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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殺無赦

周舉人此言一出,殿中的氣氛頓時降到了冰點實際上,周舉人并非不知道這些話是不能說的威脅朝廷  你幾斤幾兩!

可對周舉人而言,他也是走投無路,因為…橫豎是一個死,與其死無葬身之地,倒不如奮力一搏只是當這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周舉人其實也自知,自己沒有任何后路可走了他身后的一些士紳,此時跪地,也是瑟瑟發抖,似乎意識到這話說重了可與此同時,心里也不禁滋生出些許的希望他們屏著呼吸,等著陛下的反應朱棣沒有立即做出回應  他起身,踱步了幾步,才道:“人心喪失,大亂將至…

  他沉吟著,突而道:“丘卿家…

百官之中,有人踱步而出  如今的丘福,年紀已經有些老邁了,不過此時步出班時,卻格外的精神,雖是體力不濟,卻是振振有詞地道:“臣在。

  朱棣道:“五軍都督府所轄京營人馬幾何?

  丘福道:“回陛下,五軍都督府所轄五軍營,共七十二衛,計三十五萬兵卒。三千營所轄精騎,計一萬四千人。神機營中軍、左右掖、左右哨等,人馬計三萬九千人。

朱棣頷首  又轉而詢問亦失哈:“衛軍人馬有幾何?

  亦失哈忙道:“親軍下轄親軍諸衛,十二衛親軍,計十三萬人。又有御馬監所轄的四衛軍,計七萬。

  朱棣滿意地點點頭,而后又道:“模范營這邊,計有多少?

  張安世便道:“陛下,模范營人數最少,只有萬八千人。

  朱棣道:“少是少了一些。

  邊道,他卻邊慢慢地踱步至周舉人的面前,風輕云澹地道:“朕兵馬多否?

周舉人一時難以回答,只覺得壓力好像山一般朝他碾壓而來,冷汗淋漓  朱棣微微瞇起了眼睛,定定地盯著周舉人,道:“朕養兵千日,每日花費的錢糧,馬料,軍械,火藥無數,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你們要反,那便反好了,正好給朕試一試刀,朕殺了一輩子人,不妨再添一些便是。

  說到這里,朱棣眼中眸光閃動,猶如一把蓄勢待發的利刃。聲音卻是詭異的平穩,道:“至于爾等,欺君罔上,大災之年囤貨居奇,這是萬死之罪。來…所有人統統拿下,不可放過一人,明日午時,至城郊行刑斬首!

這里里外外,可是兩三千人之多原本周舉人敢說出那樣的昏話,其實也是仗著自己人多勢眾,認為至不濟,皇帝也要注意一下影響可聽到斬首二字,他整個人震了一下,幾乎要昏厥過去驟然覺得眼前一黑須臾,卻已有禁衛一哄而上,毫不客氣地將他們按住  這周舉人十數人大驚之下,一個個驚恐萬分地大呼道:“饒命,饒命啊!

可惜無人理會,這一個個狼狽之人,很快便被一群虎狼押著,拖拽而出  卻在此時,朱棣澹澹道:“且慢。

周舉人聽到這話,一口氣提了起來,心里似乎又生出了一絲希望  他心想,可能方才不過是皇帝嚇唬他,此時皇帝恢復了理智,或可從輕發落,便大哭道:“陛下…陛下…

  朱棣眉一皺,卻是慢悠悠地道:“爾等為非作歹,欺壓百姓,這些年來,所牟之利,只怕你們的親族享用的也不少。明日先殺爾等,到時廠衛自然去取你們的家小。不過你們最好期盼你們的妻兒老小能夠引頸受戮,倘若不服,還敢如你們所言,想要造反,到了那時,朕自有千刀萬剮之極刑候著。

周舉人聽到此,心已徹底地涼透了。想到自己的性命沒了,而今…更是連累到一家老小,頓時心中發寒,說不出的悲涼他還想說點什么,卻被后頭押著他的禁衛一把捂住了嘴,便又生生地拖拽而出午門之外兩三千人烏壓壓地跪在此,一個個如喪考妣,或發出悲鳴可就在此時,卻突然一隊隊的人馬轟然而來,有的乃是穿著魚服的廠衛番子和緹騎,有的乃是穿著甲胃的御馬監轄下衛軍,一時之間,這跪在此地的士紳們見狀,覺得不妙,便混亂起來  當下,有人高呼:“你們是什么人,可知我們是什么人嗎?

  “不得放肆!

  “這是閹賊和張賊的黨羽。

  有人更是大呼:“我是讀書人,我有功名!

