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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功臣面圣

  朱棣立即下旨,征募醫戶。

  解縉等人得了這奏報,卻也大驚。

  回到文淵閣。

  解縉便笑吟吟地道:“真是沒想到啊,這活人無數的,竟是個秀才!由此可見,還是讀書人治國平天下啊,倘若當真能活人無數,倒也教人不敢小覷了,只怕到時,這個叫李文生的秀才…當真要重賞了。”

  胡廣和楊榮都不約而同地點頭道:“十數萬人的性命,命懸一線,都在這讀書人的手里了。”

  解縉笑了笑道:“此人是松江府人…嗯…”

  他頓了頓,接著道:“松江府也是文風鼎盛的地方…”

  他沉吟著,想了想,又道:“老夫就修書一封,給這李文生,好好勉勵他吧。”

  胡廣和楊榮心里都苦笑。

  解學士這個人…還是很‘實在’的,但凡對有前途的人,尤其是這種可能有前程的人,往往都會大加拉攏,表示關心。

  這就好像每一次科舉之前,解縉都會和一些各地的才子們打成一片,表示友好,等這些人金榜題名,入朝為官,他便又以長輩的身份提攜。

  人家還未做官,就已是解縉的人了。

  如今這解縉又故技重施,只讓胡廣和楊榮二人覺得苦笑以對。

  在他們看來,大學士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即好,結黨看上去風光得意,當今陛下固然不是太祖高皇帝,可終究難免將來落人口實。

  胡廣還是忍不住道:“解公,那秀才濟世救民,固然是好,可實在不必與他有什么瓜葛,我等乃是大學士…”

  解縉似乎聽出了胡廣的弦外之音,他微笑道:“提攜后進,有何不可呢?我等成人之美,又怎可心懷他念!”

  胡廣心里搖搖頭,似乎想到了楊榮的提醒,便沒有再說什么:“且等等成效再說吧。”

  私下里,胡廣一臉擔憂,終于忍不住,對楊榮道:“解公在陛下面前,還質疑是否是虛報,轉過頭,卻又有招攬那秀才之意,哎…真是一言難盡。”

  楊榮意味深長地道:“解公是大才子…”

  此言一出,胡廣不說話了。

  這番話,若是別人口里說出來,當然是夸獎,畢竟對讀書人而言,被人夸為大才子,絕對是一樁美事。

  可楊榮這言外之意,卻很明顯,對于文淵閣的同僚們而言,大才子可不是什么好話,才子往往放蕩不羈,自視甚高,笑傲王侯。

  可偏偏,你解縉是大臣啊,國家棟梁,要求的是謹言慎行,是行事周密,處理問題時能雷厲風行,這天下大事,可不是恃才傲物的大才子能處理的。

  因而,名為褒獎,實則卻是讓胡廣認清現實,有暗諷之意。

  胡廣無奈地嘆了口氣,一時也啞口無言。

  另一邊,解縉卻是興致勃勃,提筆給這李文生修了一封書信,對他不吝溢美之詞。

  這言辭之中,頗為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又少不得勉勵他,好生濟民,暗示將來必有大用。

  一般情況下,像他這等大學士,突然關心一個小小秀才,那秀才必然大喜過望,等這秀才立下大功,入朝為官,也算半個解縉的門生了。

  修完了這封書信,解縉似乎還覺得意猶未盡,沉吟片刻,索性便連那縣令劉勝也修上一封書信。

  他雖對劉勝不喜,可若當真有功,這劉勝將來怕也有一樁前程,這等邀買人心的事,根本不需花費成本。

  于是他便又提了袖子,奮筆疾書,修下書信,教人送出去。

  一切妥當。

  解縉洋洋自得,忍不住自鳴得意,想到即便沒有太子,自己這文淵閣大臣,天下讀書人眾望所歸,人人都知自己的才干,只可惜,太祖高皇帝已廢除了宰相,若是宰相之位還在,自己便是當朝宰輔,真正是天下政事都由自己的門下出去,萬人擁戴。

  張安世這邊,打探了這大疫乃是天花,也不敢耽擱,直接去尋太子,當面就道:“姐夫,姐夫,你可知道,我這里有防治瘟疫的辦法…”

  朱高熾此時正忙得焦頭爛額,看張安世一眼,苦笑道:“什么辦法?”

