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郭藥師李存你卸磨殺驢

　　李翼、折可與、折可存、孫翊、折仲安、羅稱、韓權等人被送到燕京不久，就聽說郭藥師和常勝軍不戰就叛宋投乾了。

　　其實——

　　最開始想投大乾王朝的人，并不是郭藥師，而是常勝軍的另外兩個統帥張令徽和劉舜仁。

　　張令徽和劉舜仁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派刺使皇賁去聯系大乾王朝，表示：“不知大乾皇帝陛下想要活藥師，還是想要死藥師？”

　　張令徽和劉舜仁的動作雖然很隱秘，但郭藥師早就在防著張令徽和劉舜仁這兩個比他人品還差的家伙。

　　事實上，郭藥師早就讓儒林郎王樞起草好了向大乾王朝投降的降表。

　　郭藥師在他的這份降表中說：

　　“待時而動，動靜固未知其常；順天者存，存亡不可不察。臣素提一旅之師，偶遭六百之運。亡遼無可事之君，當時孤陋寡聞，不知陛下已至燕京，陰差陽錯誤投大宋。宋主載嘉，秦官是與，念一飯之恩必報，則六尺之軀可捐，雖知上帝之是臨，敢思困獸之猶斗。昔也東征，雖雷霆之怒敢犯；今焉北面，祈天地之量并容…”

　　其實，常勝軍去年雖然敗給了金吾軍，但實際上并未元氣大傷，尤其是經過這一年的經營了之后。

　　現在常勝軍直屬人馬，雖然不足五萬，但四萬多肯定是有的，而且這四萬多全都是馬軍。

　　另外，常勝軍還控制著十來萬鄉軍，他們也為郭藥師馬首是瞻。

　　有這么強大的軍事力量，常勝軍絕非沒有一戰之力。

　　應該說，常勝軍要是積極抵抗，乾軍絕對不可能輕易通過宋軍的防區。

　　然而，一來趙宋王朝的所作所為確實不得人心，二來常勝軍是一支有背叛傳統的軍隊，稍稍受挫，便想改庭換面。

　　這使得，常勝軍上下皆想投大乾王朝，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張令徽和劉舜仁。

　　這就使得郭藥師就算不想投大乾王朝，都不好收場了。

　　更何況，郭藥師本就不是什么鐵骨錚錚的忠臣，也早就有了投大乾王朝的想法。

　　所以，郭藥師在得知張令徽和劉舜仁要投大乾王朝以后，先一步投了大乾王朝。

　　得到了大乾王朝愿意接納他的答復了之后，郭藥師立即就開始謀劃投降大乾王朝一事。

　　等一切都準備就緒了之后，郭藥師就派人去將蔡靖、呂頤浩、李與權、沉琯等前線的主要官員請到自己的中軍大帳來議事。

　　蔡靖等人不知道郭藥師已向大乾王朝投降，這是給他們準備的鴻門宴，所以聯袂來到郭藥師的中軍大帳。

　　等人到齊了之后，郭藥師環視了一周，說道：“張令徽、劉舜仁已投大乾，他二人還盜用本帥大印，已向大乾遞交了降表，今常勝軍上下皆已降了，乾軍旦夕將至，不如我等也降了罷？”

　　聽郭藥師說要投降，蔡靖等人都驚呆了。

　　反應過來了之后，蔡靖無比氣憤地說：“相公欲負天子耶？靖以死報君，豈可投降！”

　　說著，蔡靖就取下腰中長劍，準備自殺。

　　郭藥師眼疾手快，一下子就將蔡靖給抱住了，趙鶴壽則上去抓住了蔡靖的手，把蔡靖的寶劍給奪了下來。

　　呂頤浩見勢不好，轉身就往帳外跑。

　　可呂頤浩才沖到帳外，就看見帳外早已埋伏了數百刀斧手，嚇得他一動也不敢動。

　　事已至此，郭藥師也不再裝了，他大聲說道：“常勝軍已降，明日大乾便會遣人來接受常勝軍防區，大家便都隨藥師降了罷！”

　　言畢，郭藥師就將蔡靖等人給軟禁起來。

　　將所有不愿意投降的人全都給控制起來了以后，郭藥師才假惺惺的跟蔡靖等人說：“藥師實不得已，不能與諸公行終始之義，藥師慚愧。”

　　說著，郭藥師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當天晚上，常勝軍在其控制區域內，大肆燒殺搶掠，犯下數不清的罪惡，比強盜還強盜。

