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功法不對
“趙董，高叔。”
隨哪都通工作人員登上六層，見到兩人的季星開口招呼。
“來了，李禾。”趙方旭示意他進來，而高廉則又恢復了那種沉默寡言的樣子，只是點了下頭。
“網上的信息都看了吧。”
“看到了。”季星應道：“大羅洞觀真的在高家嗎，高叔。”
“在高家。我想求你件事，李禾。”高廉道。
“你怎么了就想求件事了，挾恩圖報呢？！”趙方旭沒好氣地對他說道：“你問問人家李禾需要你們高家為他吸引火力嗎？都這時候了就別悶不吭聲了，有什么說什么吧，別把挺簡單一件事弄得復雜了。
算了，還是我替你說吧，一天天能讓人急死，剛才好不容易動情了一下說得多了些，又回去了，給我捅婁子的時候倒是不含湖！”
拉著季星過來坐下，他將先前高廉所說的話一一轉述給季星，說明了高家大羅洞觀的來歷，與他們因為大羅洞觀受到的損失。
自從看到高家的宣稱后，季星就結合漫畫中已知信息推測出了大概情況，像鄭子布臨死前將通天箓托付給陸瑾一樣，谷岐亭預感到了什么，將大羅洞觀托付給高艮嗎？
“學習風后奇門的除了王也全都困在內景里瘋了，我以為風后奇門就是最兇險的八奇技了，現在看來大羅洞觀還要更加兇險，掌握失敗必死么？”季星道。
這和唐門的丹噬有點像了。
風后奇門兇險？一說這個，趙方旭就瞅了季星一眼，搖搖頭，只感嘆道：“也不知道那些追求八奇技的人是什么心思，多少人因為它們而前赴后繼，有什么好求的。”
“朝聞道，夕可死，有些功法確實是這樣迷人的。”季星說：“不過我也還不能理解這種求道之心。”
“不理解就好。”趙方旭說：“不過掌握失敗必死，倒并非如此。高廉的女兒高玉珊就活下來了，但那孩子的情況…高廉想讓你幫的，就和她有關，嗯…你等等…”
他掏出手機，對著沒解鎖屏幕的手機道：“二壯，你在吧？”
像是在喊語音助手。
屏幕真的亮了起來，中心出現一個害羞（〃∀〃）顏文字，傳出機械合成女聲：“嘿嘿，趙董，您怎么猜到我在偷聽。”
“能猜不到嗎？二壯，你也配合著你爸沒輕瞞我啊！”
趙方旭哼了一聲，頓了頓，又實在沒法對她發脾氣，只能又嘆口氣說：“介意讓李禾看看你嗎？”
“老頭兒早就跟我商量過了，我已經讓老叔給我打扮好了。李禾，你好啊，我是老頭兒的女兒，高玉珊，小名二壯，你好厲害啊，我最近老看到你的消息，是你的粉絲！”
趙方旭道：“二壯是先天異人，有高家家傳的操控修改電磁波的異能，后來又學習了伍柳派的丹法，能出陽神，兩者結合，她的靈魂可以以電子波的形式行走在網絡。”
“那豈不是最強的黑客了？”
季星贊道：“你好，二壯，我是李禾，小名苗苗。”
“咦？苗苗？你家難道也…”高二壯笑了聲，又很快認真道：“放心啦，我不會隨意偷聽別人說話，也不會隨意竊取信息的，現在我都沒有打開趙董手機的攝像頭，對你的印象，還是網上的表情包呢。”
“我的表情包？”
“你沒看到過嗎？”
屏幕一閃，抱懷而立的季星圖片出現，周邊泥沙翻滾，季星表情平靜澹然——這應該是拍自季星打王也那場，初用武道奇門的時候。
配文字：‘怎么，你也想跟本仙人過兩招嗎？’
“二壯，別沒禮貌。”高廉說。
“知道啦知道啦，老頭兒。”
屏幕切回吐舌顏文字的樣子。
“沒事，高叔。還有嗎？二壯，麻煩你回頭給我傳個我的表情包合集行嗎？”季星笑了笑道。
“沒問題，這我最擅長了！一會兒我加你的QQ？”二壯開心道。
“行，用我告訴你QQ號嗎？”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自己查也不費事。”
見兩人聊得不錯，趙方旭心情也緩和了幾分，等兩人停下，他才說道：“二壯，傳視頻吧。”
“…嗯！”屏幕上的顏文字變成緊張的樣子：“那個，李禾，你要有點心理準備哦，別被嚇到了…”
屏幕暗了一下，又亮起。
棺材樣的裝置中，正躺著一個只剩上半身的白發女孩。其腰部以下的位置完全消失，兩只手臂也自肘間截斷，三條管道連接于三處斷面，維持著她的生命所需。
呼吸面罩下，女孩蒼白的臉上有著早已準備好有些僵了的笑容。
手機中又傳出聲音：“就不多角度給你拍啦…人家沒穿衣服呢…”
