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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喪鐘為誰而鳴?

  星月暗淡,風嘯大作,臨近冬季,有陣陣寒意籠罩。

  涼州河西四郡之中,刀光凜冽閃爍的寒光甚至勝過了自極北而來的寒流。

  馬騰韓遂一同起兵,在姑臧誓師。

  那些出奔在涼州的關中士族紛紛涌入,他們帶著無窮無盡的憤怒和痛恨,要將李傕郭汜斬殺。

  本來要出奔到益州避禍的法正聞訊投身二人帳下。

  他本是關中貴公子,法氏雖然不是天下豪門,但依舊是清貴的士族,但一朝動亂,便破家滅門,他狼狽逃竄求生,受盡了凄苦。

  他對李傕郭汜是恨不得食其血肉,唾其骸骨,欲殺之而后快。

  雖然他知道馬騰韓遂難成大事,但現在他顧不得這些了。

  法氏五百七十三口的命,就像是血淋淋的沉重枷鎖背在他的身上,日日夜夜的在折磨著他。

  在問著他!

  “什么時候為我們復仇啊?!”

  馬騰韓遂營中,法正望著天下的群星,“就在今日,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李傕郭汜多行不義。

  先前天下人都限于他強大的實力不愿意招惹。

  但現在洛氏愿意以血而戰,那愿意跟在后面收割的人定然極多。”

  法正這樣的人又有多少呢?

  沒有人知道!

  但馬騰韓遂望著那一個個不遜色他們的公侯之家,郡縣望族,渾身都在顫抖。

  天亮了起來。

  太陽的光輝落在遼闊的原野上。

  健碩的涼州兒郎騎著高高的涼州大馬,身上披著略有些殘破的衣裳,臉上則是歷經風霜的痕跡。

  握著鋒銳的利刃,自蒼莽的河西而來,在蒼穹之下,這些兼雜農牧的漢子唱著古老的民歌。

  “過祁連呦”

  “越焉支呦”

  “漢皇冠冕在長安,河西四郡列冕旒。”

  “漢皇冠冕位洛陽,雍涼百年無輝光。”

  “素王的神靈在天上呦”

  “庇佑牲畜與作物哎”

  悠悠揚揚的歌聲回蕩在狹長的群山之間。

  河西曾經的榮耀只在典籍之中,他們生來所見到的便是連綿的戰爭。

  董卓從這里走出,卻只帶給了這里毀滅和枷鎖,沉重的賦稅和極致的抽丁。

  長安的新漢皇啊,你是一個什么人呢?

  我們從河西而來,遵從大漢歷代先帝的遺志,誅殺禍亂朝綱的奸佞。

  長安城。

  處處塵土,乃至于斷壁殘垣,在院墻之后甚至有已經腐爛的尸體。

  經歷百年的廢棄,這里早就沒有了昔年先漢兩百年帝都的風光,但畢竟是天下大城。

  關中豪族雖各據其地,但皆在長安城留有族人。

  誰能想到從董卓到李傕郭汜占據這里,未足十年,長安竟然蕭條至此呢?

  有的商人寧愿從草原走,給那些胡人部落交保護費,都不愿意經過關中,可想而知李傕郭汜之恐怖了。

  寬闊的街道兩頭,全副武裝的西涼士卒正在對峙,地上橫陳著尸體,以及拋灑變黑的血跡。

  這不是械斗,而是戰爭!

  李傕和郭汜都以為自己掌握了事情的真相,在邀請對方過府被拒絕之后,就連最后一絲懷疑都放下了。

  曾經二人艱難求活,在涼州底層摸爬滾打,從底層一點點的走出,直到被董卓和李儒賞識,誰能說他們二人沒有感情呢?

  “你怎么能背叛我呢?”

  李傕和郭汜握緊了手中的利劍,咬牙切齒的低聲吼道,“權力腐蝕了你,讓伱忘記了我們的情誼。”

  權力和榮華富貴所腐蝕的又何止一個人呢?

  自董卓帶著西涼諸將從西涼踏進洛陽,那一片繁花似錦,萬花齊發的神圣之都就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消磨心智,侵蝕人骨。

  那曾經從血海里,從尸山里,殺出來的縱俠豪勇之氣,早就消磨了個干干凈凈。

  兄弟義氣?

  同甘共苦?

  誰還記得那些東西?

