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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送帝姬

  在等待夜襲乾營到來的這段時間,趙桓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

  不夸張的說,趙桓真是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二月初一。

  二月初一這天晚上,趙桓親自到萬勝門給姚平仲、楊可勝等宋軍將士踐行,還當眾許諾,事成之后必定不吝重賞。

  此夜,月冷如勾,到處都是漆黑一片。

  姚平仲和楊可勝按照他們事先跟趙桓一塊制定好的計劃,率領七千精銳騎兵借著微弱的月光悄然地向著青城方向出發,打算去劫取青城大寨。

  一到青城,先鋒統制王通,就率領五百敢死營,直接沖入乾軍的營中。

  然而,王通連著劫了兩個乾軍的營寨,竟然全都是空的。

  等王通他們到了第三個營寨,全副武裝的乾軍直接就將他們給包圍了。

  ——原來乾軍早有準備。

  王通部不愧是敢死營,面對這種必敗無疑的情況,他們還是不要命的死戰,期待著援軍能來接應他們。

  可王通不知道的是,他所期待的援軍,現在也被伏擊了。

  簡而言之。

  乾軍以有心算宋軍無心。

  再加上乾軍占有絕對優勢的兵力和絕對優勢的火力。

  結果,宋軍這七千人馬,自楊可勝往下,大多都被生擒活捉,小部分力戰而亡,只有姚平仲見勢不好,獨自一人仗著武勇沖了出去。

  待此戰結束,李存讓人將楊可勝、王通等宋將帶來。

  李存看著楊可勝、王通他們,笑著問:“兩國已議和,和約亦簽畢,今你等卻又來劫寨,何也?”

  楊可勝答:“三軍欲戰,可勝欲功,以獲我家皇帝升賞,故率之以來,非朝廷之意也。”

  說完,楊可勝還將他早就準備好的奏檢給拿了出來。

  李存從親衛手上接過奏檢,隨便看了一眼,然后就揮揮手,讓親衛將楊可勝、王通等宋將給帶下去。

  別說武德司、親軍都衛府和軍情處已經探明了楊可勝的打算,就算大乾王朝的這些密探沒有探明此事,熟悉這段歷史的李存,也能將個中曲折猜得八九不離十。

  而這是內戰,不是你死我活的國戰,殺俘只會讓自己多豎敵和與統一的道路背道而馳,況且,這楊可勝可是西軍勇將楊可世的親弟弟,在西軍當中影響力不小,殺一人,有可能會多出一千個,甚至是一萬個敵人。

  送走姚平仲、楊可勝等去夜襲的宋軍將士了之后,趙桓緊張又激動得始終無法入睡。

  夜漏未盡之時,趙桓聽到青城方向傳來了交戰的聲音,猜到肯定是姚平仲開始劫營了。

  趙桓急忙給種師道下詔:“平仲已劫營,決成大功,卿立即率兵出封邱,為之應。”

  不想,種師道卻回絕了趙桓的命令,說他身體抱恙,又說事先并沒有做好出兵的計劃,兵馬也沒有準備好出戰,現在無法倉惶出戰。

  趙桓得知種師道拒絕出兵了之后,非常著急,連著派了三個使臣前去催促種師道出兵。

  其實,種師道早就知道了,趙桓和姚平仲搞得這個劫營計劃,也早就準備好了接應姚平仲。

  只是種師道心中有氣——生趙桓的氣。

  這可是打仗,是國戰,哪有皇帝越過統帥直接指揮將領劫營的,這不是在鬧嗎?!

  關鍵,你們這計劃要是高明也就算了,偏偏還漏洞百出。

  關鍵的關鍵,作為臣子,種師道還不能明著指責皇帝趙桓。

  不過,生氣歸生氣,種師道最后還是親自率領前軍統制張撝、右軍統制石濬、中軍統制辛康宗、左軍統制劉佃、后軍統制王師古、敢戰軍統制范瓊,從封邱門出城,向班荊館、天駟監挺進。

