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賁軍圍城不久,宋昭年就將守衛秀州城的重擔交給了陳遘。
陳遘正式接下了這個重任以后,立即全面負責部署秀州城防務。
陳遘深知自己肩負的重任到底有多重,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仔細權衡過后,陳遘采用了百步法分兵,即:將外城城墻分為東西南北四個防區,每一防區派出千余人作為正面作戰部隊,另外還配有保甲、民兵、廂軍等輔助隊伍。
對這四個防區,陳遘各安排一名秀州官員與一名武將共同擔任防區最高長官,又各安排一名他手下的淮南發運使司的官吏進行督察。
各個城門是防御的重點。
陳遘全都派發運使司的官吏擔任負責人,按職務大小“分地而守”。
同時,陳遘下令全城軍民積極行動起來,全面開展備戰,修樓櫓,掛氈幕,安炮座,設弩床,運磚石,施燎炬,垂檑木,備火油,凡是防守所需之器械,都做了充分準備。
另外,陳遘還迅速招募了一批敢勇,將他們分為前后左右中五營,每營兩千五百人,并建立了統領、將領、隊將等組織體系,每天進行軍事訓練,以提高軍事素質和戰斗力。
陳遘還特意安排前營駐扎在糧倉周圍,以確保那三百萬石糧食不發生任何意外。
后營則駐扎在西城門,控制這里一帶較淺的濠河,使蟻賊騎兵不敢接近城墻。
而左、右、中軍都駐扎在城中,作為戰略預備隊,以備緩急之用。
秀州城并不算是特別大的城池,但作為秀州的主城,也是軍事重地。
此城由外城和內城兩部分組成,城防工事主要分布在外城。
外城城墻每隔六七十步設有一座馬面,馬面突出于城墻之外,可以交叉射擊,保護城墻不受敵軍破壞。
大約每隔二百米設有一座庫房,內藏各種武器和軍需品。
每座城門口都設置有圓形或方形的甕城,以加強城門入口的防護。
甕城之上設有戰棚,供守城士兵防御和休息之用。
為加強城防,在外城周圍還開挖了一條護城河,河兩岸栽有榆樹柳樹,它們也能給攻城蟻賊構成一定的障礙。
總而言之,秀州城是一座防御設施特別完善的城池,而陳遘布置的防御體系又半點漏洞都沒有,再加上城中糧草充足,以至于孫和和戚方想盡了辦法都沒能打破秀州城的防御。
不僅如此,孫和和戚方還得防著王子武率軍出城偷襲他們。
可以說,這幾個月,對孫和和戚方來說,個中滋味真是一言難盡啊!
好在,趙宋作得孽夠多,使得他們的兵招募得夠快。
關鍵,除了秀州城以外,浙北的其它地區全都已經被虎賁軍給占領了,秀州城中的人知道了此事以后也就不想再往外逃了。
要不然,他們可能早就鎖不住秀州城了。
如今,李存終于親率大軍來攻打秀州城了,孫和和戚方真是長出了一口氣。
沒說的,孫和和戚方全力配合李存派來的十余萬軍匠和民夫在秀州東南郊一個名叫“白林岡”的地方安營扎寨。
白林岡這里地勢險峻,三面環水,如同沙洲,背靠柳林陂可作屏障。
占據此地,絕對的易守而難攻,而且還能停靠虎賁軍的綱船。
七月二十二日早晨。
親衛馬軍副統制姚興率領親衛馬軍最先到達秀州城下,然后前去白林岡查看了一下營寨修建得有沒有達到李存所要求的標準。
確定沒問題了之后,姚興派一都馬軍原路返回,向李存報告。
中午,前軍都統制二桿子就率領前軍到達了秀州城下,隨后在孫和派來的人的引領下前去他部營寨駐扎。
緊接著,陸陸續續又有大軍開赴到了秀州城下,然后進入各自的營寨駐扎…
之前一直自信秀州城能固守到地老天荒的秀州官員、軍民,見到一支又一支大軍開赴到這里,全都不禁提心吊膽起來!
宋昭年看向陳遘:“亨伯,蟻賊聚眾數十萬圍城,恐對我城志在必得也。”
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宋昭年竟然還問,那肯定是因為他希望陳遘能說出點不一樣的東西,好讓他心安。
陳遘明白宋昭年的心理,自信道:“我城又非汴梁城、杭州城、金陵城那般大城,蟻賊縱然來有數百萬,亦不過最多一次遣一二萬人攻城耳,與孫賊、戚賊攻城時何異?”
果然!
陳遘一開口,秀州城中的官員、軍民立即就全都恢復了不少信心。
陳遘又說:“前日王將軍遣人出城捉來那幾個蟻賊招供,今老種經略相公、小種經略相公已大敗方臘蟻賊,集大軍于浙西,而劉都統又已率大軍過江奪下金陵城,大勢在我大宋。”
頓了頓,陳遘繼續說:“蟻賊傾巢而出,所懼者,我城中三百萬石漕糧也,故而,我等若保住此糧,必立下大功,升官發財指日以待。”
陳遘的話,讓秀州城中的一眾官員、軍民,更提氣了。
陳遘繼續鼓舞士氣:“若我城中上下齊心再守,少則三五日,多則十幾日,朝廷援軍必致!”
這回,所有人都忍不住想,堅持了這么久,終于快看到曙光了,進而士氣十足!
