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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蒼生之血,洛蘇憤言

  洛蘇臉上的神情很不對,他對楊廣的評價不算高,但他從來沒想過楊廣可能會如此奇形怪狀。

  他手掌平攤,一冊玉質的竹簡現在他白皙如玉的手中,湛湛青光從竹簡的邊緣以及間隙中盈盈透出。

  那一條條竹簡之上則充斥著流光溢彩,映照著整個房間都滿是碧玉色的瑩瑩輝光。

  一股仿佛從上古傳來的古老神圣氣息突然充斥了天地之間,時光仿佛在上面流淌。

  手中握著這卷竹簡,洛蘇則像是傳說中的古之圣賢一般,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洛蘇手中握著青史,臉色帶著些許凝重,輕輕一點。

  楊堅,楊廣,仁壽四年七月丁未日,仁壽宮。

  幾道信息輸入后,青史竹簡開始不斷閃爍著光芒,青黑交替,青色帶著破妄的意味,黑色則為墨水。

  青光越來越盛,黑光也越來越亮,化作點點星光狀。

  時間并不長,竹簡之上開始有道道黑色的紋路糾纏,在如玉的青色竹簡上異常的明顯。

  那些黑色的紋路就是那點點星光狀的墨水組成,形成一個個字跡,列在一片片竹簡之上。

  氣運點4000,當前氣運點1430623。

  虛無天界之中,一顆桃花樹上的花瓣撲簌撲簌的落下,落到地上,然后融進了地面之中,片片桃花飛舞,有種毀滅般的如夢似幻感。

  一看那青史上的字跡,洛蘇立刻揮手將青史散去,洛玄夜已經極其憤然道:“所為,非人哉!”

  那青史上幾行字——“太子廣脅帝妃,陰謀敗,天子堅勃然,廣遂弒君于仁壽宮。”

  一樁弒君弒父的丑聞!

  洛玄鏡一向掛著可愛笑容的臉上,此刻也憤怒道:“天子堅對楊廣可謂厚愛,楊廣卻做下這等惡事,可見其豺狼本性,舊日一切的賢良,都是裝出來欺騙世人的。”

  在洛氏記載的歷史中,曾經有過不少兒子殺死父親的事情。

  周桀王就是被自己的兒子殺死,但洛氏并沒有責怪那位天子,在史書上,使用了誅殺的詞語來定性。

  從洛玄夜和洛玄鏡的言語能看出來,楊廣弒殺楊堅這件事,不能讓人接受。

  楊堅對楊廣是真的厚愛。

  楊廣在幼年時,就有名聲,他平定江南,又擊退突厥,在一眾兄弟中,功績卓然,有極高的文學才華,即便不做皇帝,也是一個上等的詩人,他在道德上毫無瑕疵,他是楊堅和獨孤伽羅心中最優秀的兒子。

  結果楊堅死在了楊廣手中,一個疼愛兒子的父親死在了兒子手中,楊堅做錯了什么呢?

  這實在是挑戰洛氏的道德底線,不,是在踐踏洛氏的道德底線!

  這不是那些好色之類的私德,這是對天下道德秩序的踐踏,這樣的天子,不去討伐他,已經不對了,怎么還能去輔佐他呢?

  怎么還能去和他合作,和他綁定呢?

  難道又要等待許多年嗎?

  洛玄夜和洛玄鏡臉上滿是不甘,洛氏已經不能再等了。

  洛蘇抬頭望著青冥道:“楊堅因為篡奪了孤兒寡母的江山,得國不正,于是在晚年的時候愈發多疑。

  那些跟隨他的大臣,為他立下功勞的臣子,多有因為此而含冤而死的。

  楊廣弒君上位,得位不正到了極點,這種君王的心理負擔極重,再加上他志大才疏。

  看吧。

  讓隋朝滅亡!”