  不久之后,宋軍與乾軍戰于幕天坡。

  在李存的親自授意下,乾軍故意敗北,又讓宋軍贏了一戰。

  可種師道的眼睛太毒了,他覺得自己這戰贏得有問題,所以勒兵沒有前去追擊乾軍。

  結果,從總體來看,此戰最終還是以乾軍取勝而告終。

  趙桓滿以為姚平仲夜襲乾營,肯定能成功,然后將李存給他捉來,讓他報仇雪恨。

  趙桓甚至連怎么折磨和羞辱李存都想好了。

  可是,次日一大早,一眾宰執和臺諫就聯合上奏:“姚平仲所部七千人馬皆為乾軍所殲,自姚平仲以下,無一復存者,種師道正親自率軍抵抗乾軍,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妥善處理,晚間乾軍便會再來攻打都城,請陛下速速決斷。”

  趙桓一聽,臉頓時就嚇得慘白!

  趙桓是萬萬沒想到,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姚平仲,竟然如此不堪一擊,而且這事最后還有可能會引火燒身。

  趙桓急匆匆的給種師道下詔:“不得進軍,即刻回防京城。”

  很快,李存就派使臣來到東京汴梁城傳李存的口諭:“既然宋皇想再戰,那朕奉陪到底。”

  聽完李存的口諭,趙桓都被嚇尿了,他連忙召集一眾宰執前來商議對策。

  首戰失敗,對趙桓的打擊是巨大的。

  剛剛硬起來沒多久的趙桓,立即就又軟了下去,隨即態度大變,覺得李邦彥等反對出兵主張議和的大臣才是對的,乾軍實在是太強大了,七千前去劫營的馬軍竟然一個都不能回來,根本就不是可以力敵的。

  這使得李邦彥等主張議和的大臣重新獲得了趙桓的信任。

  李邦彥等主張議和的大臣對趙桓說,朝廷必須不擇手段、不顧一切的消除李存的怒火,否則趙宋王朝就危險了。

  趙桓覺得李邦彥他們這些主張議和的大臣說得實在是太對了,所以,他決定按照李邦彥他們的建議,派使臣前去青城好好跟李存解釋一下。

  然而,卻沒有人愿意受命前去面見李存。

  ——誰都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這種剛剛惹怒了李存的情況下去見李存,就是九死一生?

  見沒有人愿意去,趙桓只能點將讓張邦昌前去解釋。

  ——趙桓覺得,這次他闖下了大禍,不派一個有份量點的大臣前去跟李存解釋,肯定是不行的,而少宰張邦昌,是趙宋王朝名義上的二號大臣,正適合代表他前去跟李存解釋。

  聽了趙桓的指派,張邦昌恐懼不安。

  不久之后,張邦昌找了個機會入宮密奏趙桓,請趙桓御批,寧福帝姬趙串珠跟他一塊前去跟李存解釋。

  趙串珠是趙佶的第二十八女,母親是貴妃崔氏,政和四年出生,今年才十二歲,還未成年。

  幾年前,趙佶心愛的安妃去世時,當時還是皇后的鄭氏,組織安排趙佶后宮的所有妃嬪前去吊唁安妃。

  當時的氣氛,哀傷且悲戚,所有趙佶的妃嬪,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全都表現得很傷心。

  只有崔貴妃,在吊唁安妃的時候,不僅沒有跟著趙佶一塊哭泣,還左盼右顧,看起來好像不怎么悲傷。

  恰巧這一幕被趙佶給看見了。

  趙佶很生氣,他甚至懷疑是崔貴妃用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害死了安妃。

  基于這種想法,趙佶把崔貴妃給廢為庶人,并打入了冷宮,讓曾經在后宮當中很有勢力、也很得趙佶寵愛的崔貴妃徹底失勢和失寵。

  也正是因為如此,別的趙佶的妃嬪,大多都去陜西追趙佶了,崔貴妃因為自己失勢了而沒有離開東京汴梁城的條件,只能選擇和她最小的一個女兒趙串珠一塊留在東京汴梁城中。

  將才十二歲的趙串珠給李存送去,實在是太缺德了,并不是一個壞人的張邦昌,也不愿意干這種事。

  可張邦昌擔心他要是不帶著趙串珠去見李存,李存可能連話都不讓他說,就把他給“卡察”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他張邦昌死得可就太冤枉了。

  沒辦法,張邦昌也只能是選擇死貧道不死道友了。

  而且,張邦昌估計,李存也不能這么猴急,對才十二歲的趙串珠下手。

  當然,因為趙串珠跟她母親崔貴妃一樣,相當高挑兒,李存也有可能將趙串珠誤當成十三四歲,甚至是十四五歲。

  良心未泯的張邦昌,悠悠地心想:“我得找個機會提醒一下大乾皇帝寧福帝姬的真實年紀,唉,我這是在造孽啊”

  讓張邦昌萬萬沒想到的是,聽了張邦昌的主意,趙桓竟然眼睛一亮,脫口而出:“朕怎么將串珠給忘了?!”

