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被分陜關西的消息,不吝于甚至遠遠超過魏國一系列的大事件,燕國的皇權很強,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愿意讓一個宗王去裂土分王,這么慷慨的行為,就算是邦周時期也不曾多見,更不要提現在。
慕容垂進攻關中,這本該成為燕國大裂,甚至爆發內戰的節點大事,但為什么燕國竟然平穩的結束了這一切?
到了現在,燕國距離統一狹義的北方,即黃河以北,只剩下半個冀州和涼州河西四郡,一個龐然大物宛如天幕一般橫貫,帶給所有人無窮的壓迫感。
燕國薊城中到底發生了什么?
能夠讓皇帝做出這么大的讓步?
燕國大臣想要知道,慕容垂想要知道,漢國想要知道,梁國想要知道,天下人都想要知道!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是和燕國太后這種不是特別優秀的人所關聯的大事。
建業。
蕭衍和洛顯之對向而坐,就連洛顯之都帶著些許迷茫,即便是他也有些看不懂局勢的發展,再次將所有事盤桓了一遍,他再次搖搖頭,不敢置信的說道:“不對,燕國太后和皇帝不可能付出這種代價,就算是慕容恪以身為質也不可能讓他們二人放下對慕容垂的戒心。”
蕭衍頗為認可的點點頭,就算是洛顯之和洛有之一起給一個人擔保,這事情也不能答應,人是會變得,不能以現在的人心去揣測未來的行為。
每一次的政治托付都是一次對宗廟社稷的賭博。
這就是洛文王洛新為世人所推崇的原因。
從高皇帝呂雉開始,到漢孝文皇帝劉恒結束,他執掌朝政四十年,所有人都知道,他篡奪皇帝位是輕而易舉,但他卻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執政,沒有半絲半毫的不軌之心。
慕容恪被稱作小文王,但他終究不是文王,況且還有燕國太后搞風搞雨,他這些年的權力亦有被侵奪,從洛顯之所掌握的資料中,以及他對燕國太后和燕國皇帝的了解,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蕭衍嘆息道:“事實勝于雄辯,這件事發生了,靈秀,我們必須重新考慮天下布局了,看來不能和燕國一起滅漢國了。
否則面對一統北方的燕國,我們在可預見的未來,沒有騎兵,在廣袤的北方不可能是燕國的對手。
如果黃河結冰,我們就要在一馬平川的平原上,去抵擋燕國的鐵騎,陷入漢國現在的困境。”
洛顯之沉思著,許久緩緩道:“陛下,臣雖然對軍事不太精通,但大勢卻知曉,這世上所有不合理的事,都是要付出代價,臣派出的細作應當很快就能帶回燕國中的小道消息。
那時再談大勢之論吧。”
話音落下不久,就有宦官匆匆步入殿中,說道:“陛下,宮外有尚書臺的官吏送來信件。”
洛顯之和蕭衍神色一震,當即伸手取過信件,二人打開一瞧,頓時震驚在原地,帶著恍然大悟的感覺,竟然如此?
洛顯之眼中猛然爆發出大喜之色,而后望向皇帝,只見皇帝盯著那封信長久不語,頓時心中一個咯噔,故意沉聲振奮道:“陛下,燕國自取滅亡,這是我大梁的好機會啊,先滅漢國,再奪蜀中,北上攻燕,西進滅關中,大業可期。”
蕭衍抬起頭,不知道洛顯之為什么這么說?
