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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圣駕

  兩百步其實是正常的輕型火炮的射程。

  可很明顯,這也是明軍在野戰之中常用的火炮。

  不過顯然事實已證明,輕型火炮因為炮管比較薄,所以無法承受新火藥的威力的,受限于這個時代的冶煉水平,是不可能用于火藥包的。

  那么…是重炮?

  這重炮動輒就是上千斤以上,京城三兇從哪里弄來的?

  這一下子,真將朱能和丘福給嚇著了。

  火藥還可以說自己練的。

  重炮怎么來的?

  這玩意…他們還能自己鍛出來?

  那郭得甘,就算是神仙,幾千斤的鐵能弄出來,可就那幾個臭小子,又怎么移得動?

  何況火炮這玩意,乃是最重要的物資,盜取此物者,必然是殺無赦的。

  往深里想,就算說你是謀反,你也百口莫辯。

  這些家伙,從前干的那些事…倒還可以用其他的理由搪塞過去。

  可現在干的這玩意,可真是犯下了天大的忌諱啊。

  更不必說,你還真欺了良善百姓,惹出了這樣的彌天大禍。

  這等事,即便是丘福和朱能都沒辦法保得住。

  若是以往,還可以將兒子打一頓,然后丟給朱棣,陛下你自己看著辦吧。

  現在可不一樣了,因為真的會死。

  于是,這從前在千軍萬馬之中廝殺也從不皺一下眉頭的兩個軍將,如今只覺得腿軟。

  朱能先是臉色白了一下,接著就哀嚎一聲,直直地撲通跪下道:“犬子萬死之罪,陛下饒他性命吧。”

  丘福已是老淚縱橫了,想到自己那個傻兒子,從前那般的老實,如今卻真是豬狗都不如,只覺得心里悶得慌,一口氣提不上來,急促呼吸,最后癱跪在地道:“陛下…陛下…臣…臣無地自容…”

  朱棣從未見過這兩個卿家,恐懼到這個樣子。

  他皺著眉,似乎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竊取火炮,傷人,哪一條都沒辦法姑息。

  這已經不是私人情感的問題了,若是不以儆效尤,那么這大明朝,還有綱紀嗎?

  深吸一口氣,朱棣只道:“朕親自處置此事。”

  聽罷朱棣的話,朱能和丘福都禁不住感激地看了朱棣一眼。

  因為他們清楚,這其實已經是朱棣最大的仁慈了。

  陛下親自過問這件事,至少可以在事情爆發之前,將影響降低到最低。

  或許可以免于一死。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就…

  朱棣似乎也能感受到這兩個曾經的老兄弟那沮喪的心情。

  生了這么個兒子,這頭也才剛剛出獄,就敢干這樣的事。

  這樣看來,張安世雖也有許多小毛病,可這家伙不但有大才干,而且怎么看,都讓人覺得順眼。

  朱棣再無猶豫,連忙啟程。

  帶著一隊羽林右衛的兵馬,先令人控制住那棲霞寺渡口周邊。

  等朱棣和二將抵達了棲霞寺渡口的時候,這附近早已進行了最嚴密的封鎖。

  整個區域,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五城兵馬司和應天府的人員已經被清除出去。

  只余下錦衣衛和禁軍。

  朱棣登上渡口。

  而朱能和丘福面如死灰,猶如行尸走肉一般尾隨著。

  不多時,便先有一個錦衣衛百戶前來奏報道:“陛下…臣等已拿住了肇事的…”

  說到這里這百戶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朱能和丘福一眼,才道:“肇事的兇徒。”

  朱棣道:“人在何處?”

  那百戶再不猶豫,立即去提了三個人來。

  這三個簡直就是老熟人了。

  只見被人拎著出現,隨即便有人發出了一聲怒吼:“小畜生!”

  丘福怒氣沖沖,率先沖了上前,直接拎起了丘松便是一頓好打。

  朱能這時候反而冷靜了。

  他覺得當著皇帝的面打兒子沒啥效果。

  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這一次可和從前的事不一樣,打了也賺不來同情分。

  不過他依舊繃著臉,怒視著朱勇。

  然后便聽到丘松嚎啕大哭的聲音。

  朱勇和張軏則是嚇得瑟瑟發抖。

  朱棣怒罵道:“誰干的。”

  張軏和朱勇一齊道:“我干的!”

  朱棣皺眉。

  這時,丘松倒是不哭了,擦了擦鼻涕和眼淚,哽咽道:“俺…俺…俺,是俺干的。”

  這一下子,真把丘福恨得牙癢癢,他覺得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家兒子的智商。

  朱棣鐵青著臉,他深深吸了口氣,隨即惡狠狠地道:“知道你們干的是什么事嗎?這才多久,朕剛剛法外開恩,將你們放了出來,好嘛,入你娘的,你們膽子倒是肥的很,出了獄不知反省,就跑來干這殺千刀的事了。朕真是瞎了眼,聾了耳朵,還以為你們能悔改,誰曉得,你們變本加厲,已猖狂到了這樣的地步!”