  此言一出口,趙桓就意識到他說錯話了。

  趙桓連忙向張邦昌看去,就見張邦昌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仿佛沒有聽見他說什么一般。

  趙桓暗自點了點頭,心道:“這是一個聰明人。”,然后問:“只叫串珠陪你去見大乾皇帝怕是不夠罷,不如將金印也帶上?”

  “金印”是令福帝姬趙金印,她的母親早亡,母親的家族也沒有什么人,所以,趙佶自己跑了以后,就沒有什么人管她了,使得她也沒有離開東京汴梁城。

  不過趙金印現在才九歲。

  所以,聽趙桓提議將趙金印也帶上,張邦昌都有些傻眼了。

  反應了一下,張邦昌忙說:“不必,有寧福帝姬即可。”

  趙桓聽言,問道:“愛卿確定這足夠矣?此事可非同小可。”

  “夠…罷?”

  遲疑了一下,張邦昌猶猶豫豫的又說:“不然叫崔太妃一同過去,就說乃寧福帝姬侍女?”

  ——也就是,崔氏被趙佶給打入了冷宮,主要此事涉及到了張邦昌的小命,要不然,以張邦昌的膽量,別說打將崔氏送給李存的主意,就連將趙串珠送給李存的主意,他都不敢打,明哲保身,才是他一貫的行事準則。

  張邦昌心想:“有崔太妃保護寧福帝姬,應該比我冒險提醒大乾皇帝寧福帝姬的真實年紀有效罷?”

  趙桓皺眉:“這…可行?國家大事,斷不可兒戲也。”

  見趙桓什么都不懂,張邦昌暗嘆趙桓活得可真失敗,但他嘴上卻隱晦的說:“或許比帶上令福帝姬更有成效。”

  聽張邦昌這么說,趙桓也只能將信將疑的同意了。

  張邦昌又求趙桓御批,不改變割地議和這個大的戰略方針,以保證他們這些在乾軍的人的安全。

  可趙桓卻沒有同意。

  ——在趙桓看來,只要能保住趙氏的江山,只要能保證他自己的小命安全,沒有什么人是不可以犧牲的。

  趙桓沒同意不改變割地議和這個大的戰略方針讓張邦昌很不安,以至于剛上馬,張邦昌就開始慟哭不已——他害怕這是一條不歸路,擔心自己有去無回。

  看到張邦昌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前來替趙桓送行的趙構,康慨而又豪爽地對張邦昌說:“少宰此去,乃為國分難解憂,此男子事,不可如此!”

  聽了趙構此言,張邦昌很慚愧,于是他擦干眼淚,帶著崔氏和趙串珠,以及一大堆各種名果、珍膳、御醞,還有珍珠束帶十條(每條上面都有北珠二十五顆)、正透飛鳳犀腰帶十條、花藤匣絲盒十盒、金棱真玉注碗十副、匯盝玉酒杯百只、金托里玳冒盒十盒、細鞍轡十副、烏銀間金鍍作子架坐十架、琥珀假竹鞭十條、絲稍匣十匣,前去青城拜見李存。

  雖然趙桓、張邦昌君臣準備得已經很充分了,可李邦彥等主張議和的大臣還是認為,趙宋王朝滅亡只在李存一念之間,僅做出這些補救措施是遠遠不夠的,他們趙宋王朝還應該拿出更大的誠意來表明他們議和的決心。

