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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趙桓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從本意上來說,趙桓君臣其實也很擔心李存二次率兵伐宋。

  不過趙桓君臣天真的認為,他們雖然曾經撕毀過議和的條約,但現在他們又承認了被他們撕毀的條約,只要派人去跟李存好好解釋一下,李存應該就不會再繼續率兵南下了。

  而且趙桓君臣還自以為是的認為,他們除了派人去跟李存議和,還設置了東、南、西、北四道總管府進行防御。這樣一來,萬一李存再次率兵攻打趙宋王朝,他們還可以用武力來防御大乾王朝的入侵。

  趙桓君臣滿以為,他們雙管齊下,趙宋王朝的江山肯定穩如泰山。

  所以,在趙桓君臣看來,現階段,趙宋王朝的外患是重要但不用著急解決的問題,趙宋王朝真正著急解決的問題還是內憂,也就是戰與和之爭,再往深里一點說就是變法派與保守派之爭,這才是事關趙宋王朝前途和命運的當務之急的大事。

  在這樣的認知下,趙桓君臣稍稍消停了幾天之后,就又再度開始清算了。

  可五賊現在已經死光了,甚至就連趙佶時代的權臣都已經被趙桓君臣給清算得差不多了。

  那現在又該清算誰呢?

  很快,圍繞在趙桓身邊的保守派大臣,就提出來了,當務之急是總結和清算前任宰執執政時的失誤。

  這樣一來,吳敏就成了重點揭批的對象。

  對于吳敏的指責有很多,有他存在工作能力不足的問題,有他存在瀆職失職的問題,有他存在任人唯親的問題,還有他存在腐化墮落生活作風問題,更為嚴重的是,說他在政治上屬于蔡京、蔡攸父子一黨,是蔡京一手培養提拔起來的接班人,是蔡攸精心安插在趙宋朝廷中的心腹和耳目。

  所以,吳敏在擔任宰相期間,曾想盡一切辦法保護蔡京和蔡攸(其實就是為蔡京說了幾句話),干擾和破壞趙宋朝廷對蔡京、蔡攸父子開展的揭批運動。

  而最令朝野內外人士特別吃驚的是,趙桓還以手詔的形式公開說明,所謂吳敏建言趙佶禪位一事,是假的,那是蔡攸策劃的一個陰謀。

  其實——

  對于吳敏的一些指責,比如存在工作能力不足的問題、存在瀆職失職的問題、存在任人唯親的問題,并沒有問題。

  但說吳敏存在腐化墮落生活作風問題這就有點扯了。

  吳敏風流,可不是在吳敏成為少宰以后才開始的。

  ——吳敏家中早就養有侍妾,吳敏還有一個叫“遠山”的侍女很出名,不僅姿色絕佳,還懂得做文章。每當吳敏據桉運筆寫文章時,遠山便在旁邊磨墨拂紙侍候筆硯。此事趙宋朝廷上下皆知,也都很羨慕。

  關鍵,在這個時代,不僅吳敏如此,但凡具備條件的達官貴人,哪個不養幾個侍妾?

  甚至都可以說,一個男人要是不養幾個侍妾,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不過趙桓卻是個例外,他對女人真是不感性趣。

  不僅如此,趙桓還特別討厭男人好女色。

  可能,在趙桓眼里,女人只會影響他拔刀的速度吧。

  因此,本來趙桓對吳敏還是很信任的,但經過保守派這一番揭批了之后,趙桓對吳敏的看法發生了重大轉變,進而下旨:吳敏責授崇信軍節度副使,涪州安置。

  其實,說穿了還是,吳敏是變法派還留在趙宋王朝中的“余孽”,所以保守派大臣不能留著他,畢竟,吳敏年輕,難保會有復起之時,萬一吳敏再度為相,再像當年的蔡京那樣,打擊他們保守派,那就輪到他們保守派被清除了。

  得說,保守派的擔心,也不能算無的放失。

  要知道,吳敏還不到四十歲,并且擁有擁立大功,雖然現在被罷相了,可還是觀文殿學士,這種種的一切都表明吳敏隨時都能復相,所以他們保守派不能馬虎大意。

  而趙桓此人,天性薄涼,忘恩負義,再加上,吳敏好女色,引起了他的反感。

  更為關鍵的是,趙桓蠢笨如豬,根本不懂平衡之術,更不懂大局為重。

  公平的說,在這方面,趙桓比他爹趙佶真是差遠了。

  趙佶在位時,蔡京、童貫哪個不是宰執之才,哪個又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保守派也好,變法派也罷,被他平衡的相當出色。

