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能讓這張安世轉了性子?
教不好就是教不好。
于是慢慢的調整自己,內心也得到了平靜和安寧。
雖然每日還是如常來張家,可張安世絕大多數都不見人影,他也不在乎,就在這書齋里,看看書,或與鄧健閑談。
鄧健也是一個妙人。
他對宮廷的生活了如指掌,大大的滿足了楊士奇的好奇心。
可就在二人相談甚歡的時候。
突然,一個人影竄進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楊先生,楊先生…”
楊士奇很平靜,很鎮定地呷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何事?”
張安世道:“楊先生要教我讀書呀。”
“嗯?”
“我要讀書。”
“這…是何故?”
“現在就讀,什么尚書,禮記、春秋,我都讀。”
楊士奇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終于露出了驚愕之色:“張公子,你這是…”
張安世這回倒是鎮定了下來,認真地道:“我要重新做人!”
于是張家的書齋里,終于傳出了朗朗的讀書聲。
而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楊士奇和鄧健,卻是匪夷所思。
鄧健狐疑的嘀咕道:“楊公,方才你聽到了一聲轟隆的爆炸聲響嗎?”
楊士奇道:“倒是聽見了,還以為是驚雷呢。”
鄧健道:“莫不是我家少爺惹出事來了吧?”
楊士奇皺眉:“不會吧,我看張公子雖然也愛胡鬧,可終不至如此十惡不赦,這樣的事,他也敢干?”
二人都沉默,各懷心事,只有張安世很是認真讀著書。
此前的時候,朱棣的心情不錯。
因為淇國公丘福給他送來了一匹烈馬。
朱棣對這馬可謂是愛不釋手,等帶著一行人回到了文樓,他高興地道:“丘愛卿有心了。”
漢王朱高煦也在一旁。
朱高煦和丘福靖難之時曾一同領軍,所以關系格外的近,彼此之間可謂是親密無間,對他來說,父皇夸獎淇國公丘福,其實就相當于是在夸獎他。
朱高煦眉開眼笑地道:“父皇,兒臣聽聞淇國公為了尋此馬,可是花了不少功夫,他四處尋訪,還花了重金。”
朱棣心里暖呵呵的,丘福這個老兄弟,當初跟著他靖難,勞苦功高,他帳下三大將,張玉戰死,令人扼腕。而成國公朱能,這貨有時精明得像賊,有時糊涂得像鬼。
只有丘福,最是穩重。
朱棣道:“丘卿家也是愛馬之人,今日肯割愛,將寶馬進獻給朕,可見丘卿家赤膽忠心。”
丘福道:“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陛下勇冠三軍,這千里馬,也只有在陛下的胯下,才不算辱沒。”
朱棣聽罷,哈哈大笑。
一旁的姚廣孝,也不禁為之莞爾起來,他深深地看了丘福一眼,又看看樂開花的漢王。
朱棣道:“丘卿家的馬好,朕聽漢王說,你這兒子也養得好,老實忠厚,有乃父之風。”
丘福一聽到朱棣夸獎自己的兒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年紀大了,可兒子卻還小,老來得子,當然格外的希望將來自己若是有什么不測,陛下能對丘松更加垂愛。
他道:“犬子其他還好,就是人太老實了。”
漢王朱高煦也跟著道:“是啊,是啊,父皇,丘松這個孩子,年紀雖小,卻極懂事,在眾子弟之中,兒臣覺得非要比的話,說他為少年俊杰都不為過。”
朱棣也微笑,表示贊同:“朕從未聽說過邱松鬧出什么事來,可見丘卿家教子有方,說起這個,朕確實擔心子弟們太不成器了,要好好管教才好,若是不然,遲早這些個東西,一個個都要成禍害。”
丘福心里高興壞了,表面上卻謙虛道:“陛下謬贊。”
正說著…
轟隆…
一聲轟響,殿中君臣色變。
朱棣皺眉:“這是什么響動?”
