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一章、亂世序幕
紛紛擾擾的輿論，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戰場還在貴族議會上。
《凱撒六條》中的改革，涉及到了王國政治體系變革，不是中央政府說改就能夠改的。
出臺政策，從來都不是關鍵。能不能發揮作用，主要還是看具體執行。
沒有地方實權派貴族的支持，這些改革條款，就是一紙空文。
在這種背景下，新政出臺首先要搞定的就是各省總督、各地郡守，這些人才是保障政策落實的關鍵。
毫無疑問，這次改革損害了大家的利益。正常情況下，想要在貴族議會獲得通過的概率幾乎為零。
不過現在明顯是非正常時期，各地的的總督郡守大都在教皇國發財，根本就不可能立即返回國內參加會議。
國內的貴族議員不齊，卻也滿足了召開貴族議會的最低條件。
為了確保條款在議會中通過，改革派也沒有閑著，不斷發起輿論攻勢，爭取年輕貴族們的支持。
哈德遜才剛抵達王都，就感受到了改革的氣息。
無數意氣奮發的貴N代們，爭先為改革奔走。一些年輕的貴族子弟，甚至在商量著代自家長輩去議會投支持票。
王國貴族議會沒有代替投票的習慣，但也沒有明文規定禁止。
參考王國特別法案，在貴族因特殊原因缺席的情況下，可以由繼承人代為行使權力和履行義務。
原本這一條是為軍事義務準備的，現在被改革派進行擴大化解讀，延伸到了貴族議會。
見到這一幕，對改革持懷疑態度的哈德遜，也變得重視起來。
如果改革派，一直保持這種政治斗爭水平，沒準還真能夠取得成功。
把各大家族的后輩拉入改革派，相當于變相的政治綁架。
要在政治上打倒改革派，就要先打倒自家的崽兒，任誰也要三思而后行。
“元帥，大勢已成，就差您出來…”
不等德爾加多侯爵把話說完，哈德遜就揮斷道：
“宰相，術業有專攻。
作為一名軍人，上戰場殺敵還行，內政改革實在是不擅長。
王國的具體改革，還是要你們來牽頭，我最多只能從旁協助！”
改革派造勢非常成功，比大陸上正在改革的各國，做得都要出色。
只不過這只是開局，后續局勢會怎么發展，哈德遜的心里依舊沒底。
年輕貴族是改革的主力軍，這些人最能夠沖破傳統束縛不假，但他們沒有掌權啊！
現在能夠把聲勢造起來，壓得王國保守派喘不過氣來，主要還是依仗了他們父輩的威勢。
一旦各地實權派貴族回歸，這種狐假虎威的玩法，就進行不下去了。
除了少數年輕貴族是真心希望改革成功外，大部分都是追隨潮流，頂多也就思想上傾向于支持改革。
想要他們為改革拋頭顱、灑熱血，那就為難人了。
目前公開支持改革派的實權派，基本上都集中在中央政府，地方上只有哈德遜一根獨苗。
有幾家新興大貴族，被改革派說動了，但這些家伙沒膽子當出頭鳥。
德爾加多宰相鼓動哈德遜往前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借助他的名頭，吸引地方上的大貴族加入改革派。
理論上來說，只要哈德遜的立場足夠堅定，近東七省和北疆七省的貴族，大部分都能夠把拉過來。
王國一共45個行省（含王后嫁妝），一次性獲得十四個行省的支持，再加上王室和中央政府直轄區，改革派只要再努努力，很快就能夠獲得壓倒性優勢。
后續新增行省，大概率也是支持改革的。
屁股決定腦袋，政府沒錢的話，國防安全也很難得到保障。
看起來，改革派的局勢是一片大好。
然而現實恰恰相反，決定阿爾法王國命運的還是原來的二十五個老牌行省，新增各省只能說比樣子貨好一點。
潛力始終只是潛力，在發展起來前，什么都不是。
以近東七省為例，全部綁在一起，經濟上還趕不上一個東南行省。
許多新增行省，除了面積和潛力夠一個行省的規格外，剩下的都差老遠了。
當然，這些新興行省也不是沒有優勢。一片空白好作畫，方便進行政治改革。
以《凱撒六條》為例，看似觸及了不少貴族的利益，但這和新興行省的貴族沒有關系。
無論是“廢除過境稅”，還是“取消包稅制度”，人家本來就沒有啊！
這是哈德遜開的頭，為了促進近東的發展，帶頭把過境稅降低到了一銅幣。
接著又游說各地貴族，一起降低過境稅。
因為稅率太低的緣故，很多貴族領主都懶得派人收。
過境稅沒了，其他稅種更不用說。
領地中沒有自由民，對外交易的主體就是貴族本人，設立稅務官都是多余的。
從來沒有拿到手的東西，自然不會心疼。
拿這些虛無縹緲的潛在收入，換取王國的長遠發展，很多人都會接受。
其他改革條和他們相關的，也就地方人事任命，不過這些影響非常有限。
貴族老爺可不好管，空降兵鎮不住場子，最終還是只能從本土產生。
除非兩個家族實力相當，才需要王國政府仲裁，其他時候都是誰強誰掌權。
理論上來說，整個新興貴族集團都是可以爭取的。