正如洛顯之所言,就算是慕容恪以身為質,也不可能讓皇帝和太后答應這么離譜的條件。
慕容恪下了很大的功夫,先是給皇帝和太后講道理,慕容垂奪取關中,是一件足以改變天下局勢的大事,甚至可以說統一天下的時間向前推進了極大一步。
慕容垂幾乎沒有要朝廷的兵糧,現在和關中士族聯合,已經形成了事實上的割據,就算是朝廷不答應,他也會在關中稱王稱帝,朝廷不得不面對一個同姓皇親的強大國家。
況且立下這么大的功勞,不這么厚賞,本就不能讓天下的人心順服,在這個世上,君臣之間是有一套準則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觀點,不被大多數人所認可。
這是慕容恪對皇帝和太后所講,但眾所周知,這個世界從來不以“應該如何”而運行,而是以“想要如何”去運行,尤其是對那些位高權重,不可一世的人來說,就更是如此。
在慕容恪為慕容垂擔保時,燕國太后抓住了一個機會,她讓慕容恪對著洛水發下誓言,他會永遠忠誠于皇帝,如果慕容垂妄圖造反,他要率領大軍平定慕容垂的叛亂。
而且慕容恪要率軍攻取漢國,全奪黃河以北,甚至淮河以北,至死方休。
對燕國太后和皇帝來說,慕容垂的確是有卓絕的才能,但他們并不認為能比得上慕容恪,只要有慕容恪在,慕容垂就成不了氣候。
但洛氏之誓,直到現在立誓者沒有一個人有好結果,袁紹中年暴斃,司馬懿違誓,四帝立誓有洛氏家主承擔反噬,但曹芳還是沒頂住。
讓人立誓,基本上和要人自殺沒區別,魏國中提出讓曹承嗣立誓的都被他懟回去了。
但慕容恪最終答應了這個條件,他立下誓言后,果真如遭雷擊,皇帝有些后悔,太后卻只覺快意。
這個條件不僅僅是慕容恪以身為質,還相當于拿太原換了關中,對皇帝和太后來說,如果能夠擁有關東的土地,那沒有河東、蜀中、涼州的慕容垂,面對朝廷是相對孱弱的。
于慕容恪而言,既能為大燕效力,攻取漢梁,這本就是他想要做的,又能給慕容垂存身之地,免于太后的迫害,這已經是兩全其美之舉,至于以后,那已經不是他所能考慮到的。
建業城中,蕭衍對洛顯之剛才所言的自取滅亡之事極其好奇,連忙問道:“靈秀,為何你會說燕國自取滅亡?朕只覺這慕容恪實在是誠臣君子,能人所不能。”
洛顯之在回憶著什么,臉上帶著感慨說道:“人算不如天算,這世上哪里有算計神明而能得到善終的?
洛水之誓,關乎重大,能成凡人所能不能,能辯人心之混亂,其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大的,昔年袁紹立誓,英年而逝,四帝舉誓,魏帝早亡,當年洛水之誓,為了平抑胡人,反噬本就很小的,而且主要的反噬都被號召的洛氏主支所承擔。
又都死在了草原上,于是才顯得沒人承擔誓言,若是主支能活下來,你就會看到他們在中年時死去。
洛神有靈,既然能讓人應誓,自然知道誓言內容。
慕容恪立誓,必受其噬不必多言,就看其氣運多寡,壽數多寡,若本就是有早夭之相的人,死期不遠。
燕國太后逼慕容恪立誓,這難道不是借洛神之神能,成自己的私欲嗎?
這種人,所受反噬將會極重,縱然一時強橫,兩三年間,她必死無疑。
這豈不是燕國自亂之局?
在如今的大爭之世,自廢慕容恪這樣文武雙全的王佐之才,而且還搭上了太后,臣只想大笑,果真是我有圣主,不若敵有桀紂啊。
陛下,臣以為應當立刻聯絡燕國,對漢國進行滅國之戰,魏國已亡,該輪到漢國了,瓜分漢國,與燕國隔黃河相望,這是我大梁之后所求。”
蕭衍又是一愣,這說著洛水之誓,怎么突然就跳到要滅亡漢國身上了,而且剛剛自己還說要留下漢國的。
洛顯之朗聲笑道:“陛下,瓜分漢國后,天下表面上是二分天下,但實際上卻是三分天下,慕容垂和燕國朝廷是不會一起進攻我大梁的。
等到慕容恪一死,那燕國恐怕就要分裂大亂,到了那個時候,就是我大梁的機會。”
蕭衍從洛顯之的言語中,能夠清楚的聽出來,他對于慕容恪必定早死有極高的把握,要知道二人交談的殿中可是有史官時刻記錄的,他敢說這種打包票的話,足可見絕不會有意外。
這讓蕭衍有些慌,連忙問道:“靈秀,當年朕也立誓,若如此,豈不是朕亦…”