  那一日,在長樂宮大封西涼群雄,不滿就在其中滋生。

  那一日,在未央宮接受金冊,憤恨就在心底壓抑。

  那一日,李傕凌駕在郭汜之上,一句憑什么,堵在了喉頭間。

  一直到了今日。

  我已經屈居于你之下,你依舊不愿意放過我,竟然要踏著我的尸骨和血肉去成就你的大道。

  手中握著利劍,殺意在心中滋生。

  面前是千萬大軍,乾坤便在我掌中。

  當心中不甘于屈居人下的野獸被釋放而出,郭汜只感覺自己的心臟前所未有的激烈跳動起來。

  他聽到自己的血液在身上之中狂放奔流,宛如那流淌在秦皇地宮中的丹汞一般。

  拔劍問李傕,西涼諸將之中,除了你李傕之外還有一人,封重號將軍,冊金印列侯!

  西涼諸將,不以你李傕為首,我郭汜的名字,亦在諸人之上。

  皇宮。

  大殿之上雕刻著朵朵祥云和數不清的瑞獸,除了代表智慧的鳳凰,這里應有盡有。

  廊柱之上,鎏金的印痕宛如隨時會流動的鮮活液體一般。

  殿中那些僅剩的大臣皆垂著頭,猶如泥塑般,甚至就連呼吸都輕微到了極點。

  一排排的甲士站立在眾人身后。

  李傕眼中的憤怒幾乎要燃盡一切。

  他不住的在殿中重重地踱步,皮靴落在地上的聲音極響。

  殿門大開,亮堂的太陽光照進來,將空氣中震蕩而起的塵灰都映照的一清二楚,顆顆粒粒,分外清晰。

  “逆賊!”

  李傕停下了踱步,然后向著尚書臺的尚書令憤然道:“郭汜逆亂,應當廢除其一切祿位,爾等可以為呢?”

  面對李傕的淫威,無人敢于多言一句。

  古語有言: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李傕是個完完全全的瘋子,是注定要走向滅亡,且遺臭萬年的人。

  那些試圖和李傕交流的公卿,尸骨還橫陳在長安中,甚至就扔在大殿之后,無人收斂,任由腐爛發臭,蛆蟲遍布尸身。

  最后在風雨寒霜之中化作一具白骨。

  那些試圖和李傕交流的關中士族,破家滅門者不知凡幾,反抗的被擊敗之后,又是一場屠殺。

  到了現在,沒有人愿意和李傕進行交談,有識之士都知道李傕就快要垮臺了。

  沒有了士族的協助,朝廷就連稅收都收不到,只能收刮,收刮百姓就會起義。

  那層出不窮的猶如太平軍一般的起義,再強的軍力,又怎么能面對天下洶洶的起義軍呢?

  面對李傕這樣的人,除了順從他還有什么可做的呢?

  尚書令只是垂著頭說道:“君侯所言甚是,應當廢除郭汜一切祿位,微臣已經寫下了圣旨,請陛下用印即可。”

  皇位之上,望著焦躁憤怒的李傕,劉協只覺得暢快極了。

  活該!

  狗咬狗!

  最好是同歸于盡,這樣自己就能有機會掌握大權了。

  突然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在劉協的耳邊響起,“皇帝,你在笑什么?”

  劉協猛然抬頭,只見披著甲,持著劍的李傕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正滿臉駭人殺氣的望著他,聽到李傕的質問,劉協心中恐懼大熾,只覺自己的喉嚨被一只虛空中的大手扼住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見到劉協這番狀態,李傕一改先前陰惻惻的聲音,轉而滿臉憤怒的大聲吼道:“我問你笑什么?”

  劉協恐懼到了極點,身體宛如在打擺子一般,哆哆嗦嗦,手和嘴角都不住的扯動抖著。

  正怒意上頭的李傕心中有無盡的煩躁。

  “皇帝?沒有我李傕,你是個什么狗皇帝?

  不思感恩,竟然反而妖孽?

  你也是個逆賊!

  該打!”

  劉協只覺眼前一黑,隨著一陣清晰的掌風,一股巨力襲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嘴角涌出鮮血,整個人宛如斷了線的風箏,瞬間被抽的倒在了地上。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李傕…

  他抽了皇帝一巴掌?

  他打了皇帝?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殿中的所有人,瞠目結舌不足以形容,震撼莫名不足以描述。

  當年董卓都沒有這么做過啊!

  這是什么?

  天塌了!