  簡而言之,也不知道趙桓腦子里裝得都是什么,在這個關鍵時刻,他不想著怎么調兵遣將,怎么面對李存伐宋,竟然將主要精力放在幫著保守派大臣將吳敏等變法派大臣徹底打翻在地上。

  歷史上,趙桓君臣的清算,連在第一次東京保衛戰中立下大功的李綱都沒有放過,最后李綱硬是被加上“專主戰議,喪師費財”的罪名,先責建昌軍安置,再謫夔州。

  等到金軍再次兩路南下圍攻東京汴梁城,趙桓在被俘前夕才又想起用李綱,任命李綱為資政殿大學士,領開封府事,但已無濟于事。

  當李綱在長沙得知此命時,北宋已經滅亡。

  此時,就在趙桓君臣仍在熱衷清算之際,李存已經親率兩路大軍南下,并且還有一路大軍在晏孝廣的率領下時刻準備北上。

  哪怕李邈在真定府城被攻破之前,給趙宋朝廷送了四十多封密信提醒趙桓君臣趕緊準備迎敵,趙桓君臣也只不過就是又派了合門宣贊舍人吳革去跟李存談判議和。

  本來,該六十六歲的宗澤去面見李存議和的。

  ——御史中丞陳過庭等人聯名向趙桓推薦宗澤去擔任和議使。

  可宗澤到了東京汴梁城以后,耿南仲例行公事的將宗澤找來進行談話,想看看宗澤能否勝任議和這個重任。

  結果,談話一開始,宗澤就來了一句:“此行必不能生還。”

  耿南仲很好奇的問:“這是為何?”

  宗澤答:“敵若能悔過退師固好,否則,我安能屈節,以辱君命乎?”

  耿南仲一聽宗澤這么剛烈,一點都不適合擔任和議使,趕緊請趙桓換掉宗澤,免得宗澤耽誤了議和大事。

  趙桓因此改任宗澤為磁州知州。

  此時,雖然趙桓君臣熱衷于清算、內斗和內耗,不重視李存伐宋,但也有很多人對局勢看得非常清除,知道李存肯定會伐宋,因此河北、河東在他們看來是最危險的地區,所以,凡是被派到河北和河東的官員,全都想盡辦法推脫,打死都不去上任(送死)。

  宗澤對此很鄙視也很氣憤,他當眾說道:“食祿而避難,不可也。”

  于是,受命當天宗澤就帶著十幾名老弱士卒走馬上任去了。

  磁州在河北的南邊,戰略位置很重要。

  宗澤上任了之后,立即就組織民眾修繕城墻,疏通護城河,整理器械,招募義勇兵,開始做固守城池的準備。

  接著,宗澤給趙桓上奏章:“邢、洺、磁、趙、相五州,若各蓄精兵二萬人,敵攻一郡,則四郡皆應,是一郡之兵常有十萬人也。”

  趙桓看后很高興,當即就任命宗澤為河北義兵都總管。

  河北、河東連連失利,雖然跟種師道無關,但種師道畢竟掛著河北、河東宣撫使的名頭。

  如今,各軍戰敗,殘兵敗將紛紛南下。

  種師道想去將這些殘兵敗將收斂起來,然后帶到河南去沿黃河布防。

  可剛走到一半,種師道就昏迷了過去。

  有人勸種師道不要再北上了。

  可種師道卻輕嘆了一聲,說:“念陛下臨軒之語,忍不進耶?”,于是繼續北上。

  自從種師中戰死,種師道的身體就已經不行了。

  但為了報答趙桓的知遇之恩,種師道一直忍著病痛為趙桓謀劃和奔走。

  也正是因為這段時間日夜操勞沒有好好修養,種師道的病情進一步加重,甚至多次昏迷不醒。

  趙桓聽說此事了之后,下詔讓種師道不要再北上了,快點回東京汴梁城治病。

  雖然種師道的身體越來越差,但他對形勢把握得卻越來越透徹。

  種師道料定李存必定還會伐宋,而且這次會傾全國之力來伐宋,所以他拖著病重的身體給趙桓上了最后一道奏章:

