

　　“都乖乖別動，蹲在墻角。”男人聲音嘶啞道：“我是上級獵人周羽平，你們有人見過我吧，對了，我給你們上過課！這也是一場實戰演習課，你們配合我就好！”

　　演習？見習獵人們是孩子，但不是傻子，老師的血都灑了一地！

　　可…反抗？逃跑？

　　幾個接近下級獵人的尖子生剛想拼一次，周羽平便猛然前竄了幾步，一刀就斬飛了他們，然后拉出一個女孩，把刀架上了她的脖子！

　　“都挺好，有獵人的血性，不像叔叔，哈哈…”艱澀地笑了笑，他朗聲道：“但別亂來！我是真的會殺人的！還有你，勝男，我知道你已經到了，趕緊出現在我面前！”

　　靜默兩秒，許勝男果然出現，寬闊的背影擋住了孩子們的視線，面對劫持了女孩的周羽平，而羅笙則一閃出現在周羽平的后方。

　　“老周，看來你還真有神智，人類意識主導身體，那這是鬧哪一出啊？！”許勝男聲如滾雷質問。

　　周羽平的刀架得離女孩更緊，強擠出笑容道：“勝男，好久不見，我不想死。出城了我就死定了，妖魔的意識一瞬間就會把我吞噬，我不想死，也不想周沫被我拖累！”

　　“那你這難道不更是在拖累周沫嗎？！”羅笙怒道：“先放開孩子！”

　　“雖然很想安慰你，但那種事作為前輩的你一定知道的，老周。”許勝男也道：“被妖魔吞噬是不可逆的過程，我們想救也救不了你！”

　　“能的！李禾能的！”周羽平臉上露出一絲猙獰：“他那么厲害，能夠發明異能藥，能夠找到檢測妖魔的方式，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你打電話給他，勝男，我們十幾年的交情，你拜托他救救我吧！我和李禾也認識的啊，當年他發明那個妖魔殺游戲，我還親自給他送過飯，保護過他呢！他能救我的！”

　　“這樣啊，這是你的訴求嗎？”許勝男道：“李禾能不能做到那種事，我倒還真說不好，他確實是個讓人覺得無所不能的家伙。”

　　周羽平扯出一個笑容：“對…”

　　“就像之前電話里說的那樣。”許勝男聲音洪亮起來：“他讓我做好心理準備，讓我不要為外物動搖，大概就是有料想到我會遭遇類似的事件，陷入人性和職責的沖突！

　　但…就這樣？就這點事，也配讓他勝男姐動搖？！”

　　鏘啷——獵人刀出鞘！

　　周羽平瞳孔收縮，驚喝道：“勝男！是我啊！你周哥，老周，一起打牌的老周！你真的要殺我？！你現在發達了，真的見死不救嗎？！”

　　噗——

　　勁風呼嘯，帶著祈求與猙獰的頭顱拋上天空，急劇化作妖魔那丑陋的樣子，同樣化作原型的無頭尸體也搖了搖，松開女孩倒地！

　　許勝男頓了頓，收刀歸鞘，大手按在了女孩頭頂：“好樣的，不怕也不抖。而且剛剛他抓人的時候，你好像主動上前了一步，是吧？”

　　女孩年齡在14歲左右，留黑發單馬尾，綠色大眼睛，模樣可愛。

　　她抬手擦了擦臉頰的血痕，輕輕對許勝男點了下頭，道：“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后悔了。”

　　“哈？”許勝男一怔，好笑地把她臉蛋搓圓搓扁，道：“還被你個小丫頭教育了，好吧，確實有那么一點點遲疑，卻也只是一點點，想要給李禾那小子打個電話問問。

　　不后悔，殺都殺了，就算李禾真能救老周，姐也不后悔！你這丫頭素質不錯，叫什么名字？”

　　“陳朵。”

　　“唔，小花朵啊。怎么樣，想不想跟姐去更大的城市，比如中都，接受更好的培養？”許勝男問。

　　“不了。爸爸媽媽很疼我，從小到大，什么都依我，只有我選擇成為獵人的時候，他們擔心我，所以反對。”陳朵道：“但我還是任性地堅持嘗試了。等知道今天的事，他們大概又要心疼了，我不能因為他們的寵愛而過分任性。”

　　“是嗎，還一套一套的，過分成熟的丫頭。”許勝男蹙眉。

　　陳朵微笑：“我爸爸媽媽好像也知道李禾教授呢，經常提起他。勝男姐姐認識他的話，能不能為我們帶聲問候，就說…陳朵和家人，很感謝他，希望他諸事順利。”

　　“…陳朵和家人？這倒有點孩子樣了，哈哈哈，李禾那家伙的崇拜者真多啊，連你個小丫頭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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