雖說是句玩笑話，但合成的機械女聲中卻有些顫抖，明顯她對自己的情況還是很在意的。
高廉和趙方旭雙雙沉默。
季星則笑道：“這緊張什么，二壯，我還以為你丑得見不得人，挺漂亮的啊，怎么也算半個美女了。”
“討厭！人家都這樣了，你這是什么地獄笑話呀！”高二壯言語雖在抱怨，但聲音卻恢復了狀態，頓了頓，還哈哈笑出了聲：“那人家可真是地道的半個美女呢！”
“哈哈，抱歉抱歉。”季星笑了笑道：“嗯，這是修行大羅洞觀失敗導致的嗎？二壯，你知道我研究的方向是什么吧？人造器官、人造身體組織方面，這正好專業對口了。
我不吹牛，短則三年，長則七八年吧，肯定能讓你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走動，具體能恢復到什么程度…嗯…如果結合異人手段，能有八奇技中的神機百煉就好了，那東西大概也能幫到你…”
神機百煉？趙方旭眼鏡下的目光一閃，瞄了季星一眼，碧游村那邊的情報才剛獲得，這小子還不知道呢吧，神機百煉真的出世了。
“最久才七八年嗎？好，我信你！”高二壯道：“那我就等著啦？”
“約好了。”季星肯定。
旁邊高廉神色有些復雜，眼睛微微泛紅道：“謝謝你了，李禾。”
“高叔，您跟我還客氣什么，這些年來承蒙您的關照，二壯妹妹…呃，她大還是我大？”
“我比你大一歲。”高二壯道。
季星一笑：“那就二壯姐姐。高叔，她這情況其實您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沒必要公開宣稱大羅洞觀在高家，給高家帶來麻煩。”
“這份覬覦該是我們扛。”高廉道：“如果真的有人能從高家搶走大羅洞觀的話，就送給他們好了。這幾十年來，大羅洞觀已經成為高家的心魔，包括我父親在內，23名極具天賦的孩子、前輩，都死在它的上面！加上二壯，就是24人了…”
趙方旭閉眼回憶：“近20年來，你們高家因修行意外而死亡的人數有六個，在有傳承的異人家族，這個數據確實高了，原本我只以為是你們酷愛伍柳派的出陽神功夫…”
“出陽神，是掌握大羅洞觀的前提。”高廉猶豫一瞬，道：“李禾，大羅洞觀給你一份，你要嗎？”
趙方旭頓時抬頭：“高廉！”
“高叔，類似的話昨天王也也問了我，說教我風后奇門我學嗎？”季星打斷道：“要啊，您給我肯定要，畢竟被冤枉會大羅洞觀，可帶給我不少麻煩，真掌握了才不算冤。”
高廉說：“它很危險，你也看到二壯的樣子了，你…”
“是看了就有危險嗎？”
“不是。”高二壯的聲音又從手機中傳來，道：“這方面我應該是最有發言權的，大羅洞觀危險的地方就在于…我們不知道它哪里危險。
在修習大羅洞觀前，我們要做不少準備，比如熟練地出陽神、掌握一定的術士知識…準備得越充分，就越可能學會大羅洞觀。
別看人家這樣人家可是個天才呢比起前輩們，那些前期準備沒有誰比我做得更好，守墳老頭兒都說我至少有九成機會掌握大羅洞觀，不然就算族里的叔伯們抱有期待，老爹也不會允許我去嘗試，但現在你也看到了…”
“這樣啊。”季星說：“那給我沒問題，高叔，我能克制住欲望，起碼得有個九成八把握才會試。”
高廉提醒道：“高家所有嘗試修習大羅洞觀的，都有一定的把握。”
趙方旭倒是沒再說什么了，一方面是沒立場阻攔，另一方面是他想起李禾裝的那些逼，哪怕大羅洞觀很兇險，不還是有個高艮掌握了嗎，李禾能倒在這上面？
于是兩分鐘后，高廉便將懷中一本書籍交給季星，說是書籍，其實也就是三頁紙，兩眼便能看全。
趙方旭又橫了高廉一眼：“你還準備好，隨身帶著了。”
“這不是原本，但一字不差。”
兩人很快不再出聲，也不去和季星一起看，等季星默默 ‘大羅洞觀原來是一種遁術？’
‘像地龍游那般土遁一樣，但它遁入的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空間，以俯瞰的角度來看穿一切。’
‘這個空間，或許是內景啊。’
季星瞬間明白了谷岐亭在術字門眾人包圍下離奇消失，后包圍他的胡圖大師變成瘋子是怎么回事。
谷岐亭遁入了胡圖的內景，等胡圖入靜時，自然能直接攻擊他的精神，在內景中殺之！
而能遁入他人內景，自然能做到大羅洞觀，觀測此人的一切！
‘行炁合神，洞觀千古…’
