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宗祠500米外,趙四找到了李易。
如果李易要去上廁所,那大概率會來到這里。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此時對方正坐在一處田埂上,望著面前的魚塘出神。
以前這里有一個旱廁,大部分人上廁所都是在這里解決。現在家家戶戶都有了自己的廁所,這里也就變成了一塊魚塘。
李易有種既視感,曾經他的家鄉也因為時間的變遷變成了湖邊,將他在那個世界一切牽掛的因果與回憶一同掩埋。不同的是那個世界過去了千年,這個世界才過去十年。
消失的公共廁所,腳下的水泥路,不遠處的路燈,家家戶戶蓋起的紅磚小樓.....
生活肉眼可見的變好,唯一不變的是他們家,他把父母留在了十年前。
趙四快步來到李易身旁,用最簡短的語言說道:“易哥,大事不好了!因為我的問題你的身份已經被人知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的,我像個傻逼一樣把你告訴我的故事上傳到網上。而秦國那個衛飛將竟然是你妻子,她也在網上寫了一封告夫書,你就這樣子暴露了。”
“昨天我被他們抓去審問了,半推半就的進了一個叫道路清理局的公司。他們想要招安你,但我不確定他們的具體目的,說不定他們騙我先穩住伱,可能現在就有軍隊趕來,你趕緊跑吧…”
此時此刻,趙四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徹底壓制不住這兩天受到的驚嚇,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小四,冷靜點。”李易聲音平緩沒有過多的起伏,這份平靜對趙四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安慰。
“有什么話等一下再說,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趙四面露疑惑,未等他提問。李易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后從他的衣領滑過。
一個黃豆大小的不明物體出現在手中,輕輕一捏不明物體發出了清脆的破碎聲。
“竊聽器?”趙四這才反應過來,驚出一身冷汗:“什么時候裝到我身上的,媽的果然我信不過他們,他們同樣信不過我。完蛋完蛋完蛋....我剛剛的話一定暴露了,易哥我們還是一起跑吧。”
“小四,冷靜一點。現在沒有軍隊要殺我,他們對我也沒有惡意,至少現在沒有。”
李易打量著手中的竊聽器,隨著他將其破壞,那股若有若無的窺視感也隨之消失。
“我的一門神通,名叫天人感應,可感應山川大地,一草一木,一切有為法者。我不需要刻意去探查什么,一旦牽上因果天地自然會告訴我。”
他之所以知道有人在竊聽,不是因為他有多么高超的反偵察經驗,只是單純的感覺到有人在窺視,順著感覺自然就找到了竊聽器。
天人感應是李易翻閱佛門典籍,機緣巧合下頓悟自創的一門神通。它的作用與卜算兇吉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天人感應是時時刻刻的,一切與自己產生因果的事物都會讓他察覺,趨利避禍之利器。
可惜它出現的比較晚,那個時候他已舉世無平起平坐者。
曾經李易和一個和尚討論過它,和尚說它有上通天道,下徹九幽之能,李易說他了無用處。世上很難有什么事情對于他來說是禍,自然就是了無用處。
和尚沉默,無言以對。
“在他們對我動殺心的那一刻,一切參與其中的人或物皆為因果。說吧,發生了什么?”
“…”
趙四也沉默了。
易哥,你這么牛逼就顯得我很呆。
冷靜下來后,趙四展現了良好的心理素質,將這兩天的事情復述了一遍。
“原來我不是唯一一個。”李易恍然,怪不得那些進村的人身上有自己長春功的氣息,怪不得自己會有信仰,原來早就有人比我先一步來到現代。
他們是怎么過來的?
李易可以確定在那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來自現代,其他人都不知道現代的存在。為了確認世界上有沒有老鄉,李易花了500年,從極東太陽升起之地,走到了極西的忘川。
他能回來有其因果,其他人能來恐怕有外來因素。
轉世者,轉世,難道是那個轉世秘法。
李易想起了一個廣為流傳的轉世法,據說能跟佛門神通一樣躲過胎中之謎,帶著記憶輪回轉世。很多人都抱著試試的想法練過,李易也不例外。
唯一讓李易疑惑的是他當初看不出有什么問題,修煉也沒有任何反應。至煉神還虛后能夠完全隱瞞自己的事物,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易哥,我們該怎么辦?”