  他的聲音并不高,數十米外就聽不見,他的聲音比高山,向著天下傳去。

  雖然隋朝在政策上有大問題,但這依舊不能遮蓋它的光輝,這是一個相當繁榮富庶的大帝國。

  楊堅在位二十四年,沒有發動大規模戰爭,社會相當穩定,無論是門閥士族,還是寒門庶族,皆心向大隋。

  人口穩步增長,國勢日漸盛隆。

  改革了政治制度,三省六部制正式成為國家制度,開啟了科舉制,雖然這個科舉制還有相當大的局限性。

  即便是以洛蘇的挑剔眼光來看,隋朝這也是妥妥的起碼百年王朝的美妙開局。

  楊堅得國雖然不正,但看在他功業相當突出的份上,靈活的洛蘇可以略過那些些許缺點,讓洛氏和隋朝深度合作。

  但楊廣,不行。

  在任何人看來,楊廣都相當的優秀,能文能武,有恢宏的大志,還有一副清晰的藍圖。

  洛蘇和楊廣聊了許多,他同樣不覺得楊廣無能。

  但在洛蘇看來,楊廣最大的問題就是,太自負了。

  他的確是有相當優秀的能力,但他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他以為大隋無所不能,于是他的一切優秀瞬間就變成了帝國的催命符。

  他繼承了楊堅豐富的遺產,雄渾至極的國力,就如同漢孝文皇帝留給漢孝武皇帝的遺產后,漢孝武皇帝創造了不世的功業。

  他要成為超越楊堅的圣王,他要成為古往今來最偉大的圣王,完成所有人都不曾達成的功業,他相信隋朝的國力足以支撐他做這些事。

  大業元年剛剛即位,他就開始了強勢的四方擴張道路。

  大隋天兵于突厥陳兵,曾經強大的突厥汗國在大隋天子的面前俯首。

  大隋勇士在西海建功,征服了西燕國,他將西燕國的土地化作郡縣,中原王朝的觸角再次延伸到西域。

  僅僅數年的時間,就連東南亞的許多國家以及東瀛都稱臣進貢,遣使入朝,為楊廣的大業藍圖添上最美的一筆。

  這當然得益于南方尤其是揚州、蘇州等地以及嶺南的發展,讓帝國能夠向東南亞投送影響力,當然,中原軍隊進軍目前是不現實的。

  整個諸夏都在頌唱著天子廣的至高,他現在幾乎是天下的主人,從東瀛島國,到蔥嶺之西,從瀚海大漠,到赤土島國,他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隋的勇士們高唱著古老的戰歌,昂首挺胸,從四方返回帝國,大隋總是勝利,大隋永遠勝利,未曾失敗,榮耀和獎賞,都歸于大隋的勇士。

  楊廣在宗廟中祭祀,他得意洋洋的和自己的父親講述著自己輝煌的功業。

  “我將成為史上最偉大的圣王!”

  “真是個愚蠢至極的君王,大隋將要在他手中滅亡了。”

  過西域,入涼州,洛蘇三人所得到的關于楊廣的消息越來越多,越聽越感覺心驚膽寒。

  從大業元年開始,楊廣同時開啟了營建東都洛陽、開鑿運河、修建馳道、修筑長城、各地大建行宮、修建皇陵等這一系列土木工程。

  同時在服徭役的人,有多少?

  超過兩百萬!

  當年秦始皇和漢戾帝都沒用同時用這么多人來服徭役!

  當洛蘇看到就連關中的村鎮都有些疲敝的時候,他就知道隋朝已經在連番大興土木以及盲目的對外擴張中,精疲力竭,耗盡精血,堪稱民生凋敝。

  洛蘇三人一路疾馳到楊廣所營造的東都洛陽,這座城池已經和上次來時完全不同,一切的破敗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恢宏。

