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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陛下 我們發財了

  其實此時張安世并沒有躲起來。

  身邊有朱勇和張軏,還有一個爆破小能手丘松,他怕個誰來。

  此時的張安世,已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了一個已經掛了售罄牌子的書鋪里頭。

  緊接著,一輛馬車開始將新一批書的存貨拉來。

  張安世進去,和書鋪的東家打招呼,這東家見了張安世,當真是眉開眼笑,前倨后恭。

  這可是他的財神爺,手里攥著貨源,只要肯拿貨給他,一日的銷售,可趕上一個月的銷售額了。

  此時,張安世道:“我覺得你這人心善,恰好我也是心善的人,所以打算在你這兒做個活動。”

  “活動?”這書鋪的東家一臉詫異。

  “簽名售書!你看,我都將咱們的會元給請來了。”

  說著,張安世朝后頭的顧興祖指了指,接著道:“這是會元啊,伱知道不,來你這書鋪購買的,都讓他來簽名。”

  書鋪的東家一臉驚嘆,說實話,就算是舉人,他都覺得欽佩,何況站在他眼前的,乃是堂堂的會元公了。

  東家道:“能勞動會元來此,這…這…怎么好意思。”

  張安世道:“不必不好意思,這是收錢的,簽名書一概十兩銀子。”

  東家倒吸一口氣:“人家肯買嗎?”

  “書快售罄了。”張安世道:“各大書鋪都沒有了存貨,我這兒還在拼命加印呢,不過…只怕短時間內,也加印不出來,除此之外,還要向江南、江北各處供貨,所以…至少暫時而言,剩下的貨都在這里賣。”

  東家道:“若是買者不肯買簽名書咋辦?”

  張安世斬釘截鐵地道:“只賣簽名書。”

  東家猶豫了,說實話,這有點黑心,他擔心自己的書鋪被讀書人砸了。

  張安世自是看出東家的顧慮,拍拍他的肩道:“聽我的沒錯,你若是不肯,我就尋別家了,我實話告訴你,你可別得罪我,我這個人脾氣不好,得罪了我,以后你的書鋪,便再別指望我供貨了。”

  東家大吃一驚,現在這張安世八股筆談,就是當下最火熱的書,而且未來還可能出第二版、第三版,基本上,張安世要斷誰的貨,就意味著哪一家書鋪就別想在京城混了,趁早關門滾蛋。

  東家連忙賠笑道:“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這…好,就這么干。”

  張安世在這書鋪擺弄了一下,其實主要是放了一張長桌子,指著顧興祖坐到桌后頭去,教人取了筆墨紙硯來,而后讓人開始卸貨,足足幾千部書卸下來。

  張安世又吩咐了幾句,東家只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張安世隨即又對坐在桌后的顧興祖道:“興祖啊,為師還有事,你在這好好坐著,有人來,你便簽名,再將書賣給他,知道嗎?”

  顧興祖:“…”

  “那為師先走了啊。”

  顧興祖:“…”

  張安世抬腿要走。

  “恩師。”顧興祖突然叫喚。

  張安世駐足:“又咋啦?”

  顧興祖道:“會不會有人來打俺?”

  張安世早就知道他會問出這些話,抖擻精神道:“放心,都是讀書人,讀書人不打讀書人的。”

  顧興祖:“…”

  張安世又道:“而且就算打,讀書人能有幾斤幾兩的氣力?再退一萬步,就算當真有個什么好歹,為師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看樣子,似乎是一點拒絕的余地都沒有了,顧興祖只好道:“噢。”

  張安世光速撤退。

  只是沒想到,還未走兩步,卻被幾個穿著魚服的人截住。

  這些人倒是客氣,朝張安世行了個禮,才道:“承恩伯,陛下有請。”

  張安世抵達那一處茶肆的時候,朱棣依舊倚窗而坐。

  他的手里正拿著一部書。

  花了三兩銀子買來的,朱棣都覺得有些心疼。

  朱棣看著里頭的東西,腦殼疼。

  尤其是那翻一頁,便幾乎報廢一頁的玩法,讓他大感震驚。

  至于什么欲知后事如何,歡迎訂購,連朱棣都覺得忍不了了。

  好在當朱棣想到自己好像不是讀書人啊,于是心情稍稍有了改變,咧嘴…樂了。

  只是在此時,朱棣翻到了書皮的最后,卻發現在這里,竟還有一行平時大家容易忽視的小字。

  “余于甲申永樂二年正月,幸得一夢,夢中見孔子,子曰:吾弟子三千,方始光大儒門,所謂求仁者仁也,吾見汝骨骼清奇,乃可造之材也,今授汝八股之術,令爾傳教四方…”