洛顯之安撫道:“臣剛才說過了,陛下并未受到多少的反噬,那曹芳是個例外,燕帝慕容承光垂垂老矣還活了七八年,漢帝劉諶活了二十年,他們都沒事,陛下又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蕭衍安心了一些,但又沒有完全放下心,即便是滿殿的菩薩佛陀也不能讓他有絲毫的心安,尤其是他還打壓了佛教一波,只覺渾身到處都有些不舒服,他想要去誦經,于是將和燕國結盟之事交予洛顯之去辦,就結束了這場有些慌張的對話。
洛顯之走出宮殿后,有些感慨,他看出了蕭衍還是不放心,但他卻毫無辦法,這神神鬼鬼之事,起于人心,而人心是這世上最復雜的東西,無時無刻不在變化,這世人又信又不信,真是讓人難以揣測。
劉邦的可貴之處就在于這里,他面對死亡的豁達,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
尤其是對于一個擁有莫大權力的天子來說,他真是一個不遜色于古之圣王的偉大天子。
洛顯之從未見過慕容恪,在他進入建業的時代,慕容恪已經在諸國間有戰神的贊譽,就算是蕭衍也不太想對上慕容恪。
但聰明人總是會有相同的見解,對局勢有相同的判斷,比如漢國已經沒有存在必要這件事,慕容恪和洛顯之達成了一致。
洛府中,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廊腰縵回,池中荷葉片片,蜻蜓落在水面上,點起一圈圈波紋,洛顯之和謝道韞躺靠在亭中的搖椅上。
謝道韞一手持書教女兒讀書,一手搖著羽扇偶爾給洛顯之扇風,洛顯之手中則握著一封信在讀,這封信來自燕國慕容恪。
這不是一封官方的信件而是一封來自慕容恪私人的信件,原因則很是簡單,洛顯之的官位并沒有換,他依舊是尚書令,但他的官品卻升級了。
梁國的尚書令現在已經對標燕國,從三品官升級到二品,有了更大的權限,尚書令已經徹徹底底的成為了半丞相,甚至就連尚書左右仆射都權力變大了許多。
尚書臺的權力在各個國家中都得到了增加,這恰恰是現在這個時代的趨勢,那就是朝廷集中所有的力量去做大事,任何力量的分散都將帶來失敗的后果。
謝道韞將勸學篇讀罷,讓侍女將女兒帶走后問道:“夫君,慕容恪在信中說什么?”
洛顯之將信件遞給謝道韞,而后道:“很有趣的一個人。”
慕容恪在信中并沒有多說什么國事,反而是和洛顯之說了一些以兩個人的陌生關系不應該說的話,諸如邀請洛氏前往燕國,許諾愿意給洛氏封王之類的話。
這些話對洛氏來說,基本上是白說的,但慕容恪還是這么做了,洛顯之輕聲笑道:“這慕容恪是不是有什么謀劃,他是要用這封信離間我和皇帝的關系嗎?
那他可就想錯了,我和皇帝雖然說不上是牢不可破,但也不是區區這一封信就能夠離間的。”
謝道韞沉吟道:“他可能是真心的,讀這段文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妾身從他的字里行間,能夠感覺到他似乎有焦慮和期盼。
夫君你不是說他可能隨時會死嗎?
或許他自己也有這方面的憂慮吧。”
洛顯之一下子沉默了,這是他沒有想過的角度,他將這封信取回來,再次讀下去,果然發生了其間感情的不同。
“真是一個誠臣啊,只可惜這世上先有賢明的君王,才能夠有肆意施展的賢臣。
他打錯了主意,不該將目標放在我的身上,不該放在洛氏的身上,洛氏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事二主的,我縱然沒有圣痕,但也不會墮了洛氏的聲名。
他或許也看到了我寫給他的信件吧,我倒是想要和他見一面了。”
這是洛顯之和慕容恪的第一次會面。
在黃河之上,一葉扁舟隨波而動,兩個船夫一前一后的支著這艘船,船中洛顯之和慕容恪相對而坐,互相打量著對方。
在過去的那些年中,梁國和燕國并沒有接壤,所以兩國之間并沒有什么見面的機會,但梁國奪取河洛后,梁國和燕國隔著黃河劃界,于是有了今日的黃河之會。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恪先開口笑道:“當年沒能和令尊會面,沒想到今日能見到郡公,父子一門雙相,可惜我大燕沒有這樣的盛族。”
洛顯之道:“大王卓有盛名,是天下奇才,燕國有大王足矣。”
慕容恪輕咳一聲道:“我從前也這樣認為,我以為我能夠獨戰天下,但后來卻意識到,人有生老病死,國家總是因為人而興盛,因為人而衰敗,想要讓國家長盛不衰,就要有源源不斷的人才。
我本來以為我的七弟會是這樣的人才。
郡公真的不愿意前來燕國嗎?