以靈魂為根基行動，肉身可遁失重組，這么說，二壯應該是遁失之后失控了，要化成炁消失于天地間，能保留半身中斷，而且斷口的長度非常整齊，恐怕是…
季星看了高廉一眼，又將目光重新放在功法行炁之上，閉眼在腦海中進行模擬，結合自己各個世界掌握的知識來對這個法術解析。
有空間魔法、精神能量、幻覺魔法、幻術等等，都可以參考。
五分鐘后，季星重新睜眼，目光中有些困惑，很快心頭一震。
“高叔，這和原本一字不差？”
高廉一怔：“怎么了？”
“趙董，手機給我下。”季星接過手機，將攝像頭對準功法：“二壯，幫忙看下，你練的是它嗎？”
“啊？嗯，等等哈…”
高二壯開始逐字審查功法，很快道：“沒錯，一字不差！”
高廉察覺到異樣，走過來道：“怎么，有問題嗎？李禾。”
季星點頭：“那就不對了。這功法不對，應該是缺了點什么，照這個練，死亡幾率幾乎是100。”
趙方旭一驚：“高廉…”
高廉更是童孔一縮，失態道：“這不可能！這功法是我從…”
話語一頓，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僵直地站了半分鐘，豆大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滲落，他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撥號，接通后吼道：“三叔！三叔！麻煩您去找高艮前輩！有重要的事！有…大事…”
極端失態，聲音顫抖，他飛快地出了房間，將房門緊扣。
剩下三人則沉默了幾秒，季星開口道：“二壯，加QQ？”
與此同時，曜星社。
御姐身材、白色短發的女人，社長曲彤正半倚在桌前打電話：“李禾已經去了哪都通總部，高家很可能會把大羅洞觀給他，怎么說？”
“那只能算他倒霉了。”電話對面的人聲音沙啞道。
“你覺得那位擁有仙人之姿的李禾會死在功法的缺漏上？”曲彤笑了一聲：“我不這樣覺得。可別小看了仙人之姿啊，回顧歷史，這樣的人物都是有大氣運者，說不定他就識破了功法的漏洞。”
“不可能的，八奇技不是普通功法，沒有人有能力解析出它們的原理，我們只能掌握。”
“是嗎？”曲彤沒再多說：“你最近行蹤飄忽不定，在做些什么？”
“大猴子的傳人出現了。”
“哦，武當王也…你打算殺了他嗎？”曲彤問。
“還沒決定。”
“那你就先別光顧著他了，仙洪那邊可能要遇到些麻煩，說不定需要你出手救人。”曲彤說。
“早晚的事，等他被抓，再通知我吧。”電話滴地掛斷了。
曲彤搖了搖頭，緊跟著又撥通另一個電話：“仙洪，你又不聽話，說了別收留那個蠱身圣童，哪都通恐怕注意到碧游村了…
好好好，姐姐說不過你，隨你吧。我這邊有件事需要你做…全性有一個元老，叫做金鳳兒…”
哪都通總部。
此時季星已和二壯加上QQ，正在閑聊，提到季星和王家一戰，二壯發來個笑臉道：‘可惜那天知道得太晚了，不然我就可以潛伏到水上樂園的攝像頭里看你大顯神威了。
說到這個，李禾你還得謝謝我呢（笑臉），最近人家一直在幫你盯著王家的通訊，防止他們想不開了，不過倒一直挺老實的…’
季星笑了笑：‘辛苦了，王家應該是不敢再動的，我手上還有一個他們的把柄。’
‘把柄？’
‘嗯，悄悄告訴你，你別跟趙董說。那天他們為了殺我，用了大當量炸藥，我讓徐四四哥保留了些證據，但沒有提交上去…’
‘炸藥？！（瞪眼）為什么…’
季星：‘我提交這個，能把王家徹底弄垮嗎？不能吧。我殺了王藹他們，王家算垮了一半，再說出炸藥的事，他們得再被扒一層皮，也就是垮六成，這沒什么意思。
相反我留著證據，王家就會時刻心驚膽顫，它怕啊…’
二壯：‘誒…長見識了，那，那以后你不會打算用這個勒索…’
季星：‘怎么會？違法亂紀的事兒咱不做，我又不缺錢。再悄悄告訴你件事…天下集團正在幫王家管理產業，等有了收益，風會長肯定會給我一份，雖然我從沒和他通過電話交流，但這是成年人的默契…’
二壯：‘（瞪眼）（瞪眼）我好像不是成年人…天吶，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李禾，感覺我都要臟了…’
‘哈哈哈哈哈…’
坐在辦公桌后的趙方旭看了季星一眼，有點納悶，有語音不用用打字，還聊得挺開心，聊什么呢？