  “牛痘…可以防疫。”張安世正待要細說。

  誰曉得朱高熾道:“是不是先讓牛染疫,然后從中提取它的痘液,再植入人的身體里?”

  張安世驚訝道:“姐夫怎么知道,姐夫莫非你也是…”

  張安世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臥槽,莫非是雙穿?這姐夫是扮豬吃老虎?

  只見朱高熾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張安世:“你也聽說了松江府華亭縣那邊的事了吧?有秀才用此牛痘之法,可使人免除疫病?”

  張安世:“…”

  朱高熾道:“這個讀書人,真是了不起,現如今…已有快馬日夜兼程傳來消息,他的辦法,果然有效,現在醫戶們已分赴各地,按著他的方子,給人植牛痘了”

  “好啦,好啦,安世,本宮還有許多事要處置,現在雖有了辦法,教人長出了一口氣,可眼下許多善后的事還要料理。這些日子,你可別胡鬧,老老實實地呆著,別染了疫病,那秀才的防疫之法,只可防,卻是治不了的。”

  張安世這才恍然大悟。

  心頭同時卻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莫非是他從前…寫去圖書館里湊數的書,還真有人看了?

  可明明圖書館那邊都說,幾乎無人去看的。

  不過既然有人已經料理,張安世倒是淡然了。

  只要有人處理就好,少死一些百姓,他已很欣慰了。

  人要有道德感嘛,總不能事事都想著自己的好處,如若不然,那還是人嗎?

  只是幾個兄弟都出征走了,張安世不禁感覺有些寂寞,似乎眼下唯一還能和他湊一起排解寂寞的,也就只有小外甥了。

  可惜小外甥的三觀有些不正,錙銖必較,這不禁令張安世為之憂心。

  要讓他有一個正確的價值觀才好。

  此時的華亭縣。

  一批一批的醫戶已趕到,緊接著,他們在得到傳授之后,便火速奔向其他各州縣,進行推廣。

  李文生現在教授防疫的地方,已經從莊子里換到了縣里的縣衙。

  畢竟指望他親自來防疫是不可能的,眼下他最大的作用,反而是教授一些防疫的知識。

  縣令劉勝將后衙廨舍騰了出來,專供李文生來住。

  與此同時,李文生也收獲了無數的書信。

  江湖是什么?江湖是人情世故啊。

  誰都看的不出來,這么大的功勞,在這小小的秀才身上,這秀才要一飛沖天了。

  幾乎所有人…都對這秀才刮目相看,因此…夸獎的,想要結交的,借這秀才還只是白丁時先結個善緣的,數不勝數。

“李生員,明日…松江知府要來,說要親自見  你。”

  “對了,這里還有戶部右侍郎的一封書信,你要不要看看?”

  劉勝手里拿著一沓書信,又取出一封:“還有更厲害的,文淵閣大學士解縉,你知道的吧,此公似乎對你也是刮目相看,聽聞…只是傳聞…解公在陛下的面前,為你極力美言。陛下才下定決心,下旨命醫戶來此,聽你傳授這防疫之法…”

  劉勝說得吐沫橫飛。

  說實話,他這個不起眼的小縣令,現在也得到了極大的關注,防疫的事已經鋪開,大疫已經緩解。

  此時,他也不禁心熱起來,這下真的是一飛沖天了啊,還真是多虧了這秀才。

  李文生沒有劉勝所預想的那般表現得欣喜若狂,只一臉疲憊地道:“這些日子,我忙的焦頭爛額,顧不上這些事。”

  “不是已傳授了這么多醫戶了嗎?怎么…”

  李文生搖頭:“縣尊,不只是防疫的問題,而是那本書。”

  劉勝不解道:“那本書?”

  “那本書既寫了防疫之法,里頭有有一句話,卻教學生迄今難忘,那上頭說:讀書人當立不世功,效仿先賢,便要精通天下的學問,要懂得去鉆研天下萬物,了解萬物的真相,這樣才可以多加善用,利用這萬物之理,去造福天下。”

  “從前學生對此話,嗤之以鼻,可這一次…才幡然醒悟,原來這便是此書作者的企圖。縣尊啊,我現今只曉得如何防疫,可這疫病從何而來,疫病到底又是什么,這牛痘之法,又為何可以防疫,這種種的事,卻只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