梁國是南朝,郡公真的認為梁國能夠一統四海嗎?
如果在一統天下的過程中,洛氏沒有足夠的功勞,甚至站在對立面上,最后還能夠保得住家族的富貴嗎?”
慕容恪還是沒有放棄勸洛顯之前往燕國。
洛顯之卻笑道:“這世上哪里有什么說得準的事情呢?
如果僅僅依靠現在的大梁,自然是不能做到,這事在人為,誰說未來的大梁就不可能呢?
若是燕國真的穩操勝券,大王又何必在這里問我這些呢?
這世上可從來都沒有什么命中注定和一定如此啊!”
慕容恪被洛顯之一句話沉默了,他又重重咳了兩聲,嘆息道:“看來是不行了,那便商議正事吧,漢國該是時候結束了。”
他說的話很是輕描淡寫,但卻直接要給一個國家判死刑。
洛顯之沉吟道:“漢國不好滅。”
慕容恪輕吐一口氣,“滅亡一個國家從來都不簡單,但現在大概是最好的時候了,劉諶死了,漢國的新皇帝,寵信宦官,不理朝政,貶斥重臣,漢國的政局一片亂糟糟。
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對漢國這種沒有山川之險的國家而言,若是失去了人和,那就離滅亡不遠了。
從五年前起,漢國就已經不能和我大燕打野戰,只能守城襲擾我大燕的糧道,依靠黃河天險來應對我大燕對奉高的攻擊。
現在漢國就連眾志成城都快要失去了,一個國家野戰不行,只會陷入被動,如果人心混亂,就連守城都做不到,那就該亡國了。”
慕容恪對于戰爭的理解是很深的,在進攻中,進攻獲得優勢,防守保證不死,一個國家如果能一直保持進攻,那自然是沒有覆滅的危險,但如果一個國家防守不行的話,那很容易就會陷入覆滅之中。
漢國的地形很差,是諸國中唯一一個沒有山川之險的國家,能夠面對三面進攻,依靠的就是強大的錢糧構建起來的城防體系,在這個時代,大量修建塢堡和甕城,簡直是按照長城的規模來修建,以對抗三國的進攻。
但人造的防御城,不可能攔得住數千里的國境線,漢國還是要分兵把守,現在漢國皇帝亂搞,寵信閹宦以及諂媚之臣,漢國中的臣子只能規勸,因為這是劉諶唯一的兒子,就連換一個人都做不到,漢國從劉備時代就開始的子嗣稀少問題,終究是影響到了現在。
漢國一代不如一代,要么是沒有志向的紈绔子弟,要么是志大才疏的二代,很少有能文能武的人才就算是英侯也同樣如此,現在沒了祖宗保佑后,就連主支都不能確保一定可以出現托底的人才,就更別提英侯一系。
當代英侯是郡守之才,相比較洛顯之和慕容恪這樣的王佐之才,差的有點遠。
慕容恪這番話的意思很簡單,漢國的確是不好滅,但只要燕國和梁國一起,那漢國是撐不住的,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面對三線作戰,還取得勝利的。
洛顯之沉吟一番后說道:“貴國進攻冀州是必然的,接下來呢?”