怎奈實力決定話語權，掌控王國大權的依舊是老牌貴族，就連新興貴族也是從他們家中分出去的。
名義上脫離了關系，實際上還是要受其節制。
人家幾十年的培養，豈是三言兩語能夠拉過來的！
真要是對上了，遍地都是臥底。
帶著一群這樣的隊友搞改革，什么時候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見哈德遜不肯出頭，眾人也非常無奈。
事實上，這也是王國改革派最大的短板。
領導這次改革的，除了哈德遜和凱撒四世足夠年輕外，剩下的都是一群老頭子。
經驗是足夠豐富，可缺乏了年輕人的那骨子拼搏的狠勁兒。
“元帥，具體的改革措施，我們可以制定，但貴族議會那邊還需要您多費心！”
凱撒四世略顯失望的說道。
此刻他的內心非常復雜，既希望哈德遜出頭領導這次改革，又擔心哈德遜趁機做大。
現在遭到拒絕，索性就退而求其次，把改革首先要面對的法理問題交給哈德遜來處理。
“陛下，請放心。
現在改革的聲勢已經造的差不多了，立即提案進行表決，通過的概率非常高！”
哈德遜當即表態道。
作為改革派領袖，肯定是要做事的。相比去制定具體措施拉仇恨，他寧愿和議員們扯皮。
眼下改革才剛剛開始，就算是在海外領兵的貴族收到消息，也需要一定的時間權衡利弊。
趁著他們沒有做出決策，忽悠年輕一輩的貴族子弟代為投票通過提案，無疑是最佳選擇。
在王國年輕一輩中，早早就功成名就的哈德遜，可是大家的偶像。
99999年7月25日，王國貴族議會以七成支持的高票通過了《凱撒六條》，阿爾法王國正式開始改革。
沒有父輩的約束，在王都的年輕貴族子弟紛紛加入改革派陣營，成為了改革的急先鋒。
氣的保守派貴族直跺腳！
怎奈退下來的前宰相和軍務大臣不肯出頭，地方上也沒有強有力的支撐，面對改革派的步步緊逼，只能一退再退。
王都中的保守派率先開始串聯，地方上留守的保守派貴族也在暗中采取手段，阻撓改革的進行。
消息傳到教皇國，一眾總督郡守火冒三丈。
出來搞點兒副業，居然有人想偷家。脾氣暴躁的領主，都想要直接帶兵回國。
不過這種想法，很快就被身邊的人給勸住了。
沒有提前征詢他們的意見，確實有些不尊重，但是否反對還要看后續局勢發展。
改革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成的，什么時候回國都來得及，但發財的機會錯過可就沒了。
想起自己干癟的腰包，身家不富裕的一眾貴族領主都恢復了理性。
不能回去，不等于什么都不干。怎么說也是一方諸侯，在改革的問題上肯定要發出自己的聲音。
“貝克特公爵，現在的局面，您可不能坐視不理！”
面對一眾貴族領主的鼓動，貝克特也是暗自叫苦。
都是盛名所累，王國第一家族的名頭，既是霍伊爾家族的榮耀，也是他們的束縛。
最近這些年，他一直奉行低調原則，那是他們吃過出風頭的苦。
前些年北地五大家族能夠威震王國，除了自身的實力之外，也有他們在幕后推手。
沒有辦法，誰讓他們家和王室的實力最接近呢！
這種潛在威脅，任何君主都不能忽視，各種隱晦的打壓歷代都沒少過。
吃過苦頭之后，霍伊爾家族也學聰明了。
與其直接和王室對著干，不如推別人頂在前面拉仇恨，自己躲在后面悶聲發大財。
效果非常明顯，最近這些年，他們的存在感雖然一降再降，但家族實力增長速度卻絲毫不慢。
貝克特公爵名下的封地沒有變化，但頂著霍伊爾家族姓氏的中小貴族數量，卻在不斷膨脹。
原本以為這種美好的生活能夠一直持續下去，今天終于還是躲不過去了。
要早知道會被大家找上門，這次遠征教皇國，貝克特絕對不會親自帶隊。
王國第一大家族，天生的貴族陣營領袖。現在到了站隊的時候，其他人可以觀望局勢，貝克特公爵卻必須要表明立場。
在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或者說在國王和貴族之間，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
“大家先不要慌！
些許改革條款罷了，還傷不了我們的根基。
說句不好聽的，要是大家不買賬，這些政令就是一張廢紙。
國王陛下要折騰，那就先讓他折騰好了。
萬一改革成功了，王國變得越發強大，大家也是受益者。
即便是改革失敗，等教皇國的事情結束，我們也可以回去撥亂反正。
這個世界終歸是靠實力說話！”
用最柔和的語氣說著最狠的話，貝克特公爵一開口就震懾住了眾人。
很顯然，眼前這位老公爵是一只低調的猛虎。除了低調之外，也是會噬人的。
“老公爵，王國要進行改革，我們不反對。
可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把我們召集起來，一起商議一下吧？
改革派這么急匆匆的動手，分明…”
