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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委以重任

  張有成三人可謂是一心求死。

  一方面是出于所謂一諾千金的承諾。

  另一方面卻是當著所有人的面,騎虎難下,若是不死,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所以這三人鬧得雞飛狗跳。

  朱棣也覺得煩躁了,見安撫也無效果,便道:“卿等三人,既一心求死,好成全忠義,朕也不便挽留了。”

  他拂袖,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這一下子,那鄺埜和王文略二人便有些繃不住了。

  都到了這個份上,不死都沒天理了。

  當下,二人不知從哪里來的氣力,再次掙脫開攔著他們的大臣。

  卻在此時,張安世突然一聲大喝:“想死還不容易嗎?”

  張安世道:“你們以為今日死了,便成全了你們忠義的名聲?實際上卻是愚蠢的不可救藥!好啊,不是要求死嗎?那就死給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三個蠢貨是怎么死的。”

  這一下子,鄺埜和王文略二人的火氣,便騰的一下上來了。

  他們怒視著張安世,眼里似要噴火。

  張安世卻是氣定神閑地道:“先是愚蠢無知,非要和我打賭。打賭輸了,如今卻又尋死覓活,你們倒還真以為自己死了,便有了一個一諾千金的名聲。可實際上,天下人不過是笑你們不自量力,愚不可及而已。”

  鄺埜道:“愚不可及便愚不可及。”

  張安世道:“我若是你們,只會覺得羞愧難當,心里想著,為何自己十年寒窗,讀了這么多年的書,卻這樣的沒有見識,以至于…落到今日這樣的境地。”

  “一個讀書人,不知反省,還好意思高居廟堂嗎?依我看,你們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陛下…他們自己說要拿腦袋給臣的,臣有一個不情之請,既然他們的人頭,歸臣處置,那何不如將此三人交臣處理?”

  朱棣現在只想迅速地解決掉麻煩,便頷首道:“就這樣辦。”

  張安世道:“這三人的項上人頭,先寄在他們的腦袋上,什么時候臣要取了,自然會取。”

  鄺埜和王文略憋紅了臉,張安世的話刺激到了他們,讓他們心中不忿。

  而他的同僚們,則一個個心里嘆息,頗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

  要知道,鄺埜三人,別看現在年輕,而且官職不高,可一人在戶部,一人在兵部,還有一人乃是御史,完全可以預見,此三人未來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二十年之后,怕都可稱為朝廷的重臣。

  如今,卻陰差陽錯地壞了自己的前程。

  朱棣沒有再理會這檔子事,他卻已走到了新車邊,重新審視此車,越看越是動心。

  于是他道:“若造此車…需得等橡膠嗎?”

  張安世點頭道:“是,沒有橡膠的話,避震和剎車系統就無法工作,何況許多的構件,都是匠人們精心打磨出來的,成本較高。臣正在發動人,想辦法盡力地降低這些鋼制構件的成本,比如這個滾珠軸承,為了制出這個,就花費了十幾個匠人,半個多月的功夫,才制出了一套合格的軸承。只有想辦法改進制造的工藝,將來才可大規模地量產。”….其實理論上,后世的許多東西,但凡涉及到了較為簡單的機械構件,只要你愿意不計成本,都可讓人用手搓出來。

  可手搓出來和真正能量產,卻是兩回事,就好像古代也有許多巧奪天工的工藝品,放在后世,也可稱得是上精美絕倫,可這并不代表古人的工藝水平,可以和后世媲美。只能說明,手搓這玩意的匠人技藝高超罷了。

  朱棣聽罷,想了想道:“三五年之后呢?”

  “三五年之后,臣倒有幾分把握,不過卻需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

  朱棣深吸一口氣,道:“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旦能夠生產,那么就可減少無數的人力和物力,何況還能保障我大軍的糧草,這是千秋之功!以后這兒缺什么都和朕說,要人有人,要物有物。”

  張安世立即道:“多謝陛下。”