  朱棣看的眼睛都直了。

  說實話,他有點將信將疑。

孔夫子居然給張安世托夢  以朱棣對張安世的為人,大抵是不相信這扯淡玩意的。

  可細細一想,這天底下,誰敢大膽到說孔夫子給自己托夢啊,也不怕那至圣先師在天有靈,一道雷給他劈了。

  說起來,挾托夢之說者數不勝數,那些狂悖的讀書人,更是誰都敢消遣,唯獨不敢消遣孔夫子。

  再者,若是不托夢,這張安世哪里來的這樣八股筆談?這八股筆談能教讀書人爭先搶購,真是張安世自己領悟出來的?

  朱棣心里驚疑,便見張安世興沖沖地往他徐步走來,到了跟前,規規矩矩地給他行了個禮。

  他抬頭頷首:“坐。”

  張安世落座。

  朱棣指了指這書道:“你做的好買賣,一部書竟三兩銀子。”

  張安世苦笑著低聲道:“陛下,臣也沒有辦法啊,陛下可知道這印刷的成本有多高。”

  朱棣冷笑:“只印刷…此等劣紙,成本也高嗎?”

  張安世道:“陛下,問題就在這劣紙上,要在這等連草紙都不如的玩意上印刷,對油墨和雕版的技藝需求極高,而且短時間內印刷這么多份,還得給印刷的作坊加錢,臣為了印此書,與印刷作坊一道,提升了數道工藝,單單這八萬部書,加上印刷、運輸、還有給書鋪的讓利,就耗費了臣近萬兩銀子的成本,臣是砸鍋賣鐵啊。”

  朱棣道:“近萬兩銀子,八萬部書,一本三兩,豈不是二十四萬?”

  張安世微笑道:“陛下算錯了。”

  朱棣不解地看著他:“嗯?”

  張安世道:“后頭還有幾千本,臣不打算光賣了,為了讓大家沾一點會元的喜氣,臣打算讓會元簽名售書,一本十兩。”

  朱棣:“…”

  朱棣愣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話:“那這不是搶嗎?”

  張安世道:“臣賣的是書,是知識,是學識,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臣區區這點銀子,就把黃金屋和顏如玉賣給了讀書人,臣覺得自己是在做善事。”

  朱棣:“…”

  張安世興奮地接著道:“臣現在正打算加印呢,這書如此熱銷,臣也沒有想到,可見我大明文風鼎盛,軍民百姓求知若渴,這都是陛下文治武功的緣故啊。所以臣想趁著來年開春的時候,爭取將銷量突破至三十萬,臣覺得可以做到。”

  朱棣聽罷,也禁不住振奮:“來年開春?”

  張安世立馬就道:“對,到了來年開春,就要鄉試了,鄉試之后,還有各省的院試,以及各縣的童子試,臣細細思量著,第二版最好在院試開售之前半個月左右發售。”

  “這個時候,恰好距離考試不遠,大家都要急著溫習功課,若是有人想起歪心思,去謄抄別人的書,肯定來不及。所以臣預料,為了最快得到第二版書,大家只能爭先拿著第一版,如此便失去了搶購的資格。”

  朱棣倒吸一口涼氣:“這第二版,你又想掙多少?”

  張安世委屈地道:“陛下,知識是無價的。”

  朱棣心里火熱:“這買賣…是你家的?”

  張安世道:“是咱們商行的呀,大家一起發財。”

  朱棣本來還想罵他良心被狗吃了,為了銀子臉都不要了。

  此時一聽,他頓時龍精虎猛,雙眼放光。

  虎軀一震,他道:“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不過你說的對,朕思來想去,這讀書人買書,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你這書…嗯…除了紙張劣等了一些,字也少了一些,可都是真知灼見,那些讀書人買了,哪怕對他們的點悟,那也是受益無窮,豈是區區幾兩銀子可以衡量。”

  張安世樂呵呵地笑道:“陛下謬贊。”

  朱棣道:“哎,早知這樣,你價格可以訂再高一些,五兩銀子最好。”

