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個穿著綾羅綢緞的人來到了洛陽城,每一個都是新學黨人中的大聲望者,有腰纏萬貫的商人,有大唐的舊貴族,還有擁有莫大聲望的新貴軍官。
大唐的皇宮被封鎖,自恃為天下的新學黨人,還沒有立刻占據皇宮的舉動。
洛陽,議政廳。
這是一座極其高大宏偉的建筑,用石頭鑄就,歷經數百年不曾腐朽。
廳內則是一重重的階梯位置。
目前選出來的臨時執政官茍新,正在主持新學黨人的第一次大會,廳中坐滿了新政權的高官,在短短時間之內,他們就已經將官位瓜分一空,各自“穿朱服紫”了。
在廳中有一小撮人神色莫名的望著他以及他的盟友,這些人是前來“觀摩”的,看看新政權都想要做些什么。
“諸位!”
茍新站在所有人中間,望著兩側階梯上端坐的眾人,心中升起無限的豪情,這么多年的努力,現在終于走到了這一步,這就是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
“遵從素王的教導,遵從百姓的信任,我在此宣誓就職諸夏新國臨時執政官,我將遵從素王的道德和神圣的法律,用公正、公開、公平的態度,誠摯而謹慎的對待未來的一切事務。
素王恩賜,諸夏萬歲!”
所有人都站起身來,齊聲高呼,“素王恩賜,諸夏萬歲!”
受洛承運托付來到這里的呂常嘴角帶著略諷刺的微笑,低聲對身邊的人笑道:“妹妹,你信不信他說的話?”
呂青面無表情道:“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江南省和安南省的那些工廠,里面那些受苦受累吃不飽飯甚至有生命危險的工人,恐怕不同意這些話。”
這番話讓呂常有點沒繃住,嘿嘿一笑,沒再說話,重新望回廳中。
待眾人重新坐下之后,茍新又義正辭嚴的慷慨激昂起來,“今日來到這里的,都是建立新國的仁人志士、太平善人,我們呼應著百姓的請求,驅逐了倒行逆施的皇帝,讓王權和君王,在諸夏的土地上,徹底落下他高高在上的旗幟。
我曾經聽說,如果不能吸取前代的教訓,新的王朝是不足以能夠長久維持的。
這都是古老的智慧啊!
我們新國雖然不是帝制的王朝,卻也要將前朝的得失記錄下來,以便查缺補漏,使我們的新國昌盛起來,直到恢復歷史上的疆域以及一切榮耀。”
從這些言語中,所能夠聽到的可真是光輝璀璨。
但早就拿到他底細的呂氏兄妹,卻暗自撇嘴,“倒要看看狐貍尾巴什么時候露出來。”
茍新的燕國地圖很短,也可能是他以及新學黨認為大局已定,這些話說一些就差不多了。
尤其是如今的新國中,沒有洛氏出仕,對于這些新學黨人來說,有的人覺得略微不安,但更多的人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將洛氏制定的標準甩開的機會。
從周朝開始,幾乎每一個朝代的制度設計,都有洛氏深入其中,而現在沒有了洛氏參與制度設計,能夠讓他們在一張白紙上作畫,這張紙上,無論畫著什么,都是可以的。
對于未來的制度安排,在這些時日中,他們已經商議過很多次,交換過非常多的意見。
“從唐王朝統治天下以來,諸夏的觸手延伸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直屬的行省州縣,臣服大唐天子的內藩以及外藩等藩屬諸國,還有最遙遠的國度,奉上宗主之權。
如今我們雖然得到了中原,但四方的國度卻還沒有臣服,甚至想要挑釁,乃至于有某些國家,借著為大唐中興的理由,想要對我新國動武。
這是何等的可笑啊。
自古以來中華臨御四方,這是素王定下的鐵律,不能有任何人更改。
現在既然有人想要挑戰,那就要做好被嚴酷打擊的準備。
為了完成迅速強大國家的準備,經過我等才智之士的討論,有如下的基本政策。”
話說到這里,廳中沒有什么喧嘩,但大多數人都已經坐直了身體,知道最關鍵的地方來了。
那些參與執政,在執政官的內閣中擔任職務的黨派,微微露出笑容,那些被排斥在外的人則面露驚慌,怎么突然就要宣布政策了。
呂氏兄妹則對著他們帶來的人低聲道:“來了來了,把他說的話都記下來,帶回去分析分析,看看他們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為了強盛國家,我們每一個人,無論是什么身份,都應該眾志成城,在過去的唐王朝中,皇室以及某些大貴族,為了博取一個好的名聲,于是用國家的公共資源來填補他們個人的產業。
他們設置了完全不符合現實的最低工資以及最長工作時間,導致大量的工廠不得不倒閉,而他們則依靠著政治上的權力,讓自己的工廠發展的更好,甚至用低價來收購那些倒閉的工廠。
這對于整個國家而言,實在是大大的有害,我們每一個人都相信,只要為了國家的昌盛,每一個百姓都愿意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制造更多的物資,煉制更多的鋼鐵,制造更多的武器以及器具。
經過我們邀請的各方面專家推測,只要我們取消那些所謂的最低工資限制以及最長工作時間的限制,我們國家的實力將會大幅度的增強。
我們的百姓會更加努力的去工作,而不是在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挑撥之下,成為那些好吃懶做的人,成為那些對國家沒有用處,反而有害的人。”
“啊?”