  整座城池的范圍擴大了三倍以上,城墻的高度超越往昔,一部分洛水支流從城中穿過。

  城池的修建完全秉持著坐北朝南,東西對稱的格局,道路極其的寬敞,可以同時容納幾輛車并行。

  楊廣還在洛陽興建了規制恢宏的皇宮,比長安的宮殿還要恢宏,他實在是太愛這座圣城,他認為圣王就該在圣城坐觀天下。

  他充斥著浪漫主義的情懷,將自己的所有藝術細胞都灌注在這座新的洛陽城中。

  當洛蘇出現在這里時,他立刻感覺到家族底蘊在蹭蹭上漲。

  洛陽城再次向天下綻放出屬于它的光輝,氣運點2000,當下氣運點1426623。

  看起來不多,這是因為洛氏和隋朝沒什么關系,如果洛氏和隋朝深度綁定的話,就這一筆,拿個兩萬氣運點不成問題。

  而且不僅僅是這一筆氣運點,隨著楊廣將帝國重心漸漸挪到洛陽,洛陽還能持續不斷地為洛氏提供氣運底蘊。

  如果是平日里,洛蘇定然欣喜,但現在他卻笑不出來。

  他匆匆看了一遍那重歸輝煌的洛陽城,就帶著洛玄鏡和洛玄夜以及那些靈兵,來到洛陽城外,無數骨瘦如柴、面容麻木的百姓,依舊在不斷挖著那條溝通南北的運河。

  “下水!”

  隨著洛蘇一句話,幾個靈兵立刻跳入水中,往水底而去,洛蘇盤坐在岸邊,閉著眼,卻看見了一切。

  在水底,有無數具尸骨,有許多已經掩埋在泥沙中,那些白骨壘在一起重疊著,雜亂無序,抬眼一看,密密麻麻,有多少?

  一萬?五萬?還是十萬?

  數不清,洛蘇根本就數不清!

  靈兵猛然從水中躍出,洛蘇臉上已經滿是憤然,洛蘇站起身,他望著那滾滾河水,又用腳踏了踏腳下,他不敢想象在自己腳下,又有多少百姓的尸骨。

  一條運河死了這么多人,那那座恢宏的洛陽城呢?

  他望著那座宛如神圣之都的城池,只覺渾身寒意大熾,在那座城池之下,有多少生民之血?

  這座重建的圣城,埋葬了多少百姓的性命?

  在地基之下,是石頭、木頭,還是百姓的骨血?

  洛玄鏡二人跟在洛蘇身后,沉默不言,該說些什么呢?

  洛蘇望著洛陽城,突然高聲問道:“史記中,對漢戾帝是如何評價的?”

  洛玄鏡的聲音第一次如此清越,如同金石碰撞之音,她高聲誦道:“戾帝不仁,天性暴虐,傲狠陰鷙,內懷險惡。

  殺高士以絕圣道,除諫言以掩己過,逼王侯無辜倫德,為戮者不知何罪。”

  洛玄夜眼中殺機迸發,洛蘇擊掌,高聲重復道:“不仁!”

  洛玄鏡的聲音仿若在洛水上回蕩,伴著那浪花之聲,經久不絕,“負其武功之盛,肆其無厭之欲,征稅百端,縱容奸吏,人不堪命,反作盛樂。

  疲敝之眾不見,土木之功不息,建作長生,猶過阿房,取生民之脂血,窮獨夫之賊望。”

  洛蘇再次擊掌,“好,吾降世而臨,戾帝亦轉世為帝也!”

  他聲音高亢,臉上帶著笑意,聲音卻如同幽冥降臨,如同萬年玄冰般,使人只覺森寒。

  洛玄鏡不曾停下,“及至終末,普天之下,左右之人,盡為敵國,海內騷亂,社稷幾覆,猶不自知,令暴法以制,嚴刑以臨。

  山川泣血,黎民作難,元勛振臂,天下景從,遂以萬乘之尊,死于暗室,亡魂游曳,帝陵空置,為天下笑!”

  洛蘇最后一擊,慨然道:“獨夫民賊,當有此禍,漢室元勛,黎民百姓,有此振作,功莫大焉,楊廣,他是獨夫嗎?”