趙四打斷了他的思考。
“去見見他們。”李易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拄著拐杖原路返回。
實際上李易還沒想好該怎么面對如今的局面,回到這個世界的不只他一個那就意味著想安穩過日子基本不可能。曾經修行界的大能,現攪動世界風云的鎮國級無一例外都會將目光聚集在李易身上。
因為他們已經習慣的仰望李長生,五千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修士一生都在仰望名為李長生的存在。
樹欲靜而風不止。
“易哥他們有槍。”趙四提醒道,他在車上無意間看到了,不管是張科林還是謝雨南腰間都有手槍的痕跡。
李易淡淡說道:“沒事,他們用不出來。”
二人走在鄉間田埂上,云層上黑影若隱若現,那是鯨魚。
李易?
李家人表情一愣,這群人總共十幾個,雖然說不上穿金戴銀,但那份氣勢絕對不是普通人。特別是領頭的華袍男子,舉手投足之間都散發著一股上位者的威嚴,哪怕再沒見識的人也知道這不是一般人物。
而他們身后的車輛更加不得了,不是什么價值千萬的豪車,而是掛著0號開頭的官家車牌。能夠掛上這種車牌的轎車,乘坐者無一不是領導,這一下子就來了七八輛。
可這幫人為什么會來找李易?是他們聽錯了?
他們來找李興龍還能理解,可李易就是一個在床上躺了10年的植物人。最近才剛剛醒過來,在醫院和家里往返,怎么可能認識這些人?
衛仞見沒人回答,再次詢問道:“請問,李易李先生是住在這里嗎?”
這下眾人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他們確實是來找李易的。
“這位先生您好,我是李易的大伯。”李興龍站了起來,走到這群神秘人面前,略顯遲疑的步伐透露出他的緊張。
“請問,找李易有什么事嗎?”
不在這里…
衛仞微不可查的掃過在場的人,并沒有看到符合情報的人臉。
“我們是李易的朋友,聽說他醒了,所以特地來拜訪。”
目前任何超自然現象都屬于保密內容,不能讓普通人知道。所以按照正常流程,有關部門上門都會自稱朋友,就跟社區送溫暖一個道理。
同時也是為了顧及轉世者的個人意愿,要是對方不想暴露,他們來拆場很可能起沖突。不少轉世者剛剛降世時很安靜,有一些甚至已經習慣了現代的生活,等有關部門找來時人家都進廠打螺絲了。
這類人被有關部門稱為正道修士,列為拉攏對象。雖然他們普遍不太愿意與國家接觸,但會遵守社會的公序良俗,有關部門對他們的印象也是最好的。
反倒是一開始就不斷展現超凡能力的人,會引起有關部門的高度警惕,列為危險對象。
李易從始至終沒有展現任何超凡能力,連一絲一毫的異象都沒有。要不是網絡上那篇小故事,可能周國現在都不知道有這1號人。
“朋友?”李興龍愣住了,10年沒聯系,一聽到人醒了就跑過來,這交情未免有些過硬了。
還有部分人是不是太老態了?
李興龍滿臉懵逼,特別是看到后續下車的張科林一行人,那張科林頭發半白看起來比他還大。
30歲程序員?
這時高大英俊,一身名牌西裝,完美符合當代女性對豪門貴公子想象的周畫也站出來,和顏悅色的說道:“我們原本是在高中學校組織的交流會上認識的,上個月趙四告訴我們李易醒了,今天大家正好都在青州就來看看。”
“原來如此,李易去上廁所了待會兒就回來,里邊請。”李興龍只是稍有疑惑,聽到解釋沒有多慮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去坐。
人群中,趙四趁四下無人注意,自己后退數步,隨后輕手輕腳的快步離開。
這一舉動沒有引起李家人的注意,倒是立馬引起了周圍同行者的注意。他們都不是一般人,趙四這點小動作根本瞞不住。
趙四的文章已在互聯網上逐漸平息下來,可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暗潮洶涌。至少在周國權貴圈子中,許多人已經知道青州有個新的轉世者,是秦國元帥的丈夫,實力至少化神。
最重要的是通過衛兮傳描述,這人應該是正道玄門修士,性格平和好接觸。
這就是權貴心思活絡起來,若是能拉攏到一個轉世者帶來的好處不亞于壟斷某一個行業,甚至更大。于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周家就跑來了,這一舉動讓張科林非常不滿。
他們八處好不容易搶到的活,這個周家來插一腳能有什么好屁。但周家的能量很大,張科林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跟來。
“周公子!”李寧忽然站了出來,興奮的來到周畫面前,“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李寧,我們在今天的青州峰會上見過,您還和我握手。”
哪里來的貓貓狗狗。
“嗯。”周畫微微點頭,姿態可謂是放得非常高,那與生俱來的的貴氣更加明顯。
“您坐您坐,我給您擦擦椅子。”李寧沒有絲毫生氣,反而非常激動的認為對方認得自己。能讓西河集團的總裁記住,這可天大的機遇,說不準能搭上周家的大船。
周畫根本無心理會這個死窮鬼,他的目光正在尋找一個,一個叫李興國的人。
很快一個皮膚粗糙黝黑,十足的農民模樣的李父進入他視線。這人無論從那個方面來看都是無可救藥的窮鬼,衣著簡陋得不像個人,長得也很寒磣,往常周畫不會看一眼這種社會垃圾。
但今天不一樣,在幾個月前這個農民已經雞犬升天,而使得周畫現在不得不考慮討好他。
“請問您是.....”