  說到這里,李文生苦笑,口里接著道:“論起來,在縣尊的眼里,這是一樁天大的事,可實際上,學生不過剛剛入門而已,連天下萬物之理都沒有摸透,更別提提供萬物去造福天下了,因此…學生這些日子,似開了一些竅,總是在想,這萬物之理是什么,疫病從何而來…”

  劉勝聽罷,不由道:“難怪你能有這真本事…只是其他人,你可以不理會,這解公…畢竟是當朝學士,而且萬人敬仰,他如此青睞你,若是置之不理,總是不妥。”

  李文生繼續苦笑著道:“學士身份卑微,家境也貧寒,學士說句實在話,這等事,還從未遇到過。”

  “這個好辦。”劉勝想了想道:“那就老夫給你回書信吧,老夫以你的名義,你的字跡,本縣看過,說起來,本縣對行書之道,頗有幾分心得,其他的事,你便一概不理,本縣來應酬。”

  李文生知道這是劉勝為自己好,對于這天下絕大多數的讀書人而言,這絕對算是一樁天大的喜事。

  劉勝的美意,他也不好拒絕。

  于是李文生微笑道:“那么多謝縣尊。”

  “哪里話。”劉勝欣賞地看著李文生道:“單你救活了本縣這么多的百姓,便是本縣的再生父母。”

  這是實在話,也是劉勝的真心話!

  于是劉勝便不再打擾李文生,而是將解縉的書信又看了一遍,細細思量片刻。

  便提筆,以李文生的名義開始回信。

  這信中,難免有劉勝久在官場的阿諛奉承,什么平日里多看解公文章,這才明白讀書做人的道理,方才能施展平生所學云云。

  又有解公垂愛,學生喜不自勝,愿為解公分憂之類的話。

  這一番集古今馬屁精大成的書信寫完,又看了兩遍,劉勝喜滋滋地搖頭晃腦,眉開眼笑地自言自語道:“哈哈…解公得了此書,只怕少不得要多提攜這李秀才了,老夫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了。”

  在許多醫戶的努力之下,總算…這大疫開始慢慢緩解。

  南京城內,又恢復了平靜。

  朱棣見了各地的奏報,自是龍顏大悅,又召來百官。

  解縉則上奏道:“陛下,此次多虧了華亭縣生員李文生,臣竊以為,此等人才,實為朝廷棟梁,今他立下此等大功,何不將他召來京城,如若不然,這樣的人才,實在可惜。”

  救活了這么多人,給朝廷解決了如此大的麻煩,即便是解縉不說,朱棣也一定要召來京城,好好賞賜。

  而解縉也愿意借此推這李文生一把,從此之后,此人若是能成為他的門生故吏,那就再好不過了。

  何況這李文生已有了回應,李文生的書信里,對他甚為仰慕,這當然也令解縉很是滿意。

  朱棣頷首道:“那就立即下旨,讓他入京。”

  群臣紛紛附和,不管怎么說,此人的功名雖低,卻總算是給讀書人長臉了。

  于是人人慶賀之間,朱棣也不由得飄飄然。

  隨即,他的目光看向了朱高熾:“這些日子,太子也辛苦了。”

  朱高熾忙起身,道:“兒臣不敢當。”

  朱棣滿意地點點頭。

  他現在確實是對朱高熾的表現很是滿意,除了這小子過于肥胖之外,其他都好。

  日子過得很快,等又過了一些時日,李文生便進京了。

  當他出現在南京城外驛站的時候,朱棣得知,沉吟著,便又召來大臣,道:“李文生入朝,朕等他許久了,如此大功,當為天下讀書讀書人楷模,太子…”

  朱高熾連忙道:“兒臣在。”

  朱棣道:“你去迎那李文生吧,噢,張安世在做什么?這個小子…沒有游手好閑吧。”

  朱高熾道:“父皇,安世近來還算乖巧,閉門不出,平日里也只和李希顏先生,以及胡儼往來。”

  朱高熾自個其實趕到很欣慰,至少最近這妻弟很踏實,身邊的人也都是踏實的人,讓他很放心,因此大大地夸獎了一番。

  可朱棣的臉色卻不好看了,心里嘀咕:“哼,這游手好閑的狗東西。”

  當然,這只能在心里說,面上卻是帶笑道:“唔…倒也難得,教他也與你一道去迎接李文生入城吧,李文生這樣的大才,他該多親近親近,要讓他好好學一學,什么叫盡心王命。”

  朱高熾便拜下道:“兒臣遵旨。”

  解縉站在一旁,眼紅耳熱,這李文生可是他的人了,人家都已經喊他恩府了,他又在朝廷這兒為李文生美言,這樣的好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于是解縉道:“陛下,臣有不情之請?”

