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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送你一朵小紅花

  鬼女拉著黃天躲進了一個地窖里面。

  地窖里面陰暗潮濕,隱隱帶著發霉的味道,還有一股陰寒透徹骨骼。

  鬼女童一臉警惕的看著地窖蓋子,還是覺得不放心,找了個大缸躲了進去。

  黃天跟她躲著里面,似乎感同身受,屏氣凝神,仔細聽著外面一陣雞飛狗跳的動靜。

  但最終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你怎么知道要躲這里?”

  鬼女童拿著手指,在嘴巴邊比了一個噓聲禁音的手勢,過了良久,覺得危險過去了才道:“我們以前就是這樣躲的,我們好幾個呢,都躲著里面,每次有壞人來,我們就躲著里面…”

  黃天不知道鬼童女的過去,但莫名覺得,需要經常躲進地窖里躲避危險的日子,必然是顛沛流離的,不然不會叫其如此熟練,也不會如此懂事。

  可是,懂事的娃娃最吃苦頭了。

  畢竟能吃苦,就得一直吃苦,因為能吃苦耐勞是良好的品德。

  你吃了苦,別人就是甜了。

  苦久了,生活也就只有苦了,心冷了,就難再熱了。

  命運多舛而淺薄,一眼看得到頭,又一眼望不到頭。

  小黃天手中出現了一朵小紅花:“給你的。”

  紅花似火,正是紅蓮一朵。

  鬼童女一瞬間被小紅花吸引了。

  每每新春過年的時候,別人家的孩子頭上都有花戴,自己卻什么都沒有,要照顧年邁的姥姥,要照顧年幼的弟弟,天不亮打豬草,家里一畝三分地全靠自己操勞…

  即便是冬日,穿著也是薄薄的單衫,而且還小了一大截…

  本來以為自己爹娘回來了,就有好日子過了…

  鬼童女怯怯的看著黃天,再三確定:“這個真的是我的么?”

  “送給伱的。”黃天親手給她戴上:“我也給不了你什么大愛,但微微有一點兒燭火,也顯得沒有那么黯淡,這朵花兒很配你的,來笑一個嘛!”

  鬼童女愣住了,怎么微笑呢?

  黃天拿著手指,不顧寒冷刺骨,將鬼童女的臉頰往上拉成一個弧形:“啊呀!還有小酒窩!這不也挺好看的嗎!”

  鬼女童固定住這個弧度,不知道是不是笑。

  但黃天立馬給她變了一面鏡子:“你自己看看吧,我就說好看吧!”

  鬼童女看著鏡子中陌生的自己,慘青的臉蛋透著白霜,破破爛爛的白色衣裳被染成了血塊凝結的紅黑顏色,露出難看弧度的臉,確實有一個酒窩。

  枯草一般發黃的頭發,如蓬草一般雜亂,一朵歪斜的小紅花,顯露出一股別樣的活力和生機。

  鬼童女看著自己慘青的臉,先是羞愧,不敢獨自面對鏡子,然后又是歡喜的看著那一朵小紅花。

  歡喜的情緒一生,頭上的小紅花就綻放了開來,如夏花一般絢爛。

  紅蓮的火焰給予溫暖,鬼童女身上的寒霜開始融化。

  “這是給我一個人的?還是他們都有?”

  鬼童女這么一問,直接把黃天噎住了。

  鬼童女真身只有九個,只是在孩童的哭聲中自我復制,如同會分身一般,所以黃天只需要感化九個鬼童女真身,就可以結束這場怪談。

  童年的傷痛永遠不可能治愈,但積極向上的生活才是正確的態度,往事已不可追,抱怨只會如溺水窒息一般將自己拉入絕望。

  黃天沒有想要用缺失的母愛來彌補這些孩子。

  但是鬼童女忽然問一句這個,確實給黃天意料之外。

  “只給你一個。”

  小女孩笑顏如畫,此時已經不是鬼童女的樣子了,她身上的寒意已經化去,淡淡溫暖開始恒定在她身上,執念化去,便消融了去。

  “那多不好啊,以前我們都是一起分享著來的,喜歡的東西,不能獨自霸占的。”

  小女孩笑著說道:“我之前很喜歡一根紅頭繩,但是家里只有一根,有時候媽媽要扎,有時候姥姥要扎,但是姐姐出嫁的時候扎著一起帶出去了,我家就沒有這跟紅頭繩了。”

  “我還喜歡一個小碗,那個碗缺口最少,上面還有字呢…”

  “所以呢?”黃天忍不住問道:“所以這朵小紅花你也要分享嘛?哪怕是我只送給你一個人的?”