慕容恪直到洛顯之這是要開始分進攻之地了,也算是一種勢力劃分,既然要結盟瓜分漢國,那自然不能燕國和梁國先打起來,他早就有思慮過,徑直說道:“今日在黃河之上相會,黃河以北,歸我大燕,黃河以南,豫州歸屬梁國,青兗二地,先到先得。”
洛顯之玩味的望著慕容恪,淡淡道:“黃河以北歸燕國,黃河以南歸我大梁,以黃河為界,永葆兩國太平。”
慕容恪朗聲大笑在黃河之上傳得極遠,說道:“郡公的玩笑開的太大了,這么大的土地,可不是梁國能夠吃的下去的,我大燕鐵騎,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既然如此,那便各憑本事吧。”
在爭奪青兗的過程中,梁國是占據優勢的,因為梁國可以直接從河洛殺出來,而燕國卻不得不從渤海渡過黃河之后,才能夠進攻青州,除非在冬季的時候黃河枯水期時才能夠讓鐵騎經過。
洛顯之又和慕容恪商量了一番各國出兵的人數等,想要滅亡漢國,二國都要出大力,甚至可以說,都要傾國而出。
這場盟約雖然兩國皇帝都不曾來,但二人卻都帶來了皇帝之寶,二人從懷中取出一枚印璽,然后親手寫下盟約,將印璽蓋在上面。
待一切結束后慕容恪和洛顯之擊掌為誓,慕容恪笑道:“希望能夠在泰山奉高見到郡公。”
洛顯之同樣笑道:“那個時候,一定是燕國退卻,而我大梁會將大纛插在漢國的皇宮中和城頭上。”
說罷,二人分別從扁舟上了大船,慕容恪往北回,洛顯之向南走,二人分道揚鑣,懷中揣著盟約,這一份盟約時隔多少年,才又有了一份,可謂珍貴。
慕容恪上岸后,就讓自己的親信家臣往關中跑一趟,將這件事告知慕容垂,梁國和燕國將要聯合起來進攻漢國,這是慕容垂的機會,涼州和蜀中都還處于獨立割據狀態,涼州是關中的后花園,若是不能清除涼州的威脅,那關中未來就不能東進,而蜀中是關中的血包和前進基地,沒有蜀中僅憑關中,不能大量爆兵,而且未來就不能威脅南朝。
三國之間的戰爭一定是長久的戰爭,戰端一旦開啟,就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即便是瞬間,恐怕也要三四年,尤其是攻城這種事,如果遇到一個守城大師,一座城可能都難以攻克,就會耗費無數的時間。
這么長的時間,足夠慕容垂展開對涼州以及蜀中的兼并戰爭了。
慕容恪為慕容垂可算是操碎了心,在這種關鍵的時候,都不忘了提點慕容垂,或許是他對皇帝以及太后有些絕望,進而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慕容垂身上。
洛顯之知不知道這件事呢?
他是能猜到的。
但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梁國的實力必須在西線和東線選擇一個。
燕國是一定會進攻冀州的,無論梁國答不答應一起進攻,都一定會如此,而漢國在黃河以北是難以阻擋的,除非梁國愿意支援漢國。
但這不可能。
梁國如果支援漢國,那慕容垂就一定會在西線給梁國壓力,梁國就會陷入兩線作戰的境地中。
等到燕國攻下冀州全境,開始馬踏黃河以南的時候,梁國就要面對更大的爭奪。
所以現在的形勢對梁國是最好的選擇,暫時讓慕容垂將精力放在其他勢力上,梁國爭取將黃河以南的土地全部拿到手,而后等待燕國內部的裂變即可。
這是洛顯之和蕭衍分析了許久,綜合了各種方案之后,得出來的最適合梁國的思路。
在洛顯之和慕容恪相見的時候,在梁國和燕國結盟的時候,漢國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漢國的都城奉高中,登上皇位不久的皇帝,正在后宮中和嬪妃玩抓蝴蝶的游戲,在他的身邊則是一些文人在為他作一些文賦。
他喜歡附庸文雅,不喜歡聽那些軍國大事。
“陛下,英侯求見。”
皇帝正玩的開心,有宦官匆匆來到他的身邊低聲匯報,若是普通大臣的消息,根本就傳不到皇帝這里來,但英侯的消息,他當然不敢攔。
英侯?
皇帝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袋,他甚至都能夠想得到英侯會說什么,他太清楚自己的這個老師了,見面之后肯定又是那些勸諫的言語。
皇帝摟著一個穿著略有些妖艷的妃子愁眉苦臉道:“就說朕累了,生病了,不能見,讓老師回去吧。”
宦官聞言連忙往宮外跑去,將皇帝的話轉告給當代英侯,英侯坐在馬車上,沒想到竟然是這個結果,又望了一眼皇宮。
“命運或許就是如此。”
他離開這里。
“黃河之盟”是自邦周時代結束之后,第一個正式的兩國交換國書達成的軍事同盟,燕國和梁國結為同盟肢解漢國,盟約的達成標志著諸夏的統一戰爭進入了新的階段。
一個時代的落幕和一個新時代的開啟,就在這談笑之間。——《諸夏·南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