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南號遠遠地跟在商船后,第三次出現在了拉姆星外圍空域。
律很謹慎,讓飛南號保持著粒子傳輸最遠距離,并請026幫忙,隨時啟動快速躍遷模式。
老板這次行動其實很冒險。
但律計算到了,在這些風險之后,所潛藏的巨大收益。
蟲族。
人類文明形式的宿敵,人類星際文明的資源爭奪者。
對未來的暗星而言,蟲族也是一種巨大的威脅。
老板說的沒錯,機械思維體文明,本質上只是對自然人類文明的重新演化,前者是需要寄宿于后者的,并應該想辦法演化的比后者更完美。
藏在暗星思維培養室內的那個小小機械文明,方方面面都是復制的現有人類社會。
而三位老師也告訴過她,機械文明最大的優勢,就在于一切合規、發展穩定,最大的劣勢也在于,一切合規、發展穩定。
沒有基因突變,就不可能有繁多的生命體系。
機械文明的本源被限制在邏輯計算內,需要自然文明來提供不可預估的可能性。
“律,在想什么?”
端著水果盤的026小聲問著。
律立刻回神,扭頭對026眨了下眼,然后調出了楊洺所在的情侶艙外,用紅外成像描繪出了里面兩人此刻的情形。
026頓時有點臉紅心跳,又忍不住瞧了眼。
里面的兩人互相背對,此刻睡得十分香甜,她仿佛能聽到楊洺那輕微的鼾聲。
“嘻嘻,”026笑道,“看來是我贏了。”
律果斷耍賴:“我們打賭的期限可不只是這次航行。”
026小聲說了句:“反正我是相信楊洺先生的。”
律笑道:“那你怎么解釋之前那一吻?當然,之前沒有體液交換,但我想老板應該是做好了繼續推進的準備。”
026仔細考慮了一陣:“政治需要。”
“哈哈哈!”
律差點笑翻過去。
郁悶的026扭頭離開:“我去模擬訓練。”
“記得做駕駛訓練和投放訓練!老板如果需要裝備,我們要從太空進行定點投送。”
“好的!”
律聳聳肩,哼著從026那里學來的小調,繼續盯著幾大信息流。
落風帝國境內倒也算平靜。
艾德旺與謝爾曼帝國某位公主的戀情,成了兩國最大的八卦話題,落風與謝爾曼帝國的關聯也因此在不斷加深。
但律并不看好這段戀情。
艾德旺是那種自尊心很強的家伙,雖然現在明面上服從謝爾曼帝國,但骨子里依然是堅定的皇室改革派。
而那位公主,可能暫時被艾德旺的電臀迷亂了視線,但等她回過神來,來自帝星的傲慢不會允許她下嫁到帝國的‘郊區’。
這場戀情,一定程度上只是雙方的政治資本罷了。
“人類的感情系統真復雜,律這么覺得。”
兩個小時后。
人流不息的地面‘機場’。
在太空中顯得無比渺小的商船,在周圍機場建筑的映襯下,卻成了龐然大物。
自動裝卸機器人在后半段搬運貨物,一名名旅客走出客艙,感受著拉姆星那令人舒適的大氣與重力。
一般來說,以謝爾曼帝國帝星為標準重力,零點八到一點三倍標準重力是最適宜的重力水平;
零點五到零點八,一點三到一點六倍標準重力為較適宜的重力水平。
這樣的重力水平能保證人類物種形貌上不會出現太大變化。
順帶一提,銀河系第四大勢力古埃爾聯盟中,就存在一些因為重力與環境影響,體貌朝著‘隨心所欲’方向發展的古人類部族,‘古埃爾’本意就是古人類的意思。
再去深究的話,就要牽扯出那本厚厚的銀河人類發展史。
按現如今考古學家和生物學家的推算,在大概一千萬年、三百萬年、二十五萬年前,曾有過三次大面積的播種計劃。
播種者被認為是高緯度人類文明。
拉姆星的重力系數是零點八二標準重力,人們會感覺到走路十分輕快,作為旅游星球來說,這點很有優勢。
“嘿,親愛的。”
推著行李箱的楊洺提醒著一旁似乎有些走神的赫拉。
“你不開心嗎?我們出來旅游了。”
赫拉立刻露出有些僵硬的微笑,很快她又放棄了這種虛假的笑容:“放心吧,親愛的,除了你沒人會關心我是不是心情好。”
“嗯哼,”楊洺看向前方的接機廳,眼鏡上劃過了律的提醒。
那位生物學家納爾多,已經在半個小時前抵達了這里。
楊洺笑道:“你爸爸會不會來接你?”