  猶如晴空之中的一聲雷。

  猶如平湖之中的一顆巨石。

  劉協躺在地上,嘴角有潺潺的鮮血流下,他的眼睛呆滯著,麻木無神,腦海中一片混沌。

  這是他所無法理解的事。

  李傕收起手,望著躺在地上的劉協,他是個瘦弱的普通人。

  但他身上穿著帝王的冕服和冠旒,上面有山川日月,有星辰瑞獸,那是帝國至高的象征,代表著至高的尊貴。

  李傕心中陡然升起一陣后怕,他又望向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呆滯地望著自己。

  那眼神之中沒有恐懼,沒有害怕,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只是濃濃的難以置信,濃濃的不可思議。

  李傕這樣愚蠢的人,也從中讀到了那一絲隱藏的意味。

  你瘋了!

  他愈發的不安起來。

  一個略顯年老的大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竟然直接暈了過去,這一聲宛如隕石落下,打破了平靜的湖面般。

  “轟!”

  “李傕,你不得好死啊!”

  終于有人飽含著血淚和怨恨將這句話在殿堂之上,述之于眾,他咬著牙,大步向前,直指李傕恨聲道:“李傕!

  李傕!

  看吧,天下人對你的怨恨再也無法忍受了,你一定會凄慘的死去。”

  那咬牙切齒的詛咒,那深深寒寒的聲音,讓李傕只覺一股涼氣透心而出,他拔出手中長劍,直接拋擲出去,用吼聲來掩蓋自己的恐懼,“竟然敢詛咒當朝大臣,該死!”

  那長劍宛如流光一般徑直往前,噗嗤一聲,直接插進了那卿臣的胸膛中。

  他微微低頭望著自己胸前的利劍,口中不住的涌出鮮血,噗通跪在地上,利劍支撐著他的身體。

  垂死之間,微弱的聲音傳來,“李傕!我在黃泉下等著你!”

  李傕三步并成兩步走下來,將染滿鮮血的寶劍拔出,望向目光之中滿是憤恨的朝臣,冷光掃過,寒聲道:“將他全家處死!”

  說著就向著殿外走去,走到殿門前,他轉身對著所有人陰惻惻道:“等本侯滅了郭汜那惡賊,就來料理你們這些和郭汜有染的人。”

  說著大踏步離開了殿中,一眾大臣猛地向上首奔去,將劉協從地上扶起,殿中滿是哀嚎痛哭之聲。

  “先帝啊!”

  “求求諸位先帝降下神靈吧!”

  “這大漢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了?”

  “大漢皇帝的威儀啊!”

  無數聲音之中,飽含著無盡的辛酸。

  大漢的皇帝啊!

  君臨四海,主宰八荒,天地萬物皆在大漢皇帝之下,自遼東到極西大宛自漠北冰原北海極境到天南瓊州。

  誰不認皇帝圣旨,天兵一到,亡國滅種!

  那是天子冠冕因大漢皇帝而尊貴的時代!

  怎么會這樣呢?

  那些甲士緩緩離開殿中,那甲胄碰撞之間所響起的聲音,宛如鐘鳴。

  宮中陡然響起了真正的鐘聲。

  沉悶。

  悠長。

  晨鐘暮鼓!

  在此刻怎么會響起鐘聲呢?

  云層遮蔽了太陽,那照進殿中的光緩緩退出,殿中陡然暗沉下來,滿是壓抑。

  豈止是皇宮呢?

  長安城中那洶涌而來的喊殺聲,似乎永無止境一般,李傕和郭汜對對方都太熟悉了。

  二人皆是極其優秀的騎兵統帥,但李傕能壓郭汜一頭,是因為他的兵力比郭汜更強,他比郭汜更有一點腦子。

  雖然不多!

  二人在長安城中火并,傷亡慘重,這消息自然瞞不住,如同風一般的向四面八方而去。

  馬騰韓遂從河西四郡進入了涼州在關中的諸郡,這里雖然算是涼州,但實際上卻被李傕郭汜所控制。

  在這里馬騰韓遂得到了李傕郭汜已經反目的消息。

  李傕在朝堂之上,掌摑皇帝,拔劍殺人之事也流傳了出來。

  二人相互對視,眼中滿是晶瑩亮光。

  天賜良機!

  傕、汜二賊反目,傕斥汜悖逆,帝見二賊生隙面樂,傕見,勃然作色,亂綱憤言曰:“帝乎?帝乎?狗也!”

  傕遂摑帝于地,辱帝若此,青史未見,尚書令王成憤言,竟至劍殺,傕夷成三族,告警公卿。

  帝卿哀曰:“天欲滅亡,必使其狂,傕之亡日不遠矣。”

  漢室綱常衰微若此諸西涼將所為也。——《后漢書·董卓西涼列傳》

  《灰燼文明》

  從停尸間出來后,我正常了…

  (本章完)

無線電子書    從武王伐紂開始建立千年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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