  張軏和朱勇便叩首道:“饒命!”

  朱棣又怒罵道:“你們這一次可別告訴朕,那炮是你們從張…從郭得甘那兒偷來的,你們不要把朕當傻子!”

  張軏和朱勇面面相覷。

  他們有點…反應不過來。

  “陛下,臣…臣沒從他那偷炮呀。”

  這一下子…就更怒了。

  最為憤怒的是丘福和朱能。

  因為他們覺得最好的結果,就是這三個小子從別人那兒偷來的炮。

  至少…總比從武庫里偷來的要好吧。

  丘福怒罵道:“你們不要總想著包庇別人,老老實實回答,陛下面前,也敢撒謊?仔細要掉腦袋!”

  這已經暗示得很明顯了,就算是一頭豬,應該也能明白了吧。

  這時,丘松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他的臉上混雜著淚水和鼻涕,再加上地上的塵土,活像一個花貓。

  他將猶如混泥土一般的鼻涕吸了吸,才不緊不慢地道:“沒偷。”

  聽到這兩個字,丘福感覺自己都快要暈過去了。

  沒藥救了,看來…真的是豬了。

  他覺得自己的命實在太苦。

  辛苦了大半輩子,尸山血海里都沖出來了,本以為賺來了累世富貴,結果…生了這么一個蠢物。

  到了這個份上,其實連最后一點臺階都沒有了,朱棣雙目微闔,開始步步緊逼:“既不是郭得甘那里偷來的,那是誰那兒偷來的?是武庫嗎?”

  張軏和朱勇這時道:“陛下明鑒,咱們沒有火炮呀。

  朱棣冷笑道:“到了現在,還想要抵賴嗎?”

  “沒有就是沒有。”丘松氣勢洶洶地道:“京城三兇一口吐沫一口釘,從不騙人。”

  朱棣虎軀一震。

  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丘松。

  丘松:“…”

朱棣道:“好,好得很,那么你們是如何將  那火藥包送入那莊子的,你們若是答不上來,朕今日對皇考起誓,定要教你們碎尸萬段!”

  聽到這句話,朱能和邱福先是抖了一下。

  “俺們就是那樣炸的呀。”丘松道。

  “哪樣?”朱棣繼續追問。

  “就那樣!”

  這時候朱棣回過神來了,他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倒是朱勇道:“要不,陛下去看了便知。”

  朱棣給了丘福和朱能一個眼色。

  丘福低垂著頭,老眼里的淚水還在打轉呢。

  朱能相對冷靜一些,他比丘福年輕,畢竟換個兒子還來得及。

  何況朱能平日里看上去最是大大咧咧,不過卻往往比尋常人更處變不驚。

  朱能道:“陛下,先去看看,再做定奪。”

  “他們在何處放的炮?”

  一個百戶已躬身上前:“卑下斗膽引路。”

  于是眾人上馬,朱棣手持著馬鞭,遙指朱勇三人:“這三人,上鐐銬,不得優待。”

  說罷,一行人朝著那山丘處去。

  只是行到了半途,卻突然見有快馬來。

  只見馬匹靠近了,上頭的一個禁衛翻身下馬,對朱棣道:“稟陛下,附近抓到了一個少年,鬼鬼祟祟的,臣等上前詢問,他先說自己叫張三…此后細查,又說自己是承恩伯張安世,卑下人等覺得此人可疑…”

  朱棣一聽,臉色就變了。

  他娘的,朱棣其實早就隱隱感覺到了什么。

  看來…還真是…

  此時,朱棣已經愈發能理解朱勇和丘福這死了娘一般的心情了。

  朱棣沉著臉道:“叫上前來。”

  過不多時,張安世便被人帶了來。

  當然,他沒受什么苦。

  那些禁衛聽聞是承恩伯,對他還算客氣。

  而之所以被抓住,其實只怪張安世過于講義氣。

  他心里終究還是有些放不下自家的兄弟,沒有立即遠遁。

  而是在附近徘徊,等到禁衛直接張開了天羅地網,想逃便來不及了。

  這便是道德高尚的下場,自己遲早有一天要死在良知上頭。

  到了朱棣的跟前,張安世悻悻然地行禮。

  朱棣瞪他。

  丘福立即打起精神,道:“陛下,細細審問,或許就有收獲,一切自可水落石出。”

  朱棣一揮馬鞭,卻道:“不必審了,是非自有公論。”

  丘福急了,道:“陛下啊…為何先前拿住的是什么京城三兇,而承恩伯卻又恰好就在此,此事蹊蹺,不可不察。”

  朱棣冷著臉道:“朕心中自有定數,卿不必饒舌。”

  丘福:“…”

  他嘀咕了幾句,但是朱棣沒聽到他說什么。

  好在眾人繼續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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