  “那能怎么辦呢?她們會難過的,只要它曾經短暫的屬于我就好了,我體會到了這是什么感覺了,我覺得我可以放手的,她們比我更需要,雖然我很喜歡它?”

  黃天從中體會到了一種慈悲,剛剛念的萬千聲大慈大悲圣母娘娘,從中體現出來。

  “誰能做誰的救世主呢?”

  苦海浮沉,唯有自渡。

  萬千啼哭聲中,忽然傳出來了一聲清脆如鈴鐺的笑聲。

  鬼童女喜悅的跑出地窖,分享小紅花的快樂,隨后萬千鬼童女便如同受到召喚一般的聚集起來。

  天上的鬼母身上顯露出來了紅色的火焰,火焰之中是一種種純真的品質。

  火焰令鬼母產生痛苦,隨后變化做了一只黑色的大鳥。

  紅色的火焰令其涅槃,怨氣開始燃燒。

  城隍爺驚于這種異變:“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忽然自己身上起火了?”

  萬千哭聲之中,漸漸笑聲越來越大,紅色的蓮花在四處傳遞中盛開。

  分享的喜悅,被人關心疼愛的溫暖,哪怕只有一點點也綽綽有余了,因為不僅痛苦會自我復制,快樂也是會傳染的,幸福也是一樣。

  石榴神女的萬嬰兜都停了下來,驚呆了:“這是圣母娘娘親自出手點化了么?”

  浴火重生的虛幻大鳥,似乎變成了鳳凰一般,鬼童女們紛紛脫去陰森鬼質,開始清靈起來。

  天空中的黑云也不再落出黑雪來,而是萬千的小紅花。

  你一朵,我一朵。

  黃天忽然想到前世杜甫的一句詩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抬起頭去看,太陽出現了,光芒照耀著戴著小紅花的女孩子身上,顯露出不一樣的絢爛。

  正是普通人最美好的年紀呢。

  只是身形逐漸消融,在微笑之中,整個場地上只留下了一朵小紅花。

  只一只紅色的大鳥身后跟著九只小鳥兒,猶如九根漂亮的尾羽,盤旋天穹,猶繞城三匝,才遲遲離去。

  “原來是一只靈鳥在渡這些孩童。”百里彤云理出事情大概。

  “靈鳥或許聽到了某個母親臨終前的言語,將自己代入了進去,一直在天空盤旋,引渡這些孤苦的孩童,只是她道行不夠,反而被怨恨所侵蝕了,她想要代替孩童的媽媽們給予她們母愛,但如同竹籃打水。”

  “今日倒是得了造化,不知道哪里來了一團火,內含五德,將他化了鳳凰去。”

  黃天給的只是一團小火苗,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都是孩童們自己的情感匯聚的。

  城隍皺眉:“那就這么了了?失蹤的孩童呢?黃天你山中失蹤的小妖呢?”

  “對啊!這件事情還沒有完結!”

  石榴神女連忙飛去攔下鳳鳥,詢問此事,黃天也跟著前去。

  然而鳳鳥最終落下的位置竟然就在黃天山脈,黃天之前在火山口種下了一株梧桐靈根,一株扶桑靈根,雖然都是后天靈根,但都吸引靈禽異鳥。

  鳳凰非梧桐不止,非醴泉不飲,因此石榴神女追來,這頭鳳鳥便落在此梧桐樹上。

  九只小鳥兒也借此落在其中,其色偏紫,形如燕子。

  乳燕歸巢,長成離家,一年一返,代代相傳。

  鳳鳥停落,變成一個美婦人,九只紫燕也變成九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其中一個正是拉著黃天小手的女孩兒。

  鳳鳥見著黃天,便開口道:“多謝尊神點化,不然小禽還不知道要沉淪多久,甚至可能墮落變做邪神,如今凝聚了權柄,浴火化鳳,成了鹓鶵神鳥,還要借尊神寶地修煉一些時日。”

  黃天擺擺手:“這些都是小事,鳳凰不落無寶之地,說明我這黃天山脈還是挺不錯的,只是那些被擄掠的孩童?”