還未等他搭話,李寧又湊過來獻殷勤。
“周公子喝茶,喝茶...”
這死窮鬼能不能滾遠點。
周畫有些惱怒,此時他的目標已經被衛仞捷足先登。
“叔,這是我路上買的禮物”
衛仞掏出了路上買神州酒,金紅色的包裝讓周圍人無不咂舌。
在神州六國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送禮的最高規格就是神州酒,哪怕不愛酒的人也默認送神州酒。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相于黃金的硬通貨,送禮,打點,投資都可以是它,也最好是它。
衛仞拿出來的是普通款,年份也就10年,但對于普通人來說已經是不得了的禮物。李興國那能接受,連連退讓回去。
“太貴重了,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一點點心意,請務必收下。”
“真的不行,拿回去,拿回去。”
李興龍站在旁邊,根本插不上嘴,這些人給他的感覺就像酒桌上的大領導,甚至更盛。
“爸....”
這個時候李莉莉拉了拉他,指著其中一人,在他耳邊小聲:“那個好像是張局長,青州警廳特殊顧問,聽說是青州的二把手。”
“啊...”李興龍猛然捂住嘴巴不發出聲響,拉住女兒推到最后面,低聲問道:“青州警廳特殊顧問?!”
青州警廳特殊顧問,這可是青州的三號實權人物,市里的領導見了對方都要小心翼翼伺候好,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我之前參加一個青州的官方活動見過,很像...”李莉莉掏出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就是她和一群人的合影,上面站在C位的赫然有張科林。
李興龍拿過手機,抬頭看了一眼張科林,低頭又看了一眼照片,重復了幾遍后終于確認是.....這哪是好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爸....”李莉莉又拉了拉他。
“又怎么了?”
“渝中周家的長子,是西河集團的總裁,那個相親對象的哥哥.....”
“那好像是秦國大使衛仞,我在電視上見過他.....”
李莉莉說到最后面色有些發白,她是工作所屬部門需要經常與各界人士交流,特別是政府部門。她的頂頭上司是公司花了幾千萬請來的一個從證監局退休下來的領導,那人基本不來公司,但公司每年都會給他上千萬分紅。
干她這一行需要的不是豐富的金融經驗,而是人脈。
所以她認識在場的很多人,不過他們應該不認識自己。
李興龍也是腦袋嗡嗡作響,他自然明白自家女兒說出的名字意味著什么,無一例外都是他平日很難見到的大人物。
周圍李家人不像李莉莉那么見多識廣,但也明白這些人都不簡單,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上位者的氣質。紛紛小聲議論,內容大同小異,諸如:
“李易雖然睡了十年,但曾經的同學都成了大人物,人脈方面還是有的。”
“李易好歹曾經也是青州省考第一,認識的人差不多哪里去,你看跟他玩得很好的趙四都從帝京畢業了。”
“十年過去了這些同學還念情,李易這孩子人緣真好,我之前就說老四家的孩子差不多哪去。”
短短幾分鐘,李易風評兩級反轉,變化之大讓人唏噓。
反倒是身在其中的李興國沒有察覺,因為他們太和善了,好似真的是自家兒子的朋友。
“李易回來了。”
不知道是誰說出這一聲,在場的所有人頓時轉頭望向門外,那些在酒桌上的到訪者也不例外。
嗒....
拐杖落到青石板上發出清脆響聲,男子一步一頓的走來,他面容枯瘦算不上好看,身上十年前的衣服有些寬大,更顯得他的瘦小。趙四落半步,緊緊跟在后面。
空氣中一縷縷不可見的波動彌漫,風聲,鳥叫,蟲鳴消失,只剩下拐杖落到青石板上的聲音。
咚咚咚!
衛仞感覺敲擊的是他的心臟,皮膚泛起雞皮疙瘩,只有修行之人才能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鋒刃。
李易站在他們面前,俯視著這些“朋友”。
嘩啦一聲,所有人瞬間站起來,沒有說話,沒有肢體動作,但眾人能感受到他們對李易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