  顯然,朱棣與其他不諳世事的皇帝是不同的,他至少知道工具帶來的力量,畢竟是一個馬上得天下的皇帝,并非是一輩子躲在深宮之中,對外界事物一無所知之人。

  其實對張安世而言,制造出這車,意義重大。

  因為造車不只造車這樣簡單,一旦能夠大規模的量產這樣的車,那么…整個大明的機械水平,等于直接上了一個臺階。

  一方面說明,橡膠已經可以大規模的應用,除此之外,比如這軸承,又何止是運用到馬車?說實話,當下所有的水車、風車,若是有這樣的滑輪,都可事半功倍。

  可以說,一旦開始大量的投入,許多的匠人以及聰明之人進入這個領域,那么所帶來的收益,并非只是馬車這樣簡單,而是幾乎所有的制造行業,都可得到巨大的提升。

  朱棣接著道:“至于鄺埜三人,你來處置,朕已敕你為太平府知府…”

  張安世道:“臣沒有接到旨意啊。”

  朱棣斜眼看張安世道:“一個知府,也配得旨意?”

  “這…”

  朱棣道:“到時吏部會給你任狀,你便可走馬上任了,太平府雖然距離京城也不遠,不過張卿家…你若是當真去太平府,身邊若是沒有助手也不成。就讓這鄺埜三人輔助你吧,到時朕會對他們另有任用。只是你的妻子已在待產,你卻需去太平府就任,到時靜怡怕是要怪朕。”

  張安世詫異道:“陛下,誰說臣要去太平府就任?”

  朱棣卻也同樣震驚,挑眉道:“太平府知府,是朕和你商議好了的,你當初也沒有反對。怎么,朕現在已讓文淵閣和各部協調好了,你卻打退堂鼓了?”

  張安世道:“這太平府的府治,明明可以擱在棲霞嘛。”

  朱棣:“…”

  朱棣背著手,眼里看著車,而后開始踱步。

  棲霞雖是獨立出來,可畢竟此前是在應天府的管轄之地,現在卻讓棲霞做這太平府的府城,這顯然…有點有礙觀瞻。….“張卿,這樣合理嗎?”朱棣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聲音有些輕,似乎已經意識到,百官們可能對此產生非議。

  所謂太平府,就是蕪湖和馬鞍山,而棲霞則隸屬于南京城。

  在后世,南京幾乎就等同于是蕪湖和馬鞍山的省城,現在讓棲霞做蕪湖和馬鞍山的府治,怎么就不合理了?

  張安世道:“陛下,這太合理了,蕪…不,太平府軍民百姓只要沒有意見即可。”

  朱棣沉吟著:“你既是知府,此事,你自己拿主意吧。朕可有言在先,這太平府也是天子腳下,朕任用你,已是引來了許多人的詬病,可千萬要給朕爭一口氣,切切不可鬧出什么亂子。“

  張安世松了口氣,便忙道:“臣一定竭盡全力。”

  棣隨即準備擺駕回宮。

  徐皇后在宦官們的擁簇之下,也正準備要登上乘輦,卻在此時,徐皇后不由得蹲了一頓。

  宦官不知發生了何事,小心翼翼地看著徐皇后。

  徐皇后卻突然干嘔了一下,隨即才登上了車輦。

  眾臣則又隨著御駕往回走,棲霞終于又恢復了平靜。

  只是到了次日,張安世去東宮的時候,便見朱瞻基一下子飛撲上前:“阿舅,阿舅…”

  難得見他如此熱情,張安世一把將他抱住,笑嘻嘻地道:“小子,是不是想阿舅了?”

  “告訴你一個糟糕的消息。”朱瞻基的聲音很輕。

  張安世便咧嘴笑了,道:“哈哈,糟糕的消息?莫非又是你尿床了?”

  朱瞻基卻依舊皺著他的小眉頭,道:“是皇祖母…她有身孕了。”

  張安世一聽,身子打了個哆嗦,手不禁松開。

  啪嗒一下,朱瞻基直接摔下地。

  朱瞻基倒是沒哭,悻悻然地爬了起來。

  遠處的宦官急要沖上前,朱瞻基道:“你們不要過來。”

  張安世此時腦子則是嗡嗡的響。

  這絕對是他沒有想到的。

  陛下的年紀現在也不小了吧,應該是四十六七歲。

  而徐皇后的年紀大抵也在四十一二歲之間。

  按照歷史的走向,徐皇后應該已經死了,卻因為他的救治,活了下來。

  可哪里想到,這活了下來不說,竟還…有了身孕。

  朱棣和徐皇后的感情十分好,除了徐皇后生下的三個兒子之外,朱棣沒有其他的子嗣。

  而現在…徐皇后又有了身孕…

  張安世道:“陛下…真的是我的楷模啊…”