七月二十二日晚。
李存親自率領由親衛軍組成的中軍來到了秀州城下,然后前去白林岡的營寨駐扎。
七月二十三日,七月二十四日。
剩余大軍陸陸續續的全都到達了秀州城,包括糧草輜重。
七月二十五日。
李存派孫和帶人去秀州城下喊話:
“陳發運,我家大都督有話與你說。”
陳遘聽言,心道:“原來是李賊親致,難怪會來任地多蟻賊。”
而陳遘嘴上則說道:“說罷。”
孫和道:“我家大都督言,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歷史大潮從不可逆,但忠義永遠是一種選擇,我李存敬佩你陳亨伯為人,故而愿與你城立一君子之約。”
陳遘真沒想到,李存能說出這樣的話,有文采,有內涵,有智慧,還看透了世事與大勢。
陳遘忍不住想:“若非造化弄人,此人必乃國之棟梁也。”
因為這番話,李存贏得了陳遘的尊重。
所以陳遘客氣了幾分:“愿聞其詳。”
孫和道:“我家大都督言,今兩浙先逢苛政、花石之災,又遇兵禍,數百萬百姓流離失所,路有餓殍,遍布饑寒,易子而食,熟對熟錯且放之,自有后人評說,然你城中那三百萬石漕糧,非糧也,實乃數百萬災民命也,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為兩浙數百萬災民計,我李存愿給你秀州上下一線生機。”
陳遘沒有接話,他想看看,李存到底能搞出什么樣的陰謀詭計。
見陳遘沒有說話的意思,孫和繼續說道:“從即刻起算,三日內,我李存若攻不下秀州城,立即撤軍,永不來打秀州城…”
聽了孫和轉述李存的話,自宋昭年往下,秀州城中的官員、軍民無不一喜。
除了陳遘。
陳遘不信李存會輕易放棄秀州城,不,準確的說應該是,輕易放棄秀州城中的三百萬石糧食。
要知道,這已經不是糧食了,而是趙宋和虎賁軍勝負的關鍵。
試想一下,一旦這三百萬石糧食被西線宋軍或是北線宋軍給拿到了,那對于前來平叛的宋軍而言,絕對是如虎添翼。
首先不說其重要的實際意義,僅能大大提升宋軍士氣這一項,就已經足夠李存不會輕易放棄這三百萬石糧食了。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只要得了這三百萬石糧食,平叛的宋軍就可以不用因為缺少糧食而不得不去打那些沒必要打的戰斗消耗自己的實力了,進而平叛之戰就能好打很多。
可在這種情況下,李存竟然還提出了這樣的賭約,那就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李存有必勝的把握!
陳遘絕對不相信,在數月之間搞出來這么大動靜又能說出“忠義永遠都是一種選擇”的李存,會是一個夜郎自大的人。
只聽孫和繼續說道:“若我李存在三日內打下秀州城,自陳遘、宋昭年以下,我皆既往不咎,然有一條,誰也不許動我災民那三百萬漕糧,誰若是敢動…”
說到這里,孫和回憶了一下李存說出雞犬不留!”
雖然孫和學得一點都不像,但秀州的官員、軍民還是透過孫和看到了一個霸氣至極的身影,他們被那個霸氣的身影所說得話壓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只有陳遘越發的確定,李存肯定有在三日內打下秀州城的把握。
那么問題來了,明知道李存必勝,還要不要接受李存的賭約?
換而言之,明知道李存必勝,還要不要把這三百萬石糧食給李存用以救濟那些災民的性命?
站在趙宋的角度來看。
這三百萬石糧食,最好的去處肯定就是交到宋軍的手上,次之是燒毀,最差的莫過于叫李存得到這三百萬石糧食。
可李存說得很清楚,民眾最重要,社稷和皇帝都要排在后面,他拿這三百萬石糧食是用來救災的。
這是大義。
按照圣賢的教導,這應該凌駕于社稷和皇帝之上。
陳遘暗呼:“此人好生厲害,竟然抓住了我的弱點!”
這時,宋昭年康慨激昂道:“與他賭了,我城上下一心,還守不住三日?”
王子武立即附和道:“對!與他賭了,我等上下死戰,必叫蟻賊有來無回!”
有宋昭年和王子武牽頭,其他人全都康慨激昂的叫囂著要跟李存賭,說得話一個比一個正氣凜然,表現得一個比一個視死如歸。
陳遘見了,直想哈哈大笑!
陳遘不是想笑宋昭年、王子武他們這些人虛偽,明明就是因為,賭了以后,贏了,他們就是趙宋的功臣,輸了,也不會受到虎賁軍的懲罰,而且,李存還貼心的幫他們把理由都想好了,他們這么做不是為了他們自己而是為了兩浙地區的災民,孟子都說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甚至等他們輸了,也可以用認賭服輸來保住糧食,免得李存屠城。
陳遘其實是在笑他自己,竟然還在盤算要不要中人家這無懈可擊的陽謀。
陳遘敢拿他自己的腦袋擔保,哪怕他有心在城破時燒毀城中的糧食,也肯定會被城中的所有人阻止。
因為那已經不是糧食了,而是城中所有人的命!
他陳遘難道還能以一己之力去對抗滿城人的命嗎?
甚至于,李存還很貼心的給他都找好了可以說服他自己的借口,讓他難得湖涂。
厲害!
厲害!
真是太厲害了!
陳遘收起心中的笑容,然后看向白林岡方向:“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是如何必勝我的?!”
“好!我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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