  “是!”

  洛玄夜咬牙道。

  “是啊,一樁樁一件件,他和漢戾帝又有什么區別呢?”

  洛蘇隨意的坐在岸邊,望著那滔滔的洛水,感慨道:“漢戾帝社稷幾乎傾覆,最終死于暗室,為天下笑,這才該是獨夫民賊的下場。

  如果讓楊廣安穩的統治著天下,我的降世,豈不是成為了一個笑話?

  曾經和他見了一面,卻未曾料到,他會變成如此,何以君王竟能暴虐至此呢?

  我看,是家族太多年不曾履足中原,這天下貴族,只以貴族為貴,而不知民貴君輕,天下遂安的大道。

  隋朝,真是不可救藥啊。”

  洛玄夜聞言并沒有覺得有絲毫的不妥,立刻問道:“老祖宗,我們該如何做?

  隋朝實力極強,要不要讓家族即刻南歸?

  或許可號召天下群雄起兵反隋!”

  洛蘇聞言卻朗聲大笑道:“振臂一呼?

  哪里還需要我洛氏振臂一呼,天下的百姓誰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在隋朝這樣的暴政中,唯一活下去的辦法就是舉義!

  現在只需要一個導火索了,你看吧,楊廣即將征討遼東國了!”

  遼東國?

  洛玄夜聞言頗為震驚,洛蘇冷笑道:“遼東國表面上臣服隋朝,但實際上一直對隋朝野心勃勃,還聯系冬突厥其余諸國。

  楊堅時期就出動三十萬大軍出征遼東國,結果遭遇了瘟疫、洪水和風暴,幾乎全軍覆滅,遼東國是隋朝的心病。

  現在楊廣幾乎征服了周圍所有的地區,他自認為國勢達到了極盛,國中的大量工程漸漸竣工,數遍天下,只剩下遼東國王不僅僅不臣服,還出言不遜。

  他狂妄自大,難道會放過遼東國嗎?

  隋朝進攻遼東國是定局!”

  洛玄夜和洛玄鏡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進攻遼東國,這不是啃一個武裝到極致的刺猬嗎?

  對遼東國的情況,再沒有比洛氏更了解的。

  那遼東國中,有一百多座山城,幾乎每一座都易守難攻到極點,不付出幾倍傷亡的代價,根本就不要想攻破。

  而且遼東國是口數百萬的大國。

  戰爭就是以強凌弱,隋朝整體實力自然遠勝遼東國,但是勞師遠征,真的能在千里之外,投入比遼東國更強的軍力嗎?

  洛玄夜忍不住問道:“以隋朝現在的情況,能攻下遼東國嗎?”

  洛蘇面無表情道:“可以。”

  即便是對楊廣不爽,但洛蘇依舊實話實說,“只要戰爭順利,不發生那些風暴之類的特殊狀況,將士決策正確,隋朝有攻下遼東國的實力。

  隋朝兵鋒之盛,的確是天下獨一檔,面對這樣的隋朝,無論是誰舉義都難以成功。

  但正如我十年前所講過的。

  當隋朝陷入兩線作戰時它就距離死亡不遠了。

  它的國庫已經陷入疲敝,國力陷入衰退,百姓被徭役征發搞得不堪重負,常年數百萬人的徭役,導致土地荒蕪,饑荒四起。

  社會中早已經到處都是危機,他應該感謝這些年氣候良好,沒有大災荒,否則天下早就爆發大起義了。

  如果他真的敢自負到這種情況發動征伐遼東的戰爭,將整個帝國都綁在戰車上,我會告訴他,一場錯誤的戰爭,將會是身死國滅的無底深淵!”