  張安世心里發出感慨,卻忙道:“陛下,臣心善,見不得讀書人們多掏銀子。”

  “也罷。”朱棣道:“朕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讀書人的事,朕也不懂。”

  正說著,外頭的街上有人嚎叫:“這張安世他不要臉,他竟偽稱是孔圣人托夢給他,至圣先師何等圣賢,他也有臉說的出口,真是教人作嘔。”

  于是許多人又紛紛罵:“侮辱圣賢,罪該萬死。”

  “我與張賊不共戴天。”

  張安世眨眨眼,有點委屈。

  朱棣沒說什么,只是笑笑。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人和人的感受是不一樣的,人家讀書人是真的花了錢,還被張安世一個孔圣人托夢摁在腦袋上,自己的至圣先師,都被這小子拿出來當做增加銷量的工具人。

  可對朱棣而言,卻不一樣,他所想的是,張安世為了給朕掙錢,真是臉都不要了。

  如此一想,這感受當然大大的不同。

  朱棣指了指書皮后頭:”圣人當真托夢給你?”

  “好像是做過。”張安世道:“得了此夢,我腦子好像開了竅,不過…具體細節記不清了。”

  這玩意牛逼之處就在于,他沒辦法證偽,你一口咬死,就是做夢了,別人能拿你怎么滴吧。

  當然,絕大多數人肯定是不信的,可總會有人相信。

  只要有人相信,那么以后就有更多操作空間了。

  張安世對于至圣先師是尊敬的,只是對后世的腐儒,卻實在是喜歡不起來,這些人壟斷學問,拿學問來當做求取榮華富貴的敲門磚,轉過頭,卻又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模樣,至于他們口里的孔圣人,其實也不過是他們的招牌而已,倘若孔子泉下有知,曉得后頭有人拿著自己的招牌干的這些事,只怕棺材板都按不住。

  既然他們可以拿孔圣人做招牌,這孔圣人又沒注冊商標,我張安世咋就不可以?

  允許你們薅孔圣人羊毛,我張安世薅不得?

  正說著…

  卻見隔壁座上,幾個人也在竊竊私語。

  就在朱棣和張安世沉默之際,便聽兩個茶客低聲議論:“那張安世倒是真了不得,竟真教出了一個會元,如今…他這書真是賣的萬人空巷,不知道能掙多少。”

  另一人道:“此人真掉錢眼里去了,我還聽聞啊,他在棲霞那兒,更是兇殘至極,殘害百姓,殺人如麻…”

  “噓,慎言。”

  朱棣聽罷,微微皺眉。

  張安世低聲道:“陛下,這些人搬弄是非,造謠生事…”

  朱棣沉默片刻,勉強地點了點頭,道:“有時候行事不要輕浮,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一再提倡民脂民膏,這百姓是你的衣食父母,以后要謹記。”

  說著,朱棣便站了起來,天色不早了,他還要趕回去。

  托夢的事,是讀書人罵的最厲害的。

  所謂敬鬼神而遠之,讀書人才不會上張安世的當。

  不過…卻也難免有人在想,這張安世將八股剖析的如此通透,這個人渣一般的人物,怎能對八股如此精通?

  這顯然解釋不通,莫非當真有天人感應?

  張安世沒理會這么多,他們愛咋想就咋想,不過這時候,張安世卻被國子監祭酒胡儼叫了去。

  見到張安世,胡儼便立馬板著臉道:“這幾日,有許多人要入國子學讀書,指明了要進正義堂。”

  張安世從容地道:“一直以來都是胡公關心和愛護我…”

  胡儼冷著臉道:“我們在談公事。”

  張安世便道:“下官以為,正所謂孔子三千弟子,有教無類。”

  胡儼胡子亂顫,很努力地平復自己的心情:“那是孔圣人,莫非你也要做圣人嗎?”