　　次日，韓世忠親率金吾軍來受降，并且將常勝軍的防區全部接管過來。

　　等金吾軍將常勝軍的防區全部都接管了以后，韓世忠才跟郭藥師、張令徽、劉舜仁等常勝軍的將領說：“官家不日便將親至雄州，指名道姓要視察常勝軍，常勝軍自上到下，皆要做好接駕準備。”

　　故意遲疑了一下，韓世忠才又提點了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一句：“我若沒推測錯，官家視察完常勝軍，便會升賞諸位。”

　　一眾常勝軍的將領聽言，全都滿臉喜色。

　　只有郭藥師心有疑慮。

　　事實上，一直以來，郭藥師都很害怕見李存。

　　在郭藥師想來，李存要不是厲害到了極致，是絕不可能只用了五年多時間，就從一個一窮二白的平民變成了當世最大的一個皇帝。

　　而這么厲害的人，肯定眼里不容沙子，能真心接受他們這群三姓家奴嗎？

　　不過——

　　郭藥師也有他自己的底氣，那就是他手上有四萬多常勝軍，還有十幾萬聽他命令的鄉軍。

　　這在任何一個勢力都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強大兵力。

　　所以郭藥師說：“陛下視察常勝軍乃大事，藥師必定盡心準備軍演，叫陛下全面了解我常勝軍。”

　　——郭藥師準備故技重施，也向李存展示常勝軍的兵威，就像他當初對付童貫那樣。

　　誰想，韓世忠一聽，就呵斥道：“湖涂！”

　　郭藥師一怔，他有些不明就里，忙道：“請都統解惑。”

　　韓世忠道：“你常勝軍竟想在官家面前展示兵威，可是嫌命太長乎？”

　　韓世忠此言一出，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全都一臉震驚之色。

　　不等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細問，韓世忠就主動說道：“你常勝軍不算所管鄉兵，亦有四五萬大軍，任地兵多將廣，又全副武裝，叫官家如何能來視察，即便官家要來視察，文武百官又安能答應，莫要忘了，你常勝軍乃新投之軍，朝中一眾相公防你等反復尚且來不及，豈敢叫官家涉險？”

　　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聽言，臉色全都變得不太好看。

　　可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又知道，韓世忠所說得是實話。

　　全副武裝的四五萬常勝軍，要是突然暴起，哪怕李存帶著一兩萬親衛，也不安全。

　　而李存若死，那大乾王朝即將大一統的大好形勢，必然蕩然無存。

　　反之，要是常勝軍能把李存給弄死了，那趙宋王朝必亡的局面，就會扭轉乾坤。

　　試問，這種情況下，大乾王朝的文武百官如何會不防著常勝軍？

　　關鍵，常勝軍先從遼國投北遼，又從北遼投趙宋王朝，現在又從趙宋王朝投了大乾王朝，已經是三姓家奴，口碑也實在是太差了，誰敢信任他們？

　　所以，哪怕李存要來視察全副武裝的常勝軍，大乾王朝的文武百官也肯定不會讓。

　　沉默了好一會之后，郭藥師才問：“那我等該如何接駕？”

　　韓世忠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表情，說道：“官家崛起于行伍之間，生平未有一敗，乃孫武、吳起一般的兵法大家，你等不必費盡心思取巧，只要站好叫官家一觀即可。”

　　“這…”

　　郭藥師憑直覺覺得這里面可能有問題。

　　可郭藥師思前想后過后，又實在是沒看出來哪有問題。

　　見郭藥師猶豫，韓世忠臉一板，問道：“怎么，難道你等并非真心投靠，乃欲謀我大乾皇帝？”

　　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忙道：“都統這是哪里話，我等已將防區盡數交與貴軍，安有回頭之路可走？”

　　此言一出，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自己就反應過來了，他們常勝軍現在除了一心投效大乾王朝，真的是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不然——

　　首先就像郭藥師他們自己所說得那樣，他們已經將常勝軍所控制的防區全都交給金吾軍了，還怎么可能回頭去效忠趙宋王朝？退一步說，他們回趙宋王朝了之后，趙宋王朝能再信任他們常勝軍了嗎？

　　那常勝軍再去投別家，比如金國，比如西夏？

　　先不說，有大乾王朝和趙宋王朝擋著，常勝軍根本就沒辦法去投金國或者西夏。

　　就是常勝軍能去投金國或者西夏，那時都已經是四姓家奴的常勝軍，能得到金國或者西夏的信任嗎？

　　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明白，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言，只能老老實實的接受大乾王朝的安排。