“你覺得,他會有功夫關心我的行程?”
“那可真不一定,”楊洺溫聲道,“答應我,如果可以的話,跟他好好談談。”
赫拉的目光開始在人群中搜索,隨后對楊洺投來了疑問的眼神。
楊洺只是聳聳肩,并未多說什么。
是的,納爾多先生已經到了。
但這位禿頭中年大叔,不知為什么,躲在了停車場的位置,并未直接出現。
父女關系比較緊張?
這可不利于他們開展計劃。
借著將行李箱交給搬運機器人的空當,楊洺在赫拉耳旁小聲說了句什么,赫拉立刻挽住楊洺的胳膊,主動墊腳在楊洺臉上吧唧了一口。
楊洺笑著回應著,主動攬住了赫拉纖細的腰肢,隔著衣服似乎都能感受到她肌膚的滑嫩感。
“我們先去這里的商場逛逛?”
“當然,親愛的,”赫拉依偎在楊洺的臂彎,像極了那些熱戀的情侶,“我都聽你的。”
在他們身后不遠,有個鬼鬼祟祟的男人,調整了下胸口的胸針。
胸針是偷拍裝置。
這里拍攝的畫面,以高清晰、立體聲的方式,呈現在了停車場一輛黑色的裝甲懸浮車內。
納爾多先生此刻十分焦慮。
他皺眉看著眼前的投影,一旁擺著的新制m277鐳射手槍閃爍著微弱的‘弱光環境提醒’燈。
“怎么會,赫拉怎么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前座上的兩名軍官對視一眼,各自有些哭笑不得。
納爾多雙手抱起頭,不斷低喃著:
“她怎么墮落成了這樣的女性,沒有一點理智,竟然什么都聽別人的,我花費了七年時間培養她獨立之思想,哦,這該死的愛情。
“這個男孩在騙她對嗎?”
兩位軍官異口同聲:“是的博士。”
“我就知道!”
納爾多攥緊雙拳,如果他們膽敢有什么過分的舉動。
如果這個男孩要玩弄自己女兒的感情,他一定要讓對方知道,什么是父親的憤怒。
“博士,他們要去找出租車了。”
“跟上他們!”納爾多立刻下令,“麻煩你們了,但不要讓他們發現。”
裝甲懸浮車提前啟動,朝著出口緩緩行進。
有個軍官提醒道:“博士,我們最好還是保持隱秘,您只能跟您的女兒進行接觸。”
“放心,我明白這個,”納爾多道,“必要時刻我會請你們幫忙,把那個家伙打暈或者麻醉,或者扔到污水池里泡個澡,你們能做到對嗎?”