聽方向,那應該是夫子廟傳來的。
而夫子廟那里,距離紫禁城距離遠著呢,是什么樣的響動,連紫禁城竟都驚動了。
丘福大吃一驚:“陛下,是不是武庫…炸了。”
他是老將,這響動一聽,似乎像火藥炸出來的。
不過這么大的動靜…至少也是武庫里的火藥倉發生了爆炸才可能發生。
朱棣一聽,頓時就心涼了半截。
夫子廟附近…好像確實有一處專供碼頭轉運的武庫,若是那兒炸了,這武庫可就不保了,這損失得有多慘重啊!
于是朱棣再也待不住,連忙動身出了文樓,遠遠朝那夫子廟方向眺望。
果然…只見夫子廟的方向,濃煙滾滾,隱見火光。
朱棣大怒道:“武庫竟如此疏漏嗎,來人,來人,給朕立即去武庫,去查!有任何損失,立即奏報。”
朱棣憤怒地又回到了文樓,不由道:“怎么會如此的疏忽大意,這些入他娘的狗官…”
漢王朱高煦和丘福也是面面相覷。
兩炷香之后,有宦官匆匆進來道:“陛下,查明了…是…是在夫子廟那兒,有人毆斗…還動用了火藥。”
朱棣一聽,卻是冷笑:“大膽,你們這樣欺君嗎?以為朕老糊涂了,若是有人毆斗,動用火藥,如何會有如此大的響動,莫非是有人想掩蓋什么?”
丘福也不禁道:“這么大的響動,怎只會因毆斗而發生,陛下…依臣之見,或是有人想要官官相護。”
姚廣孝微笑,卻是不語,因為他雖覺得里頭有許多可疑之處,只是…這么大的事,誰敢掩蓋?還是先看看再說。
那宦官戰戰兢兢,磕磕巴巴地道:“是…是真的有人毆斗…毆斗的雙方…一個是漢王衛的百戶官梁文…他帶了十幾個老卒,還有一方…是京城二兇。”
此言一出,朱棣瞠目結舌,眼睛都直了。
朱高煦也大驚失色,不過他第一時間道:“父皇…兒臣…”
“住口!”朱棣怒不可遏:“好啊,好啊,真的沒有王法啦,京城二兇,還有漢王衛,朕早就一直聽說,漢王衛跋扈,只是念他們當初也是靖難功臣,是以隱忍不發。”
“還有這京城二兇,這狗東西,當初朕還有賬沒和他們算呢,他們倒好,現在是自投羅網了。拿人,立即拿人,當初在那的人,給朕一網打盡,立即押送至御前,今日就把帳算清楚。”
朱棣氣得胸膛起伏,交代完之后,便拼命的咳嗽,罵聲不絕。
只是,事情顯然還有蹊蹺,若真只是毆斗,怎么可能有如此大量的火藥?這些火藥的威力來看,是如此小規模的毆斗會引發的嗎?
“陛下息怒。”丘福道:“有什么事,依律處置便是,不要大動肝火。”
朱棣嘆了口氣,對丘福道:“丘卿家啊,朕怎么能不生氣,這些不肖子弟,現在連王法都不在乎了,朕現在還在,他們就敢如此,就算朕一味的包庇他們,可等到有一日朕不在了呢?他們這樣目無王法,朕的子孫難道能容得下他們?”
朱棣說著,露出了苦笑,接著又道:“這樣說來,還是你好,伱教了一個好兒子,總不致教朕操心,最壞的就是朱勇、張軏這二人,哎…氣死朕了!”
丘福聽罷,道:“張軏乃功勛遺孤,朱勇為人雖然魯莽,之所以如此乖戾,想來是因為當初他們的父兄們在軍中廝殺,無暇管教,所以才致今日這個地步。”
“陛下宅心仁厚,一定還銘記他們父兄的功勞,所以臣以為,對待他們稍稍懲戒即可。子侄們的教育問題,確實令人頭痛,臣其實到現在,還心有余悸呢,幸好犬子還算老實,能令陛下不必為之操心,已是萬幸了。”
邱福還是謙虛了,不過心里還是美滋滋的,看看別人,再看看他家兒子?
于是他又道:“有一句話說的好,為人父者,自己有多高的成就,立下多少的功勛,其實都只是眼下的,最重要的還是言傳身教,教育好自己的子弟,才是齊家良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