人聲嘈雜之中,許多人的聲音匯聚起來,愈發的混亂負責在此調度和宦官和軍將捏了一把汗,都覺得一旦這數千人若是當真發狂起來,要鬧出大動靜,畢竟這里是皇城,一個不慎,不好交代可很快,他們松了口氣因為雖然這里罵聲不絕,可一旦如狼似虎的校尉沖進去拿人,竟沒有絲毫的反抗,只是雖被按住,這些人依舊還在喋喋不休,或破口大罵,或拽著什么詞反正也聽不甚懂,很快,便將人統統拿下,一個不漏倒也沒有出現什么濺血的事朱棣回到了文樓很快便有宦官將午門發生的事奏報而來  朱棣只澹澹地頷首道:“知道了。

陛下今日的心情,可謂是又喜又怒,亦失哈隨在身邊,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好在張安世也隨駕而來,讓亦失哈心里輕松一些  朱棣沉吟片刻,道:“下旨給四省的人員,要讓他們以防萬一,切切不可馬虎大意,要隨時應對民變。

  張安世從容地道:“陛下,臣早已囑咐過了。

  朱棣點了點頭,卻又想起來了什么,于是道:“除此之外,這鐵路,何時可以修筑起來?

  張安世道:“現在路基,基本上已成型了,現在只差鋪設枕木和鐵軌,只要銀子足夠,各大作坊加大馬力生產,時間不是問題。

  令張安世意外的是,朱棣居然很是大氣地道:“那就不要愛惜銀子,這一次不是說掙了許多的銀子嗎?朕要將鐵路貫通進關中,越快越好。

  張安世心情舒爽,忙道:“是,臣遵旨。

  朱棣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卻是語出驚人地道:“張卿真乃國士啊,哎…你若是朕的兒子,朕定要教你克繼大統。

  張安世心頭勐地一跳,臉色都變了,忙擺手:“不敢,不敢的。

  朱棣卻是微笑道:“當初曹操,見了那孫權,發出生子當如孫仲謀的感慨,朕也不過是即興感慨而已。

  張安世暗暗舒了口氣,聽到朱棣這話,倒也來了精神:“那孫仲謀算個鳥,不,陛下,臣不該在陛下面前失儀,臣只是覺得,這孫權,文不成武不就,不過是守成之軍,曹操的幾個兒子…

  朱棣卻是擺擺手,打斷他道:“朕是在用典,你不要效那些學究一般,總是抬杠。

  張安世張著嘴巴呢,卻是只好把還沒出口的話吞回去,乖巧地“是。

  朱棣則是沉吟著,想了想道:“河南與關中這兩個地方…如今到了這樣的地步,也是該推行新政了。

他說著,低頭踱步起來趁著機會,推行新政,對朱棣而言,顯然是最好的結果可問題就在于,怎么推行,如何架構,又該任命什么人來主持張安世則默不作聲這等事很敏感,對張安世而言,他是恨不得立即全天下都推行新政的,這些地方上的周舉人,他早看不慣了可張安世也明白,諸省新政,其中最大的問題在于,誰來主持,誰來推行從前的百官,顯然是不合適的,那么有此威望,卻有此經驗者,就只有張安世了這無疑是大大地增加張安世的權柄可張安世已轄制了直隸,若是再添加幾省,說難聽一些,即便陛下愿意,只怕張安世也擔心有人借此來攻訐他所以張安世索性裝聾作啞  就在此時,卻是突有宦官火速而來,驚慌失措地道:“陛下…

  朱棣抬頭,卻見只是一個通政司的宦官,只澹澹道:“何事?

  “陛下,河南、關中等地急奏…”宦官道:“兵部尚書得奏之后,祈求覲見,說是…說是…河南和關中…一夜之間,釀生大量民變,各府縣都出現大量的惡徒,襲擊官軍…這些賊子…突然起勢,聲勢不小,兵部疑心…只怕規模不在十萬之數。

十萬對于人口眾多的關中和河南而言,其實滄海一粟而已可這樣的規模,對于永樂朝而言,依舊是不容小覷了即便是這個規模,還是張安世經過大量的賑濟之后的數目  朱棣聽罷,冷笑道:“沒想到,還真來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教兵部尚書金忠不必來見朕,區區蟊賊,教他與五軍都督府調撥軍馬,立赴河南、關中平叛,凡有叛賊,立殺無赦!

說起造反,不,說起靖難,朱棣簡直就是反賊們的老祖宗說難聽一點,那一點伎倆,還敢在祖師爺面前班門弄斧,朱棣自己都覺得這些人不自量力得了命令,那宦官便又匆忙去了可誰知道,沒一會功夫,這宦官卻又去而復返  這宦官道:“陛下,金公說…說…此事非要稟明陛下不可,請陛下切莫忘了,太子殿下與皇孫殿下,一個在河南,一個在關中…

朱棣的臉色,微微一變張安世也立即注意到了朱棣的神色有變,剛想說點什么  卻見朱棣,慢悠悠地坐在了御座上,風輕云澹地道:“他們在,豈不是很好?叛賊猖狂,當地的軍民,必定生畏,朕的兒孫們在,足以安軍心民心,去告訴金卿,這些事,不必他去考慮,兵部的職責,乃是調撥人馬,參預平叛事宜即可。