不等托爾斯滕公爵把話說完，貝克特就強勢的打斷道：“小家伙，玩兒這種把戲，你還太嫩了。
你們和王室的恩怨，同哈德遜元帥的過節，自己想辦法了結，不要妄想扯上我們。
這次的事情，他們做的確實急了一點兒，但也可以理解。
王國的財政問題早晚都要解決，不踹開這個絆腳石，我們怎么東進覆滅獸人帝國？
真要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議，恐怕吵上一年半載，都不一定能夠出結果。
趁我們不在強行推動改革，也是情有可原。都是為了王國，這么點兒小事，完全沒必要往心里去！”
嘴上說不往心里去，實際上貝克特早就惦記上了。
只是改革才剛剛開始，現在談成敗還為時尚早。
沒有提前進行溝通，確實非常不給面子，但這不是定罪的理由。
《凱撒六條》，私底下他也拆解過。有他支持的，也有反對的。
觸及到自身利益，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王國政府沒錢，到了后面還是要他們這些貴族領主分攤。
現在的改革，一樣在大家的身上割肉，本質上沒有多少區別。
光眼下這一刀，明顯是填不上窟窿的，關鍵在于接下來能否做大蛋糕！
在場的大部分貴族想法都和他一樣，先讓改革派折騰試試。
成功了皆大歡喜，失敗了也可以清洗一部人，拿這些資源去填王國的財政黑洞。
在這種背景下，冒頭的托爾斯滕公爵，很自然的成為了笑話。
不過這也沒有辦法，眼瞅著北地集團即將沉淪，再不采取行動就來不及了。
五大家族之中，就數他們家拉的仇恨最有份量，不當出頭鳥都不行。
圣山之上，面對大陸各國的斷根式打劫，教廷的氣氛也日益凝重。
戰略收縮的結果就是：除了圣山的方圓兩百里外，眼下各國已經對教皇國完成了實質性的分區占領。
坐擁幾十萬大軍，卻不敢打出去，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沒有辦法，教廷發起的幾次反擊，除了擊敗幾個小國的軍隊外，其余行動均以失敗告終。
沒有發起最后總攻，反而派人和他們在談判桌上扯皮，一方面是各國不想把他們逼急了，另一方面則是戰利品太多，運輸不過來。
事實上，總攻是否啟動一點兒也不重要。
教廷目前剩下的這一隅之地，根本不可能養得起數十萬大軍，拖上一兩年時間他們自己就散了。
終歸是人族內戰，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大家也不想做的太絕。
主要還是教廷太過富裕惹得禍，但凡是窮一點兒，絕對不會招來這么多豺狼虎豹。
除了阿爾法王國外，最初各國出兵，確實是準備調停的，頂多順手發一筆小財。
怎奈大家越搶越上癮，根本就停不下來。
搞到最后大家只能將錯就錯，把“調停”的政治口號變成了“解救被教廷壓迫的人”。
逼格上來了，合法性也有了。不把人帶回去，都對不起這口號。
然后教廷受傷了！
不光是政治經濟上損失慘重，聲譽上的損失更重。
宗教組織喪失了聲譽，比戰場上丟城失地還可怕。
各國默契的魔化宣傳，晨曦教廷在大陸上的聲譽，現在已經是邪教聯盟的“總舵主”。
庇護七世更是成了頭號“大反派”！
只是政治宣傳也就罷了，更糟糕的是各國手中還有教廷操縱邪教作亂的證據。
如果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搞不好晨曦之主都成了邪神頭子。
“陛下，做出決定吧！
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要是繼續拖下去，后面就算是我們發起反擊都沒用了。”
布雷克狠了狠心說道。
但凡有一絲選擇，他絕對不會選擇走上這一步。
教廷雖然腐朽，但曾經也是人族的救世主之一。可是現在為了生存下去，他們不得不放下底線。
沒用辦法，在各國政治口號轉變前，教廷頂多損失一些利益。
現在不一樣，各國是來解放被壓迫民眾的，教廷必須要成為大反派。
誰會留著一個大反派礙眼呢？
即便是忌憚他們的高端力量，現在不覆滅教廷，未來也會找機會把他們給抹去。
“邁出這一步，就是在動搖我人族的霸業根基啊！”
庇護七世閉著眼睛說道。
顯然，他的心里已經有了決斷，只是還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
“陛下，萬年之劫是躲不過去的！
這是神靈對我們的考驗，看大陸最近這些年有多亂就知道了。
就算我們不開啟亂世，也會有其它勢力開啟，無非是遲早的問題！”
古雷開口補充道。
作為老對頭，他難得和布雷克統一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