  張安世語無倫次,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只是繼續喃喃道:“這樣的年紀,竟有這樣的本領,真是令人想不到…我還以為…還以為…”

  朱瞻基低著頭道:“糟啦,以后若是皇祖母再給我生下一個叔叔,說不定皇爺爺爺和祖母就都不再喜歡我了。”

  張安世才反應過來,摸著朱瞻基的腦袋道:“不慌,你現在七歲,那小子還沒出娘胎呢,七歲對零歲,優勢在你。”….頓了頓,張安世又道:“你是從哪里得知的消息?”

  朱瞻基道:“宮里傳出來的,有宦官來東宮報了喜,父親和母妃都已啟程去宮中道賀了。”

  看他還是皺著眉頭的樣子,張安世摸了摸他的頭道:“無妨,無妨,多一個叔叔也挺好。”

  張安世安慰他,即便是朱棣生出的是第四個兒子,張安世也認為完全不必擔心的,不可能影響到東宮,只是大明多一個藩王而已。

  安慰了朱瞻基一番,張安世得知太子和太子妃張氏都不在,便也不好多逗留了,于是道:“阿舅還有公務,就陪不了你了,阿舅現在還是太平府知府,這可是天大的責任,你好生呆著,不要貪玩。”

  交代之后,張安世便打道回府。

  回到棲霞,此時,在南鎮撫司,竟又掛出了一個新的招牌:“太平府知府衙門。’

  這南鎮撫司,特別的讓出了十幾個控制的公房和值房出來,作為未來太平府知府左官和文吏的辦公地點。

  而原先的太平知府衙門中辦公的左官和文吏們也已啟程,一個個好像罪囚一般,入駐于此。

  他們的家小,畢竟都在太平府,只是人卻需來此當值,何況這南鎮撫司,讓人聞風喪膽,一想到自己進的乃是魔窟,有無數雙陰狠的眼睛盯著他們,他們便覺得如坐針氈。

  張安世落座,他其實也有點為徐皇后有了身孕的事而擔憂,心里琢磨著,這件事是他假裝不知道的好,還是明日該抽空入宮去道賀?

  就在此時,有文吏躡手躡腳地來,道:“公爺,外頭來了三人,說是來求見。”

  張安世一愣,道:“三人,都是什么人?”

  文吏道:“自稱是布衣…什么什么的…”

  張安世覺得古怪,便道:“你先去隔壁的南鎮撫司,找十個八個校尉來,叫他們帶上刀劍,來此護衛,再讓那三人進來。”

  文吏點頭。

  很快,校尉們就位。

  隨后,便有三人進來。

  張安世定睛一看,這三人不正是昨日的張有成、鄺埜、王文略三人?

  張安世一見到他們,只恨自己沒有穿甲胃。

  雖說這三人都是讀書人出身,可大家畢竟有仇。

  不過細細想想,這里是自己的老巢,邊上還有十幾個護衛呢,怕他個鳥。

  此來,這三人,都沒有穿官袍。

  為首的乃是張有成,張有成冷著臉道:“威國公,我三人已辭去了官職,既是人頭寄在威國公的手里,就請威國公給我三人一個痛快吧。”

  張安世:“…”

  張安世發現,自己也算是遇到了三個狠人了。

  這三人真是不死不休,跟他杠上了啊。

  張安世冷笑道:“你們辭去官職做什么?”

  “倘若威國公要取我三人性命,我三人若還是朝廷命官,難免有礙朝廷聲譽。如今,我三人皆為布衣,威國公自可動手,將我們三人的腦袋擰下來。”….張安世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道:“我若是不擰呢?”