  朱棣道:“解卿也想去?”

  解縉道:“陛下圣明,這李文生其實…”

  朱棣瞥了解縉一眼:“其實什么?”

  “其實與臣頗有一些舊情。”解縉此言一出…

  許多人都不由得看向解縉,而后都露出了羨慕之色。解公果然是士林領袖,無數讀書人敬仰。

  朱棣道:“哦?朕倒是沒有聽說過。”

  解縉很享受這種感覺,誠如楊榮對他的評價一樣,他是一個‘才子’。

朱棣道:“莫非此人有此學識,還是解卿  家的指點嗎?”

  “臣不敢。”解縉道,他故意含糊過去。

  朱棣便道:“卿既要和太子同去,那便同去吧。”

  說吧,便沒有再沒多說什么。

  張安世得了東宮的消息,自然是一臉不太情愿的樣子。

  好端端的,去迎接個秀才,那秀才自己不會進宮嗎?

  我張安世都沒有這個待遇呢,果然…厚此薄彼啊!

  心里腹誹一通,可還是乖乖的大清早就去了東宮報到。

  等到他到的時候,朱高熾已穿好朝服,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

  見張安世衣冠不齊,便上前給他正了正衣冠,口里道:“你怎么就沒有一個正形呢?平日里服侍你穿衣的人也太笨手笨腳了。”

  張安世很隨意地道:“姐夫,我不喜歡別人伺候我穿衣,總覺得怪怪的,穿衣這些是都是我自己動手的。”

  “這麒麟衣在你身上,真是可惜了。”朱高熾倒沒有責備,而是笑了笑道:“待會兒要知禮,知道吧!不要丟了份,還有,不許胡說。”

  張安世點頭道:“姐夫放心吧,說起人情世故…”

  朱高熾一聽他這話,就立即道:“算了,你什么話都不許說,只要笑著就成,那秀才是國士,父皇命我們出迎,也是以國士之禮相待,決不可怠慢了。”

  張安世苦著臉道:“那我不是成了啞巴?”

  朱高熾給張安世整好了衣冠,拍拍他的肩:“等回來,你和姐夫隨便說。”

  說罷,又不由感慨道:“解縉倒是真有本事,現在外頭都傳,那秀才是他的門生…”

  雖然有時對解縉的做法不喜,不過朱高熾性情寬仁,此時接觸了不少人,這些人暗地里都將解縉和李文生的事傳為了一段佳話,倒也讓朱高熾愛屋及烏,產生了不少的好感。

  張安世當作沒聽見,只偷偷做了個鬼臉,學著朱高熾的模樣,嘴巴一張一合。

  準備妥當,朱高熾便上乘輦出發,張安世則挎著刀,精神奕奕地騎馬在側。

  而此時,解縉已在東宮外頭等著了,一時之間,鑼鼓喧天,禁衛開道,一行人熱熱鬧鬧地趕往東安門。

  在這等了片刻,就有詹事府的屬官匆匆而來:“人來了,人來了…”

  于是朱高熾上前,這李文生看上去很樸實,顯然也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陣仗,聽聞當朝太子相迎,手足無措地行禮。

  朱高熾后頭的張安世就沒有那么多禮儀了,只打量著這秀才…心里卻忍不住在嘀咕,是他讀了我的書?

  就在張安世想說點什么的時候,解縉卻已上前,親昵地拉住了李文生的肩膀,又用手拍了拍李文生的手背,親切地道:“李文生…好,好的很,年紀輕輕,真是俊杰啊,你不必緊張,你是大功臣。”

  李文生看解縉親切,確實讓他心情緩解不少,這才想起要行禮,便又匆匆地向解縉行了禮,而后才被人請進了為他預備的轎子。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趕往午門。

  到了午門的外頭,所有人都下了車轎,準備入宮,朱高熾則是走在最前面。

  張安世跟在后頭,低聲對朱高熾嘀咕道:“姐夫,我有一個事,藏在肚子里,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高熾卻道:“那就別講了。”

  張安世急了:“姐夫,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朱高熾謹慎地道:“這是宮中,隔墻有耳不說,何況…現在你我奉旨行事,你怎的總是這樣多事?”