  楊廣的動作遠遠比洛蘇預料的要快。

  洛蘇沒想到的是,楊廣征討遼東的第一個誘因就是洛氏。

  洛氏嫡系的出現,這些年越傳越廣,幾乎全天下都知道,洛氏嫡系真的沒有滅亡在冰天雪地中。

  在遼東國北,有一座凜冬城,洛氏嫡系就生活在那里。

  那些從遼東國來到隋朝的人,證實了這一點,洛氏雖然在中原已經消失,但是遼東的胡人都知道那座城池。

  洛陽城。

  楊廣在這里辦公,從他登基后,就不太喜歡待在長安,一年中幾乎有大半時間都待在洛陽,尤其是修建好運河后,這里溝通江淮,還能北通幽薊,交通極其便利。

  面對楊廣要再次開啟戰端,那些忠誠的臣子自然是苦苦勸告,國庫沒錢,百姓疲敝,大隋的忠臣很多,但是楊廣根本就不聽。

  他身著黃色的冕服,頭戴天子的十二旒冕旒,意氣風發的說道:“朕乃是至高無上的諸夏天子,這世上所有的諸夏之人,都應當臣服于朕。

  而現在呢?

  遼東國,甘愿做那蠻夷,和那些胡人攪合在一起,不來朝拜朕,如果朕不討伐他,如何能彰顯天子的威儀?

  洛氏呢?

  諸夏源泉之一卻如此的不識天數,明明出現在天下間卻直到此時,依舊不來拜見朕。

  朕乃是至高無上的天子,難道洛氏也要脫離諸夏,不與諸夏親昵,而與夷狄相交嗎?

  朕遣使前往凜冬城求娶洛女,竟然被拒絕,這難道不是朕的恥辱嗎?

  朕因為崇敬素王以及洛神,才想要給洛氏一份尊貴,這樣的好意,如何能被這般玷污?”

  是的。

  在洛蘇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楊廣已經派人前往凜冬城,想要娶洛氏女。

  當然,使者沒走到就半路回來了,畢竟去凜冬城太過于危險,這些使者又不敢說,于是就對楊廣說,洛氏拒絕了他的求親,語氣非常不客氣,總之將鍋都推到了洛氏頭上。

  當然。

  這倒也不算是錯,就算是這些使者真的到了凜冬城,得到的結果也是一樣的,楊廣想娶洛氏女,就是做夢。

  聽到楊廣所言,老臣蘇威只覺痛心疾首,他跪在殿上疾呼道:“陛下,您貴為天下至尊,為何要為了一個女子,而置天下于不顧,勞師遠征呢?

  即便那女子出身洛氏,也不值得啊。

  況且那洛氏自周王朝亡國后,奉行一妻制,不要說做妾,丈夫就連納妾都不行,所以洛氏女是從不嫁皇帝的,拒絕是正常之事。

  陛下,臣諫言,請讓天下緩緩吧,這些年國家已經疲敝不堪了。”

  說著蘇威竟然直接在殿上哭泣起來,使人只覺心有戚戚然。

  這蘇威可不是一般人,他在前朝時,就是公爵,妻子是前朝公主,楊堅即位之后,他一路升到尚書右仆射,貨真價實的宰相,楊廣繼位后,他成為左仆射,加授開府儀同三司,他是典型的隋朝大門閥士族。

  但現在這樣的大人物卻在這里勸阻他征伐遼東,楊廣頗為不滿,憤怒道:“縱然不為了洛女,難道臥榻之側,能容他人酣睡嗎?

  遼東國有口數百萬,于我大隋虎視眈眈,時常寇略我大隋邊境,于我大隋不臣服,朕不平定遼東,難道要等遼東來進攻我大隋嗎?”

  蘇威聞言又硬頂著說道:“陛下,臣并非阻止您進攻遼東,實在是國中如今不能再戰,進攻遼東,非是一日能成,不若待我大隋休養生息后,再興征討。

  陛下莫要忘記漢戾之禍啊!”

  “狂悖!”

  這下楊廣是徹底憤怒了,蘇威竟然用漢戾帝來形容他,“蘇威,你結黨營私被先帝所廢,如果不是朕起復,你現在還在封地里無所事事,你不為朕盡忠,竟然敢誹謗君父,你是何居心?”

