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一個頗為老舊的房子,處于老城區之中,一切老物件仿佛將過去的歲月定格起來。
唯一變化的可能是人們的心,居民們在等拆遷。
咔擦,咔擦,咔擦!
幾個警察正對著尸體不斷拍照取證,尸體姿態非常詭異,雙腿跪在地上,額頭底的墻壁,整頭貼在墻壁上,宛如古代的陪葬者,流出來的尸油鋪滿了半個房子。
雖然背對著警察們,但沒人有興趣把她翻過來。因為那個景象會讓他們三天三夜吃不下飯,再身經百戰的刑警也不想多看這種。
有心人忍不住跑出房子,很快便傳來嘔吐聲。
在警察將房間內的一切物品取證完畢并拍照后,法醫進入房間上,將尸體取下來,平放在裹尸袋上。
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撲面而來,一個腫脹的女性尸體映入眼簾。
死狀凄慘,高潮迭起的表情僵硬,半張臉腫脹,仿佛生前還在處于生理上的歡愉中。
其中一人取出銀針扎入丹田,觀察黑氣的大小與量,取出相應的符紙貼上。
最終尸體裝入裹尸袋。
動作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
“我們干脆叫法師算了。”法醫不由的吐槽道。
最近兩年各行各業都隨著超凡的公開產生巨大的變化,比如他們法醫專業。不僅要懂得驗尸,還要懂得如何辨別可能會尸變的尸體,順便兼職封印。
“法師還輪不到咱們。”
兩人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接下來就是等待第三批有關部門到來,也就是公司。
以前他們不明白殺人案為何要請外包公司來檢查,如今大家基本都能猜到了,公司就是修士組成的特殊機關。
很快,公司的修士趕到現場。
來者是一個樣貌清朗,嘴角時刻掛著淺笑,氣質有些玩世不恭的男子。
陸浩初,修士層面青州的一把手,如今修為筑基后期。
本來這件事情不用他來的,哪怕是涉及超凡也不需要一把手親臨。但最近屬于特別時期,表面上風平浪靜,可維系社會的統治機器已經高頻率運轉。
“情況怎么樣?”
陸浩初走進房間,首先看了一眼尸體,隨后直接詢問在場的刑偵人員。
行政人員與公司多有接觸,明白這是個大領導,連忙擺正態度,毛舉縷析的復述案件。
女性叫董新玲,32歲,一年前丈夫失蹤,兩人未生育有兒女,目前單身寡居。
今天早上對門的鄰居聞到房間內傳來惡臭,物業開門發現尸體。經檢查尸體已經死亡超過3天,原因目前還無法確定。
不過有一點值得注意,尸體上殘留的些許的陰氣。數量不多,并沒有達到尸變的程度,也無法確定是否是邪修所為。
陰氣非常常見,只要生靈死亡就會產生。修行界有這么一個解釋,死亡之所以會產生陰氣是因為忘川河牽引三魂七魄產生的。
如果魂魄遲遲沒有進入忘川,拉扯的力度就會越來越大,地脈中的陰氣就會涌現越多。這也是為何邪修都喜歡折磨人,其中有心理扭曲,但更多的是為了陰氣。
放在平時陸浩初只會看一眼,但現在他對待任何命案都慎之又慎。
自己多慮只會勞煩自己,要是看走眼可能會引出更大的麻煩。
“死者的丈夫如今有沒有線索?”
“沒有。”
“警察對死者展開過調查嗎?是否排除情殺?”