  “大乾皇帝頃邀犒軍之資安然歸去,今若復來,是必舉國入寇,鋒銳不可當。臣前計不聽,青、滄、衛、滑既不宿兵,無籬藩之助。欲乞大駕幸長安,以避其鋒。至于守御攻戰,責在將帥,戰斗事非萬乘所宜任也。”

  按說,種師道這位忠肝義膽的老臣在彌留之際泣血給趙桓的建議,趙桓但凡是長點腦子,怎么都應該聽其建議行事。

  然而,不少趙宋王朝的大臣都認為,種師道這是膽怯了,對種師道的建議不以為然。

  ——此時,環繞在趙桓周圍的一眾大臣,無論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他們其實對當前局勢都缺乏最起碼的認識與判斷,雖然他們主觀上也想保住趙宋王朝的江山社稷,然而客觀上他們卻都在一步步地將趙宋王朝推向萬丈深淵。

  關鍵,趙桓這個皇帝,竟然選擇相信這些只知勾心斗角的人,不選擇相信種師道這樣軍事經驗豐富的老臣,關鍵,趙桓君臣要是懂軍事也就算了,他們還對軍事一點都不了解。

  在這方面,趙桓君臣甚至都不如蔡攸、李邦彥、白時中,他們幾個在面對這種國防大事的時候,還知道將童貫拉到身邊一塊商量對策,哪像趙桓君臣,自己不懂,還不愿意聽懂的人出的良策。

  十月十日天寧節這天,也就是趙佶生日這天,已經被趙桓囚禁起來了六個多月的趙佶,斟滿一杯酒自己先一飲而盡,然后又斟滿一杯讓趙桓喝下,趙桓卻在耿南仲的提醒下沒喝,趙佶因此傷心欲絕,號哭入宮,然后趙佶和趙桓兩父子大有老死不相往來之勢。

  可趙佶在氣過了之后,還是不能放著趙宋王朝近二百年的江山社稷和他自己的老命不管。

  憑借著其豐富的執政經驗,趙佶斷定,李存肯定會再次率軍南下。

  所以,趙佶選擇原諒趙桓這個大孝子,至少是表面上原諒趙桓這個大孝子,然后給趙桓寫信,建議跟趙桓一塊逃去長安。

  為了討好趙桓這個大孝子,趙佶每次給趙桓這個大孝子寫信時都自稱“老拙”,稱趙桓為“陛下”,明確他們父子之間的君臣身份。

  趙佶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趙桓這個大孝子明白,他無意跟趙桓爭奪這個皇帝之位,他對皇帝之位也不感興趣,希望他們父子可以放下猜忌,齊心協力保住趙宋王朝的江山社稷、保住他們父子的小命。

  可即便趙佶已經如此卑躬屈膝了,他的建議仍然沒有被趙桓采納,不僅如此,趙桓還仍然像防賊一樣防著他的親爹趙佶。

  可話又說回來,雖然趙桓并沒有選擇采納種師道和趙佶的建議,離開東京汴梁城,前往長安避難,但自從李邈開始,已經有多人給趙宋朝廷、甚至是直接給趙桓本人預警了,其中包括奉趙桓之命出使李存那里的李若水和吳革,他們都派人回來言之鑿鑿的跟趙桓說:“大乾皇帝有吞噬之意,入寇必矣。乞措置邊事,起西兵為京城援。”

  趙桓在看過這些奏章了之后,猶豫不決,半信半疑。

  思前想后過后,趙桓還是覺得,議和應該就能搞定李存,畢竟,他都已經愿意將河北和河東給李存了,李存也應該知足了,要不然也太貪心了。

  所以趙桓對通過和談讓李存退兵還是抱有很大的希望。

  另一方面,趙桓君臣大搞清算,使得大量趙宋王朝的大臣得不到信任和使用。

  等趙桓稍稍回過味來,才愕然發現,原本人才濟濟的趙宋王朝,突然間就變得人才已經有些不足了,尤其是能在國家層面幫趙桓拿主意的大臣。

  趙桓趕緊下詔說:“修舉政事,全藉人材。人材甚難,所宜愛惜,豈能因一小過錯而廢終身?除確系挾奸害政、罪狀明白、不可任使外,余皆隨才收錄。勿謂曾經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輩薦引,遂皆棄逐。庶士革心,以應時用。三省及臺諫官深體此意,以示至公。”

  只可惜,趙桓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已經和他的那些內斗內行外斗外行的大臣把趙宋王朝的人才給玩光了,卻是有些太晚了。

  很快,趙桓君臣就收到消息,汾州被乾軍攻破。

  汾州知州張克戩得知城失,穿上朝服,點上香,面朝東京汴梁方向,一邊跪拜一邊哭訴道:“臣非不為朝廷守城,因張灝帶兵潛走,城上無人,致城陷沒。臣知不能出見陛下,唯以死報答朝廷!”