  “好了,今日不許你開口說話,你再閑言碎語,回去你阿姐收拾你。你該學一學那李文生,他此等大功勞,卻也謹言慎行,你多學學是好事。”

  “我學他?”張安世瞪大了眼睛,手指著自己。

  朱高熾卻在此時道:“扶我一把,我腿腳又疼了。”

  張安世便不敢啰嗦了,他怕繼續說下去,姐夫的心臟病也要跟著犯了。

  他還是很心疼這個真心真意對他好的姐夫的,于是便不再多言,老老實實地攙扶著朱高熾,一步步地往大殿去。

  解縉在后頭,故意放慢了腳步,與李文生同行。

  他邊走邊看著李文生,微笑著道:“老夫收到你的書信了,你真是難得啊,讀書之人…都該像你這般。”

  李文生很是緊張,只道:“多謝解公。”

  解縉心里想笑,此人書信之中說的熱切,可當了面,卻是寡言少語。

  當然,解縉對這樣的人頗為了解,便又故意找話題道:“你平日里讀書一定很用功吧。”

  李文生道:“讀了不少。”

  解縉滿意地點頭道:“圣人的書讀了不會錯,這圣賢之書可以啟智,你能有今日,與這些圣賢之書息息相關,將來切切不可因此而荒廢了學業,學無止境,知道嗎?”

  他這口吻,完全是長輩教育自己的子侄。

  這是擺明了自己的態度。

  李文生卻是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解縉卻是心想,此人人情練達上還有欠缺,不過不打緊,他應該知道老夫的意思。

  于是,便隨朱高熾和張安世的后頭入殿。

  殿中,朱棣一身袞服,早已和百官在此等候多時了。

  眾人紛紛朝著那入殿的李文生看去,卻發現這讀書人,好像沒什么出奇之處。

  朱高熾先上前行禮道:“父皇,兒臣迎李文生來了。”

  朱棣顯然心情不錯,哈哈大笑道:“朕久聞李文生的大名,竟也如此年輕嗎?”

  他這個也字,讓張安世覺得意有所指。

  李文生只覺得暈乎乎的。

  其實他不習慣這樣萬眾矚目的場合,此番來京城,除了他確實可能際遇改變,聽許多人說,自己可能真要一飛沖天,他這貧寒出身的讀書人,說不激動是假的。

  可與此同時,他也極想再看看…那本醫書。

  此時只恨不得立即插了翅膀去圖書館,再將那本醫書找回來。

  現在見到了傳聞中的天子,又見到了一個個穿著朝服的百官,他一下子…腦袋一片空白,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自己…真的…發跡了。

  這樣的風光,若是家中父母能見到…不知該有多欣慰。

  他顫抖著,拜下道:“松江生員李文生,見過陛下,吾皇萬歲…”

  聲音顫抖,激動莫名。

  解縉微笑著為李文生解圍:“陛下,這李文生…第一次覲見,所以有些緊張。”

  朱棣頷首,喜道:“無妨,無妨,在這里沒有這么多規矩,李卿家救活了這么多人,挽救了無數生民的性命,此等大功,足以名垂青史,今日無論怎樣失儀,朕也絕不怪罪,來人,給李卿家賜座。”

  早有宦官預備了錦墩,擱在了李文生的身后,李文生瑟瑟發抖地欠身坐下,隨即道:“多謝陛下。”

  朱棣凝視著李文生,便又道:“解卿家說,你之所以有此才能,是因為平日讀書破萬卷,是嗎?”

  李文生期期艾艾地道:“陛下,草民…草民確實看過一些書,實在不敢自稱是讀書萬卷。”

  朱棣笑道:“沒想到,李卿家倒還謙虛,不過讀書總是不壞的,卿家平日讀什么書?”

  “多是四書五經。”李文生如實回答。

  朱棣眉一挑,忍不住道:“四書五經中也能學到這樣的本領嗎?”

  “不。”李文生搖搖頭:“陛下,臣平日讀的雖都是四書五經,可這救治之法,卻是從一部書中學來的,此書…實是令學生受益匪淺。”

  朱棣頓時來了興趣,凝視著李文生道:“是嗎?是何書?說朕聽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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