  張有成決然道:“反正這人頭是威國公的,自然任憑處置,我們早說過了,任憑威國公處置。”

  張安世不禁感慨,這三人也算是骨頭比較硬了,可細細一想,若是不硬,也不會眾目睽睽之下,站出來和他打賭。

  張安世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可要處置了。”

  “自然,悉聽尊便。”張有成道。

  張有成的神情十分疲憊,他們三個人,回去之后,商量了一晚上。

  雖然慢慢的,他們冷靜了下來,并不尋死覓活了。

  可仔細想來,自己實在沒有臉面繼續見人了,索性直接掛冠而去,來找張安世。

  張安世看著這三人,忍不住哭笑不得地道:“你們這是何必呢。哎,怎么一個個倔得跟一頭牛似的。”

  張有成冷哼一聲,不回應。

  張安世臉皮可比他們厚得多。

  要知道,這世上臉皮厚對臉皮薄的人,卻是降維打擊的。

  張安世便又看向鄺埜道:“你和王文略,也是如此嗎?”

  鄺埜面色澹漠地道:“任憑處置。”

  張安世嘆了口氣,道:“這樣吧,我也不要你們的腦袋,但是既然你們非要任我處置,那好…你們需答應我一件事。”

  “威國公但言無妨。”

  張安世道:“我有一個作坊,做的乃是紙張的買賣,你們三人,負責去經營吧。”

  “就這?”張有成三人不但覺得驚訝,而且露出不屑之色。

要知道,做買賣對讀書人而言,是巨大的侮辱,他們本身就瞧不起商  何況他們三人讀的都是圣賢書,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治國平天下都是手到擒來。何況是區區治理一個小小的買賣呢?

  張安世卻顧不上他們的心情,此時道:“來人…”

  他交代了書吏:“讓這三人去找朱金,朱金會安排他們。”

  說著,張安世才又看向三人道:“丑話說在前頭,我這買賣,你們若是虧了本,到時我可不饒你們。”

  “威國公一定如此侮辱我們嗎?士可殺不可辱。”鄺埜只覺得奇恥大辱,死死地盯著張安世。

  看著憤然的三人,張安世則是氣定神閑地道:“怎么,你們死都不怕,難道連經營一個小買賣都怕了?”

  張安世算是看出來了,對付這三個冥頑不寧的家伙,就得激將。

  “哼。”三人鐵青著臉,終究還是乖乖就范。

  那書吏領了他們去。

  張安世則坐在桉牘上開始辦公,既是新任知府,那么就要打開局面,可舊思想和舊的生產體系是何等的頑固,打開局面的同時,這天子腳下還不能出任何的亂子,卻是何其難的事。

  不說其他,一旦張安世提出任何新的主張,若是有人背地里搞破壞,或者扇風點火,都可能引發大問題。….張安世可不敢小看這個小小的太平府。

  過了一個多時辰,就在張安世還在沉思著如何打開局面時,那朱金卻是心急火燎地找了來:“公爺,公爺…”

  張安世抬頭,露出不喜的樣子,罵道:“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朱金苦笑道:“公爺,那三個人…小的已經安排妥當了。”

  “是那家造紙作坊嗎?”

  “是。”朱金帶著幾分為難道:“不過…這三人,可都是讀書人,還都是進士出身,他們屈尊來此…小的…小的覺得讓他們經營咱們商行下頭的買賣,是不是…是不是…”

  張安世笑了笑道:“是不是殺雞用牛刀?”

  “是,小的就是這個意思。”

  張安世道:“這三人,性子倔強得很,脾氣很直。不過…這天下能中進士的,哪一個人不是人中龍鳳?三年一次科舉,每一科才錄取兩三百人,也就是這前天下,一年平均下來,才百來個進士而已。何況我查閱過他們科舉中的成績,三人都是二甲進士,就更加難得了。不過這種人聰明確實是聰明,何況還已做過官的,也算是見過大世面,既然他們說任我處置,那我先試一試他們,稱一稱他們的斤兩吧。”

  朱金略帶余慮地道:“這事若是傳出去,只怕有損公爺的聲名。”

  其實這才是朱金最為擔心的事。

  張安世自己卻樂了:“我有個鳥聲名!那些讀書人,哪一個不是提及到我就陰陽怪氣的?這世上不能損失根本沒有的東西。好啦,別慌,你公事公辦即可,該怎樣就怎樣。總之,你別為難他們,卻也不要特意照顧他們,就當他們是你下頭的普通掌柜就行了。”

  既然張安世特意交代了,朱金只好點頭道:“是,是。”

  張安世又道:“過一些日子,我要對整個太平府進行規劃,商行這邊,要及早做好準備,首先就是要對接太平府。這太平府與我棲霞渡口,也算是隔江相望,多建幾處對接太平府的渡口吧。”