這時候，還開心得起來。
到底是年輕人啊。
而感覺氣氛調節得差不多了，季星又打字：‘好吧好吧，別把你弄臟了，高叔非得跟我翻臉。剛剛高叔雖然出去了，但前半段你都聽到了，也有些猜想吧，什么感覺？’
‘這…很復雜吧，如果真的被你說中了，那高艮前輩…真是太可憐了，那些死掉的前輩也…（大哭）’
‘你自己呢？’
‘我？我還好，我從來沒責備過高艮前輩，現在也沒有。而且如果是功法有問題，那豈不是證明我練的是沒問題的，不是笨蛋嗎…’
季星一笑：‘心態真好。’
‘切，姐姐還比你大一歲呢，你在這兒安慰誰呢…（掐腰）’
HLJ，高家祖墳。
一名形容枯藁的老頭兒正持著掃把，在一階階臺階前掃動。
其干瘦的身體、仿佛風一吹就倒的模樣，任誰都難以認出他是曾意氣風發地與無根生結義的36賊之一，且實力排在上游能從容應對各大派追捕的高艮。
忽聞遠方腳步聲，他回首看到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飛奔而來，有些意外：“高友義？什么事這么…”
“艮叔，是家主找您。”
高艮一怔，顫巍巍接過手機：“高廉，你把大羅洞觀…什么？功法有問題？不能啊…我還特地與原本對照過，那下次你把原本…”
把原本…原本…
他忽然沉默了下去。
對面也只剩高廉的呼吸聲。
蒼老的面容顫了顫，高艮回頭看向墳地，那死在大羅洞觀中的23人的碑，都被他擦得格外干凈。
那是他的罪孽，他無數次后悔將這大羅洞觀帶回高家，害死了這么多的后輩，讓高家一步步沒落，潛移默化間成了墊底的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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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一個人，覺得運氣不好。
死了三個人，有了沉沒成本。
死了十人以上，就是那股不甘心在作祟了，這么強的法術，沒道理我高家得而不能掌握！
沒道理只有我高艮一個不能出世的老東西成功掌握！
受這影響，受此折磨，尤其是看著長大的高玉珊變成現在那副樣子，高艮每日都在痛苦煎熬之中。
但現在，一股更加難以言明的恐懼不斷在他的心底蔓延！
功法有問題？誰的問題？
是李禾看錯了嗎？
區區小輩，就算仙人之姿，又怎能評價八奇技？
但只是提供這一個可能，只是這么一說，他的心，就寒透了。
“原本…難道就是錯的？”
“小十四，難道給了我…錯誤的功法，錯誤的大羅洞觀？”
只有我成功掌握，難道是因為他悄然幫我邁過了我不清楚的某個關卡？族人后輩們全部失敗，不是他們沒有掌握大羅洞觀的才能？！
這可能嗎？
這才是真相嗎？！
高艮驀然跌坐在臺階上。
“為什么…為什么啊…”
“因為…那個嗎？”
他想起了曾經。
他最初加入全性，是去做臥底的，斬殺了不少惡徒，甚至一度有機會將全性掌門無根生殺死！
無根生早就發現了他，但沒有聲張，只讓人默默盯著他而已，后來他被無根生的人格魅力感動，與之結拜，成為了36賊之一。
而那個曾負責盯著他的人…
就是大羅洞觀——谷岐亭！
后來結義之事暴露，36人的名單離奇泄露，他們36人遭到了整個異人界的追捕，在猝不及防間，很多兄弟都被奪走了性命。
能善終者，少之又少。
“你難道是懷疑我嗎…”
“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
“為什么啊？！為什么啊？！小十四！你問我啊！哪怕你直接殺了我啊！為什么要這樣做？！”
高艮仰天嘶吼，泣不成聲。
啪——
對面，高廉的手機砸落在地。
他覺得很荒唐。
平均三年死去的一名高家精英很荒唐，自己斬斷女兒身體時的撕心裂肺很荒唐，這些年一切因大羅洞觀而受的折磨，都很荒唐！
功法有問題，有高艮這位成功了的前輩在，誰會去想呢？
那可是創造者親手贈予的！
“谷岐亭…谷岐亭！”
你最好還活著…
我高家，誓報此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