  “我沒有擄掠孩童啊?我只收集一些嬰孩魂魄,莫名被一股力量侵蝕了,迷失了自我,但確實沒有擄掠孩童啊?”鳳鳥鹓鶵連忙解釋。

  石榴神女見她不像是說謊,便問道:“那你可知道什么線索?”

  鹓鶵見著黃天也是一臉期待,只好道:“或許有人知道了我的存在,便假借是我出手也說不定,如果不信我的話,我也可以協助你們調查。”

  黃天好奇:“你凝聚的權柄是庇護子嗣一類的嗎?”

  “一開始是想要凝煉這種權柄的的,但現在凝煉的是象征堅貞自強的救贖權柄,只不過不是我去救贖別人,而是自我救贖。”

  “等著別人救苦救難總有忽略忽視的地方,唯有自我救贖,才能真正的強大起來,溫暖自己,也溫暖別人。”

  石榴神女聽聞,只覺得不敢茍同,因為圣母娘娘便常常親自去救贖,尋聲趕赴,救苦救難,庇護婦女兒童。

  但這個東極洲,有類似權柄的神靈很多,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送子信仰,并不只有靈王妃這么一個送子娘娘。

  而每個送子娘娘或者佑嬰圣母的成神根基,神話立意都是不一樣的,比如這只鹓鶵,借著黃天用紅蓮點化鬼童子。黃天的紅蓮本意是參照憤怒火,是所謂業火紅蓮,燒灼業力。

  但如今卻成了一股積極向上的慈愛堅韌之火,也是,人間一切苦難在佛家看來都是“業障顯化”,如今黃天幫其燒去業障,當是超脫苦海才是。

  鹓鶵本來只是一只貓頭鷹靈鳥,在寒冷寂靜的夜晚飛來,宣告死亡的降臨。傳說之中貓頭鷹能聞到將死之人身上散發的氣味,是冥神的使者。

  在死亡來臨的那么一刻,見證了苦難和分離,新生和死去,這只貓頭鷹第一次開始反思,自己能夠做一些什么?她想改變一些東西。

  直到怪談形成,她常常盤旋,收集死去的女嬰魂魄,在怨念之中漸漸迷失,最終身合怪談所形成的九子鬼母姑獲鳥。

  但總算善惡有報,天道昭章,她往著鳳凰的進化方向去了,按道理她應該進化成九頭鬼車這種兇禽,然后來幾個除魔衛道的神靈將其封印或者殺死。

  “我這地方還行,起碼吃喝穿住,陪伴玩耍都是有的。”黃天呼喚來百靈兒,她也是修成了青鸞這種鳳鳥,百靈兒上次救下山火,也是浴火重生,可能浴火重生是鳳凰的一種修行方式,當然,鳳凰乃是德鳥,百靈兒滴水救火,也是一種大德行才能觸發進化鳳凰的條件。

  百靈兒平時只有喜鵲喜兒這么一個好閨蜜,但是喜兒之前被年畫娃娃福神年有余要去做神使了,近來山中百鳥,都沒有什么和她玩耍得來的,見到了鹓鶵帶著九只紫色的燕子,便是十分高興:“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會一直在這里住嗎我感覺好親切啊,你是我的媽媽嗎?”

  百靈兒幼年時期被杜鵑擠出巢穴,也是沒有享受過母愛的,還是黃天喂養其長大,因此見著鹓鶵身上一股母性的光輝便親切十分。

  “我叫瓊娘,應該不是你的娘親,我得道之前是一只吃死老鼠的貓頭鷹,怎么會生出云雀來呢?”

  百靈兒失落不已,但是還是十分高興道:“那瓊娘,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哈哈哈!”瓊娘笑了:“這是什么問題?”

  剛剛說到這個,瓊娘便稍微思索了一下,好像有所感應一般開口了:“擄掠孩童的另有其人,再問著我也是無濟于事,還是快些回去,避免他們被轉移吧。”

  黃天請來了烏龍國主,他聞到的氣味都是在城隍廟附近,難道還有散修敢在城隍廟附近做人口買賣?

  瓊娘不肯把話說明,明顯也是怕眾人把事情賴到她頭上,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定然是不肯承認的。

  一眾人回到城隍靈境,跟著曹城隍說明情況,曹城隍不肯死心:“真不是她做的?”

  好像是某些昏庸無能的官員,無論是不是兇手,先拿著出去定罪就是,至于被擄掠的孩童,只道一個失蹤了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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