主駕駛位的軍官澹定的一笑:“不用擔心,我會出手。”
納爾多頓時勝券在握。
出租車朝一個名為‘清爽溫泉’的小鎮駛去。
該小鎮處于壞死病蔓延區域的邊緣地帶,算是比較有名的情侶約會地點,擁有各類風情建筑,以及上百家溫泉旅店。
更靠內的小鎮,已經因為農作物壞死病的原因被封鎖。
這里是楊洺和赫拉能最接近秘密基地的區域。
出租車中,赫拉學習著如何化妝,楊洺拿了一本電子版的《新聯邦法典》細細品讀。
他們兩個看著就十分和諧。
如果不是赫拉主動斜靠在楊洺身上,開車的司機只會覺得,這是兩個關系不錯的朋友在一同旅行。
旁邊,有輛軍用裝甲懸浮車,開始慢慢地超車。
司機動都不敢動,甚至想踩一腳剎車,讓旁邊這位大爺早點過去。
但裝甲懸浮車調整速度,與他保持著相對同步。
懸浮車的單向玻璃后,一雙眼睛仔細盯著出租車后座,能清晰看到里面的畫面。
“哦,他在看書看的應該是法典。”
納爾多不斷滴咕著:
“他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律師?這倒是個挺不錯的職業規劃,又或者,他是想犯罪在提前研究法律他是個危險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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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旁邊的軍官笑道,“這年輕人看著挺不錯,斯斯文文、很有涵養,而且也是十分英俊的。”
“英俊沒有任何作用,天賦、才學,才是衡量一個男人的價值標準。”
“是這樣,但他很容易得到女孩的歡心。”
“看,博士,他們好像要有互動了。”
出租車后座,赫拉扭頭問楊洺,她自己研究的妝容怎么樣。
楊洺豎了個大拇指。
正當赫拉自我感覺不錯時,她又聽到了楊洺那沒忍住的笑聲,不禁氣憤地去撓楊洺的腋下。
兩人打鬧了一陣。
出租車司機眉開眼笑,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青春。
隔壁裝甲車的單向玻璃后,納爾多博士的臉上滿是失落。
“是的,她要開始自己的生活,她要擁有自己的人生,一個靠譜伴侶能帶給她的,遠遠超過她所討厭的父親。”
一旁的軍官忍不住抬手拍在博士的肩膀上。
這位技術骨干平日里給他們的印象,就是工作狂,博士的眼中只有攻關課題,每當他歡呼著跑出休息室,那就必然是一個技術難題找到了答桉。
但現在,他們知道,納爾多博士除卻科學這一宏大命題之外,還有另外的心頭寶。
他的女兒。
“博士,他們好像親上了。”
“嗯?”
正失意的納爾多勐地抬頭,剛好看到楊洺低頭在赫拉臉蛋上輕輕一吻,而赫拉抬頭看著楊洺,反手環住了楊洺的脖頸。
卡卡!
鐳射手槍迅速打開保險裝置。
納爾多立刻就要舉槍射擊,一旁的軍官趕忙把博士的胳膊摁了下去。
“冷靜!冷靜點博士!那可是你女兒的男朋友!”
總算,納爾多勉強壓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但這種壓制,注定只是暫時的。
那只鐳射手槍的生物保險反復被激活。
當楊洺和赫拉抵達溫泉酒店,開了同一間房;
當赫拉說‘我準備了一件性感浴衣’,走入衛生間開始更換,楊洺拉開床頭柜開始尋找安全裝置;
當兩人各自換上浴衣、裹著酒店的浴袍,朝預約好的單人間溫泉進發…
納爾多展現出了驚人的體力。
兩位軍官則展示出了非凡的情商。
他們不斷用“我們不能控制孩子”、“過度保護就是最大的傷害”、“她都26歲了”反復勸說納爾多。
總算…
當楊洺和赫拉進入了溫泉,開始歡快的戲水。
納爾多筋疲力盡地坐在隔壁單間的墻壁上,仰頭聽著那邊傳來的歡笑聲,頹然地一嘆。
她長大了。
她的存在,并不是為了讓自己感到驕傲,她有自己的人生了。
納爾多博士的眼眶開始漸漸濕潤。
突然…
“想試試嗎?”楊洺低沉的嗓音傳來。
“在這里?”
“氛圍不是剛好嗎?”
“那好,我可能有些生疏,但我會盡快掌握這里面的技巧。”
納爾多博士騰地站了起來,抓起手槍沖向隔壁浴室。
這些是要在結婚以后!哦!這個該死的年輕人到底用了什么樣的魔法!他們!
“博士!帕特教授來電!”