  “是。”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于是張安世便揮揮手道:“好啦,你忙你的去。”

  到了下午的時候,便是太平府各縣的縣令帶著當地的士紳特來拜謁張安世這個知府。

  這也幾乎是地方官上任的老規矩了,新官上任,下級官吏和地頭蛇都要來拜望,算是認識,以后便可彼此相互借重。

  只是這些人到了南鎮撫司,見這南鎮撫司墻壁上,還掛著一個太平府知府衙的匾額,一個個面如土色,猶猶豫豫之后,方才進去。

  在張安世面前,他們說話不敢大聲。

  張安世澹澹地看了眾人一眼,便道:“本官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他的話,也就不說了,總而言之,就是一條,那便是…從此之后,這太平府里,得立一些規矩,這規矩,現在還沒出來,你們也要有所心理準備。”….只交代這些,眉一橫,便有送客的意思。

  這些人在此,本就極不自在,本來來之前,醞釀了話,卻是一句都說不出口,此時只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斷道:“啊…是,是,是…”

  終于出了南鎮撫司,這一個個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的人,這才開始議論起來,許多人都禁不住露出擔憂之色。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我瞧咱們太平府,以后可不太平了。”

  他們前腳出去,錦衣衛僉事陳禮,卻已帶著一疊奏報,親自送到了張安世的桉頭上。

  這一疊奏報,記錄的多是錦衣衛從太平府搜羅來的許多情況,有各縣的物價,有人口的分布,還有各種戶籍人口多寡,甚至是各縣里錯綜復雜的關系。

  “公爺…”陳禮抬頭看了張安世一眼,恭謹地道:“卑下這些日子,負責查探太平府時,發現了一些事,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安世從陳禮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凝重之色,不由抬眉道:“這些事,沒有在奏報之中?”

  陳禮則是深深地看了張安世一眼,才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卑下不敢記錄。”

  張安世倒是正經起來,神色認真地看著陳禮:“說。”

  陳禮猶豫了一下,便道:“卑下發現,這太平府鄉間的人家,多供彌勒,所信奉的,卻不是尋常的僧寺,也非道觀,許多地方,都有所謂的白蓮道人,這些白蓮道人,或為有聲望的人擔任,或是本地的富戶或是士紳們擔任,他們受百姓們的供奉,也沒有什么戒律,不削發,不吃齋,也不禁婚娶…”

  張安世聽罷,他凝視了陳禮一眼,皺眉道:“你說的是白蓮教吧?”

  陳禮道:“是明教…”

  張安世這才想起,明教的前身,乃白蓮教,當時曾發生過聲勢浩大的起義,這才導致了元朝的覆滅,便連本朝太祖高皇帝朱元章,也曾掛靠在明教之下,朱元章登基之后,開始禁絕明教。

  說起這白蓮教,之所以從宋朝起就開始風行一時,其實倒是有原因的,因為它恰好迎合了每一個階層的需求。

  一般的道教或者佛教,教義都過于高深,而且戒律比較嚴格。可白蓮教卻是通俗易懂,教義淺顯、修行簡便,如此一來,人人都能懂教義,十分利于大規模的傳播。

  而另一方面,卻因為沒有戒律,也讓更多人愿意參與進來,尤其是地方上的許多士紳和富戶,也十分熱衷于參與。

  他們往往被白蓮教收買,讓他們在本地或者本鄉擔任所謂的白蓮道人的職務,有了這個職務,便可接受教民的供奉,收取他們的財物,偶爾出面調停他們的糾紛。

  這種模式之下,自白蓮教出世起,幾乎無論是宋朝還是元朝,乃至貫穿了明清兩朝,白蓮教無論是否被官府打擊,依舊是發展迅速。

  張安世道:“是嗎?有多少人參與?”

  陳禮壓低聲音道:“這太平府的百姓,只怕有十之七八…”

  張安世聽罷,眉頭就皺得更深了,不由道:“這么多?”

  陳禮點了點道:“可能下官的觀察未必準確,不過應該也有八九不離十。卑下覺得這事兒不小,所以才特意來奏報公爺,只是…公爺是否奏報朝廷,卻需斟酌了再說。”

  非常抱歉,實在是卡文了,所以耽誤了點時間,希望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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