  具體就是,應該讓張邦昌持國書割地以和,并給大乾王朝奉上地圖;還應該派一批大臣去幫大乾王朝去太原城、中山府城、河間府城和真定府城去招降。

  這樣才能以實際行動表示出來,他們趙宋王朝議和的決心。

  趙桓現在急于撥亂反正,所以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李邦彥等主張議和的大臣的奏請,他讓張邦昌跟李存解釋,說此事是姚平仲、楊可勝等宋軍將士擅自出兵,朝廷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舉動,此事差點破壞了議和,他對此深表歉意,現在他準備派出割地使,幫助大乾王朝割讓河北、河東之地,另外他又精心給李存準備了一些小禮物,希望李存笑納。

  張邦昌離開了之后,李邦彥將所有宰執都叫到都堂開會,商量怎么才能挽救趙宋王朝。

  幾乎所有宰執都認為,在現在這個危若壘卵的形勢下,他們趙宋王朝,只有堅決議和,不能有絲毫動搖,才能挽救趙宋王朝。

  此時,種師道也在場。

  見李邦彥他們僅因為一敗,就又被乾軍給打破了膽,他出言說道:“兵家有云,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既劫寨已誤,不若再遣兵分道而攻之,亦一奇計也。縱然不勝,亦可每日皆以數千人擾之。不出十日,敵人必遁矣。勝負兵家之常,正當再擊之耳,何遽喪氣乎?”

  對于種師道想要再戰的建議,李邦彥等宰執完全聽不進去。

  不僅如此,李邦彥等宰執,還群起而攻之,紛紛數落種師道等武將沒事找事,本來他們都已經跟大乾王朝談好了議和的條件,偏偏來節外生枝,害國害民。

  見李邦彥他們這群文人,不懂用兵之道,又性格畏懦,根本不敢再向大乾王朝用兵,種師道也懶得再跟李邦彥他們這些蠢貨爭辯了,他直接找到趙桓,將他的想法又跟趙桓說了。

  誰想,趙桓比李邦彥他們更慫,他對種師道說,當務之急乃保境安民,不該跟大乾王朝爭一時、一地得失…

  總之,趙桓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種師道他們肯定打不過乾軍,這仗不能再打了。

  李邦彥等宰執擔心種師道他們再戰之心不死,紛紛向趙桓上奏,以種師道“出師敗績,可正典憲”為由,請求罷免種師道的職務。

  其實——

  誰都知道,姚平仲不是種師道派去襲營的,而是趙桓親自派去襲營的,并且是刻意繞過種師道的。

  而且,說種師道打了敗仗更是鬼扯,種師道明明打了勝仗。

  可是,真正打了敗仗的姚平仲,害怕被種師道以軍法斬首,直接就跑了,現在人沒準都到華山了。

  “罪魁禍首”跑了,趙桓為了推卸責任,便準了李邦彥等主張議和的大臣的奏請,罷免了種師道的宣撫使一職,改任種師道為太一宮使。

  說穿了,趙桓主張的劫營失敗了,必須得有人出來幫屁大點責任都不敢承擔的趙桓來承擔責任,因此,種師道就成了趙桓的替罪羊。

  但就是這樣,李邦彥他們這些主張議和的人都還不滿足,他們還主張將種師道給綁起來,交給李存處置。

  后來,李存聽說了此事之后,直接點破趙桓君臣的小把戲:“替罪羊而已,免了罷。”

  傳話的人不敢跟趙桓君臣這么說,只說:“大乾皇帝認為他處置別國將領不符合禮法,還是由陛下自行處置種老將軍為好。”

  趙桓到底沒有無恥到,將種師道殺了,然后將種師道的腦袋給李存送去的地步。

  當然,這可能也是因為,誰都知道,到底誰才是這次夜襲的真的“罪魁禍首”,因此,要是趙桓殺了在西軍當中威望極高的種師道,沒準會導致西軍整體嘩變,進而導致趙宋王朝覆滅。

  趙桓考慮了很久,最后派親信內侍給種師道送去一封他親筆所寫的御筆,好好安慰了種師道一番,又賜給種師道一百萬緡錢。

  等這事的風頭過去了一些,趙桓又派吳敏代表他前去探望種師道,并代表他跟種師道說,他很快就會再復用種師道,叫種師道耐心等他一段時間。

  種師道聽言,長長一嘆,然后領旨謝恩…

  祝大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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