“目前還沒確定,自從死者丈夫死后,她日常交際范圍一直沒有擴大。不過最近一年在網絡異常活躍,經常發布極端言論。”
“我是說他丈夫,有沒有可能是被他妻子殺的?”陸浩初打斷道。
刑偵人員查了一下檔案,搖頭否認。并不是否認這件事情的可能性而是,沒有查出端倪。
每年神州有著大量的失蹤人口,只要不是有非常明確的線索,或者巨大的社會輿論,不然警察很難每一個案件都詳細排查。
而現在就是需要重點排查的時候。
陸浩初命令道:“檢查一下房子,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過。”
大量的刑偵人員開始對房子里里外外進行全面檢查,陸浩初也在利用神識時進行勘探。
最終他們不約而同的來到臥室的東面墻壁,這塊地方正是尸體面朝的方向,墻面上仍留有一大片的污漬。
“砸開它。”
陸浩初當機立斷命令,警察叫來了消防人員,墻壁很快就被沖擊鉆鑿開。
淡淡的臭味從里邊傳出,一具干尸出現在眾人眼前。
陸浩初眼睛微瞇,在墻壁里的干尸與地上的尸體之間來回打量。
次日,一年前的失蹤案告破。
經過刑偵人員的大力追查,最終確定兇手是其妻子。
但妻子的兇手仍然是個謎。
陸浩初坐在辦公室中,桌上擺放的資料里記錄著最近一個月15起命案,其中有10起涉及到超凡。
也就是鬼。
這些案件都沒有太多的疑點,因為仇恨化鬼,不管是現代的影視作品中,還是修行界的記錄,都不算新鮮事。
修行界有句老話說得好,惡人還需鬼來磨。
次日下午,妻子的兇手又被公司調查出來了,那就是被害人丈夫。
干尸上殘留的陰氣超出了正常水準,已經達到了尸變的可能。并且陰氣正在消散,說明此前的陰氣更盛。
由此得出了一個結論,丈夫被殺心生怨恨,兩人共處一室進一步刺激的亡魂,一年多時間化為厲鬼。
殺死了仇人,并且沒有殃及無辜,自我解脫。
大仇得報,放下執念,煙消云散。
一個非常正能量的案件。
陸浩初又把最近所有的死亡案件調出來,接下來的兩天,房間的燈光就再也沒有關過。
一個男人被妻子殺了,而男人的復仇工具是“角先生”。
一個16歲的高中生在自己的日記上寫下這么一行字,他興奮的站起來,享受著伸張正義帶給他的快感。
多巴胺快速分泌,早已經忘記了一開始的害怕。
少年平復了一下心情,隨即扭頭看向了端坐在桌上的黑貓。
“小咪你實在是太厲害了。”
少年叫程志,是一個正在上高一的青少年,普通出身,父母雙全,沒有什么特殊的經歷。但卻如同大多數少年人一樣,內心有著一顆非凡的心。
這顆心一般被稱之為中二。
自命不凡是大多數少年人會有的心態,特別是在這超凡公開的時代,幻想著成為修士,幻想著有一天突然飛天遁地。
程志沒有修行天賦,他按部就班的學習和生活,日子仿佛一眼望到頭。
撫摸著自己的貓咪,低聲問道:“貓呀貓,我什么時候才能擁有超凡的力量,這樣子我就能不被欺負了。”
本來是稀疏平常的自言自語,然而黑貓突然開口說話了。
“很簡單,只要你用血與魂揉搓進生靈的血肉喂給我吃,我就會給你超越凡人的力量。”
聲音直接傳進腦子里,黑貓實際上并沒有說。
程志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認為自己的寵物貓,能給自己超凡的力量。
這是一件非常荒謬的事情,但是少年照做了。
腦海中出現的聲音告訴自己如何去做,如何揉搓血與魂。
程志是一個三好學生,17歲的年紀除了極少部分人,一般壞不到哪去。他沒有去殺人,而是用零花錢在市場上買了只兔子。
將兔子殺死,喂給黑貓吃。
然后程志就獲得了非凡的力量,他好像不用眼睛也能看到東西,只不過這個距離非常短,只有半米。
程志欣喜若狂,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零花錢,買兔子供奉黑貓。
一天之內他的零花錢完全花光,而黑貓仍然覺得不夠,讓他繼續找。
程志說自己沒錢了。
“到處都是血食,血魂咒,以陰氣催動,吞三魂六魄取出,有一魄要歸于天地,否則陰司有感。”
程志第一次殺人就在當天晚上,他又聽到樓上嗜賭如命的男人在毆打妻女。往日他不敢招惹這個賭狗,今日他想替天行道。
然后程志腦子一熱催動了血魂咒,男人的三魂六魄被他抓入兔子里,然后獻祭給黑貓。
他的力量更強了,能感知到兩米外的東西,眼睛也有了某種變化,回家的路上他目睹了一起車禍,被撞死的人身上鉆出了一個虛影。
黑貓說那是殘魂,很快就會被陰差抓走。
程志很好奇傳說中的陰差,他蹲了大概一個小時,終于看到了一個身披鎧甲,宛如戰將一般的鬼魂。
不同于其他鬼魂,陰差的身體很清晰,面容很像前段時間犧牲的緝毒警察。
同時陰差也注意到了他,僅僅是目光的觸碰,就讓程志仿佛掉進三月寒冬的河水。
陰差離開了,并沒有對他有什么額外舉動。
黑貓說陰司不干涉陽間事,小小陰差無法違抗法則。
這只是一點小小的插曲,黑貓又給了他一個任務,去制造厲鬼。起初他是拒絕的,但當黑貓給給他找到合適“材料”時,程志毫不猶豫做了。
因為這些都枉死之人。
后來程志殺的人越來越多,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言行舉止帶上了些許氣焰。
對朋友,對父母,對老師同學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意味,開始在網絡上自稱本尊。
有一天,他在學校與人產生了摩擦,被人打了一頓后,回家把人給殺了。回家后在網絡上與人發生爭吵,一氣之下又用了血魂咒。
“伱已是取死之道!”