  張安世道:“我一直想做至圣先師那樣的人。”

  胡儼:“…”

  胡儼發現,跟張安世說話,一定不能帶有任何的感情,一旦你有了情緒,你就認輸了。

  于是,他深呼吸,調整了心態,才道:“只不過…老夫在想…這樣很不妥。”

  “不妥”

  胡儼道:“國子監諸學,學風嚴謹,此番要入學的,多為蔭生…”

  所謂蔭生,其實就是勛臣和官宦子弟,這些人大多都不怎么成器。

  胡儼頓了頓,又道:“只怕一下子來這么多人,要壞了學風。”

  “胡公想怎么樣做就怎樣做好了。”張安世對此倒是無所謂:“其實這博士,我也不是很想干,教書育人太累了,我現在更加專心著書立說。”

  胡儼:“…”

  胡儼差點破防,在讀書人里頭,著書立說是很神圣的事,可顯然到了張安世嘴邊,好像更像是一門生意。

  胡儼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道:“老夫思來想去,此事自當上奏朝廷,懇請陛下圣裁。張博士,老夫來問你,你那圣人托夢,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做了一個夢,我也覺得很蹊蹺,為啥我會夢見孔圣人,或許…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或許也不能當真。”

  胡儼道:“既是做夢,又為何廣而告之,惹得天下人側目。”

  張安世道:“我做了夢,便寫上去,似乎也沒什么不可以。”

  這時候,胡儼深深地看了張安世一眼,而后他嘆了口氣,某種程度而言,他突然發現自己很佩服張安世。

  這家伙…很能來事,只是…他總感覺張安世的道德水平好像不太高。

  于是乎,胡儼端起茶盞,嘆道:“你是太子妻弟,要謹言慎行,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可知道,一但教人盯上,不會有你好果子吃。”

  張安世卻只是道:“受教了。”

  他能感受到胡儼身上的別扭,一方面是很討厭,你不要過來。

  另一方面,卻又隱隱有幾分師者或者前輩對晚輩的一些提醒和愛護。

  見張安世回答的不咸不淡,胡儼繼續道:“你是外戚出身,陛下似對你也頗為寵信,越是這個時候,就越需如履薄冰,你可能將讀書人不當一回事,可張安世啊,你想想看,自有讀書人以來…”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后頭的話可能會有一些犯忌諱,細細思之之后,才婉轉的道:“自有讀書人以來,神器更易,千百年不知幾人稱王幾人為帝,可讀書人…還是讀書人…”

  胡儼嘆了口氣:“這些話,本不該和你說,只是想告訴你,唐宋時的世族,能延續迄今且還有族望者,可有勛臣之后嗎?張安世,你年輕尚輕,有些事,不是表面這樣簡單。”

  張安世想了想:“可學生難道不是讀書人嗎?”

  胡儼失笑,隨即道:“好啦,好啦,老夫要頭痛的事多了,沒工夫和你在此胡攪蠻纏,你自己好生思量。”

  張安世悻悻然退出去。

  不過胡儼的話,他是不服氣的。

  什么叫做家族延續,所謂家族延續,不就是誰來做皇帝我跪誰嗎?這有什么好吹噓的?

  只是在此時,朝中卻有一場大討論已經展開。

  百官覲見,所議的事國子學之事。

  從前國子學里,蔭生很少來進學,有的人只是名義上掛一個監生的名義,可現在…因為一個顧興祖,卻有許多人紛紛要塞人進去了。

  胡儼上奏,盡言國子監無力容納這么多蔭生。

  這是最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因為誰也沒有想到,光大了國子監,讓國子監重回太祖高皇帝時期景氣的,恰恰是最不像博士的張安世。

  圍繞著這一點,百官幾乎是一面倒的認為這樣不合時宜。

  朱棣只冷著臉,一言不發。

  誰也不知陛下的心意可有一點,這百官卻都心如明鏡,不能讓正義堂擴張下去了,如若不然,似乎會有某種不可測的結果。

  不可測,是幾乎所有身居高位者不喜歡看到的事。

  他們喜歡按部就班,喜歡規矩,喜歡約定成俗,唯有如此,才可讓他們的地位穩固。

  朱棣只聽的厭煩。

  朱高熾坐在下側,愁眉不展,心思已經飄遠,如果說父皇的厭煩來源于百官們紛進言,都是之乎者也,大道理一大堆,攪的人腦殼痛。

  可朱高熾卻能聽懂許多引經據典背后的弦外之音。

  反對最激烈的,往往是品級不高的翰林官和言官,他們品級低,且年輕,正是需要增加自己名望的時候。

  就在爭議不休之時,突然,亦失哈小步入殿,朱棣看到了亦失哈,心里了然了什么,朝亦失哈點點頭。

  亦失哈便碎步至御前,取出一份奏疏,低聲道:“陛下,張安世有奏,奴婢覺得緊急…所以自作主張…”

  朱棣頷首,取了奏疏,打開一看,而后環顧百官,只短暫的沉默之后,朱棣道:“諸卿不必爭了。”

  百官們頓時安靜下來。

  朱棣道:“張安世上奏,請朕罷其博士官職,他說他正在長身體的時候,精力有限,無法承擔博士大任…”

  此言一出,百官嘩然,一個個眼神錯愕。

  朱棣笑了笑道:“諸卿是唯恐不能做博士,可張安世卻有此淡泊之心,與諸卿相比,豈不顯得可笑?”