  說完,張克戩就想自縊殉國,他家中其余八人,也想一同赴死。

  可是,張克戩一家卻被攻入他家的乾軍將士給救下,并送到了李存那里。

  至此,趙桓君臣才開始相信,李存又率領大軍來伐宋了。

  雖說知道李存又來了,但是趙桓君臣仍然堅持以為,只要他們答應把河北和河東給李存,李存就一定會帶兵撤退。

  不過也不是沒有有識之士看出來了,李存這次伐宋,是奔著滅掉趙宋王朝而來的,所以肯定會渡過黃河,再度來攻打東京汴梁城。

  種師道和趙佶都看出來了這一點,寫信給趙桓,讓趙桓立即逃出東京汴梁城,逃去陜西,起兵抵抗。

  可趙桓和唐恪、耿南仲、聶昌等趙宋王朝的宰執大臣,卻因為宋軍在對戰乾軍時,屢戰屢敗,認為宋軍根本就不可能是乾軍的對手,還是把河北和河東割讓給大乾王朝換取趙宋王朝的宗廟以及和平吧。

  而如果跟大乾王朝議和了,趙桓也就沒必要去陜西避難了。

  所以,趙桓并沒有把握住他最后的一個機會。

  另一方面,何栗上表,提醒趙桓,得下令讓趙宋王朝的諸州來勤王了。

  趙桓接受了何栗的建議,下旨令天下諸州勤王,若敢遲遲不來,職官當以軍法從事。

  這天,病入膏肓的種師道,被人抬回到了東京汴梁城。

  趙桓派內侍去探望過種師道過后,任命范訥接替種師道為河北河東路宣撫使,原宣撫使司參謀官折彥質擔任河北河東路宣撫副使。

  幾日后,種師道帶著不甘病逝于東京汴梁城中,享年七十六歲。

  趙桓親自去祭奠了種師道,并為之慟哭。

  感念種師道為趙宋王朝打了六十多年仗,趙桓下旨輟視朝五日,賜種師道衣衾、棺槨、龍腦、麝臍以入殮,贈開府儀同三司。

  可以說,種師道是這個時期趙宋王朝最清醒的軍事家,他曾多次給趙桓獻上救國良策。

  第一次是,姚平仲劫營失敗后,他建議再去劫營,并且每晚都去,不出十日肯定能退敵。

  第二次是,乾軍北撤時,他建議乘其渡黃河時襲擊,這樣才有可能讓乾軍明年不敢再來。

  第三次是,他剛出任河北河東宣撫使時,建議趙桓調遣關中、河北、河東各路兵馬,沿著滄、衛、孟、滑一線設防,集中優勢兵力設防。

  第四次是,他建議趙桓,不要遙控宋軍去救援太原府,讓他來統一指揮宋軍去救援太原府。

  第五次就是,他臨去世前不久,建議趙桓趕緊離開東京汴梁城,前往長安,以避敵之鋒芒。

  只可惜,趙桓一次都沒有聽種師道的。

  不僅如此,趙桓和他身邊的這些根本不懂軍事的重臣,在聽了軍事家種師道的軍事建議了之后,還笑且疑。

  不少有志之士聞聽種師道死了的消息之后,皆仰天嘆息不已,覺得趙宋王朝即將走到盡頭!

  有人為種師道寫了一首贊詩:

  壯哉此翁,謀深氣勁。終始一節,佑我三圣。百戰之余,所料必勝。提師入援,賊詟威令。疊畫良策,眾莫之聽。割地增幣,丑虜益橫。萬里長城,恃為藩屏。倏嗟不祿,亂何有定。旌旗無光,兵民凄哽。余烈昭昭,方策獨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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