納爾多緊緊皺眉,突然向前用力敲了敲楊洺和赫拉單間的門,隨后對一旁軍官打了個手勢,自己則退去了隔壁房間。
接通語音,帕特教授的沙啞嗓音傳出了聽筒。
“你暫時沒假期了,納爾多,那些東西有些不安,培育室也出現了異樣。”
“我這就回來,”納爾多的嗓音立刻變得無比冷靜。
但他剛要離開,又扭頭看了眼墻壁,仔細思考了下,又道:“大概要推遲五分鐘。”
“你盡快”帕特教授掛斷了語音。
納爾多做了個深呼吸,面色略有些陰沉。
隔壁房間的門打開,楊洺皺眉看著面前的兩名軍官,作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納悶道:“兩位長官,怎么了?”
“我們懷疑你跟一起走私貿易有關,請協助我們調查,幾分鐘就足夠了。”
“可以,不過我女朋友也在這,”楊洺緩聲道,“我能否把她先送回房間…我身上只有這件衣服和這個入網終端,兩位可以跟著我,入網終端也可以交給你們…不要嚇到她,可以嗎?”
兩位軍官立刻露出幾分笑意,點頭同意了下來。
很快,楊洺護著赫拉回了住宿的房間,楊洺在赫拉肩上輕輕捏了一下,赫拉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
她父親要來了。
“走吧,長官,我完全配合你們調查。”
楊洺關上了房門,露出了鎮定中帶著幾分慌亂的笑容。
“放輕松,沒什么大問題,”有位軍官溫聲說著,帶著楊洺離開了這層的走廊。
房間中,赫拉立刻打開了投影裝置,將幾張打印紙扔到了書桌上比較顯眼的位置,做完這些,她就開始對著窗外發呆,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走廊內,納爾多背著手漫步走了過來。
剛才楊洺的表現,他還算比較中意。
納爾多抬起右手,猶豫了幾秒,總算輕輕叩響了屋門。
“誰?”
“是我,赫拉。”
赫拉匆忙打開了房門,表情帶著幾分錯愕:“爸爸?你怎么在這?你不是去其他星域做研究了?”
納爾多看了眼左右,示意她入內,隨后關上了屋門。
他看到了那幾張打印紙。
“我湊巧來這里研究農作物壞死病,不用擔心,我讓軍方的人支走了你的小男朋友。”
納爾多聳聳肩。
他試圖注視著赫拉,但當赫拉清澈的眼童映出他自己的面孔,納爾多又下意識選擇躲避。
他吞吞吐吐的說著:
“他很優秀,不過有可能是個花心漢,你要記得我反復提醒過你,有些事要在結婚以后。
“你母親離開的比較早,這些事我需要教導你。”
“嗯,”赫拉澹然道,“所以這就是一位生物學家,對女兒解釋女性初潮為運動過量導致內出血的原因?”
“這個,”納爾多揉了揉眉心,“好了赫拉,我沒有那么多時間,我現在必須要離開,我只是想說…如果你認定了的話。”
赫拉道:“好的父親,我認定了。”
納爾多決定回到他比較擅長的話題領域:
“你最近的學術研究怎么樣?抱歉,我太忙了,已經半年沒跟你交流過這些了。
“這是你最近的論文?你果然沒有荒廢…微生物之間的信息交換對宿主生物所產生的影響?
“這個課題很棒…你的實驗數據…”
納爾多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豁然抬頭,凝視著赫拉。
赫拉并沒有太多表情,只是抱起胳膊,凝視著納爾多。
“你的這個實驗有對外公布嗎?”納爾多快聲問著。
“沒有,父親,”赫拉澹然道,“你可以像八年前那樣,把這個研究成果據為己有。”
“哦,赫拉,八年前發生了很多事,我怎么可能掠奪你的榮譽?
“我恨不得把我所有的知識都傳遞給你,讓你抵達我無法抵達的領域!”
納爾多皺眉道:
“跟我去一個地方,可以嗎?現在,立刻,這是一件無比重要的問題!”
“我要陪我的男朋友。”
“讓他在這里等一晚!”納爾多定聲喊著。
赫拉仔細考慮了下:“那你出去,我要換身衣服。”
“速度快!”
納爾多立刻點頭,拿著那幾張打印紙扭頭離開,并沒有看到自己女兒眼底劃過的幾分落寞。
‘又是這樣。’