呂常略有些懵,這便是他聽到茍新講完第一條之后的表情。
“就這?”
呂青也有些懵,她在洛氏錢行工作了很多年,對于經濟行為是比較了解的,所以她的反應也更大一點。
兄妹二人,本來一個臉上掛著諷刺,一個面無表情,此刻同時身體一松,往后一靠。
“就這水平。”呂常嘖嘖兩句,“我還以為新學黨會是那種陰暗的毒蛇,實在是沒想到他們竟然這么赤裸裸的做這些事。”
的確是赤裸裸,可以說是臉都不要了,直接把所有的保障一刀砍沒,還要說是為了你好。
不過出身洛氏錢行的呂青對此有更深的了解,“他們之所以這么做,也是因為現在的確是經營困難,如今已經有危機顯現出來,他們想要快速的降低成本,就只能這么干。
這是一個注定的事情。”
呂常搖頭道:“妹妹你這是從經濟的角度看,但實際上他們現在還沒有適應他們的身份,他們現在是一個國家的統治者,而不是當初的那些商人。
他們還沒有轉變自己的視角,用一種斤斤計較的得失心來計算這些東西,卻沒有想過這么做,對于自己的統治會造成多么大的損害,甚至可能會直接顛覆他們的統治。”
“從來都沒有步入過這個境界的人,又怎么會知曉這個位置該做什么呢?
做了一輩子商人的人,又如何知道什么叫做為國為民呢?
什么樣的經歷就會決定他們的思維,把一個國家當成一個生意一樣去經營,這就是必然的結局。
我們認為新學黨人成不了大事,不就是因為如此嗎?”
呂青的評價尖酸而刻薄,卻字字珠璣,他們呂氏從很久前就已經不和這些新學黨人在一起混了。
前期這些新學黨人還有一些進步思想,但是隨著大量懷有別樣心思的人加入進來,整個新學都已經變味了。
現在世界上有名的新學學者,很多都是接受了那些大商人的資助來說一些話,可以說是完全放棄了身為文人的傲骨,成了一些哈巴狗。
茍新還在上面慷慨激昂的說著,他是真的興奮莫名,這一生從來都沒有如此暢快過。
他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成為法律,原來皇帝是這樣感覺,他心中暗自想著,真不知道當初洛氏是怎么能夠忍得住,兩千年都不稱王的。
如果是他,只要能夠成為皇帝,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可惜現在已經是不可能了,茍新說著將目光望向廳中的所有人,他是這些人的代表,是同事,不可能成為至高無上的皇帝。
呂常覺得有些意興闌珊,真是丑惡的無趣,他打了一個哈欠,“妹妹,留下記錄員在這里,我們走吧,真的是太無趣了。
有現在所看到的這些,已經足夠去給洛氏家主復命了。”
呂青微微點頭,“走吧。”
沒有人注意這里。
茍新高聲道:“諸位,讓我們歡呼吧,經過我們矢志不渝的努力,這一條毒害國家的惡法,將從我們的土地上,徹底消失。
讓我們迎接即將到來的偉大時代吧。
新國的輝煌將遠遠超過歷史上的任何封建王朝,生活在新國的子民,不僅僅再不用向一個君父表達敬意,還將在精神上以及肉體上,都獲得徹徹底底的自由。
自由支配自己的一切。”
他的聲音愈發高昂,議會廳中也掀起了一陣陣的歡呼之聲。
頗有一種感覺:
枷鎖一日頓開,今日方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