可惜以他弱小的神魂,沒辦法相隔數百公里取人性命。
黑貓覺得這很正常,弱者挑釁強者的下場就是如此。唯一讓他有些困惑的是這個時代的人類很奇怪,正義感極強,卻又極度自我為中心。
一切與自己觀點不同都是死敵。
這是非常正常的心態,在前世這就是世界運轉的基本邏輯,強者為尊,弱肉強食。與強者的觀點不同,被殺也是正常。
但為何要給自己披上一層冠冕堂皇的皮?
黑貓很是稀奇,但它沒有精力去探究。
它蹲守在窗邊,眺望著遠方的城隍廟,眼中只有濃濃的殺意。
阻道之仇,生死大敵。
忽然一只飛蛾撲來,黑貓一巴掌將其拍死,其中一縷神魂裹挾的信息鉆入它的靈臺。
在世仙,明靈王,爭香火,奪神位,入陰司。
因果感應,隱秘氣息,莫要多言。
黑貓舔了舔嘴角,如今他們的手段已經送入陰司,該到下一步了。
叮咚。
外邊傳來門鈴聲,大約一分鐘后,程志有些慌張的跑進房間。
“小咪,警…警察,警察找上門來了,我們該怎么辦?”
“跑。”
黑貓全身的毛發豎立起來,他感覺到外邊有幾十道不同的氣息將這里包圍。
為何自己會暴露?
程志抱著黑貓,健步如飛,沖破了警察的封鎖。
身后傳來的槍聲讓他跑得更快,陰氣激發著他的肉體,通過某種法門讓他短時間內擁有了堪比筑基修士的力量。
這一切都歸功于黑貓。
它本身是一頭異獸,靠吞食陰氣為盛,掌握著一定的陰陽法則,能夠將兩股氣自由的轉換利用。
現在它借助少年的身體,將這段時間收集來的陰氣化作法力,同時還要防止對方的身體被陰氣侵蝕而亡。
這也是無奈之舉,剛剛復蘇沒多久,這具身體過于弱小承受不住陰氣。而人作為飛禽走獸中的頂級生靈,明顯比一只貓要強的多。
“小咪,我們要跑去哪里?”
“城隍廟,躲進陰司之中,在借地脈遁走。”
程志跑到了樓下,剛一走出門就是震耳欲聾的槍響。全副武裝的公司干員沒有絲毫猶豫的扣動扳機,射擊程志的雙腿。
官府需要活口。
黑影一閃而過,程志消失在了原地。
轉瞬間,程志出現在了附近公園的樹叢,他跪在地上不斷的干嘔,全身上下結出了冰霜。
陰氣過多,黑貓顯然沒控制好用度,或許這已經是它的極限。
讓一個凡人使用挪移之法,如此道行讓人驚嘆。
“跑。”
黑貓再次說道。
程志身體不受控制的站起來,逃竄出了公園。這一次他不再以人類的方式奔跑,而是四肢爬地,輕輕一躍便是十幾米遠。
前腳剛離開,后腳他所處的位置,忽有金光落下,陣旗將方圓百米封鎖。
程志千鈞一發之際逃脫,然而追擊并沒有結束。
一個個修士或飛檐走壁,或短距離的御空,鍥而不舍的追擊著。
一輛輛警車奔馳在街道上,龐大的封鎖圈正在收縮。
程志徹底被嚇傻了,褲襠一片濕潤,最終喊著父母。幾天前,他還在網絡上指點江山,甚至是抨擊官府。
認為官府根本不可能抓住自己,而他已經超脫于社會,是制裁壞人的正義使者。
可真的直面官府,與官府為敵,哪怕是轉世者也會被這臺龐大的權力機器所震懾到。
他的身體依舊在逃竄,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最終陸浩初攔下了他,從天而降一巴掌掀起狂風,直接將其拍到了大樓的墻壁上。
程志一口鮮血吐出,牙齒被撞掉了一半。
黑貓問道:“你是怎么發現我的?”
“呵呵,身邊接連死人,你說我是怎么注意到你們的?第一次鄰居死,第二次同學死,第三次網絡罵戰。不需要太多的計謀,只要掌握的信息足夠多,你們只要失誤一次便是死劫。”
陸浩初手持羅盤,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設下了一層又一層的封鎖。
此刻十幾名筑基修士先后趕到,還有一位金丹凌空而立。
黑貓瞳孔收縮,它內心的疑惑更甚了,為何只是一點小小的破綻就引來如此大的動靜?
它們這是想砸神州的頂梁柱,如何不讓官府和仙道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