  蘇威再次跪在地上泣聲道:“陛下,老臣正是懷著拳拳忠正之心,才再次勸諫陛下,為大隋江山社稷計啊。”

  楊廣已經不想再聽,他面向所有臣子朗聲道:“朕貴為諸夏天子,當于天下至高,區區遼東撮爾小邦,竟然敢冒犯我大隋天威,竟然敢冒犯朕之天顏,若是不能使遼東賊王跪在朕的面前痛哭流涕,若是不能使遼東臣服于朕。

  朕還如何能面對天下臣民?

  朕還如何能安坐在此?

  朕還如何能對得起列祖列宗?

  洛氏定下的規矩,朕不遵從,朕才是天子,朕的話就是金口玉言,朕的言語就是天憲,朕要娶的女子,沒人可以拒絕。

  這天下有哪個累世高門膽敢說一個不字?”

  楊廣的視線環視而過,滿是自信和意氣風發。

  正如他所說的,天底下沒有人敢拒絕他,他的皇后來自蕭氏,他的妃子中,來自關中高門、山東高門的不知道有多少,他要誰,誰就得送來,敢拒絕的大概是不想在大隋混了。

  面對大隋的皇權區區門閥士族,算得了什么東西?

  只要楊廣愿意,就算是如今天下最頂級的高門之一,臨淄呂氏和姑蘇洛氏,也要乖乖把嫡女獻進宮中。

  皇權畏懼的是一整個門閥階層,從來不是某一個家族,這些家族從來都不可能聯合起來,楊廣最了解這一點。

  當洛蘇三人得知發生在朝堂之上的事情后。

  洛玄鏡最是生氣,鼓著嘴罵道:“真是可笑,誰給他的自信,讓他覺得自己如此高貴?

  他這是將我洛氏女,當作裝飾他榮耀的物品了?”

  洛玄夜沒說話,只是不住摩挲著腰間的佩劍,他已經沒有什么多余的話想說,他只想一劍把楊廣的狗頭砍下來,讓他知道什么叫做匹夫之怒。

  洛蘇輕撫著洛玄鏡,淡淡道:“上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他果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那就該死了。

  山東已經壓抑到了極點,該是爆發的時候了。”

  在廣袤的山東,從戰爭的動員令下達后,作為距離遼東最近的河北以及山東,自然而然成為了戰區。

  飼養戰馬,征調民夫,抽調糧食,這些都是山東以及河北的百姓所需要做的。

  這么遙遠的距離,牛馬在路途上自然是大批死亡,于是就需要更多。

  山東在修建大運河以及營建東都上,本就已經付出太多的傷亡,現在這洶涌的戰爭壓力而來。

  再也不能忍受的百姓,終于爆發了!

  暴政讓人無法生存,那就掀翻這個暴政!

  洛玄鏡輕聲哼唱著在廣袤山東大地上流傳的歌謠——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

  長矟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

  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洛玄鏡的聲音柔美中卻有剛強,洛蘇為她拍著拍子,一曲唱罷,洛蘇望著車外的景象,呢喃道:“真好啊,這樣的英雄豪杰,該讓他于青史上,留有姓名。”

  歌于天地間,著于青史上。

  煬帝欲求洛女而不得,臣遼東而不能,遂生憤志,劍指北望。

  左仆射威進曰:“大隋連年征伐,土木大興,士民疲敝,國事不行,海內異樣橫生,耗費糜多,臣請陛下三思。”

  煬帝不允,斥之,乃詔山東、河北諸郡縣備發征戎,群臣下吏,迫之愈急,民不堪命,尤甚往昔,天下洶洶,已難自持。

  王氏薄郎,奮先振臂,曰《無向遼東浪死歌》,其言其情,足為時史!——《隋書·諸義軍列傳》

  (本章完)

無線電子書    從武王伐紂開始建立千年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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