　　所以，盡管心里忐忑不安，可郭藥師還是找到了蔡靖等被他軟禁起來的人，說：“陛下近日將來視察常勝軍，諸位當一同前往面圣。”

　　蔡靖說：“我等已被拘執，何必再降？見時用何禮數？若少有屈辱，我必死。我若死，舉家骨肉，請郭相公全部縊死，一坑埋之。”

　　蔡靖又叮囑兒子蔡松年要英勇不屈，不可叫人覺得大宋無忠臣。

　　其他人也都向郭藥師請求，不見李存。

　　郭藥師蠻橫的說：“必須拜見。”

　　幾日后，四萬三千多常勝軍棄馬、放下兵器，只穿著鎧甲在雄州城下列隊迎接李存的視察。

　　己時，李存在十萬大軍的護擁下，來到了雄州。

　　李存這次帶來的十萬大軍，除了親衛前軍、親衛后軍、子弟兵和游奕軍以外，還有六萬新軍。

　　這六萬新軍當中，有三萬是李存從南方帶來的新兵，還有三萬是李存從燕云地區招募的精銳騎兵。

　　這十萬大軍，就是李存用來伐宋的前期軍隊。

　　至于金吾軍，那是李存用來守衛燕地和河北地區的。

　　不過——

　　讓不少人感到不解的是，那所謂的三萬精銳騎兵，竟然只有不到兩萬匹戰馬，而且他們的鎧甲也不全，甚至就連兵器都不足。

　　這是怎么回事？

　　好奇的人，并沒有疑惑太久，就知道了答桉。

　　李存到了雄州以后，跟李存來的宋江直接給了關勝、楊志和李師顏使了個眼色。

　　關勝三人見狀，立即率領本部人馬跟著韓世忠派來的人去“接管”常勝軍的戰馬和兵器。

　　對此，常勝軍上下全都一無所知，他們還在興沖沖的等著李存來檢驗常勝軍。

　　不久之后，李存就來到了雄州城下。

　　李存并沒有直接去檢閱常勝軍，而是在韓世忠等人的擁護下、在親衛前軍和親衛后軍的保護下進入了雄州城。

　　等親衛前軍和親衛后軍在金吾軍已經做好的防御的基礎上又做了一層防御了之后，李存才召見郭藥師、張令徽、劉舜仁等常勝軍的將領。

　　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見到身穿大珠、瓔珞、縫綃、金青紗戰袍的李存了之后，全都急忙在城墻下頓首，郭藥師更是流涕而言：“臣等在宋國時便常聞聽陛下圣明，慕陛下威名已久，恨不得早投，只可惜造化弄人，叫臣等錯投了宋國，與陛下失之交臂，此為我等生平大憾，不想今日我等還有親眼陛下容顏之機，臣等便是為此而死，也深以為榮！”

　　李存看了一眼郭藥師等人身上還在穿著的左衽服裝，然后直奔主題道：“朕有一事，希望你等配合，你等可愿？”

　　郭藥師忙道：“臣等乃夷虜遠人，今日蒙天地大恩，誓死效忠于陛下，即使蹈湯火，冒白刃，粉身碎骨，心甘情愿，不論何事，臣等必將以必死之心去辦理。”

　　李存點點頭，然后直截了當的說：“朕聽聞，你常勝軍曾燒殺搶掠我雄州、霸州、滄州、莫州、信安軍、保定軍、安肅軍、順安軍數十萬子民，犯下累累血桉，可有此事？”

　　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萬萬沒想到，李存一來，就提起這件事。

　　他們有心跟李存爭辯一下，他們搶劫時，這河北還不是李存的，他們搶劫得是宋民，不是李存的子民。

　　可皇帝向來都是，說你對你就對，不對也對，說你不對你就不對，對也不對，跟皇帝講理，那不跟找死一樣嗎？

　　郭藥師眼珠一轉，拜道：“臣領罪，回頭臣就將犯罪之人交與陛下處置。”

　　——郭藥師打得主意是，交出千八百人來頂罪，這樣他還可以趁機排除異己。

　　誰想，李存直接就拒絕了郭藥師的提議：“哪有叫嫌疑犯去查誰是罪犯的道理？”

　　說罷，李存也不再看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而是朗聲問道：“宋江、吳用何在？”

　　宋江、吳用聽言，出列道：“臣在。”

　　李存道：“你二人負責公審常勝軍的將士，切記，萬萬不可冤枉一個好人，當然，也不可放過一個壞人。”

　　宋江、吳用齊聲道：“諾。”

　　郭藥師等常勝軍的將領見此，頓感大事不妙，他們不約而同的想：“李存要卸磨殺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