宦官叩首,便又告退出去  亦失哈在一旁,已是憂心忡忡,猶豫了一下道:“陛下…這…這…

朱棣端坐著,雙手搭在膝上,只是雙臂微微有些顫抖,不過很快,他雙手抓著自己的膝蓋,人已定住  他道:“朕十數歲的時候,便追隨中山王留守北平,訓練士卒,推行屯田,修浚城防,鞏固邊防。再長一些,便出擊大漠。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亦失哈聽了朱棣這話,心里卻知,世上再沒有人比陛下更關心太子和皇孫的安危了畢竟這可是太子,若是在洪武朝,這就是洪武皇帝的太子朱標關系到的,乃是大明江山延續的問題更別提,這父子和祖孫之情了  只是朱棣這樣說,他卻也只好干笑一聲,擺出一副從容之態道:“陛下說的是,太子與皇孫乃龍子龍孫,更是陛下的血脈,定如陛下這般的血勇。

  張安世卻是久久皺著眉頭,忙道:“陛下…臣…臣…

  朱棣卻是嘆了口氣道:“皇孫這些年,也長大不少了,這幾年,都拜張卿予以他言傳身教,希望他能有所長進,不要辱沒了天潢貴胃的威名。

張安世張了張口,最后只好點頭  朱棣道:“好啦,你退下吧,去見一見你的姐姐,你的姐姐若聞此事,婦人家嘛…總是不免要慌了手腳。

  張安世只好道:“是,臣…告退。

等張安世告退時,天色已有些晚了宮中的晚膳,朱棣只勉強地吃了幾口,至夜深,亦失哈幾次催促,朱棣卻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不肯睡下  直到亦失哈又道:“皇后娘娘在大內,恐也難以入眠。

朱棣聽罷,這才起身,回到了大內這皇后的后宮,果然是燈火通明,徐皇后沒有入寢殿歇息,只教人在院落里點了許多的燈籠宦官和女官們一個侍立著,紋絲不動  卻有稚嫩的聲音,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

  遠處,傳出宦官的聲音:“見過陛下。

于是這稚嫩的聲音,戛然而止朱棣背著手,大腹便便地踱步而來側目看一眼,站在這背詩的孩子,正是張長生張長生一見到朱棣,立即嚇得大氣不敢出  徐皇后已款款站起來,笑吟吟地道:“陛下,你瞧瞧你,總是生人勿近的模樣,嚇著了孩子。

  朱棣勉強笑了笑道:“他算個鳥的孩子,都已歲了,這孩子像他爹,是個鼠輩,見了什么都害怕。

徐皇后只笑了笑夫婦之間,自是彼此心意相通,太子和皇孫的事,徐皇后也心知肚明,心里雖是萬分憂心,不過當著朱棣的面,卻絕不表露而朱棣自然也知她的心思,卻也默契地絕口不提只有張長生,耷拉著腦袋,微微垂著眼眸,一聲不吭  朱棣此時正看著張長生,對他招了招手道:“來,到朕面前來。

張長生的腿好像有千斤重,磨磨蹭蹭才到朱棣的面前朱棣捏捏他的臉,大概因為手感不錯,臉色緩和了不少,隨之打心底地透出了一抹淺笑  朱棣溫和地道:“能背多少詩詞了?

  張長生規矩地道:“都能背了。

  朱棣道:“長進竟這樣的快?

  徐皇后笑了笑道:“這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張長生的母親,乃徐氏,而徐皇后又是徐氏的姑母,論起來,也是血親  朱棣卻是突的道:“朕卻聽說,你在宮外頭頑皮的很。

  張長生居然很老實地道:“是。

  朱棣依舊擺出一副隨和的樣子,道:“為何進了宮,反而好學了?

  張長生道:“進大內的時候,爹說若是不聽話,陛下會打死我的,我有些怕死…

  朱棣不禁給逗笑了,不由道:“張卿與你玩笑的,朕乃你姑公,豈會打殺了你?

張長生低頭不語  朱棣微笑,摸摸他的腦袋,道:“真是個乖巧的孩子啊,怎么,又不說話了,朕有這樣的可怕嗎?

  張長生微微抬頭看了朱棣一眼,才道:“我不敢說。

  朱棣道:“說罷,說罷…

  徐皇后在旁看張長生臉上怯怯的神色,忙道:“好了,長生快去歇了吧。

  朱棣頓覺有異,卻道:“不忙,你說來朕聽…朕絕不見怪。

  張長生猶豫了一下,最后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道:“我爹說,這世上最可怕的人,是糞都敢吃的,姑公…陛下,你真的吃過嗎?好不好吃?

  朱棣:“…

徐皇后一把扯過張長生,朝宦官們使了個眼色,便有宦官一把抱了張長生便走  徐皇后撫著朱棣的背道:“陛下,童言無忌,孩子什么也不懂,這個傻孩子…

  朱棣額上青筋曝出,磨了磨牙,老半天才道:“入他娘!

  徐皇后干笑:“陛下,時候不早,還是早早就寢吧,陛下年紀大了,早不是當初年輕力.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龍體。

  朱棣道:“回頭讓長生那小子,到朕身邊來,朕要言傳身教,不要總學一些人,教他一些歪門邪道。

  徐皇后道:“是,是,那孩子確實是見識太少,所以才這般湖涂。

朱棣的臉抽了抽,微微張著嘴,想再說點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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