  這話的諷刺意味很濃。

  “能教授出會元的博士,諸卿竟不能相容,卻俱言他如何壞了學風,這是什么道理?”

  朱棣說罷,拂袖而去。

  留在殿中的百官,瞠目結舌。

  他們沒想到張安世會突然殺個回馬槍。

  尤其是解縉,解縉是極聰明的人,他非常清楚張安世這等八股筆談帶來的可怕后果。

  江西的讀書人,或者說整個南方的讀書人,之所以能夠獨占鰲頭,靠的乃是家學淵源。

  因為這數百年來受的戰亂波及比較少,在較為安定的局面之下,往往在讀書方面占有比別人更大的優勢。

  可一旦這東西鋪開,下一次科舉,中的是什么人就不知道了,而且人人都學那八股筆談,張安世又打著博士的名義在國子監授徒,長此以往,勢必動搖整個士林的根基。

  士林是一群有才情的讀書人組成的,顯然不該被一群走捷徑的人充斥其中。

  見朱棣拂袖而去,眾臣散去。

  朱高熾很生氣,氣咻咻地走出大殿,解縉卻追了出去,低聲道:“太子殿下。”

  朱高熾道:“解師傅要害安世嗎?”

  解縉道:“太子殿下,臣這是為了保護他。”

  朱高熾臉色更冷:“他有才學,是值得高興的事。”

  解縉道:“就因為如此,才不可放任。殿下…”

  解縉壓低了聲音,接著道:“殿下不要忘了,漢王一直沒有死心,他欲圖太子位,勢必要從殿下身邊的人動手,張安世木秀于林,遲早要引來禍端,臣所擔心的是,到時只怕殿下也要受波及。”

  這是解縉長久以來的說辭,利用漢王對太子的威脅,竭力保太子,到時只要太子登基,那么自己勢必有了從龍之功。

  可其實這里頭一直有一個問題,那便是漢王真的可以對太子有威脅嗎?

  歷史上,解縉被處死,只怕本質并不在于朱棣認為解縉離間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因為臣子支持太子,本來就是理所當然,尤其是朱棣決定處死解縉的時候,朱高熾的地位其實已經非常穩固了。

  在自己百年之后,給自己的繼承人留下一個忠心的支持者,以朱棣的政治智慧,絕不會做干掉解縉的事。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解縉在其中的作用,根本不是支持太子。

  而是不斷渲染漢王的恐怖,對當時因為身體有殘疾,且肥胖的朱高熾進行精神上的PUA。

  渲染這種恐怖之后,以解縉為首的一批人,再以救世主的名義出現,對著虛空中的強大漢王進行攻擊,顯出在爭儲這件事上,他所產生的巨大影響。

  歷朝歷代,最大的功勞未必是封狼居胥,而是從龍之功!

  皇位都給你皇帝爭來了,還有什么功勞能比這更大嗎?

  解縉所表現出的精明,若是換在明朝其他皇帝面前,成功的把握很大,而且收益也是極大。

  可偏偏,他遇到了大明三個不能惹的皇帝之一,朱棣顯然察覺到了解縉在其中過于熱衷的心思,很快洞察了一切,于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將他干掉。

  至于另外兩個不能在跟前耍小聰明的皇帝,段位比朱棣更高得多。一個是太祖高皇帝!另外一個,就是赫赫有名的嘉靖皇帝朱厚熜。

  朱高熾聽了解縉的話,并沒有像從前那樣生出感激和尊敬的樣子。

  反而冷冷地道:“哼,此爾一家之言。”

  說著,一瘸一拐地走了。

  留下一個解縉,卻是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凝視著朱高熾的背影,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眼神里值得玩味。

  解縉是摸透了朱高熾心思的,今日太子大怒,過幾日說幾句軟話,自然也就服服帖帖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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